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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小熊恍恍惚惚的朝前走着,原本該是喜極而泣,該是輕松自在,可相反,她心裏沉甸甸的,快壓得喘不過了氣。
她雙腿僵硬的厲害,可出乎意料的,順利走出穿廊,拐彎、下了樓梯。
可在剛走入玻璃旋轉門的時候,雙腿的筋脈越抽越緊,猛地像是打結痙攣了一般,一下子再擡不起,而上身由于慣性還在傾前,這麽一來,就撲到了還在滑動的玻璃門上,整個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随着門移動,差點被卡進了那門縫裏。
衛兵一把拽住了她,快走幾步,攜着她出了旋轉門,擔憂道:“官小姐?”
“我、我沒事。”
官小熊嘴唇打着顫,張張嘴巴,那話卻是噎在嗓子眼裏并未發出聲來,她惶急般的扶上胸口,才向那汽車走去。
病房內,護士們手腳麻利的替許欽珀裹着紗布,他還喘息未平,猶自狠戾又憎惡般的盯着她背影離去的地方,猛地擋開護士,也顧不得去趿拖鞋,赤腳下了地,撲到了窗口。
此時官小熊正在上車,他只見她身影一閃,就不見了蹤影,爾後汽車就發動起來,馳過醫院的水泥小道,在一個圓形轉盤那裏拐了彎,駛出了大門口……
他的手不可抑制的摸在了胸口,那裏有一處地方,又酸又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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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昆明、七月份
庾揚說是在機關部門上班,實則那是個閑差,正好符合了他游手好閑的性子,今兒剛從機關下班,家裏打來電話說是叫他回老房子那邊取點老物件,庾揚不大樂意的答應了,這會兒正駕車往那處走。
老房子其實就是父母以前單位分的房子,門口挂着xx單位xx院,院裏統共三棟五層樓,以前規模還算大,樓前樓後有着花園,可近些年規劃拆遷的厲害,院外邊的馬路要擴修,直接把單位院前面的花園給占了,所以現下看着更是有些緊湊了,不過這并不妨礙它的升值空間,當然了,樓裏的老住戶大多數搬進了新房,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老人,或者是轉租的外地人。
庾揚開車進了院內,停靠在單元門一旁,就哼着小曲下車上樓。
到了自己家門口的時候,突然就覺得有些怪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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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納悶的側過頭去,看向對面的住戶門,驚然見那防盜門是開着一道門縫的。
這可不得了了,對面的住戶是他父母親的老同事、可在幾年前雙雙去世了,倒是有個閨女,可不早嫁國外了嗎?
庾揚只覺這是進了賊——老單位院現下既沒看門的,又沒啥特別有效的防盜措施,入了賊是極有可能的。
于是他蹑手蹑腳的走了過去,把腦袋探到了那道門縫隙前。
“哎呀——”
不承想那門猛地被推開,生生撞上了他門面,庾揚驀地捂着面孔驚叫,腳底板也跳得啪啪作響。
官小熊也吓了一跳,小心探出腳來,彎下腰仔細打量了來人幾眼,詢問道:“庾揚?”
庾揚也懵了,眼睛從那手指縫隙裏看出來,驀地放下手,猶自不信般高呼道:“官官姐!”
官小熊笑着伸手輕拍了下他印上一片紅腫的臉,打趣道:“這是幹嘛呀,賊頭賊腦的。”
“嘿、官官姐,真是你啊。”
庾揚實則是眉目俊朗的一活潑青年,哪處都不曾有那賊頭賊腦的說法,他倒是并不介意官小熊這麽揶揄,反倒是繞着官小熊轉來轉去,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嘴裏啧啧有聲,又擰起眉頭道:“這、沒差別啊。”
官小熊好笑的扭過身子去看他,見他擺着吊兒郎當的模樣,道:“去年你那堂哥還是表哥的、找了一深圳媳婦,可把你姨夫姨媽急壞了,還說要是再沒得法子了,就要聯系了你先出手了這處房子去娶兒媳婦,後來啊,樂呵的不得了,到處跟人說你嫁人了,還是一賊好的境外富商呢,聽說那人幫襯了很多,你姨夫姨媽這才沒賣了這房子,還說這下走得放心了,便一道跟着去了深圳定居了……哎呦,我的官官姐,你是不嫁則以,一嫁驚人啊,可瞧您這裝扮、這模樣,跟咱挺接地氣的嘛。”
官小熊面上僵着一絲笑,手心裏就滲了汗,她不大自在的捏捏挎包帶子,就見庾揚好奇的朝門裏看,嘴裏小聲嘟囔着:“姐夫呢,這是沒一道回來?官官姐——”
庾揚扭頭見官小熊失了神,喚了好幾聲,她才驀地收回放空的目光,閃爍着落在了挎包上,庾揚不是不看眼色的人,立馬道:“官官姐是要出門吧,好啦,你先去忙,趕明兒我可是要給你接風洗塵的,咱一塊的那幾個都得來,再好好說道說道。”
“恩,好,那我先去忙了。”
官小熊笑着輕輕捏捏他肩頭,末了道:“改天我去你家裏,好久沒見庾叔叔庾阿姨了。”
“嗳,好。”
庾揚應道,見她下了樓梯,才摸了把腦袋,笑嘻嘻的走去了自家門口。
官小熊出了單位院門口,迎着風重重閉了閉眼睛,才匆忙打了一輛的士。
的士停在了一道商業街,她下車,進了一處小巷,拐來拐去,進了一棟三層小樓。
敞亮潔淨的室內,衣裝整潔的男人坐在玻璃窗前的白色藤椅上、正俯着身子在一沓複印紙上寫着什麽,鋼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察覺到門口的磨砂玻璃上倒影上一個女人的身姿,他坐了起來,理了下衣領,拉了下椅子,女人就走了進來。
坐在了這個總給人安寧又穩重感覺的男人對面的時候,官小熊才舒了一口氣,男人遞過一杯清水,緩聲問道:“最近怎麽樣,有沒有試着跟人出去吃飯交際?”
