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 14
「就是他?」
烏恒礬斜眼走過來,餘光掠過叢杉微微低垂的頭,問着辛然。「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這麽袒護他。」
「是的。」
辛然仿佛沒有聽見他語調中吐露的刻薄感,伸出還在打着點滴的左手,「把那東西給我。」
烏恒礬聳聳肩,眼神裏毫無溫度可言,只是悶悶的哼了聲,将一個厚厚的文件夾扔給辛然。
「咳……咳……」
辛然用手示意叢杉不要說話,肺部的空氣似乎越來越少,攪得他越發的不安寧起來。
然後他将那份文件遞給叢杉,「小杉,你的家,就在這裏。」
叢杉睜大的雙眼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對方,似乎還沒有明白辛然所說的話,他只看見男子蒼白着一張臉,抖着手将那份文件夾遞給他。
辛然見叢杉沒有動,急躁的塞進他的手裏,「拿着啊,小杉。」
叢杉看見辛然又開始咳了起來,沒有再多掙紮,趕忙接了過來。
「小杉,你說過吧,你的親生母親是和自己的父親私奔出來的,我叫烏恒礬查了下,你的親生母親,其實是邝豐肅的第二個女兒,所以,你是有家人的。」
辛然忍住那已經瀕臨窒息的緊澀感,拼盡力氣說道,「你應該聽過邝豐肅的名字,那是本城裏最大的家族企業邝氏企業的開創者,這份文件裏,咳……咳……有你的DNA檢驗報告單,還有你母親的各種詳細資料,足以證明你是邝豐肅的孫子。
「我并不是說要你去什麽認祖歸宗,因為最近有消息指出邝豐肅他老了,咳咳……很想在去世前再見一見他的女兒,但是如果你現在去的話,我知道你要忍受很多歧視,豪門裏的事情,并沒有我們……咳……咳……想像的那麽簡單,你要面臨很多的困難和問題。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去見一見他,因為在法律上,你是可以分到一部分不錯的遺産的,而且我也……咳咳咳……咳咳……咳……我也拜托了烏恒礬他能夠保證你的安全……只要你帶他去見康淮……咳咳……加上我也有能力給你一部分……
「咳咳……這樣你……咳咳……就能夠……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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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叢杉終于打斷了他那斷斷續續的話語,「不要再說了……」
辛然卻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他只是死死抓着少年的手,已經瘦得只剩骨節的手指深深嵌入他的衣袖,語重心長的,仿佛是要将話全部一古腦的說完,生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一般。
「小杉,你耐心點聽我說完,咳……咳咳……你要明白,你還年輕,你的路還很漫長,我知道你可能不屑那份遺産,但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錢財,你是什麽也……咳咳……什麽也辦不到的……咳咳咳……
「你不是還想繼續練琴嗎,買琴、保養琴、調音、買樂譜、請老師、考學校,這些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你不能一輩子都在酒吧裏面打工,咳……咳咳咳……你是有天分的孩子,不要埋沒了你的才華,咳咳……你明白嗎?」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叢杉抖着一雙手扶着他躺回床上,「大叔我求求你……別再說了……你需要休息……別說了……」
辛然的臉色剎那間呈現出一片難看的死灰,他又開始想動動嘴唇,「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仿佛連那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般的幹嘔難耐,他緊緊抓着叢杉的手,一直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從嘴裏吐出來的,又是一團團充滿了濃烈氣味的血腥味。
叢杉的白色襯衣,第二次被暗紅的液體灑染得徹底。
烏恒礬看着病床上那無助而略顯凄涼的男子,周圍全是戴着口罩的護理人員忙裏忙外的,止血、搶救、做CPR,他慘白色的臉幾乎和床單沒有區別,如果人必須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存活下去,那是不是幹脆自己抽空在生命中的分量會比較好呢。
他不理解搶救着一個人的心情,也不知道心髒在手中或者體內跳動的愉悅感,他雖然同樣是醫生,切割和解剖的卻全都是完全冰冷的死人,他無法感知那種在患者體內重生的希望,每天所做的,只是面對那一個個充斥着福爾馬林惡心氣味的屍體,在那些快要腐敗的軀體內,翻找着警方所需要的證物。
現在的辛然,讓他很陌生。
記憶中他雖然沒有郁錦川那般讨人厭,不過似乎總是城府極深,他很少與自己真正對立過,卻好像也從來沒有幫助過自己,總是不動聲色,靜待事态發展,這個男子絕對不可小觑。
但他總是安靜的跟在錠維和郁錦川的身後,那個時候的三個男生,他只能遠遠的看着那些獨屬于他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璀璨奪目、明亮光芒,自己卻無法插足,無法前進。
「啧——」
烏恒礬憤憤的拿出煙盒想要點起一根煙,卻猛然想起這是醫院,他有些欲求不滿的,卻終于還是默默放下。
現在的辛然,那被病痛折磨而已經毫無生氣的面孔,令他感到相當陌生。
當年那個溫文儒雅知書達理文質彬彬的錠維學長已經再也無法回來,當年那個綿裹秤錘深藏不露的辛然也已經變成了今天的這副模樣,可想而知,如果連辛然也同錠維一起殘忍的抛棄郁錦川,那個男人的臉龐會出現怎樣崩裂的神色。
他打從心底裏極度憎恨厭惡着郁錦川,如果不是他當年一意孤行心高氣傲,錠維,錠維,他最為敬重的錠維學長,就絕對,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如果這兩個郁錦川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人都離他而去,那他內心曾經渴望了許久的變态般的報複快感,是否就能圓滿些了呢?
