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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

聽到車廂外沈徵的聲音。

“到邸店了。”

崔蓁心中一頓,她下意識捏緊裙角。

綠鞘忙應:“知曉了,多謝沈郎君。”

崔蓁縮在裏頭默了片刻,沒吭聲。

“姑娘?”綠鞘掀開車巾,見崔蓁未動,她回頭看了她一眼。

“嗯。”崔蓁擡起眼皮應了聲。

她如今左腿不便,若無人攙扶,極難下馬車。

綠鞘先跳了下去,崔蓁移到車口處。

光線刺眼,低頭卻未見綠鞘白皙的手心,而是骨節分明的一只手。

手心瑩白,掌紋清晰。

崔蓁愣了須臾,順着手去看。

見沈徵清清明明望着她,他的神色不似期待,卻好像是最為平常的舉動。

崔蓁忽而想起來,她坐過數次他的馬車,每次她要下馬車的時候,好像都是他伸出手扶她跳下來。

那時是年少心性,并無多想法,久而久之,便道只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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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

崔蓁視線移到一旁滿懷期待的綠鞘臉上,她皺了皺眉。

“你怎麽自己偷懶,麻煩別人。”她假意責怪道,“還不快過來扶我。”

綠鞘看了眼沈徵,她有些不解,可見崔蓁沉着臉,便只得伸出手。

沈徵的手心停在半空,少年指尖微動,緩緩收了回去。

崔蓁挪着步,艱難下了車。

她回頭從馬車上拿下竹杖,這是她離開草廬前和範闊要的,範闊聞聲後笑而不語,她便算作應允。

這根竹杖用得極其順手,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她很喜歡。

綠鞘扶着她,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

小侍女臉皺成一團,像是在認真思索。

“怎麽了?”崔蓁蹙眉。

“姑娘,我明白了!”綠鞘眉頭一松,對着崔蓁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如同有了重大發現一般,“姑娘方才在車上問我的事情,我明白了!”

“擔心一個人會不會因為自己受傷害,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實本來就是喜歡他的,如果不喜歡,怎會生憂慮啊!”

崔蓁從未覺得綠鞘的嗓門有這般大過。

她這一席話還沒說完,她臉色迅速漲紅,下意識擡眼去掃沈徵。

見沈徵倒是一如往日神色望着她。

少年像是春日裏的柳枝,柔軟又清澈。

“嘿嘿,我知道姑娘說的定是自己,姑娘一定也是喜···”崔蓁眼疾手快一手撲上去直直捂住綠鞘的嘴。

“嗚···嗚··”綠鞘被掩住了聲音,支吾着發了幾個聲,眼睛瞪得極大。

“別說了聽到沒有!”崔蓁低聲警告。

綠鞘驚恐得點了點頭,崔蓁這才小心翼翼放開她。

“姑娘,你喜歡哪個···“綠鞘又小聲問。

“還說!”崔蓁擡手警告。

綠鞘捂了捂嘴,假作聲低。

“姑娘,我···”綠鞘又想發聲。

“還!”崔蓁擡手指着綠鞘。

“不說了就是嘛。”綠鞘縮起頭悶聲回。

“以後不準再提這事知道嗎?”崔蓁自己撐着竹杖走了兩步,又覺得不放心,回頭擡手繼續警告。

“知道。”綠鞘本用原來的聲線道,意識到不妥,才用氣音貓了聲,“知道啦。”

“還愣着做啥,來扶我!”崔蓁冷臉呼道。

“知道拉知道拉。”綠鞘小步往前攙扶住她。

這才作罷,兩人一拐一頓踏進了邸店。

待安頓好房間,已到晡時。

崔蓁便與綠鞘坐在正堂裏,各點了馄饨,籠餅…等着店博士上菜。

崔蓁視線往上頭瞟了瞟。

她知曉沈徵屋子住在她對門,自她進了邸店後,他便進了屋子也未再出來。

“姑娘,你怎麽總盯着樓上?”一旁綠鞘好奇道。

崔蓁飛速移開了視線,她清咳了一聲:“我···我沒有。”

