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阿徵還活着
都市女性獨有的幹練。
她手裏拿着一份文件,才進門,就先擡眼掃了一眼衆人。
一時屋內鴉雀無聲,只有鼠标與鍵盤的聲響在試圖打破沉寂,大家都低着頭假意忙碌。
女人扣了扣玻璃門,衆人才紛紛擡起頭。
“你們平時是什麽德行我還能不知道?裝模作樣的給誰看?”她的聲線清冷,但語氣裏好像有幾分調笑,似乎也沒那麽拒人千裏之外。
崔蓁覺得這經理并沒有她想象中這麽嚴肅。
“今日開發部那邊說《憐生》的世界開發有些失控,需要我們這邊調一個人手過去測試,你們誰去?”宴經理看了一眼衆人。
同事們本能都低下頭。
随後不知是誰說了一聲:“經理,蓁蓁是新來的,可以讓她先去熟悉熟悉。”
随後,崔蓁意識到整個辦公室的人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尴尬地擡起頭,恰好對上宴經理的眼睛:“那····那我去吧。”
宴經理歪了歪頭,神情露出幾分好奇:“新來的?實習是第幾名?”
“第二···”崔蓁站起身。
女人似乎更添了驚訝,上下認真打量崔蓁:“心理醫生那裏已經疏導好了?”
“醫生說我沒問題。”崔蓁答。
“行,”經理勾了勾唇,“跟我走吧。”
宴經理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上規律碰撞,發出好聽又有節奏的聲響,崔蓁在身後小跑跟得很辛苦。
前面的女人似乎意識到自己的速度,才稍稍放慢了腳步。
“實習感覺怎麽樣?”前頭的人問。
“啊?”崔蓁一愣,“還···還行”
“沒有遺憾?”她又追問。
這聲反問,似乎一瞬間,崔蓁又看到了那個大雪紛飛裏擦肩而過的身影。
半晌,她才緩緩道:“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女人停了下來,轉過身:“你倒是誠實。”
她語氣裏有些欣慰,然後擡手推開了休眠室的門:“進去吧,和之前一樣,躺在床上就好。”
“《憐生》是民國背景,但因為開發不完善,你可能會穿越多個世界,不過不用慌,公司對員工人身安全有絕對保障。等你确定到民國以後,擡手敲三下手心,你就能醒來。”
崔蓁視線往裏望去,這裏的休眠室和她實習期待過的一模一樣,她很熟悉這些操作。
頭頂白色冷光直愣愣得照在她眼睛裏,她沒有像第一次那樣馬上就閉上眼睛。
而是盯了一會後,才緩緩又歸于黑暗。
這次的調試時斷時續,正如宴經理所說,她似乎在很多不同的世界裏穿行。
有時候是仙俠,她位于群山之巅,仰望雲海缥缈,然後不知被誰推了一下,她從雲層墜落;
視線一恍,她似乎又來到了厮殺淩冽的古戰場,兩邊的士兵都朝她鋪天蓋地奔來,她抱緊了頭蹲了下去;
再一睜眼,又至宮殿正中,她着了一身紫羅蘭色煙紗,四周舞女曼妙,圍衆笑聲不絕。
她被不斷墜入,又推出,又墜入,又推出····
直到耳畔聽到了自行車的叮當聲,有人對她說道:“小姐,想去哪裏?”
