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 16

今天晚上,怕是又要加班到深夜了,他看着女子感激的笑笑,面容更加綻放出絢麗的光彩,随之收拾好文件,風一般的走了出去,然後聽見辦公室外一陣歡呼,随即很快的轉為鴉雀無聲。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見那些渺小的身影,估計是過節的緣故,街上很是熱鬧,霓虹燈也妝點成了紅色,夜幕快要降臨,他獨自一人安靜的坐在空曠的辦公桌前,身前是街上的喧嚣繁華,身後是一堆堆冰冷的文件。

他無所謂恨不恨父親,雖然因為童年的創傷,他缺乏交流的自主态度,也不太會去應對所謂的人情冷暖,因此他從來沒有稱呼過對方一聲「爸爸」。

對于郁錦川将自己從那暗無天日的深淵當中解救出來,他沒有絲毫的感激,因為正是當年那男子不負責任的無聊舉動,才使得自己有了那無法磨滅的傷痛陰影。

可是這麽多年,他看得出父親是真心在忏悔着,他将自己帶離了那黑暗,他告訴自己面對人生,他花費高額的金錢送自己去最好的精神醫院接受治療,然後他也将康淮帶到了自己身邊。

而父親自己呢,自從那個在辛然口中出現過的男子過世之後,他的記憶裏沒有見過父親露出輕松的笑容。但父親自己卻還是用那已經不再耀眼的陽光,竭力給自己帶來光芒。

對于郁錦川,他的內心有一絲的憐憫,雖然是父親的所作所為造成了今天這樣的不幸,但畢竟他那樣的艱難時期都掙紮挺了過來,現在的日子,他應當滿足。

他曾無數次的告誡過自己要安于現狀,不要懷抱着憎恨,不要太過理想,因為他已經受夠了所謂憎惡所帶來的力量。可是當這夜幕降臨時分,那四周歸于寂靜的時刻,他還是無法掩蓋住內心的失落。

自他坐上這位子的第一天起,被冠上了「郁」這個姓氏後,他就知道注定不會輕松。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他如同一個永不停歇的機器,看不完的報表,簽不完的文件,接不完的應酬,然後看着公司蒸蒸日上,複又埋頭做着相同的工作。

可又有誰知道,在那冷漠外衣下,他只想将那些東西都狠狠的抛開,然後遠走。他一直在等待着這樣的時機,雖然工作的繁忙可以暫時麻痹自己對于康淮那日趨成形的不良情愫,但随着他一天天長大,才發現其實已經無法脫身。

他本想等着康淮成年之後,就徹底抛開公司的一切,選擇随便一處地方,或者高山,或者農舍,在哪都好,只求不要讓他再看到那些煩人的報表,或者是康淮那幾乎快要灼傷自己的眼神。

就在他以為快要成功了的時候,辛然倒了下來,父親忙裏忙外,公司一團亂又碰上很久未見的那些非法競争者,在這個時候,他又怎能離開。

度日如年,他已經熬過了不知多少個寒暑,再多熬幾天,應該也沒關系吧。

他這麽安慰着自己,卻聽見門口的敲門聲。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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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寧小姐又想起還有文件需要自己過目吧,他無奈的想着,嘴角旁盡是愁苦的弧度,但在聽到那熟悉的男音後,那愁苦的弧度卻凝在嘴邊。

「哥!你還沒吃飯吧,我來送便當給你吃。」

他不可置信的回過頭,窗外依然嘈雜而繁華,只是現在這裏卻沒有方才那麽孤寂漠然。

康淮提着兩個保溫盒,在門口朝着郁止辰露出爽朗而開懷的笑容,仿佛他冰冷的語調都無法抵擋那冰川化雪般的溫暖。

康淮離他有些遠,但也曾經離他很近,可是在這一刻,看着少年盈然的目光,郁止辰突然很想上前抱抱他。

整間辦公室很快的充滿了有些格格不入但異常溫馨的飯香,郁止辰其實并不很餓,但康淮一打開保溫盒的瞬間,看見裏面的飯菜,他卻猛然有種想要狼吞虎咽的沖動。

糖醋排骨,因為不太喜歡甜,所以只放了少量的糖而将菜肴的重點放在馨香上;香芋豆腐扣肉,因為自己不喜歡太過油膩,而特意将表面上那層油細細的處理過;海帶三鮮湯,生怕那海帶會留有腥味而在裏面多放了姜蔥去腥,又怕自己不喜歡姜,在出鍋時候便已去掉;醋溜小白菜,一根根整齊的擺放着,加上蒜蓉的點綴,好看又好吃。