其實他并不是那麽明白自己現在心情所想,只是隐約認為,如果那報複真的再一次成真,他也許并不會真的那麽快樂。
「嗚嗚……嗚嗚……」
身旁綿綿不絕無法抑制的啜泣聲打斷了烏恒礬的思緒,叢杉睜着發紅雙眼站在病房門口,孤零零的望着裏面匆忙的景象,那表情和神色,都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當年得知錠維不幸去世的時候,肺部的空氣也像全從身體裏被抽走了一般,在錠維的房間裏放聲大哭,淚流滿面,長跪不起。
看來自己當年那種冷到冰點般的絕望感,現在又有人要來重新經歷一次了。
「叔叔……」
當少年開口說話時,烏恒礬才發現在自己發呆的時候,身旁已經不知不覺多出了一個人。
來人顯然只是顧着旁邊的孩子和裏面的狀況,一時間也沒有發現他。
「別慌……小杉……你先別慌……」
雖然那穩重的聲音對于現在的叢杉來說只是徒勞。
就是那個冷漠自私的聲音,當年也是這般背對着自己,在自己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下,告訴他錠維已經去世的消息。
「郁——錦——川——」
他幾乎是咬牙從齒縫間擠出了這幾個字。
聽到聲音的中年男子緩緩轉過身,有一瞬間,烏恒礬突然感到對方輕笑了一下,但是很短,他沒有留意,也毫無那個耐心。
整整快十年了,他們已經十年沒有見面。
十年了,時光飛逝,歲月如梭,烏恒礬腦海中還有很多這樣那樣的形容詞,但他已經不願意去想。
十年前,他很小,沒有力量,于是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錠維被眼前的男子奪走,看着他一步步邁入那萬丈深淵無能為力,而郁錦川太過強大,他的光芒太過閃耀,就連錠維那樣的人也忍不住靠了過去。
但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同了。
郁錦川已經老了,他轉過頭的瞬間,烏恒礬還能看見那鬓角旁已經微微露出的花白頭發,而歲月的皺紋是對于這人的最好篆刻,一點一滴的顯現在那張飽經風霜的面龐上。
他彎下腰不停的勸慰着正在哭泣的少年,眉宇間卻絲毫未減少擔憂的神色,背影甚至有些佝偻。
烏恒礬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如同當年對方輕蔑的走過自己身旁,完全不屑于看自己一眼。
他們相處的方式還是沒有變,變的只是人心,只是光陰流逝中不斷來回又消失的參悟。
烏恒礬想起原來錠維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如果艱澀的背後,是需要那些苦心經營的悲慘來述說給人聽的話,那不過是自己幼稚而懦弱的行為。」
人生于世上,盈滿或者虧缺,生而消逝,重複不止。
他絕對不會原諒他,他一定要恨他到死。
聽到聲音,郁錦川幽幽的轉過身來,看見對方後,也是微微一愣,但反應要比烏恒礬所想像的要小得多,仿佛當年那個看到烏恒礬就少不了奚落诋毀的高傲男子的靈魂,都已經随着錠維的死而遠離了這具軀體。
「好久不見了,烏恒礬。」聲音好像不是從自己的喉嚨發出來般。