她擡眼看到是一個戴着圍帽的黃包車師傅,對着她露出殷勤的笑意,她皺了皺眉,轉過頭看了眼四周。
西式的建築參差在不怎麽寬的道路旁,有狹窄的胡同從其間穿過,時不時跑出幾個賣報的孩童,還有騎着自行車的人經過她,響起一串好聽的鈴铛聲。
她這才長噓了口氣,這應該就是民國了吧,任務終于完成。
她擡起手,将手指放在手心微微敲了三下。
一瞬間,所有的景致如同褪色般從她的視線裏被不斷剝落,化成了水墨色的痕跡,然後她發現四周又有顏色升了起來,她看見自己好像站在了一個帳篷裏。
有一個人背對着他。
那個人着了身靛青色長袍,上面繡的流雲暗紋她有些熟悉,腰間墜條玉飾帶子,那人很瘦,因而那條帶子便只勉強松松挂着。
他的頭發被梳成了很多根小辮子,一半用棕色皮帶子垂了一個小髻,他的正前方有一張地圖,他的視線停留在上面,似乎正細細思索什麽。
崔蓁瞳孔一瞬放大,然後她發覺自己全身不受控得顫抖起來,她的嘴唇嗫嚅着想發出聲音,聲音卻哽在喉嚨裏,被束縛不得發聲。
接着耳畔有一聲重重的敲打聲,她看到帳篷開始褪色,那個背對着她的少年,被黑暗拉得越拉越遠,她卻只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刺眼的白光直接射進她的眼睛,她本能眯了眯,別過頭去。
鼻子裏似乎有什麽稠稠的東西,她擡手擦了擦,是血
“能聽到我說話嗎?”身旁有女人說話聲,她擡眼看去,宴經理正低下頭嚴肅地望着她。
崔蓁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先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剛才系統出了故障,編碼偏離了,所以你被帶到了別的地方。”她簡略的解釋道,“自己能站起來嗎?”
崔蓁支起身,身體別的地方并沒有什麽異樣,她還有些恍惚。
“來人,帶她去醫務室做檢查。”有人上來扶過她。
被帶着走了幾步,她想到什麽,轉過頭。
宴經理還在檢查儀器,注意到崔蓁的動作,她也擡起頭來:“還有什麽事?”
“宴經理,我想問一下,我實習時那個世界資料,我能看一下嗎?”
宴經理神色裏閃過訝異,但她很快回答:“抱歉,你還沒有到可以調看記錄的級別。”
她像是想到什麽,又補充道:“實習期世界一般都是數據根據庫存自動生成,一般很難再找到記錄。”
“哦,我知道了。”崔蓁轉過身,低下了頭。
宴經理看着從玻璃門後消失的崔蓁,她暗嘆了口氣。
這個新來的員工看着似乎情緒正常,但她總覺得哪裏有些怪。
兜裏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打開微信,看到一條消息,“我把小圓從幼兒園接回來了,我們進來找你哦。”
後面還加了一個可愛的兔子表情包,宴清看着這句話,唇角控制不住微微上揚。
“宴經理,你先生催你下班呢?”旁邊有同事揶揄。
宴清笑道,沒有反駁:“是啊,我把手頭的東西處理好再下去。”
她繼續低頭翻看手頭的資料。
崔蓁在醫務室做完檢查,除了流些鼻血,她倒是沒覺得身體哪裏不适,但思緒卻一直停留在方才的記憶裏。
她絕對不會認錯,那是阿徵的背影。即使只是衣衫一角,她也絕對能一眼就認出他!
崔蓁在圍廊上拖着步子朝前走,她頭腦裏閃過方才宴經理的那句話:“實習期世界一般都是數據根據庫存自動生成,一般很難再找到記錄。”
自動生成,所以方才編碼混亂,她才被帶回那個世界嗎?那麽是不是說明,她還有機會再回到那個世界裏去。
她腳步加快。
身子不知被什麽“碰”的一下撞到,她慌忙低下頭。
看到是一個小女孩,正皺眉摸着額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有撞疼你吧?”崔蓁蹲下身道歉。
“小圓,你自己在走廊跑步才撞到人家姐姐的,你和姐姐道歉。”身旁有好聽的男聲傳來,崔蓁擡頭。
這是個長相俊朗的男子,他穿了件藍色長風衣,手插在衣兜裏,看着年紀不大,身前也并沒有挂工作牌,倒不像是這個公司的員工。
男子細長的眼眸微微一眯,眼尾一揚,像是秋潭臨風而過起了波瀾,生出幾分虛假的柔情。
崔蓁這才意識到,身旁站着的小姑娘樣貌與這男子有幾分相像。
“不用道歉,是我沒看清路,不怪她。”崔蓁急急開口。
“小圓。”男子沒有應答,又催道。
“對不起,姐姐。”小姑娘嘟嘴,不情不願說道。
“沒事,我也要和你道歉。”崔蓁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新來的?”男子又問,他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是。”崔蓁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是個好工作。”他清淡笑了笑,蹲下身把小姑娘抱了起來。
方才臉上浮着的讓人不舒服的淡漠冷清一瞬間有了煙火氣:“咱們去找媽媽吧。”
“好。”小姑娘心情好了很多,點了點頭。
崔蓁視線送別父女兩消失的背影,低頭看了眼手機,差不多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她竟沒想到,自己就在幾個世界裏穿梭一會,卻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身旁有人背着包三三兩兩離開公司。
她腳步沒動,思緒裏閃過一絲短暫的念頭,然後就此升了根,促使她想要迫切去做。
散去了人的辦公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聲控燈随着人的走動,從前頭亮了,再從後面滅去····
崔蓁從一旁的檔案室裏躲了将近三個小時,确認無人後,才偷偷溜了出來。
她擡手,打開了休眠室的白燈。
早日裏她看清了宴經理開啓的開關,她對圖案記憶很好,還好按鍵并不複雜,她點了幾下,熟悉的機械聲響起,世界儀器被開啓。
她松了口氣,剛轉過身,全身神經瞬間緊繃。
看到早日裏見過的那個男人此刻正懶散地靠在休眠室的門前,正含着笑意望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阿清和謝瑜來串場啦!