“而且,就算看了…怎麽?不能看嗎?”她提高了聲回道。

綠鞘皺了皺眉,她順着崔蓁方才的視線往上。

那廂門忽而一啓,出來一人。

“姑娘,沈郎君出來了!”綠鞘手肘推了推崔蓁。

崔蓁端正了姿勢,冷淡應了聲“嗯”。

擡手去拿筷子,可還未觸到,筷子便脫了手落于地上。

她不禁有些懊惱自己怎麽這般不冷靜。

低頭想去尋那筷子。

聽到頭頂傳來清潤的聲音:“什麽東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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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

她心頭一驚,想急急擡頭,但卻一用力撞在了桌角上。

她龇了龇牙,擡手去摸自己的腦袋。

“疼麽?”少年聲音滿是急迫。

崔蓁強忍着,把面部神情壓下去。

深吸一口氣,故作鎮靜道:“無事。”

端端正正坐又坐在了桌上。

店博士遣了酒水菜色上桌,一時便霧氣騰騰。

崔蓁只埋着頭認真吃食,她不敢擡頭看對面沈徵的神情。

“前頭便是黎城了,聽聞黎城的山茶花最為一絕,兄弟可有幸去看過?”旁桌大抵是走南闖北的商戶,說話爽氣。

“見過,自然是見過,這黎城的山茶,可是在咱大梁最負盛名的!”被問的人感慨道,“滿城花開,望若錦繡,到了花開的季節,那城中啊,即使是三歲小兒,怕也是要簪一朵山茶花出門的。”

“竟這般熱鬧?”有人好奇。

“那是自然,我聽說,黎城裏花開的最好的當屬明園,整個宅邸都種滿了山茶花,多年前我還有幸去過明園,滿園山茶飄香,遙遙竟似錦緞一般!”

“明園?”有人蹙眉,“你這可是舊見識了,如今那明園,可是去不得了!”

方才說話的人一怔:“怎麽?我才幾年未去黎城,究竟發生了何事?”

“你是不知,大家都說,明園的風水不好。黎城宋家本是大戶,可前些年開始,宋家的幾位郎君先後都得了病死了,宋家的主君與大娘子受不了喪子之痛,也都郁郁離世,宋家便只剩下一個宋三郎。可我聽說,那宋三郎好像也瘋了,如今明園無人打理,漸漸已經是一座鬼宅了!”

崔蓁豎了耳朵。

這些邸店裏的多為五湖四海之人,聚于一起便常有有八卦可聞,上至皇親戚裏,下至家長裏短,無有不談的。

但這鬼宅的故事,倒是第一次聽說。

她咬了口籠餅,身子微微側過去些。

“我之前聽說,那宋三郎不是娶了個大娘子麽?那婚禮可是熱鬧,整個黎城都知曉,那位大娘子呢?”

“你說這小娘子我倒是記起來了,聽聞是姜家的女兒,那姜家可也是黎城大戶,宋家與姜家聯姻,自是門當戶對。”

“你等切莫再說那姜娘子,大家都說,宋家敗落,可是從娶了這房小娘子開始的,那小娘子嫁到宋家當日人就沒了,宋家三郎便未再娶,宋家也逐而開始敗落,都說姜娘子是不吉利呢!”

“竟還有這事?我當年去明園還見過那宋家主君,那幾個小郎君也有一面之緣,當時看着可是其樂融融,不像是有病症的模樣啊?”

“不過那宋三郎,看着是有些身體不佳,沒料到,如今竟只有他活着。”方才說去過明園的人感慨,“世事無常啊,不過幾個年頭功夫,竟成了這般模樣。”

“可惜了那滿園的茶花了。”

“諸位不知,我還聽說,有幾個姑娘路過明園,都莫名其妙不見了,官府怎麽也查不出來,都說是那姜娘子當年是被迫嫁到宋家,如今變成厲鬼開始索命呢!”

