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次日官小熊醒的特別早,天剛蒙蒙亮，她就睡不踏實了。

許欽珀還在四平八穩的睡着，薄毯被蹬在腿下面，上身都是赤裸,胸腔随着平穩的呼吸一起一伏，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官小熊穿好衣,蹑手蹑腳下了床，她悄聲出了門，見院子裏也只零零落落的有兩個衛兵在掃院,衛兵們見了她，都低聲打了招呼,“官小姐好。”

又問，“官小姐是餓了嗎,”

官小熊趕緊擺手，跳在走廊上，躲閃開嗆人的灰塵：“你們忙你們的，我……我做早操。”

說着就像模像樣的伸手擡腿，做起了廣播體操。

待衛兵打掃完前院、又拿水管沖洗了地面撲下灰塵，才拖着一根掃帚撤去了後院，官小熊放下胳膊吸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去了尼雅房門口。

“尼雅……”

她輕敲着她窗口，壓低聲音喚道。

尼雅睡的香，對她的輕喚完全沒有聽見，官小熊讪讪離開，又輾轉停留在阿七窗口，敲敲窗口：“阿七……”

阿七倒是機靈，很快含糊的應道：“恩……”

“阿七——”

“嗳，官小姐！”

房內的阿七吓了一跳，兩只手下意識扯緊了薄毯，欠起身子問道：“官小姐，啥子事？是長官找我嗎？”

頓了好一會兒他才又聽見官小熊的聲音：“阿七……你們怎麽都沒起，許欽珀不是說今天去仰光嘛……”

阿七揉揉頭發，莫可奈何：“官小姐，現下還早了撒……我們從這裏出發到了老街，再去瓦城，然後就到仰光啦，長官可能會在老街停留下去看他大哥，還要在瓦城停留會兒去看下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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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打了個呵欠，又道：“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帶我和尼雅……這邊也要人照料嘛。”

官小熊緘默着聽他唠叨了一氣，心裏明白別人都當這事可有可無，只她最急，所以就應道：“哦，那你先睡吧……”

“恩，官小姐餓了的話，去後廚要東西吃撒。”

“好。”

官小熊百無聊賴的轉去大門口，剛站定，突然照直沖過來一輛摩托，她吓得忙後退到門前衛兵身邊。

衛兵們剛要上去呵斥，就見摩托嘎然而停，很快從後面跳下來一摩登時尚、風風火火的姑娘，走路像是踮着足尖，身子晃得一搖一擺，波浪卷的長發顫來顫去，像一汪水波。

不待衛兵們開口，她就擡高嗓子指點道：“努，把我行李送去最近的賓館吧，我晚上不在這裏住，老二這裏除了他那間房還能住人，其他都像啥子話嘛……”

官小熊懵懵懂懂，許是她在這裏待了許久，擡眼可見的盡是鄉下裝扮，偶爾有時尚的也均是紅唇白粉塗抹的粗陋惡俗扮相，乍一見這麽時尚有範的姑娘，以往國內現代都市生活就遙遙遠遠又激烈的沖進了她腦海裏，反而帶給了思維上遲鈍的反應。

而旁邊衛兵也傻了眼，還是另一邊的衛兵機靈，馬上應上話：“是，三小姐。”

官小熊這才明白這位姑娘是許欽珀嘴裏曾經提及到：人很好的三妹。

三小姐經過官小熊，挑起了一邊眉毛：“這位是……嫂嫂？”

官小熊的唾液差點嗆了喉管，垂着眼簾把頭側了過去，下一秒三小姐就裹着一陣香水味道撲了上來，猛地在她臉上啵了一口，笑嘻嘻道：“哈尼，我的小嫂嫂，我是許欽珀的三妹許子瓊，往後我們可是有大把時間來相處了，希望我們能相處的愉快。”

官小熊發懵般應道：“恩恩，你好你好。”

“嫂嫂起的真早，我還以為你是親自來迎接我的……“

她壓低聲音，調皮的皺着鼻翼：“其實我壓根沒通知二哥去車站接我……實在是等不及你們回去了，我才獨自來的，哈。”

原來是偷溜出門的，官小熊心想。聽她又道：“二哥還睡着嗎，我去瞧瞧他。”

“恩……”

官小熊這邊剛開口，那邊許子瓊已經以極快的速度進了院門，官小熊看清楚她穿着三寸高跟鞋子，走路卻半點沒受影響，風風火火的像是一陣風。

許欽珀平日裏除卻發怒的時候，都是溫吞吞的性子，卻不想這個妹妹身上頗有些殺伐決斷的勁頭。

官小熊跟着進了院門，卻是心事重重，不知這許三小姐的到來，是會再次擱淺了許欽珀的行程，還是會促使許欽珀即刻啓程。

官小熊剛進前院，就聽許欽珀房中叽叽喳喳的熱鬧。

“你怎麽來了！提前不曉得通知一聲？還不快出去，我穿衣服。”

許欽珀暴跳如雷的叫喊。

“哎呀，二哥你真是小家子氣，咱們小時候還一同光着屁股洗澡呢，怎地不見你羞惱了？再說了，你這不是還穿着內褲嘛，我又甚也沒瞧見……你把自己裹的跟小媳婦一樣，好像我多稀罕你似的……”