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家常菜,雖然沒有飯店裏看起來那麽精致,一眼望去,雖然菜式簡單,但要做出來,也是要花費很大的工夫。

況且,連自己喜歡吃什麽,挑剔着什麽的菜,康淮都了然于心。

傳說中的七夕應當是鵲橋歸路一年一度的相會之日,郁止辰看着窗外的一片燈火通明繁華喧嚣,默默的扒起了那還是熱呼呼的白米飯。

「怎麽,哥?」

康淮看郁止辰看着自己在發呆,關切的問着,「不好吃嗎?對不起……我本來應該是用水豆腐來做的,結果家裏沒有了,我又怕再去買時間來不及,是不是有點影響口味,我……」

「很好吃。」

郁止辰打斷他的話,生怕對方聽出自己聲音的異樣。

「啊?」

「很好吃,我很喜歡。」他又說了一遍,然後再不開口,埋下頭繼續吃着暖烘烘的飯菜。

康淮頓了頓,然後帶着驚訝的,把臉轉了過去耙了耙頭發。

他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郁止辰對自己說過贊許的話了。

複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包裝得很精美的小方盒,遞給郁止辰,有些欲言又止般的,「哥,這個給你。」

郁止辰放下碗筷拿起那個方盒,「這是什麽?」

他們離得很近,這個時候郁止辰才發現康淮的身上濕了一半,方才不敢直視對方所以沒有發現,他将方盒拿在手裏,皺着眉頭說,「衣服怎麽濕了?」

「啊,沒什麽。」

康淮不甚在意的笑笑,「剛來的時候半路有點小雨,衣服是用來包保溫盒的,這個不礙事。」

怪不得那飯菜如此香,怪不得他的心如此燙。

「啊對了,這個是禮物,哥你看合不合适。」康淮示意郁止辰打開那小盒子。

是一款男性專用的香水。

「我,我也不知道哥你要什麽。」

康淮的臉有些微紅,手腳更不知往哪放,「這是原來叢杉幫忙出的主意,我也不會挑,不過……不過是用我自己打工的錢買的,我沒有胡亂花錢,只是想,這個日子,要送禮物……」

郁止辰擰開了香水外面的保護套,突然将那噴口朝着少年按壓了幾下,在康淮還沒有明白的時候,傾身過去在少年的胸口聞了聞。

「嗯,很好聞,謝謝你。」

康淮感覺指甲要嵌進了肉裏,有些生痛,他知道郁止辰不喜歡那樣,卻無法抵擋住自己想要與男子親吻的欲望。

「七夕……快樂。」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有了煙火,大朵大朵的缤紛明亮,眼前有自己精心為對方料理的飯菜,康淮卻心甘情願的看着它冷掉。

郁止辰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康淮的頸項處,居然戴着那條項墜。

那是自己在康淮考試之前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忽然想起那夏天酷暑中的一碗碗綠豆湯,冬天寒意裏的一杯杯熱茶,還有細膩的心思與多年的感情,郁止辰發覺自己已經無法控制,他用顫抖的左手撫上少年年輕而富有朝氣的臉龐,細細摸索,可以明顯感覺到那光滑皮膚下細微的青筋。

原來,對方也是在忍耐着的,但是這一點,他很早就知道了。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這樣毫無生活情趣可言的人,竟然也被愛着。

