7 斷指

尼雅被帶走前,提醒着她:“許欽珀要剪掉你手指頭。”

官小熊猶自發懵不信,無意識般的向先前那個衛兵看去,隐約看清他手裏拿的是雪茄剪。

“許……欽……珀……你……”

她倏地渾身打起擺子,顫着聲下意識低喃。眸瞳緊縮,驚恐到極點後突然激烈掙紮起來,猶如遇到了索命厲鬼,大聲嚎着:“你變态——你變态——你比誰都狠——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我抓你,我罵你——哪裏能傷到你半分——你卻想要我的命——”

許欽珀制住她,一手扣住她反剪的兩只纖細手腕,一手扣在她脖頸上:“我哪裏要了你的命,我是要給你教訓。叫你聽話,你不肯,這都是你自找的,莫亂動,待會要是剪錯了地方,你也不要怨天尤人。”

“我要是成了醜子傻子,你樂意了……你是要毀了我——”

官小熊哭成了淚人,在他禁锢裏奮力扭來扭去,做着垂死掙紮。

“總之是我的人,不管你怎樣,都不用考慮我的态度。”

許欽珀對着遲疑的衛兵點頭示意上前,扣着官小熊溫熱滑膩的脖子的手,半點沒有松移。

“混蛋!我介意我自己!”

“那就求我!”

他剛說完,她撕厲的哭聲如同觸電一樣,嘎然而止。

許欽珀回頭看她,她雙眸淚氤氲,碎光裏有如臨大敵後,殘存點點狂亂驚悸和堅定的情緒,臉漲得通紅如滴血,氣息紊亂,嘴巴卻一直死咬着,仿佛打定主意不肯求他半點。

他又是氣,又想笑——她非得那麽執拗的把她自己置身在煎熬中不可,不願求饒也罷,連句軟話都不肯說——他還非得把她毛給捋順了!

于是他向衛兵發話:“還不動手!”

“長官,你饒了官小姐……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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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阿七梗着漲出青筋的脖子直呼喊,欲以身代勞,身上的鞭子來回疾飛間,卷裹下道道血痕,揚飛衣料碎屑。

許欽珀對阿七的話熟視無睹,阿七猛地挺起上身,大吼道:“是我強迫了官小姐!與她無甚關系!都是我幹的!”

私底下同阿七要好的衛兵嘴角抽搐,扶額歪過頭去,不等許欽珀發話,便大喊:“用力打,沖撞了官小姐,罪加一等!”

“許欽珀……”

官小熊突然喚道,氣若游絲,帶着絲絲顫音。

許欽珀訝異的俯頭看她,直覺她要服軟,眉頭舒緩開來,又感受到她渾身顫抖,不由更用力環緊,幾乎把她嵌進胸口。

“說吧,我聽着。”

他應道。

“你憑什麽這麽對我……你不過仗着一點權勢……就要只手遮天……恣意妄為……許欽珀……我會殺了你……有那麽一天……會殺了你……”

官小熊只覺得自己渾身軟綿綿的毫無力氣,而且身上是突如其來的滾燙難捱,又是冷汗涔涔,簡直像是入了冰火兩重天,脖子卡進他手裏,胸口按進他胸口,一口氣都快要提不上來,恍惚之間,恨意愈發重了起來,只覺得現在就是要死了,也要對他說一番狠話才能解點恨。

哪知她聲音亦是軟綿綿的毫無力度,聽在許欽珀耳裏只當了笑話,他輕笑着說:“好,別說殺了,就是砍掉我四肢,挖掉心髒,都由你……只要你有一日強過我。”

官小熊氣的眼前一黑,渾身氣血翻湧,渾渾噩噩裏感覺到尾指被套在一片冰涼裏,她想掙紮,可耳邊亂糟糟一片,一切聲音意識仿佛都在抽離,只能聽到自己沉重又紊亂的喘息和心髒怦怦的跳動,她知道許欽珀是要動手了,一時卻是除了對未知的害怕,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感觸了。

當疼痛來的時候,官小熊就覺得腦子裏完全炸開了,十指連心的疼痛直錐進心裏,她整個人好像被釘在絞刑架上,痛的死去活來,難以名狀。

在她發出難以忍受的尖叫,難耐掙紮之時,許欽珀把她死死壓進自己胸口,狠狠的說:“你敢勾引別人,就是這個下場,別人若敢勾引你,我就要他腦袋。”,随之官小熊的身體就癱軟下來。

他打橫抱起她跨上走廊,又回頭道:“都他媽停手,把楊醫生叫來!”

走廊下一幹人登時就忙亂起來,阿七也被人送進了偏房。

許欽珀把官小熊小心放置在床上後,先去檢查了她傷口——那傷口當時就被衛兵系了紗布,這會兒滲出了斑斑血跡——在他的預料裏,傷口并不礙事,養養就好了,所以也就沒有過多的關注。

只是他目光轉移到她臉上的時候,就覺察出了不對勁。

他傾身俯下頭,喚道:“官小熊……”

官小熊沒應聲,先前抖得跟篩糠似的身子也沒半點反應。

許欽珀呼吸漏跳了一拍,伸手摸上了她額頭,掌下濕膩的像是浸了水,而且滾燙。

他臉貼了她臉頰,只覺得她身上熱氣一股腦的往他身上鑽,潮熱的異常。

尼雅在屋子裏聽見外邊一聲凄厲慘叫、人群哄散後,鑽進了官小熊屋子,一進門就趴上官小熊床沿,“官小姐這是昏厥了吧……她好像是得病了,早上看着就不對勁……”

“光放馬後炮管什麽用,一早的怎麽不說!還不去拾掇熱水毛巾!”