許子瓊不急不緩的應着，一聲椅子被拉着的響動後，她愈發語調自若，像是就坐在許欽珀床對面拉着家常。

“還不滾出去，真當我教訓不了你！”

許欽珀氣極反笑，好像甩了一物出去，很快就聽見地面噼裏啪啦的響動。

“好好好，我背過身子……二哥，嫂嫂不是那什麽了嘛，怎麽還一大早的起來，在院門口站着呢……”

“你悄聲些……也莫在她身邊講些混話，否則……”

“否則你要教訓了我，哼……”

兩人聲音低了下去，親情餘溫卻不消弭而散，而站在院落中的官小熊就像陽光和春光照耀不到的暗影裏的一苗野草，孤調寂寥的随風搖擺。

她慢吞吞的去了後廚，去要東西吃——如今不比先前，一大早才轉了一圈，就覺得胃裏燒心灼肺的難受，總要吃點東西才能壓得下去，而且油膩的還不行，生冷的更不行。

她正吃着東西，尼雅就跑了進來，一見她，訝異道：“咦，官小姐你在這裏。”

“尼雅……吃飯。”

官小熊嘴巴裏塞着東西，含糊的招呼她。

“我先給許欽珀和三小姐送吃食過去，許欽珀還讓尋了你一道過去吃飯，嗳，官小姐你見那位三小姐沒呀，俊的很，就是皮膚沒許欽珀白，往年她來過一次，性子好的很，就是說話火急火燎的倒是像個小子，還跟許欽珀在後山比過一次騎馬……”

家裏來了客人，尼雅就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所知傾囊告訴官小熊，官小熊點着下巴，在她話間斷時候，忙提醒道：“尼雅、快先去送飯呀，許三小姐該是着急了，我見她一大早的就過來，定是沒吃飯。”

“哦哦哦，那我先去了，你不同他們一塊兒吃啦？”

“不了，我最近胃口不好，你知道的……”

“嗳，好。”

官小熊吃過了飯，也沒回許欽珀那處，她到底是覺得自己是個外人——雖然跟許欽珀有着夫妻之實，感情上卻是毫無牽扯，也就沒有必要去關注他妹妹之類的親戚。

她去了後院，見尼雅掐着辣椒，也蹲下去幫忙。

緬北的辣椒個頭小，汁水卻很多，不懂的人初始去掐，很容易掐了自己一手辣椒水，官小熊對植物這些倒是很了解，掐的又快又完好，甚至比尼雅還掐的好。

尼雅笑嘻嘻的贊道：“賢妻。”

官小熊沉下了臉：“莫要提這兩個字。”

尼雅瞧了她一眼，湊近去低聲道：“官小姐，你……心裏是不是還不願意跟許欽珀過？其實他人不錯撒，阿七說了，許欽珀也是很會疼人的，他就沒見他那麽疼過別人……”

官小熊垂下了眼簾，也不吭聲，她知道尼雅同阿七好，自然就不敢在尼雅面前再提起半點許欽珀的不好，尤其是這會兒，她還指望許欽珀帶她去仰光。

許是尼雅同阿七待久了，也學了些講道理的話，聽在官小熊耳裏分外不舒服。

在官小熊心裏，不是有錢有權的丈夫就是好丈夫，且不說許欽珀的勢力在紛亂的果敢能存留多久，單看他曾經在前院做的那些個不講人道的暴行，她就萬萬不能把一顆心再遞交給他。

幸好官小熊沒接了尼雅的話，她在一轉頭的時候就瞧見身後一個人影，也不知道他到底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

許欽珀擡前腳步，蹲了下來，啞聲道：“早上吃好了嗎，怎麽起那麽早？”

官小熊讓出點位置，随口應了兩句，許欽珀又湊近些，修長的手伸到了辣椒地裏。

“小心掐……”

尼雅忙提醒道。

已然是遲了，許欽珀沒做過這些事，也是一時興起或是下意識去掐那辣椒，下手沒個輕重，剛掐了一下，手心裏就被擠了一攤火紅色的汁水，他蜷着指頭，皺了眉頭，手心火辣辣的疼。

“我去接涼水。”

尼雅站起來，先遞給他幹毛巾，就跑走了。

官小熊權當沒瞧見，轉移着話題問道：“你那三妹呢，怎地不見人影？”

“她是坐了仰光夜車出發的，這會兒正瞌睡着。”

許欽珀應着，用幹毛巾擦去手心裏的汁水，瞧見官小熊沒有搭理他的打算，就把手心湊過去：“給吹吹，辣的很。”

官小熊側過頭去大大的打了個噴嚏：“嗆得很……”

許欽珀收回了手，垂下了眉目。

“咱們甚時候走？”

官小熊等不及，漫不經心的試探問道。

“這麽想走？”

許欽珀笑。

官小熊既不想叫他瞧了笑話，也不想叫他狐疑了她，當下抿着唇沒應聲，手裏還在飛快的掐着辣椒。

“等她醒來我們就走，已經叫阿七去拾掇行李了。”

許欽珀道。

官小熊的一顆心，總算輕輕的放回了原處。

許欽珀左等右等等不來尼雅的水，就站起了身子，對着後院門口喚道：“尼雅，快點！”

“嗳，來了嘛……”

尼雅端着一盆水，從院門口轉進來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