那被愛的感覺實在太好,與自己從前那種生活有着天壤之別,實在讓他無法相信,他居然也是能被愛着的。

月色如同薄涼欲滴的淚水,銀裝素裹般一點一點灑在康淮的臉上,讓郁止辰感覺彼此似乎都還能夠有重燃的希望。

他知道他虧欠康淮很多,不管是靈魂,或者是身心。

郁止辰抓着康淮的手,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慢慢吐露着已經無法掩蓋、如同掩耳盜鈴一樣悲傷而諷刺的真心話。

他已經背負了那個謊言那麽多年,他告訴自己,就真實一次,勇敢的面對一次。

「我……欠你一個解釋。」他說着,沒有看見康淮逐漸張大的嘴。

「我一直……對你冷言冷語,态度也算不上好,這麽多年,我亦無理取鬧,為的只不過是讓你能夠徹底讨厭我。

「你是我生命中第一個真誠待我的人,不像父親和哥他們,更多的只是對我的歉疚。按道理來說,我應當感激你。」

「哥!哥!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

康淮焦急的試圖插上嘴,那語氣和聲調,幾乎像極了當初還在郁止辰腳邊擡號仰望時的情景。

居然一切恍然如初。

郁止辰笑了笑,示意康淮讓自己把話說完,他擡起手細細摩挲着康淮頸項上的項墜。

「這是我親生母親留給我的唯一一件物品,在父親将我接回他身邊之前的唯一一件,留着這個,并不是說要讓自己記得母親的養育之恩,這不過是為了讓我記住那難以啓齒的、暗無天日的過往。」

他不顧康淮驚訝過度的面部表情,将那項墜上不知哪個位置按壓了一下,很快的一張年代久遠而陳舊的黃褐色小相片顯露了出來。

康淮倒吸一口冷氣,他本來以為那項墜頂端處只是一個簡單的裝飾,沒想到居然還能夠打開,而那照片上的一男一女……他不得不承認,郁錦川年輕的時候,眉宇間真是像極了郁止辰。

而郁止辰,則是繼承了他母親那雙略為褐色的眼眸,以及那倔強的神情。

「我……應該告訴你,在我認清事實以前。」郁止辰停頓了幾下,像是要突破心理障礙一般。

康淮只覺得心被揪起無法抑制的疼痛,他從未過問郁止辰的過去,亦沒有打算想問郁錦川,因為他一直在等待着這一刻,等待着對方能夠親口告訴自己。

止辰,你真的,真的開始相信我了嗎?

我想參與你的過去,我想陪同你一起面對人生,想了解你的一切,想……陪伴你慢慢走向未來。

「在我不知道能不能抱希望之前,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因為,如果真正開始後,你得知真相再将我抛棄的話,恐怕……我會無法承受。」他慘淡的笑着,在冷寂的辦公室內發出空谷般略微絕望的聲響。

「哥哥!哥哥!我不會的……不會的……」

康淮急切的搖着他的手,似乎希望藉此傳遞過去一些力量,擡起那瑩然的雙眸望着他,「沒事的,我不會離開你。」

曾幾何時,康淮剛遇見自己的時候,也是怯弱的,只有那小小的掌心中的溫暖力量,多年後的今天,還是一模一樣,不曾有絲毫的改變。

「我的母親……在我十四歲的時候過世了……」郁止辰緩緩訴說着那已經染上了太多血腥的過去,但眼神卻不似方才那般灰暗,在月色的照耀下,甚至凸顯出有些堅定的存在。

「那個時候……」

「叮鈴鈴……」刺耳的手機鈴聲劃破那暮色沉沉的寂靜。

郁止辰閉閉眼,嘆了口氣,還是拿過手機來接通,「父親?」

對應的那頭卻是已經很久不曾聽過的、中年男子止不住興奮的口吻,「止辰!辛然他……我找到合适的心髒配型了!」

「現在的情況還不錯,但的确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馬上手術。」那白袍男子告知郁錦川說是醫院已經進行了會診,制定了較為缜密的方案,就看家屬的意思了。