許欽珀氣急,一把推開她,拿了塊半濕不幹的毛巾就在官小熊臉上、頸上擦拭着,餘光瞥見尼雅躊躇不走,悄悄的伸手要去碰官小熊裹着紗布的指頭,他眼皮一跳,驀地扭頭甩出毛巾:“你碰碰試試,都吃了豹子膽,在我眼皮子底下也不聽話?”

尼雅吓得跳了後去,邊退着邊委屈忿忿的嘟囔:“官小姐是要做太太的……你還斷了她手指……”

她目光還瞄在那血跡斑斑的紗布上,從表面看,似乎是并未連根斷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情形……

“斷了指頭跟做太太有甚關系!你要是不聽話,我也把你送出去,大家都鬧個清淨算了。”

尼雅光想着後退,也沒撿起毛巾,許欽珀見她退出房門一溜煙跑了,只得自己撿了毛巾,再去擦時,手執在半空,頓了一下,猛地就一股無名之火湧起,他随即把毛巾掼在一邊,拉了條椅子坐了下來。

他盯着官小熊臉頰,思緒一時亂紛紛,一時鬧嘈嘈,恍恍惚惚的想起兩人初始的那段情。

許欽珀從沒想過自己也會談戀愛——男人們忙來忙去,哪有時間去談戀愛,婆娘不就是直接娶了來傳宗接代的麽,這是他在周遭環境下,耳染目睹心領意會的理論。不承想,就遇見了官小熊。

那麽個人兒,臉小小的,好像還沒他巴掌大的樣子,初見的時候她活潑的可愛,又狡黠的跟叢林裏的小鹿似的,連身上的味道,都甜糯的叫人心醉。

他對自己說:這個人,他要定了。

他寵她寵得不得了,簡直像是把她當作最珍愛的女兒,最可心的情人——這是一種稀奇又新鮮的感受,他心甘情願,意猶未盡,不可自拔。

後來……一切都變了。

他的新鮮勁頭亦轉為強烈的獨占欲,面對她的掙紮、憎惡、憤怒、鄙夷、甚至逃跑,他只想掄下鞭子狠狠抽她——再倔犟的烈馬,都能在鞭子下乖乖俯首,何況她,他這麽想。

誰知事與願違,她像是鐵鑄的心,死也不肯再回頭了……

“長官,我來看看。”

門口一陣嘈雜腳步聲,一位中年婦女探進了身,她話是對着許欽珀說的,目光卻是瞥向了床上的人。

“楊醫生,你好好看看撒,官小姐大概是昏過去了吧……”

尼雅端着一盆熱水跟在她身後,探頭探腦的說道。

許欽珀站起來,讓出空地叫楊醫生去看官小熊。

楊醫生翻翻官小熊眼皮,捏住她腮幫子,又看了看舌頭什麽的,不一會兒就開始挂藥瓶,兌藥水,推針,給官小熊邊輸着液,她邊說道:“是着涼了,氣血不足……昏厥。”

然後她瞥了滲着血跡的紗布一眼,許欽珀心領意會,木讷的點了下頭,心知官小熊定是因昨晚才着涼,今兒再受了驚,體力不支才昏的,他腦子裏亂糟糟的,竟然有種小孩子做錯了事,當場被家長逮住的無措感,随之又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完全讓出床沿旁的空地。

楊醫生這才去碰官小熊裹着紗布的手指,稍微翻開一看,她還未做反應,身後一直探着腦袋的尼雅倒吸了一口氣,随後又訝異的“咦”了一聲後,才扶着胸口舒了一口氣,兀自喃喃着:“原來不是……嗳,幸好,幸好……長幾天就好了……”,還詫異的瞄瞄許欽珀,見他俊臉上也無甚表情不知在想什麽。

楊醫生哭笑不得,又眼皮直跳,只覺許欽珀吓唬女人的手段,太陰毒了些,可對着他此時的煞星模樣,她也無甚道理可說。

于是小心扯下紗布,重新上了藥,又虛纏了一圈紗布,叮囑着:“咱們這裏天氣熱,這紗布不用最好,省的悶出炎症……我就給裹了一層,你們也時常看着些,勤換着藥……還有那吊瓶,先輸葡萄糖,待會換消炎藥水,先輸七天吧,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尼雅恩恩答應着,臉盆放在一邊的椅子上,她倒是忘記幹什麽用了。

許欽珀見沒了他的事,就擰了熱毛巾又給官小熊擦了不斷滲出的薄汗,随口問道:“燒的厲害,要不我弄點冰塊去。”

楊醫生畢竟見識多,守着醫生的一貫本性,不冷不熱的應道:“嗯,弄吧,降降熱。”

幾人忙了一氣,楊醫生走的時候,許欽珀叫尼雅帶她去看阿七。

屋子裏剩下他和一個昏睡中的官小熊,他想了想,還是關好了門,拉下窗簾,小心給她擦了一遍身上,又換了幹淨衣裳。

因為窗口一直是敞開的,絲絲涼風扇動着窗簾子,官小熊手指上裹着的薄薄紗布随風晃動,偶爾露出紗布下白白藥粉和一點血跡,許欽珀最後瞥了瞥那處,低低喟嘆,這不算什麽,總歸能長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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