成熟版夫婦,已經有一個女兒了~
☆、肯定
崔蓁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麽時候進來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但她知道,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再試一次,有了這個念頭,心下的不安勉強被壓下去了些。
“打擾了,我是來幫我愛人拿東西的。”那男子身體動了動,擡手指了指崔蓁身後。
崔蓁一愣,轉過頭,看到自己身後放着一本墨綠色的筆記本,這本筆記本她在宴經理的手裏見過,所以這個人,是宴經理的丈夫?
“你能幫我拿過來嗎?”男子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一個最簡單的請求。
“你,”崔蓁吸了口氣,“你會把我的事情,說出去嗎?”
男子聳了聳肩:“這又不關我事,我可以當做沒看到。”
崔蓁把筆記本勾了過來,握在手裏。
男子走進幾步,崔蓁又後退了幾步。
“啊,對了,我要提醒你,這個儀器呢,因為還在開發期,你很有可能會迷失在那些世界裏,而且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多次穿越,可能會造成巨大的傷害哦。”男子停了腳步,他的語氣懶散,提到生死像是在說很簡單的一件事,“而且,這東西也不能幫你真正進入那個世界,你的視野頂多會附身在什麽物件上看到一些劇情發展,所以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我不怕,只要能讓我見他,我什麽都不怕。”崔蓁本能反駁。
男子這才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瞳仁裏,終于露出幾分好奇:“他?”
他回味了一下這個詞。
“是那個世界的人?”他問道,身體站直了些,眼尾一揚,語氣頗有興趣,“你喜歡的人?”
“關你什麽事。”崔蓁她有些不耐,又夾帶些心虛。
男子并不覺得冒犯,反而笑了起來:“萬一人家根本沒有等你呢?”
“我只是想見他,和他等不等我有什麽關系!”崔蓁脫口而出。
但她很快意識到了問題,“不對,我為什麽要和你說這些。”
男子扣了一下手指,插着衣兜又走近幾步:“你知道怎麽輸入編程?”
“我···我不會。”崔蓁忽而想到儀器還需要編程這個東西,登時覺得不妙。
“這些編程會随意排列組合,你可能會穿越無數個世界,你的意識會因進入不同時空産生的撕裂,而承受無法想象的痛苦,而且很有可能最終你都無法找到那個世界,你确定嗎?”男子又問。
“你····知道編程?”崔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皺眉反問。
男子走到操作臺前,他手指碰到了開關:“我會。”
數字密碼輸入,然後有了如同波浪的電流聲。
崔蓁瞠目看着他的操作。
他沒有回頭,只淡淡催促道:“你可以躺上去了。”
她看了眼那個男人,她不知道此刻該是什麽心情,但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閉上眼睛後,她又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你的身體所能承受的一次性最長穿越時間是一個小時,所以我設定了一小時後你會被強制帶回,到時候你再确定要不要再進去。”
男人的聲音混合着機械的冰冷聲響,然後視線再次遁入黑暗,她的身體被拖拽下深淵,仿佛每一根骨頭都被不斷打碎,然後組合。
浮光掠影,三千凡世。
這次竟比白日裏穿越時還要痛苦上幾倍,她被擁擠在不同的空間裏,有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視覺在一條魚身上,世界一旋,她又成了一柄拂塵,然後是宮殿上的銅鈴····
各種不同物種的附身交彙,每一次的融入,都讓她有了碎骨之痛。
操作臺前,謝瑜扣着儀器桌面,他歪了歪頭,看着床上的女孩。
女孩眉宇深深皺了起來,面部呈現痛苦的扭曲,然後鼻腔裏已經有了紅色血跡滲出。
他擡手看了眼手表,方才不以為意的神情裏,多了些探究。
然後他擡起手指往一旁的按鍵點了下去,與此同時,女孩驀得睜開眼睛。
她側過頭先嘔出一口血,然後神色有些怔忪盯着那些血跡。
男人勾了勾唇:“小姑娘,還要不要進去?”