“聽着怪滲人的,莫要再多說了,快快,喝酒喝酒!”有膽子小的岔開話題,端了酒杯灌了一口。

崔蓁倒是聽着興起,這好不容易起的話題就這麽戛然而止,她實在有些掃興。

“姑娘,你說那姜娘子索命的事,是不是真的啊?”綠鞘貓了聲湊近問道。

“封建迷信,怎麽能信。”崔蓁回頭語重心長的教育道,“人死了就沒了,哪裏還會變成鬼。”

“咱們是文明人,要有自己的判斷,不要輕易相信這樣的流言,知道嗎?”

她正準備給綠鞘科普一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忽而意識到對面還坐着人。

她擡眼去看,見沈徵唇角帶了抹笑意,低頭抿了口茶。

她有些惱。

他笑什麽?笑她講得不對嗎?

可他們剛才說的不就是封建迷信,所有牛鬼蛇神應一律打倒才是,這樣社會才會進步啊!

“綠鞘,我困了,走了。”崔蓁拿起竹杖故意敲了一下地面。

綠鞘從飯食中擡起茫然的眼神:“這就走了麽?”

“對,我吃飽了。”崔蓁托着腰,居高臨下答。

她單腳跳了幾下,憑借自己的力氣轉了方向。

待沈徵瞧不見她,她五官頓時皺成一團。

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麽回事,明明要裝作與平常一般,可自己還是忍不住要去看他的表情,還莫名其妙有些惱怒。

她究竟是怎麽了?

難道正如綠鞘所說其實她···

她使勁晃了晃頭,又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不能再深入往下想了,她應該清醒些,不然對誰都不好。

綠鞘攙扶着她緩緩踏上樓梯。

她能察覺到身後一直有目光注視着她,卻不黏膩,像是溫柔的光束。

可這樣的溫柔,讓此刻的她只敢落荒而逃。

待徹底關上房門,她才長長松了口氣。

少女心思還縮在狹隘的一隅,是她自己也看不清的具體模樣。

臨邑,劉宅。

劉松遠站在正堂上,上頭坐着他的父母。

但不知為何,今日他們竟極為嚴肅。

他往日風流随性,不受拘束,父親見他常會責罵幾句,但母親卻對他極為寵愛,因而自小到大,他也未曾受過什麽委屈。

但今日這般大張旗鼓将他尋來,他不禁猜測起堂上二老的心思。

已有好幾日都未曾看見兩位兄長了,朝堂上如今局勢也不明朗,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三郎,你如今也大了,有時候也要收收心了。”他的母親看了眼一臉郁色的父親,先緩緩開了口,“不要再天天盯着筆墨,也要為家裏做些事情。”

劉松遠愣了片刻。

這話若是從父親嘴裏說出來,他并不會覺得奇怪,可如今竟是母親言語,他有些不解。

“家中素來有兄長們管事,我只會些筆墨,別的又不通曉,母親是在為難我罷。”劉松遠回。

“不會可以學!”他父親忽而猛一拍案,臉色鐵青。

置于桌上的茶水跳了一下,濺出不少水漬,“整日裏游手好閑,又什麽事能學得會!”

劉松遠心中一驚。

他父親雖平日也常責罵,可這般大動肝火卻是第一次。

家中素來有兄長們管着家業,自幼也未曾讓他接觸商學,如今···

自開春以後,官家稱病已有近一月未曾早朝,官家無子,如今朝中多由康王一系把持,康王之前未曾表态對新政的看法,而這幾日,卻連着尋了多個原因罷免了好幾個大相公。

因而堅持許久的新政如今只剩幾位相公苦苦支撐,諸多政令不抵,新政便成了空口宣誓般脆弱可破。

“三郎,你知曉的,你兩位兄長皆支持新政,咱們劉家也在官家新政中幫着做了不少事情,可如今康王一系把政,新政岌岌可危,前幾日,你的兩位哥哥差點入了牢獄啊!”劉母拿帕子拭了拭淚。