一旁的叢杉仍焦慮望着還在病房內昏睡不醒的辛然,卻驀地感到抓着自己肩膀的大手突然收緊合攏,連自己肩背上的肌肉都感覺到生痛。
「你現在知道叫我的名字了?」
烏恒礬歪着腦袋,竭力用不屑再不屑的口氣說道,「想當年,你恐怕連我長什麽樣子都不屑記吧。」
出乎意料的,郁錦川并未多加反駁,也沒有辯解,霎時讓烏恒礬覺得眼前這個人已經剝離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他無趣的望着對方,聽他緩緩而低沉的話語從唇齒間慢慢吐露出:
「這裏不方便說話,你等一等,我讓小淮過來幫忙陪着小杉,我們出去說。」
「你以為我憑什麽……」
話未說完,便看見郁錦川已經在打電話,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說話。
烏恒礬的火又噌的冒出來,這個家夥,目中無人的個性,根本沒有變。
「郁叔——!」接到電話趕來的康淮,氣喘籲籲的跑過來,「辛……辛然……辛然哥他——?」
「暫時還好。」
郁錦川松了口氣,方才醫生來過,雖然情況是暫時控制住了,但辛然的狀态一天不如一天,「我現在有些事情要和這位叔叔出去,你留下來陪陪小杉,他看樣子是吓壞了,小杉也很辛苦,你勸他去休息一下吧。」
「啊,好的,郁叔你去忙吧。」
康淮點了點頭,懂事的走進病房,在與烏恒礬擦肩而過的時候,禮貌的叫了聲「叔叔好」,便扶着小杉坐在一旁休息。
烏恒礬沒有仔細看康淮,只是朝着對方示意的點點頭,不過有那麽一瞬,他仿佛感覺到了什麽熟悉的氣息。但郁錦川已經走遠,他也沒有時間多想便跟了上去。
他此時并不知道,那個擦肩而過的男孩子,那個只要他稍微注意看看面龐就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少年,那個會讓自己回憶起所有過往、繼承了某人熟悉的臉頰,就是他絞盡腦汁費盡心力想從辛然口中得知的人。
康淮去買兩人的晚餐了,留下叢杉一人獨自留守在辛然的旁邊,他一直昏睡不醒,體溫也很熱,那溫度仿佛都要将人灼燒一般。
似乎總有夢境困擾着辛然,他一直皺着眉頭,連同那微弱氣息也變得急促而無法平緩。
叢杉呆呆的望着那乳白色的點滴液體,一點一滴的,透過那塑料的小管流入辛然的體內,一瓶又一瓶。
他看着他形銷骨立的樣子,已全然不同于當初遇見時的溫潤平和,手上遍布的是青青紫紫的針紮痕跡,那儀器上一跳一跳監控心跳的儀器,似乎正冰冷的見證着他那脆弱生命在體內慢慢流失的過程。
我要怎麽辦,才能将你拉回身邊……?
叢杉将臉埋進雙手內,聽着那儀器緩緩的叫着,「嘀嗒嘀嗒」,那仿佛是來自于冥界的生命倒數計時。
我要怎麽辦呢……大叔……
你交待遺言一般對我說的話,我無法用語言傳達給你,我只能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終點而沒有任何辦法。
你知不知道,對從小家庭就不完整的我來說,真正意義的家,并不是那種冷漠而鄙夷的雙目,或者是勾心鬥角的殘酷争奪,我想要的家,是你給我的真正的家。
大叔,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呢?
