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

郁錦川之前從未來過魏延和的家,雖然當初是因為郁止辰的原因而認識了這位心理咨詢師,但兩人也不過是見了面點點頭的關系,但自從季明澤告訴自己他與魏延和的關系後,他在對方失蹤的這段期間,猛然想起他是不是有可能在這裏。

一開始其實他并未抱任何希望,季明澤那種人他算不上了解,卻也不算不熟識,像這種屈居于他人家中打擾的事情,幾乎不太可能。

但看着屋裏趴躺在床上的男人沒有任何不好意思,還死皮白賴的持續翻滾中時,郁錦川慶幸自己方才用的是「幾乎」這個詞。

因為這種在任何地方笑起來都會顯得完全沒有違和感的厚顏無恥的家夥,就算是說出多麽令人無法啓齒的事情,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翻翻白眼的簡單動作而已。

卧室內的光線算不上充足,雖然屋外有很耀眼的陽光,但似乎都統統被隔絕在那窄小的窗簾之外,怎麽也無法透過來。房間內還充斥着雙氧水以及藥棉特有的氣味,令郁錦川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喲……大哥!你終于來看我啦!」

季明澤的身體雖然依舊有些行動不便,不過還是盡量挺着腰直起身來,「大哥快過來,我好想你!」

郁錦川臉色鐵青,季明澤怎麽會搞成這個鬼樣子?

懶得看他繼續裝瘋,其實他本來還想以朋友的身份多問幾句,但看現在,既然男人還能笑着開玩笑,那麽他那條賤命估計還保得住,于是便直接從口袋翻出那張叢杉拿給自己的光碟,「這個東西還給你。」

季明澤的臉上沒有什麽變化,仿佛根本看不上這個自己曾經差點丢了性命換來的東西,唯獨聲音沉了沉,「大哥,你來這,應該不僅僅是為了把這東西給我吧。」

「辛然剛剛被槍擊了,狀況現在到底怎麽樣我還不好說。」郁錦川單刀直入的說,不顧身旁已經煞白了一張臉的魏延和。

「季明澤,你應該知道這種時候我不在手術室門前等候搶救的消息、也不配合警方作筆錄,而跑到這來給你送東西的原因吧。」

「好,好,大哥你別急嘛,慢慢來。」

季明澤擡了擡手,魏延和立刻快步走過來,狀似熟練的扶起他。郁錦川看見這景象,臉色變了變,卻什麽都沒說。

「我答應過錠維要一直照顧辛然直到死,但是最近接二連三的事情實在太過分了。」

郁錦川斜靠在門邊,雙手抱胸企圖按壓着兩臂的抖動,「他們既然能不留痕跡的砸了辦公室,這種槍擊事件單是報案也肯定沒有頭緒,季明澤,你說我會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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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澤整個人都靠在魏延和的身上,對方剛開始還因為介意外人而有些芥蒂,但很快也拿任性的男人沒辦法,只聽見身旁的人沉默了片刻,便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可是,你傷還沒好……」魏延和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兩人的對話和自己沒有關系,但是……

郁錦川擡擡手,屋內的氣氛實在不适合再繼續話題,他轉頭對着季明澤說道,「你自己看着辦。」

然後關上門,将那男子臉上甚少出現的陰霾隔絕起來。

康淮從未見過叢杉如此慌亂而不知所措的樣子,他拿了衣服來讓叢杉換上,最後看少年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嘆了口氣,默默的幫他把血衣換掉。

「叢杉,叢杉?」

康淮單純的以為他是親眼目擊槍擊事件而被吓壞了,才會有這般恍惚的神色,「還是很不舒服嗎,要不要讓醫生開點鎮靜劑?」

叢杉此刻已經漸漸冷靜下來,雖然身體還是會止不住的瑟瑟發抖,但好像也不像方才那般失神無措,有康淮在身邊讓他莫名的安寧了許多。

「他……他流很多血……我止不住……一直流……本來就說要回家的,我還很高興,會場裏那麽多人,我……我不知道……

「我很怕……如果他像媽媽那樣再也不回來……怎麽辦……」

康淮自己也很焦急,他望着走廊盡頭手術室上一直亮着的紅燈,在那有些微微昏暗的走廊中散發着幽然而黯淡的光芒,一如躺在裏面的人的生命一般,生死未蔔。

辛然平時對自己很好,發生這種事情,自己能做的,大概就只有安慰斷斷續續說着話的叢杉了吧。

「情況非常不理想,我得抱歉的說。雖然我們手術的狀況好不錯,很幸運的子彈并沒有直接打中心髒,」眼前穿着白袍的男人翻着辛然的病歷本,「但關鍵是,他本身就有心髒病,即使算不上嚴重,但槍擊對于一個正常人的心髒負擔來說,本來就太過巨大了,更別說他連接心室與心房的瓣膜原就比常人要薄。