“什麽?”劉松遠猛而擡頭,“怎會有這樣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哼,你怎麽不知道。”劉父冷笑一聲,“你什麽時候有關心過這家裏的事情!日日就在這臨邑城中游手好閑,盡交一些不入流的狐朋狗友。”

“若不是我與康王那系有些來往,如今咱們一家人,怕是要在牢獄裏見了。”

“我···”劉松遠意欲反駁。

他心下實則知曉自己理虧。

這些時日他常往下裏村跑,甚至家中也甚少歸,自不知家中竟有這般大事。

“官人,三郎畢竟還年幼,你莫要這般責怪他。”倒是劉母忍不住為他說話道。

“年幼?”劉父瞪了他一眼,“我在他這個年紀,早已經娶了妻,開始為生計打算了。”

“他畢竟是咱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自然與你有不同的。”劉母小聲道。

“我倒是日日後悔,平日裏對他太放縱了!”劉父又扣了一下桌面,語氣越有疑惑,“也不知那曹家姑娘看上了這小子哪裏?”

“官人莫氣,咱們三郎想來也是有過人之處的,人家不是說,是有一次在街上看到咱們三郎替受委屈的商戶讨了公道,才覺得咱們三郎頗有赤子之心嘛。”劉母眼神示意了一下劉松遠,回頭又寬慰劉父。

劉松遠聽畢卻是緊皺起了眉頭。

“母親說什麽?”他掃了眼他父母的神色,警惕了些許,冷靜問道。

“三郎,曹大相公家的六姑娘你可知道?”劉母有些諄諄之意。

劉松遠思緒微頓。

他對那六姑娘并無印象,對曹大相公卻有些知曉。

前不久官家稱病罷朝,康王一系執掌朝政,韓大相公被罷黜歸鄉,而這位曹大相公,不久前才由康王一系扶持起來。

如今朝野上下,是只聞康王,不知官家。

“今日曹大相公着人來說親,說是他家六姑娘與你年紀相當,且對你頗有好感,你···”

“母親答應了麽?”劉松遠并未等劉母把話說完,生生止住了母親繼續言語。

“那六姑娘我也是打聽過的,溫婉賢淑,相貌端莊,且又出身世家···”

“母親你究竟答應了沒有?”劉松遠桃花眼急急一剔,神色裏的慌張一覽無餘。

“自然是答應了!”劉父一語捶落,“你有什麽不滿意嗎?”

“父親為何不問我願不願意,就擅自應允了這樁婚事!父親究竟有沒有把我當做兒子!”劉松遠僵直了身體,手掌握拳,直沖沖回道。

“你說什麽?”劉父被這話氣得站起身,看着堂下對他怒目的兒子,他的身體止不住顫抖。

“我說,父親究竟有沒有過問過我的意見,有沒有把我當作過是父親的兒子!”

“你倒是先問問你自己,是不是把自己當做過咱們劉家的兒子!”劉父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我不會和她成婚的。”劉松遠倒也不多反駁,他對上自己父親怒斥的目光,斬釘截鐵回道,“絕無可能!”

“你!”劉父被氣得捂了胸口,劉母想去攙扶,被劉父甩開,他四下環顧一圈,停在案面的杯盞上。

“我今日告訴你,我不管你願不願意,那曹六姑娘,你是娶定了!”他将滿盞茶水朝冰滑的地上一擲,碎瓷似若鋒利的花朵四下散開。

“來人,把這逆子給我帶到祠堂去,沒我的允許,不準放他出來!”

