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許欽珀要出門,阿七必然要跟随,尼雅見官小熊也去,便放下手裏的活計,也興沖沖的跟上了。

許欽珀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面色又恢複了漫不經心。

後山上被雨水沖刷下來的淤泥在陽光普照的幾日裏,已經完全曬幹,許欽珀牽了馬缰繩率先上了坡進了林子,等官小熊她們跟着上去的時候,他已經騎着馬跑開了。

官小熊意興闌珊的靠在大樹上,看阿七教尼雅騎馬。

尼雅笑得樂不開支,身子在馬背上扭來扭去,阿七緊拽着馬缰繩一邊笑着一邊呵斥她,“尼雅,莫亂動嘛,小心摔下來。”

“哈啊,我在寨子裏,只騎過毛驢,還沒騎過大馬了撒。”

尼雅說着雙臂撐開舞着,大馬猛地撅起腦袋打了個短促的響鼻,尼雅吓了一跳,上身撲前抱住了馬脖子,阿七瞪了她一眼:“再亂動,再亂動就把你拉下來!”

尼雅沒理會他,扭過頭喚着官小熊:“官小姐,你也來騎一下嘛,很高,有風兒吹。”

官小熊躍躍欲試,走前一步,瞧見那馬不時打着響鼻,又是踢腿甩尾巴的,還是退了後去,又靠在大樹上:“不啦,你騎就好啦,我看着。”

阿七急沖沖的應承上:“是的啊,官小姐想騎馬,還有長官來教,不用你瞎操心。”

官小熊心裏一動,作勢就要走上前:“我看着挺有趣的,不然阿七你教我一下,叫我騎一騎?”

尼雅立馬就要下來,阿七一把托住她屁股,急白赤臉的往上推:“你幹啥子嘛,莫亂動嘛……”

他生怕官小熊會錯意,又火急火燎的解釋着:“官小姐,你莫急,長官騎一圈就回來了撒,待會就帶着你……你千萬莫急——尼雅,你快上去嘛,你好重了撒!”

尼雅被他托着屁股,也覺得臉上燥得慌,又急急的爬了上去,氣呼呼的撇嘴:“你拉緊點,它一直在動……”

“它是牲口,又不是石頭……”

“你牽緊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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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小熊的目光若有若無落在兩人身上,有些若有所思。

半晌後,許是阿七教導有方,尼雅也足夠大膽,那馬很快服帖下來、不亂動了,阿七把要領告訴尼雅,又在尼雅的催促下放開了馬缰繩,尼雅試着在馬肚子上蹬了兩下,馬小跑了起來,引得尼雅驚呼過後就是一竄咯吱咯吱的笑。

官小熊心裏癢癢的,小跑到小道中間,眼巴巴看着馬兒載着尼雅奔進林子裏,年輕的少女後腰筆直、随着馬的跑動而一起一伏,兩根長辮子在半空中甩來甩去,潇灑的像是一陣風一樣。

這時候從坡下跑上來一衛兵,喘着氣喊阿七:“阿七,那邊有些事,要長官去一下。”

阿七問清楚是什麽事情後看看林子裏,思忖一下就道:“又不是啥大事,我去就行了,待會再給長官打個報告,咱們叫他少操心些吧。”

等馬載着尼雅跑回來後,阿七栓好馬缰繩,囑咐道:“待會再騎,我先去辦事。”

他邊往坡下走,又不大放心,扭了好幾次頭:“尼雅你別耍小性子去騎它,出了事我可不管你!”

尼雅撅着嘴巴哼了一聲,等阿七身影消失後,立馬就要去解開馬缰繩。

一直守衛着的兩名衛兵忙要阻止她:“尼雅,你咋不聽阿七的話,叫你莫在騎它嘛……”

“怕啥子嘛,你們也在,要是它不聽話,你們就拿馬鞭子抽它!”