「這樣巨大的沖擊下,我們估計這個心髒可能已經無法再行使它的正常功能,因為一旦瓣膜破裂,造成血液回流,病人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而且現在他還伴有呼吸衰竭的情況,要發生什麽事情,我們真的很難保證……」

「還有辦法嗎?」郁錦川打斷了神色凝重的醫生的話。

對方穩重、責任心極強,手指修長而白淨,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當外科醫生的料,雖然與魏延和出自同一學校,但兩人的性格倒真是相差十萬八千裏。

「有。」

那白袍男子啪的一聲合上病歷本,「以我的經驗看來,他的情況并不适合做搭橋手術,所以我推薦最好的方式是做心髒移植。」

「心髒移植的話,他就能……」

「我不能保證。」

大概是已經見多了生死兩隔,男子眉宇間并未露出多大的變化,「其他先不說,光是尋找配型就要花很長的時間,手術的成功率也不能算很高,就算成功,他還需要長期服用大量的抗排異藥物來防止排斥反應,這又會給患者造成很大的痛苦。」

「如果不做手術呢?」郁止辰咬咬牙,慘白着一張臉問道。

男子環胸靠在桌邊,嘆了口氣,話語間終于不再那麽正經八百,他将病歷本放回原位,「作為小魏的朋友,我知道你們家屬的心情,但是正因為這樣,我才想将所有的情況都盡可能詳盡的告知你們。

「如果不做手術……」他頓了頓,身後是一排排詳盡而艱深的醫學書籍,他醫術精湛,為人熱忱,幾乎能算準每條生命所能承受的最後時限,但有些時候卻無法将它拉回人間。

「對于你們家屬來說,如果不做手術……」眼鏡框上金色的漆在燈光下閃了閃,男子默默的攤開了手,「我很抱歉。」

辛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慢慢睜開眼睑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塵不染的白色天花板。

房間內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他正想動動幹澀的嘴唇,卻感覺到胸口一陣撕裂的疼痛,伴随着的還有那種肺葉裏無法消除的艱澀堵塞。

針紮般說不出的疼痛感從咽喉一直蔓延到胸口,還有那似乎已經聽不見心跳聲般的寂靜,每一次呼吸的時候,感到的都不是那種自在的暢快感,仿佛自己吸入的氣體并不是那飽足的氧氣,而是那劇毒的硫化氫。

他試圖掙紮,艱難的動了動,這才發現全身都被插滿了管子。脖頸終于翻轉到另外一個方向時,他看見了叢杉熟睡緊閉的眼角,還有殘留淚痕的臉龐。

他一動,叢杉也猛然醒了過來,「大叔?」

仿佛是無法置信般,叢杉傾身向前,猶帶淚跡的眼睛裏很快又充滿了潮濕的水氣,「大……大叔?你醒了?我去叫醫生!」

病床前很快圍滿了過來檢查身體的醫生和護士,郁錦川因為公司的事情,忙碌得不得不提前離去,留下了郁止辰來照顧。

叢杉只能透過層層的人群望見辛然臉龐的一角,隔着氧氣罩,他無法确實的看清楚辛然臉上的神色,只有對方那起伏不定的呼吸,還有那儀器上波動不停的數字,在提醒着他,男子此時正承受多麽艱難的痛苦。

他突然看見辛然的眼睛眨了眨,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辛然眨了好幾下,才讓他确定對方是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

他馬上手忙腳亂的使着眼神,示意他讓醫生好好檢查,那知辛然突然動了動嘴唇,這個舉動把醫生都給吓了一跳。

他們提醒着辛然少說話,但躺在病榻上的人似乎沒有停止的意思,于是其中一位走進去伏下身來,試圖聽清他在說什麽。

「別……」

他幹澀的嘴唇最終動了動,很快又呼吸不順暢起來。

醫生連忙阻止辛然說話,等做了些處理過後,或許是因為他的肺葉無法承擔住那麽粗重的呼吸,辛然很快又沉沉的睡去。

叢杉蹲坐在角落裏,雙手竭力掩蓋住那撕心裂肺的悲鳴哭泣。上天似乎很不喜歡他,他短暫的十八年人生中,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童貞,沒有錢,負債,窮困潦倒,無法上學,奔波勞碌,得不到關愛。