你不是說要好好照顧我嗎,早知道是這樣,當初為何又要溫柔的向我伸出手呢?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
大叔……大叔……
我還想要彈琴給你聽,我還想要看見你昔日的微笑言語。
似乎在辛然出事以後,他的眼淚就沒有停過,他以前都不知道原來自己能有這麽多表達悲傷的眼淚。
他抓着那冰冷的躺在床上主人的手,握緊,下滑,然後十指扣攏。
求求你……大叔……
不要離開我……
我很喜歡你。
因為太過哀傷,他沒有發現有人接近病床,直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旁響起,聲音的主人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發覺自己太過專注而沒有注意來人。
叢杉用紅腫的雙眸看向來人。
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來人西裝革履,彬彬有禮的向自己颔首低頭,恭敬的問道,「您好,請問您是叢杉先生嗎?」
康淮匆匆的走進病房,手裏還提着熱騰騰的晚餐,辛然還在昏睡着,卻不見叢杉的蹤影。
他詢問了一下護士小姐,得到的答案卻是叢杉不久前和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走出了病房。
康淮将晚餐放在桌子上。按道理來說,自己去買東西,而辛然還在這裏,叢杉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離開的啊。
街巷的角落裏行人往來稀少,相較于巷子外嘈雜的馬路,這裏顯然要安靜許多。
一直走在前方的郁錦川終于停了下來。
「有屁快放。」烏恒礬發覺自己終于能從醫院那沉悶的氣氛裏走出來,迫不及待的拿出煙将它點燃,幽幽的抽了起來。
「如果是為了錠維的事情,你大可以恨我,但是今天我并不是為了……」
「你他媽的還有臉和我提錠維?郁錦川你個王八蛋我告訴你,錠維他……」
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說話,郁錦川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今天我并不想和你吵架,這麽多年了,我已經受夠這樣的日子,當年我答應錠維要好好照顧辛然,所以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也知道,辛然現在的樣子……」
烏恒礬冷不丁的冷笑道,「他現在是死是活關我屁事,我倒是巴不得他早日下地獄,包括你,都應該嘗嘗當年錠維所經歷的痛苦,我一定,一定……」
郁錦川的身形明顯瑟縮了一下,仿佛一陣風就能刮倒般的無力,但他咬咬唇,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萬分鄭重的彎下腰去請求,「辛然這個樣子,你也看到了,我們……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配型,他如果不做移植手術,肯定是……沒有任何希望的,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我憑什麽要幫?」
烏恒礬哼了哼,那個時候,他亦是如此卑微的懇求着對方,要他放過錠維學長,要他……将錠維還給自己。
「辛然是不是答應過你,要帶你去見錠維的孩子?」
烏恒礬愣了愣,他看見那手中的煙蒂慢慢燃盡,然後跌落在地面,消失不見。
「你怎麽知道……」
「他要你幫忙去查小杉,沒有籌碼的話,你怎會答應他呢?」郁錦川幽然的說道,「但現在,辛然的樣子應該也沒有辦法帶你去看他吧。」
方才叫康淮過來的時候,郁錦川就想到了,為了辛然,他只能這麽做,再一次的拿錠維做籌碼,來實現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
沒想到就算過了這麽多年,錠維居然還是能幫助自己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沒有理會烏恒礬已經快要僵硬的臉龐,徑自說道,「你如果能盡力,不論找不找得到合适的配型,我都可以帶他來給你看看。」
原來錠維真的有一個兒子,原來……原來郁錦川真的将他撫養成人。
哪怕只是一個魂魄,或者僅僅是繼承了錠維血緣的人,他都想借着這樣的希望,來重新看他一眼。
「成交。」烏恒礬鐵青着一張臉,咬牙切齒的說道。
郁錦川看着烏恒礬遠去的背影,陽光透過小巷穿進來,如果烏恒礬這個時候回過頭來,就能輕易的看到那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那字典裏從未有過「低頭」二字的男人,蕭瑟的、從未看到過的悲怆身影。
拘泥于過去,執着于往事,死不放手,永不放棄,錠維,為什麽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成為我現在才發現的谶語呢。
男人真是愚蠢而無可救藥的生物。
叢杉看着四周自己從未見過的景色,此時的他坐在連做夢都無法想像的加長轎車裏,無神的望着窗外綠油油的一草一木。
車子裏的空氣很悶,對面的男人一動不動的獨自看着什麽東西,時不時的還會瞄自己幾眼,可一旦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又很快的轉過頭,而除此之外就只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司機。
叢杉今天才知道,原來人可以有錢到這種地步。