尼雅拽着馬缰繩不肯松手,衛兵們沒法來強的,也拽着馬缰繩不松手,三個人就在那裏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官小熊心裏狐疑,當下舔舔嘴巴,熊着膽子飛快的從三人縫隙間鑽進去,站定在馬腹中央後,就跨上了馬镫子。

“官小姐!”

“哎呦……我的……”一衛兵膛目結舌差點叫了祖宗。

尼雅也吓了一跳,忙去抱住官小熊腰肢:“官小姐,你小心些,我扶着你……”

尼雅一松馬缰繩,另兩人齊齊走前一步,都要死拽住馬缰繩,結果太齊心,腦門驀地撞在一起,痛的龇牙咧嘴、也不敢扯動了馬缰繩。

“尼雅,你松開些,我上不去啦!”

許是尼雅太緊張官小熊,說是往上扶她,其實兩只手臂抱着她死緊,官小熊腦袋伏在馬身上,鼻子裏掃過紮人的馬毛,還有股子馬騷味,趕緊哄起腦袋喚道。

“哎哎哎……”

尼雅學着阿七先前的模樣,用勁托住她屁股,官小熊腰部使上了力氣,終于翻上了馬背,先開始不得要領,雙手沒個落手處,身子晃來晃去得吓人,一衛兵緊張的護在馬邊上,也不管男女有別啥的了,抓住官小熊手就按在了前面的鞍環上,官小熊這才呼了一口氣,又是興奮又是激動的對尼雅語無倫次的喊:“真高、真好,這個感覺、這個感覺,真好!”

兩衛兵還在堅持不懈的勸說官小熊下馬,官小熊耍着無賴道:“阿七是不叫尼雅騎,沒有說叫我不騎,我就騎一下下,不會叫你們為難的……”

可上了馬身,官小熊就身不由己了,莫名的喜悅讓剛才的擔心害怕頓然消失的無影無蹤,風迎面吹拂,她極想像尼雅先前那樣在馬背上奔馳起來,奔到林子深處,奔跑到更遙遠的地方,而電視上看到過策馬奔馳、馳騁疆場的畫面,讓人更加心血澎湃意往神馳。

“官小姐就騎一下子嘛,我先前還騎過,根本不會有啥子事的!”

剛剛下馬的尼雅正在得意中,迫不及待的想叫官小熊感同身受,又覺得騎馬根本是小菜一碟,衛兵們着急忙慌的樣子太過小題大做,且她此時一心向着官小熊,便在一側跟衛兵們辯解着。

那廂鬧騰騰的,這廂官小熊鬼使神差下就蹬了馬肚子,馬兒掙脫馬缰繩、倏地奔了出去。

“呀——官小姐——”

一衛兵傻傻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中,驀地跳起來奔前去大喊着。

尼雅倒吸了一口氣,只覺闖了禍,心提在嗓子眼上,眼睛瞪得圓圓:“官小姐,抓緊鞍環子……”

官小熊在馬背上被颠的晃來晃去,道旁的樹杈枝葉在視野裏沖過來沖過去,她只覺自己下一刻要從雲霄摔落下來,身體在一起一伏間驀地失重、把懸在半空的心髒都揪得死緊,唯一的‘浮木’就是被抓着的鞍環,身子繃得愈發僵直,連呼吸也不知道怎麽喘了,一直啊啊大叫。

奔跑着想抓住馬缰繩的衛兵很快被甩後去,官小熊愈發吓得要哭出來,在一段小道岔路上她驀地看見了打馬而來的許欽珀,想也不想就高聲呼喊道:“許欽珀——快救我——”

許欽珀本來心裏有事,騎馬的時候也為了逞一時暢快,半點沒注意岔道上驀地奔出一批快馬,他一驚之下立馬緊拽了馬缰繩,才聽到官小熊的呼救,當下怔了一秒,就追了過去。

官小熊扭着頭還在顫聲喊着,許欽珀見她一張小臉吓得煞白,更是陰面沉沉。

他打馬追上,很快與官小熊并驅前行,繼而馬頭超出,他俯□子撈起官小熊坐騎的馬缰繩,卻拽着繩子不急着叫馬停下。

“許欽珀——快叫它停下——”