“即使父親今日将我關死,我也絕不會娶她。”劉松遠推開前來意欲壓着他的人,理了理衣衫,“別碰我,我知道怎麽去祠堂。”

少年一揮衣袖,若不受牽制的飛鳥一般,絕不受任何牢籠之辱。

但他未走幾步,身後人的話讓他徹底僵在原地。

“以後,圖畫院你也不用去了。”劉父的話不摻任何溫度。

“父親說什麽?”劉松遠微微回身,似比方才聽聞之事更為訝異。

桃花眼裏泛上血絲,春色與肆意消失殆盡。

“我已書信予你博士,自此以後,你便不再是圖畫院的學生。”劉父的話決絕又無任何溫度。

“父親是讓我,徹底不再畫畫?”從來潇灑肆意的少年臉上浮現的是難得肅容又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劉父似毫無所動,“自今日起,便好生在家讀書參加科考,既不願從家商事,那總要為劉家做些別的。”

“父親昔日曾有應允我,一生盡情盡興,只做自己喜好之事,如今,是要違背當日之話麽?”劉松遠并無太多反應,他甚至臉上浮過迷茫。

這一瞬間,眼底裏的幾縷光線飄渺起來,不知該往何處,該信何言。

劉父的表情有了細微的松動。

但很快,他又冷淡出聲道:“你是我劉家的兒子,自要負起劉家的責任。”

劉松遠眼底的光瞬間渙散,他看着堂上的父親,只固執搖了搖頭:“除非父親将我的手筋挑斷,讓我此生再無力氣可提起一筆,不然此事絕無可能。”

“我這就去祠堂。”少年抛擲下最後一句話,背着光消失于堂外。

留在陰影裏父母卻瞬息佝偻下來。

“官人,三郎畢竟還小,尚不懂你的良苦用心。”劉母小聲道,“那袁七郎不是說看上了咱們幼翠嘛,何況袁家也是康王一系,這也不失為一條可行之道啊。”

“糊塗!”劉父回頭嘆道,“先不說幼翠是咱家庶女,就單單是按着咱們商戶出身,袁家會娶了幼翠作大娘子?”

“你又不是不知,那袁七郎素有惡名在外,之前好幾個好人家的女兒被他娶進府作妾,皆受盡折磨,多有喪命,咱們若答應了此事,豈不是送幼翠過去入火坑?即使幼翠真有好命做了大娘子,那袁七郎也不過是個庶子,與曹家嫡出的女兒如何能比?”

劉母低了低頭,指尖卻絞了絞衣袖。

“話雖如此,三郎的脾氣你也是知曉的,怕是難能回心轉意。”

“不能轉也要轉,如今局勢,康王即位已是必然,咱們若再不早作打算,我劉家怕是要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了。”劉父無可奈何,“我今日聽說,三郎最近與一位小娘子往來密切,可有此事?”

劉母稍一頓,才緩而點頭:“是,我也曾有聽聞,聽說還為了那小娘子特意找了行老擡高了收購藥價。”

“讓大郎好生查查,究竟是哪家的小娘子,能斷就斷了吧。”劉父看了眼地上散亂的碎片,輕輕嘆了口氣。

“官人?”劉母似有些憂慮,“還是···要與三郎商議一下?”

“商議什麽?”劉父擡頭看了眼自己妻子,“你看他那樣子,可是絲毫要聽我們話的意思?”

“是,罷了,也只能這樣。”劉母嘆了口氣不再多語。

一時整個劉府又安靜下來,只剩幾點波瀾浮動,無聲無息地呼吸着。

作者有話要說: 黎城版圖開啓。

最近三次事太多了啦,沒有及時更新,作者君道歉!

