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獨處
入了正廳,溫挽親自泡茶。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執起熒白的茶杯,側臉垂眸,往杯中慢慢注水。
從元晦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俯視她麗得驚心動魄的眉眼。這眼生的大而靈動,眼尾上挑,勾出誘人的弧度。本該滿含春意的眼睛,細看卻盛滿了琥珀色的冷光,看久了會有些許寒意從脊梁蹿起,愈看愈冷,直至冷到四肢百骸,冷到心裏。
“這新宅子是該找起來了,今日不搬明日也得搬。”顧是非說,他說完半天,轉頭看看旁邊兩位,一個倒茶一個盯人,沒有一個在聽他講話。
他擡頭看向淩霜,以眼神問她怎麽回事?
淩霜聳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溫小姐!溫小姐!”顧是非咚咚敲桌子喊她兩遍。
溫挽淺笑了下,擡頭,看過去,肩上的墨色長發随之劃散,像水一樣漫開,“宅子是有的,”她不緊不慢地說,“還未回京我便托人備好了,但明顯就是有人想把我們趕出京城,換個住處并不能解決問題。”
“那你待如何?”顧是非理解她,他也是個打着不走抽着倒轉的人。
溫挽笑而不語,轉頭問元晦:“王爺你說呢?”
元晦伸手取過她面前的茶杯,淺淺呷了一口,說:“明日我入宮一趟,讓它變成溫家私宅。”
從大理寺的人站在相府門前開始,在這件事上溫家就落了下風,早搬晚搬都要落個被人趕出相府的名聲,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相府變成溫家私宅,便誰也沒立場趕溫家人出府了。
況且皇上親賜宅院,也就意味着皇上準予溫家留在上京,誰要想趕他們出城,便是在違抗皇命。
“多謝王爺。”溫挽沒想到容王做事如此周全。
“溫小姐客氣。”
“咳,”顧是非假咳一下,以示二人考慮一下他的處境。
溫挽給他杯子裏添了點水,說:“麻煩大人在府中多歇一陣子。”
顧是非:“……”
這兩人聯手算計起人來真是可怕,竟要讓外邊的人以為他被扣下當了質子,等相府變私宅再把他放出去,不就等于變相告訴大家,想動溫家沒那麽簡單。
突然感覺夜風很涼,顧是非雙手抱胸,把自己團進椅子裏。
“話說誰叫你來趕人的?”元晦問他。
“刑部直接下的令,沒人願意接,轉了好幾手才轉到我這裏來。”顧是非說,他家道中落,沒什麽背景,旁人不願接的差事都丢給他。也幸好他接了,不然今日這事恐怕沒法善了。
“難怪。”元晦說,刑部左侍郎權铮是揚長吉一手提拔起來的,尚書位又一直由揚長吉暫代,說一句刑部姓楊不為過,“是為盛澤的事吧,你擺了他們一刀,他們要是什麽都不做就奇了怪了。”他這句話是沖着溫挽說的。
“這麽不痛不癢,也許不單是因為盛澤水患,怕是因為楊怡。”溫挽說,她能察覺出來楊怡對她莫名的敵意,尤其是那人臨走出布莊前的那個眼神,那裏頭可沒多少友善。
“咳咳咳,”顧是非突然被茶水嗆得驚咳不已,他沒想到前太子跟楊二小姐的風流韻事居然能傳到珞珈山上去。
元晦穩的很,淡淡瞥了一眼顧是非後,轉頭問溫挽說:“因為楊怡什麽?”