女孩有了反應,擡起衣袖擦去殘留在唇邊的血跡,扭過頭對着謝瑜堅定道:“再來。”
謝瑜微愣,随即神情裏有所了然,他似乎被刺激到某處壓抑的神經,連帶着他都興奮起來:“好,你準備一下,五分鐘後再次啓動。”
崔蓁沒有說話,躺下盯着頭上的白燈,眼睛裏甚至都未曾有片刻移動。
她的第二次穿越,比前一次的反應更大,全部身體跟着劇烈顫抖。
粘稠的鼻血污了她大半面孔,甚至在深度沉浸中,都側過頭嘔出了好幾口血。
第二次回來時,女孩的臉色明顯已經沒了血氣。
謝瑜抱臂看着她,帶着輕快微揚的尾音又問:“還去麽?”
“去。”女孩沒有看他,而是望着天花板上的空虛處點頭。
即使血跡已經滲染了衣衫床褥,她的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和平靜。
“好。”謝瑜挑了眉,手指按下開關。
他似乎被這小姑娘的神情勾起了很久都沒有再浮起過的吞噬欲望的快感。
真是,有趣極了。
但這情緒沒有維持多久,就被跑進休眠室的宴清徹底打斷。
當時他正低着頭撥弄着手機,屏幕裏傳來激烈的女聲宣報“first blood”。
宴清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孩,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謝瑜,你在幹什麽!”她大吼一聲。
謝瑜似乎才反應到自己妻子到來,手忙腳亂想把手機朝後面藏,不過沒能如願,啪嗒一聲從臺面上落了下去。
落下去的同時“Double Kill”的播報大聲響起。
“我讓你拿個筆記本,你都出來多少時間了?你就給我做了這件事?”宴清把包甩向謝瑜,謝瑜身體一躲接住了包。
宴清伸手就要去按終止鍵,但她的手被謝瑜反握。
“阿清,這是她的心願,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打斷她。”謝瑜的表情裏一改方才的冷淡,露出認真的神情,琥珀色瞳仁清清明明倒映着宴清的影子,甚至還能讀出幾分撒嬌的意味。
是謝瑜一貫的伎倆。
“心願?”宴清視線看向床上躺着的女孩。
崔蓁好像陷入了某種極端的痛苦中,身體還在不停震顫,臉上還有大半的血跡未曾擦拭幹淨,已經看不清她的臉色。
“你讓她穿越了幾次?”宴清指着女孩冷聲問道。
“就····”謝瑜像是犯了錯的小孩,低頭抿了抿唇,“就四五···四五次吧?”