等到康淮和郁止辰趕到醫院的時候,恰逢醫生要求家屬簽手術同意書。

「和病患的關系?」那實習醫生頭也不擡的刷刷寫着什麽,只是偶爾抛出幾句問話。

「這……」

康淮看見郁錦川一時語塞了,他猛然才想起,辛然其實與郁叔并沒有血緣關系,只是因為那麽多年他們都一直像家人一般,對自己來說也是,對郁止辰來說也是,似乎早已忘了、淡化了親情首先需要血濃于水關系的那條界限。

「他的父母已經過世,也沒有妻子,我是他的朋友。」

郁錦川定了定神,最後執意将那同意書拿了過來,眼神有些毅然,「我相信醫生,我來簽,如果出了事情,我一定會負責到底。」

手術前的兩個小時左右,辛然虛弱的躺在病床前,郁錦川朝着辛然露出了很久不見的微笑,可辛然突然抓住了對方的手,「錦川,小杉呢?」

知道兩人隐秘之事的郁錦川,看着有些莫名的康淮和兒子,并沒有多說,「啊、他可能有些忙,你要是好了以後,可以去看看那孩子。」

「錦川……綿川……」

辛然不知道突然哪來的力氣,想要坐起來的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我在手術臺上下不來……那你……」

「不要亂說這種話!」

郁錦川又将辛然扶回躺在床上,語氣有些沉重,「我說過你會好的,錠維的遺言,我怎麽可能不去遵守!」

辛然也住了嘴,他的餘光掃過沒有發現其中問題的康淮。

「辛然哥,郁叔說的對呀,你要有信心,醫生都說了沒有問題的。」

康淮開懷的笑了笑,試圖傳遞過去一些力量。

男子終于不再多說,只是留戀般看了看守在病床邊的三個人,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幾個,除了那個孩子,都在這個時候來了。

他最後望了眼天花板上刺眼而明亮的白色燈泡,在雙氧水的刺鼻氣味中,緩慢而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康淮跑到了洗手間,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企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已經快要進入深秋了,水也變得有些刺骨,不過這倒是讓自己不像方才那般困了。

辛然已經被推入手術室三個小時了,那走廊盡頭的紅燈還是通亮的,那脆弱的燈光仿佛牽扯着躺在裏面脆弱而敏感的生命。

郁錦川靠在等候室的牆上微微皺着眉,時不時的接聽一些電話,郁止辰則是來回的踱着步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康淮貼着牆慢慢的坐下來,揉着有些酸疼的膝蓋,拼命壓抑着一波接一波襲來的困意,心想着早知道如此,應該将學校的課本拿過來,順便驅走一下睡意,還能看些經濟理論知識。

「哈──」

他用手捂住嘴巴遮掩今晚不知道第幾個哈欠,擡手看看手表,已經快午夜了,醫院的走廊也變得十分寂靜,偶爾只有值班人員緩緩走過,在擦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劃出一道道略微刺耳的聲響。

「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和父親都在,沒問題的。」

康淮擡起頭,這才發現郁止辰不知何時已經在自己旁邊坐下,雖然燈光有些昏暗,自己眼睛亦有些朦胧,但他還是能捕捉到一些關切的意味在裏面。

康淮不着痕跡的笑了笑,實際上他知道自從辛然被推進手術室後,他們三個就一直憂心忡忡。

心髒移植,即使是普通人也知道這是相當大的手術,他看着郁叔滿是陰霾的臉,這才發現,這個帶給自己富足快樂生活的人,其實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幸福過。

綠瑩瑩的光芒下,他的背影甚至有些佝偻般的蒼涼、衰老。

康淮不知道他到底有着怎樣的愁苦無法排解,而郁止辰也幾乎從來不過問自己父親的事情,他們的隔閡似乎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那已經累積了很多年都無法散去的陰影,真的能有重見陽光的時候嗎?