☆、黎城

此正是黎城山茶開花時節,又愈近南方。

景明秀麗,暖風徐徐。

崔蓁認真洗了澡,只是左腿還稍有不便,但待換上新衣衫,這幾日奔波憊懶盡數散去。

她趴在檐廊處,就着南方的柔風,臉頰邊碎發盡散,半眯着眼看這南方的小城。

黎成不大,主街一眼便能望到頭,買賣也自比不上臨邑,但整個城池山茶盛開,多了分旖旎溫柔。

“姑娘,咱們要出去看看麽?我聽說今日這城裏有廟會呢!”綠鞘好動,迫不及待探頭張望,倒是讓崔蓁恍惚間憶起青夕來。

“姑娘?”見崔蓁愣神,綠鞘回頭好奇問道,瞥見崔蓁的腿,小姑娘撓了撓頭,“我忘了姑娘的腿了。”

“無事。”崔蓁唇角微微一笑,“既然想去看看,我走幾步沒事。”

“好!”綠鞘眼睛一亮,她忽而又想到什麽,“咱們叫上沈郎君一起吧。”

崔蓁方想攏上衣衫,聽聞綠鞘的提議,神色一滞,慌而搖頭:“不不不,不要……還是不要打擾他。”

綠鞘似頗有深意地看了崔蓁一眼,便也不再做多提議,只是替崔蓁理好衣衫,又替她绾了發髻,便着身出門。

黎城街巷雖不似臨邑那般寬敞,但狹隘的道路加上一旁許多的店鋪,倒是多了些親近的熱鬧氣。

如今已至春,賣花的小販以馬頭竹籃鋪排,還有此起彼伏的黎城話歌叫之聲,頗清奇可聽。

崔蓁視線一一看去,見牡丹,芍藥,種種諸多,最多還是茶花,與臨邑所見茶花不同,黎城茶花色澤愈妍,花式盛放。

見着崔蓁,便有小販喚住她:“姑娘買些茶花吧!”

崔蓁拗不過,便着綠鞘買了幾朵紅色山茶,細枝撐于手上,襯得人如畫色妍麗。

再穿插的,皆有撐着青布傘的小販,賣幹脯,瓜果,炙肉等物。

奔波這般久,難得再見這些吃食,她頗有兩淚縱橫的念頭。

實在控制不住着綠鞘每一樣都買了些,綠鞘一時又要捧着那些,又要扶着崔蓁,倒顯得手忙腳亂。

唯獨崔蓁手裏只有一枝紅山茶,倒是自得松閑。

“姑娘,我放才聽說,城裏西北那處的山茶開得很好,方才我還瞧見許多郎君小娘子往那處去了,要不我們也去看看?”綠鞘提議道。

崔蓁拿了塊幹脯塞進嘴裏,她難得今日性子有閑,便點頭應允。

因她撐着竹杖,便比之別人要慢上許多,只得一步一挪由着綠鞘帶着前進。

轉了幾個角,竟漸漸靜寂下來。

四周屋舍也似都無人居住,磚縫間多了些雜亂生長的野草,有些甚至蔓了整個屋舍。

偶難得路過的幾個路人,只是低着頭匆匆前進。

二人便停下來。

崔蓁緩緩轉過頭:“你确定,這裏真的可以看山茶?連人我都沒看到。”

綠鞘面露難色,四下掃了一眼:“是不是,咱們走錯路了?”