“四五次?!”宴清幾乎是扯着他的耳朵嘶吼,“常人最多最多只能承受兩次的穿越測試,四五次!你是想要她死嗎!就算最後她真的沒事,但很有可能會對她的身體機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但是阿清,如果當年,我能選擇來你的世界,就算再撕裂我一萬次,我也願意。”謝瑜反手握住他,他的手指往她手心輕輕拂了拂,他在寬慰妻子的情緒。
“我覺得這個人,好像也是這麽想的。”
一瞬間,謝瑜意識到宴清的情緒瞬間平蕩了下去,方才的劍拔弩張好像都消失不見。
躺在床上的少女睜開了眼睛,她開始猛烈的咳嗽,血源源不斷奔湧而出。
“崔蓁!”宴清跑至床邊,看着虛弱不堪的女孩,摸了摸女孩被汗濡濕的頭發,輕聲道,“你不能再穿越了,必須停止。”
“經理。”宴清發覺自己的手被女孩冰冷的手指握住,動作很輕,但她好像全身都在用力。
“最後一次,”她眼睛裏有懇求,“就讓我再進去最後一次,求求你,我有預感,我快見到他了。”
宴清低了低頭,她實在無法拒絕這樣的眼睛。
“就算這次經理阻止我了進去,以後,我也一定會想辦法再進去的。”
恍惚間,宴清經過這樣的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好像看到了當年那個不顧會被世界吞噬的危險,執意要回邺都的自己。
才見過短短幾面,宴清敏銳察覺到,她和她,實在是太像了。
“罷了。”宴清覺得自己也許也被所謂感性沖昏了頭腦,“最後一次,只能是最後一次。”
“謝謝經理。”女孩的語氣喜悅。
宴清認命阖了阖眼睛,轉過身。
手指在操作儀上又輸入許多串數字。
“阿清?”謝瑜略有驚訝。
“仙俠世界的保護罩,陳多已經開發成了具體的編程密碼,多少可以保護她。”她的聲音有些疲憊,“我看過她實習期的資料,她穿越的那個世界本是公司廢了的本子《畫記逸聞》,誰知道她這一穿越倒是改了文中很多人的生死。因為劇情已改,之前的編碼已經打亂,我只能盡可能把範圍給她縮到最小,希望她好運吧。”
謝瑜聽畢,露出了然的神情,眉宇一彎反手握住妻子的手。
床上的少女早已沉浸穿越中,開始時還有身體還有反抗,很快她漸漸安靜下來,呼吸也勻稱起來。
就好像運氣真的朝她偏袒了一般。
崔蓁發覺自己的視線有些狹窄,她似乎被依附在了一具刀鞘上,但刀鞘的主人不是她期待的少年。
模糊中有火光燒了起來,她從馬背上被摘下,放在了一旁,她的視線才逐漸變得清晰。
這是一個矮小的山洞,中間燃着剛燒起的篝火,幾塊石頭有規律得圍繞起來,像是為了困住這一點溫暖。
外頭有嗚咽的風雪聲,然後她聽到有人說話。
“郎君,您不要怪阿古拉話多,崔姑娘費盡心力要把您從臨邑救出去,我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您,既然郎君和崔姑娘兩情相悅,您為何不帶崔姑娘一起走?”
作者有話要說: 剩最後兩章。
☆、結局一
這個聲音很熟悉,是阿古拉的渾厚的男聲。
她心下狂喜,自己終于沒有去錯地方了。
但她被依靠在一塊石頭後,看不到他們的臉,只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少年沒有答話,篝火裏的木頭燃燒起了噼裏啪啦的聲響,似乎把外頭的風雪聲逼退了些。
“只要郎君與官家說一聲,官家肯定會答應您的要求,您究竟為何要這麽做呢?”
“你知道官家為何會放我離開大梁嗎?”少年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
聽到沈徵說話的那一瞬間,崔蓁覺得渾身像是被擲入水池裏,一時水溫冰冷,一時又覺得全身都似褪去了氣力。
她想湊近聽得再分明一些。
“我當初被派至樞密院作壁畫,多少也能察覺大梁朝局變化,新政因觸及許多官宦利益,推行愈發困難,朝中有不少大員都開始明裏暗裏反對政令。官家無子,因而康王是宗親中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人選,但官家遲遲不放權不下召,康王再難有耐心,索性借着反對新政的由頭,擁攬了大批支持者。諸多相公被彈劾貶黜,官家也由此病倒。”
“可當時大家都不知道,官家只是行了一招以退為進罷了。”少年淡淡道,“康王近一年來收買人心,後又想借用軍功為自己登上東宮之位作勢,明面上還與我三哥交好。當初三哥在遇刺,便是康王與大哥一手促成,三哥把牧仁留在了我身邊,也是想借用牧仁來獲取臨邑的消息。”
“牧仁?”阿古拉大駭,“怎麽會?所以這是郎君當初将我留在臨邑,讓我日夜彙報他動向的原因麽?”