可是辛然将自己失去的東西一點點都還回來,他得到了被人在乎的溫暖感受,能夠重新拾起他多年無法演奏的鋼琴,但就在他知道自己已産生了另外一種情愫時,老天爺又毫不留情的給他當頭一棒。

可能旁人都沒聽清,但他卻讀懂了辛然唇舌之間所要表達的意思:

別擔心,我很好。

他在煩惱着那堵塞的排水管時,辛然說,別擔心,我會弄的。

他在壁櫥中無助的打着辛然的電話時,對方說,別擔心,我馬上過來。

他在出神的望着琴行中的鋼琴時,他對自己說,別擔心,你會有的。

別擔心,別擔心。

他與他相識,不過是因為他被生活所迫而不得已的龌龊手段,但是他卻給了他很多自己不再奢望的東西,他帶領着自己一步步走出那困苦的陰霾,一邊安慰自己說,別擔心。

他總是會溫和而慷慨的笑着,告訴叢杉要照顧好自己的生活,卻很少會顧及本來就有病的自己。

從急救室裏出來,醫院的走道上人來人往,叢杉無神的看着那穿梭于昏暗燈光下、因為微風而有些飄動的白袍,恍惚間,他似乎又看見了母親臨終前,那白袍醫生拿着死亡證明讓自己簽字的身影。

醫院裏永遠纏繞着哀傷的氣息,伴随着某些逝者的離去,還有那親人無法排解的悲恻哀嚎。

叢杉知道自己不應該有希望,因為一旦擁有,他就會很快失去。

轉眼已是九月,康淮打點好行李,準備去S大上學。

S大并不像A大那麽極富盛名,卻也是本城中很重視人文教育的學校。

康淮将自願表拿給郁止辰簽字的時候,出乎意料的,男人并沒有反對,看來也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康淮如果還要出國念書,又要花費極大的精力準備,所以沒再有異議。

當初他們為了到底在哪裏上大學的問題,争得那樣不可開交,可是現在,卻發現當初的所作所為全是白費力氣。

生活永遠帶給你莫名其妙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觸。

康淮拿着略微沉重的行李箱進了宿舍,學校離家裏并不近,雖然也不算遠,但是最近家裏的氣氛實在不怎麽好。

辛然有叢杉在一旁照顧,可狀态并不好,哥和郁叔也是整天公司和外頭兩邊跑,忙碌中根本無暇顧上自己。

他能理解大家的辛勞,明明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叢杉還是将照顧辛然的大部分工作都攬了下來,好讓他能安心的去上學。

他其實有過疑慮,為何叢杉要這樣做,畢竟兩人認識并不算久,辛然會帶叢杉去聽音樂會他就已經覺得很奇怪,現在叢杉又這麽百般照顧……

但也許是因為辛然為了救叢杉才出這樣的事故,所以叢杉照顧對方應該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明明那架放在屋裏的琴,是叢杉奢望那麽久的東西,可他卻無法盡情的彈奏。

他并沒有試圖去問叢杉來解開疑惑,就如同當初他也沒有詢問過郁錦川為何會收養自己。

有些東西,他雖然從來不說,從來不過問,卻不代表他什麽都看不出來,他已慢慢成年了,或許他能看見前方的未知之數,但這并不能表示他願意親手揭開。

只因為他沒有确定那到底是福是禍,是兇是吉,郁止辰的事情已經給曾經莽撞的他上了濃重而悲苦的一課,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438……438……」

他一邊步步挨着房門號碼看,一邊小心的拖動着随身的行李。終于看到自己寝室門的時候,才正準備敲門,門卻猛的打開了。

從門內急步走出一個風風火火的少年,因為走得太急,又沒有注意面前的康淮,兩人撞在一起,康淮的行李散了一地。

「啊抱歉抱歉……」

男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随即很快大大咧咧的伸出手拉康淮起來,再幫忙撿起那些散落的書籍和生活用品,「我沒看見你,真是對不起啊。」

「沒事沒事。」

康淮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本來就是自己也在發呆才沒有避讓,不能全然怪對方。

「啊?你也是這個寝室的?」男生突然伸出手,強拉着康淮進屋,然後對着已經在宿舍裏整理床單和擦窗戶的兩人說道,「宇翰、小柯,來來,快點歡迎『死三八』寝室的最後一名成員!」

男生的聲音很大,話語還有些北方口音,一看就知道那是很豪爽不拘小節的性格。康淮被他摟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很少與人如此親近,男生的豪爽熱情,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這位是魏宇翰,這位是柯寒霖。」