車緩緩的駛入莊園,終于在一座華麗如宮廷一般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到了。」
那陌生男子提前下了車,打開車門畢恭畢敬的微微彎着腰,示意叢杉下車,「叢杉先生,請随我來。」
叢杉穿過一排排複古建築似的大廳,如果是大半年以前,他應該會很高興,很開心,但是現在,即便是那旁邊擺設的、估計把自己賣了也買不起的物品要送他,他也完全沒有興趣。
有錢人都喜歡這樣擺弄排場的嗎?他嗤笑了聲,跟着那男子默默的走在身後。
「叢杉先生,請您在這裏等一會,我去請示老爺。」男子朝他點點頭,便徑直離去。
叢杉百無聊賴的坐在價值不菲的沙發上發呆,自己一身簡樸而顯得有些寒酸的衣服,與這裏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是那麽格格不入。
「你是誰?」
突然頭頂上冷傲的女聲打斷了他的出神,他擡起頭,天花板上過于華麗的格局以及閃耀到晃眼的吊燈,讓他一瞬間無法看清,叢杉眯着眼望向樓上正往下看的女子,也只能大概看出是一個長袍包裹住的輪廓。
還未出聲回答,叢杉站起身,卻聽見頭頂上方的女子,那倒抽一口氣的驚詫:
「樓……樓微?」
叢杉莫名的擡頭,好不容易适應了那刺眼的光線,卻只看見那從頭到腳一身紅色裙袍的女子飛奔進走廊,還用着與自己華麗端莊的穿着毫不相稱的尖銳叫聲嘶喊道:
「憶……憶銘!憶銘!不得了了!樓微她……樓微她居然回來了!」
叢杉看着那女子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咂了咂嘴,有錢人還真是陰晴不定。
不多久,那帶自己來這的陌生男子走了出來,「叢杉先生,老爺說要您過去。」
叢杉終于看見了那個男人,躺在松軟藤椅上的年長老者,那死灰的臉龐中還能隐約覺察出當年所向披靡的風采,只是敵不過歲月流逝,敵不過年華老去。
老實說這個老人對于自己來說,到底是自己的祖父或者是自己的外祖父都和他沒有關系,他短暫十八年的生命裏,從來沒有這個男人的參與。
叢杉機械性而冷漠的看着這個已經露出了沉疴跡象的老者,他生命流逝的速度已經回天乏術。
他并不是在榮華富貴中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孩子,這個人對于自己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過往他不曾在自己的記憶中留下什麽點滴,以後也絕對不可能。
「小杉……我的孩子……」
老人顫巍巍的擡起一只已經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他依言過去,默不作聲。
是不是人只有在接近彌留之際的時候,才會猛然想起某些曾經忽略的過往呢。
「小杉……小杉……我終于見到你了……」
借助周圍仆人的攙扶,老人慢慢坐了起來,用着幹癟而蒼老的雙手撫摸着他的臉龐,「這樣,我就能瞑目了啊……」
「您還是躺回去休息吧,您說的話我能聽見。」叢杉看他這樣費力,也有些不忍的說道。
「好……好……不愧是樓微的孩子……好孩子……」
老人盡力扯出了一個笑容,那臉部的皺紋全都擠在一塊,雙眼眯成了一條縫,看起來竟有些猙獰。
叢杉雙手一緊,只覺得沿着背脊猛然竄上了很多如寒氣般針紮的難受,連同方才女子呼喊的那個名字,他總算是聽清了。
樓微……邝樓微……
那是他親生母親的名字。
叢杉不着痕跡的嗤笑了聲,命運還真的是會和自己開玩笑,在他為了躲避逼債不被奪去性命,而不得不到酒吧裏打工的時候,他曾經幻想過如果自己是有錢人的孩子就好了。
在母親病危、父親為了躲避賭債而失蹤的時候,他多麽希望自己能變得富有,哪怕是那麽一點微薄的可能,他都想盡力去挽救母親的生命,挽救自己的鋼琴夢想,挽救……這個已經支離破碎的家庭。
慢慢的到現在,他的生活漸漸好了起來,有了鋼琴,有了朋友,有了關愛自己的人,還有……喜歡的人。
現在的他不需要再被那些日複一日的噩夢所驚醒,不需要整天過着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也能夠自食其力的生活,可就是現在,有人告訴自己,原來他真的是這個人的親孫子。
他的母親,真的是這個老人如假包換的親生女兒。
「小杉……我欠了你們母子很多……我想補償你們。」老者的眼角有些濕滑,似乎還有些淚光在那混濁的眼中隐約閃現。
叢杉沒有說話,他并不是要那些所謂的補償,雖然這并不代表他從心裏不屑那筆辛然親口告訴自己能夠獲得的遺産,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咳咳……小杉,以後你不用在酒吧打工了,你應該去上學,我可以将你母親應當得到的股份轉給你繼承……咳咳……你要學習管理,還有金融方面的事務,所以馬上就可以……」
「我不想學這個,我只想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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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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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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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