“是,”少年沒有否認,“但是我後來才想明白,實際上,牧仁并不是替三哥做事,而真正的背後主謀,是我二哥。”
“我因困在郾城,失去了好幾日臨邑的消息,才沒有及時收到你的信,造成局面失控。”
“而這次東戎與大梁開戰,本就是康王與二哥事先約定好的。他們兩個都急需借用軍功來幫助其更名正言順登上皇位。大梁假意先讓七城,再節節打回去,自此康王的名聲便立下了。”
“那二皇子豈不是名聲盡失?”阿古拉不明白。
“非也,我那二哥,是想借此削了我大哥三哥的兵權,把最大的威脅鏟除。”少年有些冷,“這是康王作為回報,送給我二哥的其中一樣東西,另一件禮物,就是我了。”
“什麽?”阿古拉大驚。
“大哥與三哥因內讧被剝去軍權,如今二哥只剩下我這一個弟弟,為了以防萬一,他自然也不會放過我。”
“那官家究竟又是怎麽得知的呢?”
“當初前往夔州前,我就進宮見了官家,把自己的猜測與官家說過一二,希望大梁早作防範。可是我未曾料到,官家竟可以蟄伏忍耐如此之久,借用康王大婚,将當初反對新政的官員一網打盡,果然是深不可測的帝王心。”
“就連我,也在官家的算計之內。”少年撥動了一下篝火,重重咳嗽起來,“只是···我沒想到···咳咳···她竟然···會這般不顧··咳咳生死···要救我。”
崔蓁被刀束縛,無法脫身,便也不能奔上去替他舒緩不适。
少年喝了口水,勻了呼吸,才繼續說道:“如今官家重掌局勢,可我二哥還不明真相,官家借用近衛騎給我,是希望我能偷偷回東戎,揭穿我二哥的陰謀,然後東戎大梁消于戰事。”
“原來是這樣。”阿古拉點點頭,随後這個大漢撓了撓頭,“可是我不明白,就算如此,這和您帶上崔姑娘有什麽關系?”
沉默又填滿了整個洞穴,火光在岩洞上輕輕躍了躍。
久到崔蓁以為自己聽不到他的聲音,少年才緩緩說道:“她已經救了我很多次了,何況,如今我這樣的身體,又能給她什麽呢?”
“郎君說得什麽胡話!”大漢有些怒了。
“阿古拉,就算恩和他們看不出來,你也看不出來嗎?”少年壓低了聲音,嘆了口氣,“連你,都要自欺欺人嗎?”
“牧仁此人,即使死一萬遍也不足平我憤!”阿古拉咬牙道。
“阿古拉,”少年的聲音帶着斥責,“長生天已經帶着他的靈魂歸家了,莫要再說這樣的話。”
阿徵怎麽了?
崔蓁心急如焚,他的身體怎麽了?
“瀚海湖邊有一種須草根,挖了可當藥食,可若和馬奶混在一起做成吃食,便會成了一種致命的慢性毒,開始時并無感知,久而久了,人體五識會被漸漸侵蝕,直至最後無聲無息地死去,”少年好像在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這是我的宿命,阿古拉,我不怪牧仁。”
他的聲音溫柔得如同春日的溪水,聽不出一絲怨氣。
“若我當初能多檢查那些馬奶糕,郎君也不至于···”阿古拉嘆氣道。
“無妨,”少年寬慰道,“生死有命,老天終究待我不薄。”
“她如今一定是安全回家去了,我放心了。我現下所剩時間不多,得多謀劃些,希望兩國之間,可以因我的努力而不再起戰火,這是我最後能做的。”
風雪的嗚咽聲又大了一些,把山川河流都吞沒,雪落滿地,沒去歸道。
山洞開始褪色,旋成水墨色的痕跡,那點光亮也漸漸消失。
崔蓁的身體開始漂浮,越過很多的河流,然後猛然旋落下來。
她的視線附在一盞油燈旁,油燈被安置在桌腳斜方。
她的視線比之前一次清楚很多,她一擡眼就看到了一尺距離的少年,視線晃了晃,眼淚幾乎要決堤而出。
可她如今只是一盞燈,燈并不會流淚。
他比別離的時候看起來更瘦,身上早就不着那件青碧色的道袍,換上了東戎的裝束。
辮子松散披在胸前,遙遙蕩蕩的,燈火勾勒了身形,異域的清聖感愈發明顯。
少年伏案寫着什麽東西,露出了細細的一截手腕。他察覺到了燈火的搖晃,擱置下筆,擡手擋了擋躍動的火苗。
崔蓁突然覺得很溫暖,她和他的距離很近,就像很久以前他在圖畫院幫她補夏學谕課業時一模一樣。
少年有些疑惑看了眼帳篷,并無風進來,為何燈火躍動不止?