但至少有一點,如果郁叔和辛然口中的那個「錠維」還在世的話,應該會好很多吧。

他沒有問過郁叔關于錠維的事情,看着大人偶爾躲閃而無奈的情緒,他只有選擇乖乖的閉上嘴巴。因此從自己被收養的那天開始,一直到現在,都不曾試圖去揭開那一層層無法預知的創傷。

就像止辰的過去一樣,那些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之人,那已經超出血緣紐帶一般的親密之人,雖然無法知道,但他這是希望,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會親口告訴自己。

那一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來,但如果能期盼的話,那應當是這個家庭無形中凍結在內心多年的冰川瓦解、迎來溫暖的時刻吧。

「康淮?」

郁止辰見沒有反應,又喚了他一聲,「困了的話回去睡覺吧。」

「啊,沒有沒有,我很好,沒事的。」康淮推辭着,「明天是周末沒有課的,沒關系。」

「靠一下吧,這會辛然他可能還出不來。」郁止辰突然長長的吐了口氣,拿出手機看着時間說道。

「啊,好。」康淮聽話的閉上眼,也确實是很累了,将頭往後仰着,很快便傳出微甜而熟睡的鼾聲。

郁錦川轉身過來的時候,恰好看見自己的兒子正不着痕跡的将少年的頭慢慢靠向自己的肩,被抓包的郁止辰有片刻的停頓,臉色卻沒有變化,然後很快的将康淮攬在懷裏。

「讓他平躺着睡吧,這樣脖子會舒服些。」郁錦川說了這番話後,又轉過身去望着那手術室的紅燈。

郁止辰輕輕摩挲着少年有些微微紮手的短發,康淮依舊沒有驚醒,沉穩的呼吸着不時還有些不知名的輕聲呓語,即便沒有家中的暖床,躺在自己懷裏的少年睡顏依舊香甜,表情安詳而滿足,看來他的夢境裏不再會有數不清的苦難。

悄悄轉回頭的郁錦川欣慰的看着自己兒子眼裏,少見的從內心抒發出的平和笑容,有什麽東西在慢慢改變,朝着未知而期待的方向去。

錠維,就算是這麽多年,你都如此在盡心盡力的幫助我。

不管多少歲月,春去秋來,四季輪回,年華消逝,過往變遷。

我都依然深愛着你。

即便是我已經無法再擁抱住你。

康淮只覺得自己被一團柔軟所包裹住,從頭到腳都十分的舒适,他本來想好好的翻個身繼續沉入夢境,沒想到臉卻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嗯……哈……」

他有些惱怒的睜開朦胧的雙眼,想看看是誰打擾了自己的睡眠,用手摸了把臉,卻不想看見一塊金屬的扣子。

康淮睜了睜眼,又閉上,再睜開,猛然發現方才抵到自己臉龐的硬物是郁止辰皮帶上的金屬紐扣,而翻過左邊,臉往上一看,映入眼簾的就是自己所愛之人那略微消瘦的而有些泛青的胡渣。

「醒了?」康淮一動,郁止辰也發現了,低下頭來問他,「還是很累嗎?」

「沒,沒有。」

康淮臉一紅,翻身爬了起來,才發現郁止辰的外套正蓋在自己的身上,瞬間覺得熱氣都從臉傳到了脖頸後面,他規規矩矩的坐在男子身旁,手裏還捧着那件外套。

這下本來還有着沒睡醒的倦意,都煙消雲散了。

康淮斜眼看着郁止辰那被長褲包裹的修長雙腿,怪不得方才枕着的感覺如此舒适。

沒有一絲贅肉的長腿,讓康淮很不合時宜的咽了口唾沫。他現在開始後悔了,後悔那當初急急忙忙起身的沖動行為。

仿佛感覺到康淮的灼熱視線,郁止辰也轉過頭來,有些莫名的看着自己。

突然熱血有點往頭上湧,理智告訴自己不能這麽做,但康淮還是将外套遞給郁止辰,「哥,這個,給你。」

康淮的餘光瞟過依舊昔對着他們這邊的郁錦川,在郁止辰傾身過來接外套的時候,他飛快的用外套罩住兩人的頭,然後一把拽住郁止辰的襯衣衣領,粗暴的将嘴唇壓了上去。

「為什麽要吻我?」

當兩人氣喘籲籲、因為缺氧而不得不分開的時候,郁止辰突然出聲問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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