男生一個個幫着他介紹新室友,那正在做清潔的兩個男孩,也回過頭來朝自己點點頭。「你好。」

「啊,你好,」他也一一與對方禮貌的握了握手,「我是康淮。」

那個正在擦窗戶的叫做魏宇翰,與自己打過簡短的招呼後就轉頭不再看向這邊,依舊默默的擦着窗戶。反倒是另外一個柯寒霖很熱忱的幫自己搬行李,再介紹着寝室內部需要注意的公用物品。

康淮發現柯寒霖給人的感覺很像辛然,溫文爾雅的,戴着一副無框的眼鏡,顯得更有書生氣,反倒是那個叫做魏宇翰的男生,态度一直冷冰冰的,沒有什麽表情,只是安靜的坐在角落裏。

不過這寝室,有了那個方才摟自己的男生在,應該也不會無話可說到哪裏去吧。

「我叫闵晨沐,叫我木頭就好,以後就多多指教啦!」

男生的大嗓門并不煩,反而讓人感到溫暖,康淮笑了笑,看着對方露出滿口白亮而整齊的牙齒,生平第一次和同學玩了起來。

或許真的是不一樣呢,他看着闵晨沐耍寶一樣的玩笑表情,聽着柯寒霖時不時冒出的幾句冷笑話,還有安靜傾聽他們說話的魏宇翰,一般男生間的友情,應該就是這樣吧。

叢杉坐在病床前削着蘋果,看着男子一臉安詳的半躺在病床上,辛然現在已經可以說話,體力也不像原來那麽微弱,但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毫無血色的臉龐,還有那發紫的手指尖,所有人都知道,或許生命的重量已經一點一滴的在他的體內消失。

叢杉忍住內心無法述說的悲苦,将削好的蘋果遞給他,在辛然面前,他并不能表現得太過絕望,因為他很怕辛然自己也會受不了。

雖然男子已然什麽都明白。

辛然出乎意料的沒有接,他示意着叢杉将蘋果放在一邊,仿佛是下了什麽決心般說道,「小杉,我有話和你說。」

叢杉将身體向前傾了傾,聆聽着他那輕微而低沉的話語。

「小杉,這次多謝你照顧我了。」

辛然感覺自己每說一個字,喉嚨裏就伴随着幹澀且火燒火燎般的感覺,但他動動嘴,還是堅持着繼續說下去,竭力保持住臉上那已經快要崩壞掉的笑容。

「小杉,你看,我可能無法再帶你去聽音樂會了,如果你想要什麽,現在告訴我好嗎,只要我能辦得到,我一定會盡力幫你完成,趁我……趁我還有意識的時候。」

「大叔你不要亂說話……」

叢杉發現自從遇見辛然後,這個男人總能在一瞬間引發自己的喜怒哀樂,「你只要好好的,什麽東西我都不……」

「告訴我,小杉,你想要什麽。」辛然固執的打斷了他的話,伸手抓着叢杉的手,堅定的望着他。

「大叔……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我真的……真的……」叢杉哀傷的閉着眼搖頭,又感覺自己淚如雨下。

突然他的唇碰到了冰冷的東西,擡起來才發現,辛然正在一點一點的吻着他。

「我都說過你很聒噪了。」

辛然擡手去撫平少年眉心的點點褶皺,雖然那一點動作讓他的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小杉,你想要什麽?」

叢杉其實很不喜歡醫院,那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以及醫護人員宣布自己母親死亡時的冷漠,讓他到現在都還瑟瑟發抖。

他看着辛然,方才唇的碰觸是冰冷的,不像自己總是溫溫熱熱的,他摸了把臉,看着男子平和而安寧的面龐,說出了自己平生最為任性的一句話。

就一次,他這麽提醒着自己,就任性一次。

「我,我想要一個家。」他這麽說着,還帶着啜泣的聲音。

叢杉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辛然握住自己的手掌明顯的抖了抖,然後他看着男子恢複了往日平和的神色,只是那目光顯得更為空洞,他怎麽也無法抓住那黯沉色澤瞳孔背後的模糊光芒。

辛然嘆了口氣,語氣突然冷了起來,「烏恒礬,你還要在門前看多久的戲?」

叢杉驚訝的回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子斜靠在門邊,雙手環胸冷漠的看着這裏。

「啪啪啪——」

男子邊走進邊拍着手,奚落的笑着說,「你們兩還真是毫無顧忌啊,大白天的……」

叢杉感到自己的臉騰的燒了起來,又不知道往哪裏躲,手心中全是汗,突然辛然拉住了他,示意他坐下來。

叢杉隐隐感覺辛然今天有話要說,但又很害怕那背後所要面對的事實中,伴随而來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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