官小熊見此氣昏了頭,只覺許欽珀是故意為之。

這時候許欽珀卻道:“官小熊,按我說的去做——”

——“騎馬不需要技術,就是一種感覺,你感覺好,就一切都好。”

——“身體要放松,目視前方,別想其他。”

随着他的聲聲教導,官小熊試着放平心态,又憑着阿七先前告訴尼雅的要領,慢慢感到自己的身體正随着馬兒一起一伏,和諧自然的像是心随我動,而在奔馳着的馬背上,她真正感受到了那種不可一世般的痛快。

這時候許欽珀把馬缰繩扔給了她,教她拉緊放緩馬速,不一會兒馬兒放慢了奔跑速度,打着響鼻,呼呼的喘着粗氣。

許欽珀也停了馬,立馬跳了下來,一把拽住官小熊一腿要把她拉下馬。

官小熊渾身是汗,大口喘着氣,一扭頭就見許欽珀之前的耐心已然消失怡盡,快要爆發般的薄唇抿的死緊,深邃的黑眸戾氣四起——殊不知許欽珀先前是擔心猛然拉緊她馬缰繩、會導致馬頭擡高、官小熊身子不穩下墜下馬,才一直忍下來。

她不由心虛道:“你輕點……”

“還不下來!”

許欽珀的聲音低沉,卻很淩厲。

官小熊剛翻□,許欽珀就抱起了她兩條腿,官小熊身子騰空尖叫一聲,驀地抱住了他腦袋。

許欽珀突然照着她屁股狠狠拍打兩下,暴戾問道:“是誰養肥了你膽兒,叫你敢獨自上馬?”

——“以後還敢不敢?”

——“要不是你……我非教訓你不可!”

官小熊從沒被這麽對待過,又是驚吓又是羞燥又是惱怒,拽着他頭發大叫着:“快放我下來!”

許欽珀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消了氣,也不敢真打壞她,這才放她下來。

官小熊立馬退後兩步,雙手伸在身後捂了屁股,臉漲得通紅,氣也喘得呼呼作響,嘴唇一顫一顫,氣急了又說不出話。

許欽珀見她一動不動、眼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急沖沖上前問道:“騎半天了,有哪裏疼嗎?”

官小熊抿着嘴唇不說話,葡萄黑的眼睛一閃一閃,盡是先前的羞燥和氣憤。

“問你話,好好答!”

許欽珀一把捏住她肩頭,就俯□子,眼神在她下半身掃來掃去。

官小熊被他捏着肩膀掙脫不開,一着急就抓着他腦袋向後一搡,急赤白臉道:“有病啊你!”

許是許欽珀見她活蹦亂跳的,沒瞧見有啥不對勁,才舒了口氣:“走吧,不早了。”

許欽珀在前面牽着兩匹馬頭也不回的走,官小熊跟在後面飛快的摸了下臉,滾燙滾燙的,她垂了眼,突然道:“許欽珀,我今天要是打馬上摔下了,怎麽辦?”

許欽珀的身影猛地頓了一下,片刻後不動聲色道:“腿斷了接腿,手斷了接手,要是臉着地,就莫要做太太了,送了別人去做使喚丫頭吧。”

官小熊吸了一口氣,雖然氣急,心頭卻還是籠罩了一層揮散不去的狐疑,她自嘲般道:“那我可要小心些才好,哪日不小心碰傷哪處,莫要弄些污血垢面的先吓壞到你。”

許欽珀拽着馬缰繩的手緊緊,莫名的心驚,卻沒吭聲,從背影看,他還像先前那樣漫不經心又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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