官小熊放下杯子,喘了一口氣,抿了下唇才輕聲道:“剛出門的時候遇見幼時的玩伴,我們說道了幾句,趕明兒他要替我接風洗塵,說是還會約以前的其他玩伴。”
男人點了點頭,擰下筆帽,記錄了一些後又擡頭打量了她幾眼,突然輕松的笑了笑,道:“放松點,這是好事,你做的非常好,走出這第一步,以後就會習慣了,很快會再次融入這樣的生活。”
官小熊垂斂着眼睫,低低喃喃道:“但願如此吧。”
“可……”
她擡了一下頭,葡萄黑的雙眼裏閃過一絲緊張惶然,吞吞吐吐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靜靜望着她,目光平和又誠摯,她才又道:“可我心裏好緊張好害怕,今天他提到我嫁人的事情,我心口就揪了一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要是跟一群人出門,他們都那麽問我,我該怎麽辦……”
她痛苦的閉下了眼睛,手緊緊揪着衣領子。
男人笑容熙和,靜靜道:“官小姐,我們每個人成年後、步入社會,都要與現實磨合和妥協幾十載。期間不管遇到何種不盡如意、羞于啓齒的傷痛,愈是不敢去面對,等再次被刺傷的時候,傷口就愈痛。這樣惡性循環下去,就是反複的自我折磨,還不如正襟危坐、淡定自若去面對,你會發現,走前一步,就是海闊天空。”
男人的聲音清朗如一泓融動的清泉,态度安若素之,講的雖是一些乏味的大道理,可人一生中某個特殊的階段,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人、語音醇醇的來指點迷津,尤其放在此時的官小熊身上,尤為有用。
她細細聽來,隐覺流年笑擲、未來可期。一直懸着的心也緩緩放了下來,面上就輕松了一些。
二人又交談片刻後,她看看時間已是不早,便站起要道別了。
男人也随後站了起來,把她送在門口的時候,有意無意問道:“最近去産檢了嗎,寶寶怎麽樣?”
官小熊面上有些羞于啓齒、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可對着特殊職業的男人,她抿了抿嘴唇,直言不諱道:“前段時間你鼓勵我去,我左右想着……要是被人瞧見笑話了,那就笑話吧,我權當沒瞧見……總不能耽擱着不管寶寶……就去了一家私人婦幼保健院。初去的時候婦科大夫給我做b超,我知道她瞧見那裏了,她還突然皺了下眉,瞥了我一眼……後來建大卡的時候、我又硬着頭皮去了,幾次下來,那大夫倒是跟我熟了起來,上次她還悄悄問我那紋身是哪裏做的……真好看……”
官小熊這麽說着,手就不由絞上了腰部布料,又是難堪又是好笑。
男人聽此,也不禁點頭微笑,對着她狡黠般的眨了眨眼睛,安慰道:“我早說了,別人就算是瞧見了,也不會笑話的,偏偏是你多想了,現在的年代可是開放前衛很多,人家一定是覺得你時髦的很,才會弄那紋身的,說不準還豔羨的很,你瞧瞧,我說對了吧?所以啊,以後你就再不要杞人憂天了,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努力走出從前的陰影,迎接新的明天,我也很期待、不久後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活潑開朗知性的官小姐,雖然那樣的話,我要失去官小姐這個客戶了,嗳……”
男人最後佯裝洩氣般的嘆息道,官小熊撲哧一笑,忙笑道:“林醫生太多慮了,等你失去我這個客戶的時候,我們早成為朋友啦。”
“對、對、要得!”
男人笑着點頭。
在官小熊要離開的時候,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又喚了她,官小熊轉身就聽他問道:“官小姐家裏還是你一個人吧?”
官小熊茫然的點頭。
男人微微思忖後道:“我倒是想跟你提個建議。”
見官小熊很快又點頭後,他才直言不諱道:“你現下有孕在身,身邊總沒有個人打理是不行的,尤其是後期,肚子大起來,身上愈發容易乏力……”
許是覺得說得有些多了,男人攤攤雙手,打趣着自己道:“我太太當時懷孕的時候,身邊總不能沒個人,今兒這裏不舒服了,明兒想吃那個了……”
男人無奈的搖搖頭,又本着職業态度坦誠的看向官小熊。
官小熊早身同感受到身邊沒個人幫襯是不行的,在她晨吐昏天暗地的時候,在她突然間極其想吃哪種食物的時候,在她頭暈體乏的時候……那樣的感覺幾乎體現在了所有的衣食住行上。
她一度想聯系此時定居在深圳的姨夫姨母,可心裏總是有個芥蒂,尤其擔心姨夫姨母萬一真的來照顧自己了,多半是要喋喋不休的提起許欽珀,那她此時做這心理診療多半是要半途而廢的,所以就一直擱淺了下來。
此時聽林醫生也這麽說起,她就覺得再不能這麽拖延下去,總得自己照料自己了。
林醫生見她面露難色,怕她又糾結在某種情緒裏,就輕松道:“現在其實方便的很,市裏有一些保姆公司還是家政公司的,他們做中介,給你找一妥妥的保姆是不成問題的。”
官小熊恍然大悟,感激的看向林醫生:“對啊,能找一妥妥的保姆是最好不過了。林醫生,多謝你提醒了。”
話至此,二人又告別了,官小熊這才離開了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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