“郎君,吃藥了。”門外有人端着藥進來。
崔蓁餘光看去,是恩和。
恩和也換了東戎的裝束。
“今日阿古拉去練兵場了,由我給郎君送藥。”恩和小心翼翼道,他在觀察郎君的臉色。
“放着吧。”沈徵點了點桌面。
“郎君,如今二殿下伏誅,東戎局勢咱們也控制下來了,那西面的北涼不過是不自量力奪了兩個城池,但咱們不是派了阿古達木将軍去了嘛,肯定會凱旋歸來的!您都操勞這麽久了,還是眯一會眼睛吧。”
沈徵低頭看了眼靜下來的燈火,他覺得恩和所言有理,點了點頭沒應聲。
“外頭冰化了?”少年問。
“是啊,瀚海湖邊已經有了第一道裂痕,再不久,銀蓮花就要開了!”恩和似乎很興奮。
“是嗎?”沈徵站起身,身形晃了一下。
恩和一把扶住少年,一手拿過一旁的鬥篷,替少年系上。
少年神情無奈地看了眼身上的鬥篷,自嘲道:“如今是越來越怕冷了。”
恩和忙答:“等開了春,東戎的事情徹底了了,咱們就回大梁去。大梁氣候暖和,定能養好郎君的身體。”
少年怔神了片刻,沒有說話。
然後他低頭,又看了眼油燈。
好像透過那暖光的火苗又想到了大梁江南的春晝綿長,綠柳莺啼。
礬樓的果子甜膩,清風樓的玉輪爽口,擔着籃子的花販從一條條街巷裏走過。
那個着了一身豆青色男裝的少女,在他面前一蹦一跳地朝前跑着,發髻裏冒出幾根碎發,像是随風展翅的小蝴蝶,就在春風裏肆無忌憚飛舞翅膀。
然後他似乎看到了她回頭對着他彎了眼睛:“阿徵,你在做什麽啊,再不快點,糖瓜蒌就要被賣光啦!”
她說完後招了招手,但也沒等他。
朝前蹦跳着消失在人群裏,消失在他視線再也到不了的地方。
大梁又到了杏花開的時候了吧,少年神情浮過溫柔。
可惜,他沒有機會帶她看瀚海湖的銀蓮花了。
“郎君,要去瀚海湖邊看看嗎?”恩和小聲問道。
“不了,”少年搖了搖頭,扶着長塌坐了下來。
“恩和,你知道麽,現在想來,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她了?”少年輕聲道。
“嗯?”恩和不明白。
少年也沒有顧得上他能不能理解,他看着那暖黃色的燈火,思緒裏回憶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母親帶着我從安朔堡回來,要我等在隔壁蘇合大哥家,她說她去拿幾件東西就帶我一起離開。後來,有人大喊着救火,我跑出去看到我家的帳篷燃了熊熊大火,我當時顧不上,一心想着母親還在裏面,便直接沖了進去,煙火嗆得我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我也尋不到母親,只能模糊看到母親被壓在一方長板下,當時我吓壞了,本能地就要去救母親,卻被一個人攔腰抱住。”
少年頓了頓:“我那個時候年紀小,根本無法掙脫,那人就把我一口氣抱出了帳篷外,我沒來得及看清她,心裏還想着母親,又想跑進去,那人一把拉住我,我這才擡頭看清楚是個女人。”
“我有些記不清她的臉了,但我記得她當時好像很生氣,我哭鬧着說母親還在裏面,她便和我說,讓我待在原地,她進去找母親。她當時走了幾步,然後回頭問我名字,我答‘沈徵’,她皺了皺眉,又問哪個徵,我說宮-商-角-徵-羽的徵,然後她說了句,聞徵者,樂善而好施,是好名字。”
“後來呢?”恩和小聲問道。
“後來···她進去後,帳篷就塌了,母親沒有出來,她也沒有出來。”
少年說完這個故事,陷入了沉默,外頭急馳過的馬蹄聲,貼着地面起了隆隆的響聲,逐漸靠近又遠去。
“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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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