有風至,勾起二人衣角。

春日雖氣溫回暖,可在這陰蔽處,還是能覺冷意纏身。

崔蓁打了個寒顫,不禁覺得手心也有些冷。

“姑娘且在此處坐會,我去找人問問。”綠鞘看了眼崔蓁的腿,她又見着旁邊有一石凳,雖看着破敗,但多少也可以勉強坐下。

崔蓁靠着右腿行了這麽多路,實在也有些乏了,便一點頭。

她坐在石凳目送綠鞘遠去,便捧着方才買的那些吃食,有一搭沒一搭得朝嘴裏塞着東西。

黎城亭臺樓榭都不高,便不如在臨邑能瞧見遠處宮殿的檐角,倒是一覽無餘能望見遠處的斜陽日落。

可從這角望去,本該是暖黃的太陽倒覺得生了幾分陰冷氣,而這廂更似被遺忘的一隅。

冷風從空無的街巷間幽幽而過,崔蓁攏了攏衣衫,目下移至四周。

左側轉角有一矮門,從裏伸出些枝蔓,垂在破落的粉牆上,像伸張出來的長爪,只覺有些滲人。

看着大抵是哪戶破落大戶人家的後院。

矮門前街盡是青苔,連鋪首和門環處都為銅綠,哪哪都似有荒涼之感。

崔蓁看着,只覺得凄婉又滲冷,無端生出一股悠怨來。

她打了個冷顫,正準備移開視線。

可眼睛急急一剔,她瞧見那牆的轉角處竟冒着一個人頭。

她竟沒意識到那人究竟看了她有多久。

她驚得慌而站了起來,一把抓過竹杖指着那處;“什麽人!出來!”

破宅,寒風,空巷,突然出來一個人。

實在太像鬼故事的開頭。

只是,那人聽到崔蓁的喚聲,緩緩閃出身來。

那人着了一身素色襕衫,身形頗高,可那衣服在他身上卻是松松垮垮,像是時刻要被風刮倒一般。

待他走近,崔蓁這才看清面貌。

來人是個少年,眉目頗為俊朗,只是眉宇間添着一股病氣,大抵是因身形實在瘦弱,便增了些郁郁的氣質。

只是見到崔蓁,他的視線先落在崔蓁緊緊攢着的茶花上片刻,随後才落在崔蓁的臉上。

“打擾姑娘,此處本是我尋的位置,方才有些餓了,買了些吃食回來,沒想到回來便見姑娘坐在此處,是我吓到姑娘了。”他說話倒是恭敬,還特意與崔蓁隔開些距離,以便她有安全感。

崔蓁掃了眼這石凳子,她語氣裏防範不減:“既這是你位置,你過來與我說便是,何必偷偷摸摸躲在那處。”

少年面露愧疚:“方才本想過來,但站在那處發現可從矮門細縫處看到院裏的茶花,這才站在那處匆匆落了幾筆,讓姑娘受驚了。”

崔蓁蹙眉。

少年見她不信,慌而把手裏的冊子遞給崔蓁。

“我因喜畫茶花,聽聞這院裏的茶花開得好,所以今日特來看看,但這宅子門戶緊閉,所以今日怕是沒機會了。”少年腼腆笑笑,撓了撓頭。

崔蓁翻了幾頁,倒的确都是茶花各個形态的簡筆描繪,她在圖畫院看多了精心描繪的花鳥小品,這少年筆下茶花,實在有些平庸。

她心中稍稍松了些警惕,把畫冊還給少年。

“姑娘不是黎城人吧?”那少年收過去問道,後他慌而擺擺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聽聞姑娘口音不似黎城,所以随口一問,姑娘可以不答。”

崔蓁便也覺得自己似乎态度有些不佳,便沉了聲,但也并未回答他的話,只是随口轉了話題:“茶花畫得很好。”

少年神色一頓,像是知道了崔蓁的恭維,只是笑笑:“姑娘說笑了,我未曾學幾年,尚還不能掌握筆墨,畫得不過是一塌糊塗。”

他忽而又起了興致:“我聽聞諸多事物中,最難是畫人,我如今連茶花也尋不得法,也不知何時能畫人。”

少年語有遺憾。

不知怎的,他這句話,讓她不由想到了沈徵。

她心思便又柔了些:“諸事萬物,皆有其難處,能擅一種,便是極好。”

少年眼睑微垂,手卻微微滞了片刻。

随後他緩緩勾了一個笑意,視線往上移至崔蓁臉上:“多謝姑娘。”

崔蓁看着這個病弱少年的神情,明明是笑着的,但卻未曾至眼底。

新下反起了了一些詭異的錯覺。

“姑娘,姑娘!”崔蓁聽到綠鞘遠處的聲音。

崔蓁視線移開,見綠鞘正笑對她揮手:“姑娘,我找到路了!”

崔蓁心思一喜。

待綠鞘奔至眼前,瞧見站着的少年,她咦了一聲,上下打量他。

“你是何人?”

“在這裏畫茶花的。”崔蓁替那少年答道。

“咱們怎麽走到哪都能遇到畫畫的,姑娘你還真和筆墨緣分頗深。”綠鞘憋嘴嘆道。

随後這小姑娘的神情忽而嚴肅起來,斜着眼看了那伸出枝幹的白牆一眼。

“姑娘,我方才問了,這牆後頭可是明園,咱們還是快些走吧。”綠鞘拉過崔蓁。

她又看了眼那少年,湊近崔蓁的耳朵:“這小郎君瞧着倒像是本地人,本地人無緣無故跑到這鬧鬼的院子來,我看也不像是好人。”

話雖輕聲,但此處無人,對方能聽得分明。

崔蓁擡眼看這少年,不知是不是因為綠鞘的話,他臉上浮起似笑非笑的神情:“姑娘也信此處鬧鬼麽?”

他眉宇本就纏病色,混着這缥缈的音色,無端讓人覺得有些發冷。

崔蓁看了眼庭院深鎖的門戶,青苔仿佛在這片刻間又厚了幾層。

“我不信。”崔蓁視線回移到少年臉上,她說得斬釘截鐵。

她紅旗下長大的接班人,怎可相信這些牛鬼蛇神之說。

少年盯着崔蓁的臉須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仿佛方才的陰郁不過是崔蓁的恍惚。

“我自然也不信,”少年無謂地聳聳肩,“都說明園裏白茶開得最好,我本是想進去看看的,只是這門戶緊鎖,我身子又太弱,爬不上那牆,只能作罷。”

“天色漸晚,此處人煙荒少,姑娘還是早日回去吧。”少年聲音柔了下來。

夕陽只剩一線,已照不亮瓦舍亭臺。

崔蓁一額首,由綠鞘扶着,朝遠處行去。

走了幾步,那少年又喚住。

“姑娘喜歡茶花嗎?”他的聲音有些虛無,崔蓁緩緩轉過頭。

少年還站在石凳旁,不知何處起了些霧氣,他瘦削的身影在霧色裏時隐時現。

崔蓁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握着的嬌豔花朵,臨于枝頭,含苞怒放。

誰會不喜歡美麗的花朵呢?

崔蓁擡頭:“喜歡。”

少年像是輕聲笑了一下。

“那下次我請姑娘賞茶花。”少年的聲音穿過霧氣而來,倒像真有些向往。

綠鞘卻拉了一下崔蓁:“姑娘,這人說話颠三倒四的,咱們還是快走吧。”

崔蓁也來不及回答,只得含糊應了聲,就被綠鞘拉走。

她只來得及匆匆回頭看了一眼,霧氣漸重,連同白色的衣角都消失不見。

這景,倒真有幾分鬧鬼的樣子。

只是這個心思很快就至人聲喧嘩處戛然而止。

作者有話要說: 緩慢更文的一章又來啦!

☆、水燈

“姑娘可有些累了?要不咱們坐會?”綠鞘提議道。

崔蓁點了點頭。

“那裏我見有人放水燈,咱們過去瞧瞧。”綠鞘朝着遠處墊腳張揚。

崔蓁腹诽,這樣子像是這小丫頭自己想瞧水燈。

但她也并未拒絕,由着綠鞘攙扶着走至水渠旁。

夜晚的溝渠邊,盡數皆為各形各異的河燈,像是銀河上的點點星火,随着溫熱的水流漸漸遠去。

她與綠鞘尋了處石頭坐下,便托着腮細細瞧着水上的河燈。

初初有些無趣,但不知不覺中,她逐漸被那些水燈吸引了目光,便認真觀看起來。

“那個那個,那個荷花燈好看!”崔蓁瞧見一盞心儀的,便迫不及待指給綠鞘看。

“喏,那個船燈也不錯,那個那個,飄過去那個也好看。”

綠鞘伸着脖子辨明了,也随之點頭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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