“我下午狠狠墜了她的面子,估計是氣不過吧。”溫挽回憶了一下說。
顧是非瞪大了眼睛,這人不是才回京城沒幾天嗎?怎麽又是殺人又是得罪人的,簡直不得了。
話說溫挽在京兆尹殺人的事被宋湍合對外瞞的死死的,只有少數楊家人知道,估計是怕這事漏出來,溫挽再拿盛澤做文章。那祝小蘭之死,也以無故自戕結了案。顧是非身處三司,有自己的人脈,旁人不知曉的事,不代表他不知道。
“楊怡此人最是記仇,年前坊間有些關于她的不好的傳聞,她仗着家裏的勢,把那些嚼舌根的人一個不落全狠狠治了一遍。”顧是非說,那些傳聞無非是楊怡攀高踩低之類的話。
溫挽這人不愛八卦,沒有深問下去。
離天亮還有一陣,元晦看看天色,對溫挽說:“你身上還有傷,去休息吧。”他果然知道溫挽手臂受傷。
溫挽沒想到他居然還記着這茬,略微有些意外,心中暖暖的。
“這裏沒睡的只有她一個人嗎?”旁邊的顧是非臉色陰沉地問。
元晦緊了緊披風,裝作沒聽見。
“淩霜,帶顧大人去客房休息。”溫挽淺笑一下,囑咐道,“你也去睡一下。”
淩霜扭扭僵硬的脖子,也不招呼顧是非,自顧自走了。顧是非連忙站起來追上去,他這人腦子好使功夫一般,走個路都能平地摔,就這兩步讓他跑的跌跌撞撞的。
元晦收回目光,将杯子裏涼透的茶水潑掉,慢條斯理地又續了一杯。
溫挽欣長的手指摩挲着杯沿,聲音懶散地問:“王爺不跟着去休息?”
元晦拿着茶杯的手頓了一下,說:“突然覺得精神很好,睡不着。”
月色淡了些,透過窗棂灑在地上,明暗的界線不是很清晰。
兩人安靜了一會,溫挽突然說:“還沒好好謝過王爺。”
元晦的茶早已喝完,空杯中半滴水也不剩,“客氣,本王說過會護着溫家”頓了頓,他又問道:“關于婚事,你怎麽看?”
他自始至終沒有問過溫挽自己的想法,雖說是權宜之計,但終歸關系終身大事。
溫挽忽地笑了,“我跟王爺天作之合,不是嗎?”
元晦目光微閃。
不管是失勢前的太子跟丞相嫡女,還是失勢後的容王跟無權無勢的民女溫挽,确實都是再合适不過的。
“我是問你自己的意思?”元晦單手撐在桌子上,俯身問她。如果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會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溫挽收斂了笑意,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元晦,說:“王爺什麽意思,我就是什麽意思。”
元晦哂笑一聲,“想問句姑娘的真心話,可真難。”
“是王爺太心急了。”溫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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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大了覺少,況且溫母還惦記着要給女兒做早飯,所以天将将亮便把溫父也叫了起來,打算一起去早市轉轉。
兩人走到前廳,遠遠聽見裏面有說話聲。
“無定河最稀奇的是岸邊寸草不生,河水卻常年不斷……”
溫父聽了一耳朵,覺着這聲音略耳熟。他看了溫母一眼,見她也側着耳朵聽的很認真。
“魚是有的,還不少,朝廷糧饷不夠的時候,我沒少帶人下水摸魚。”
“容王!”倆人都聽出來了,這……雖說議了親,那也沒有私下見面的道理,這倆孩子!
想到這兒,溫父氣哼哼地想沖出去阻止二人說笑,不想被溫母一把攔下,她搖搖頭,壓低聲音道:“咱們女兒心悅人家。”
“那也不成,”溫父皺眉,同樣壓低聲音回她,“男女授受不親,這要是傳出去有損挽挽清譽。”
“你不說我不說,有誰知道。總之,不準管。”溫母轉身,拉着溫父的胳膊想把人拉走。
溫父被她拉得一陣踉跄,“行行,随他們去,你放手……我自己走。”
“阿爹,阿娘,你們在這做什麽?”溫挽的聲音突然在身旁響起。
溫父身形一震,僵硬回頭,見女兒帶着容王站在他二人身後,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們。溫父發誓,他這輩子還沒遭遇過這麽尴尬的境況。
“我……陪你母親散步,散步。”
“見過伯父伯母。”元晦躬身問好,他長的高大,即便躬身也存在感十足。
“伯什麽伯!”溫父條件反射地反駁道,兩人還未定親,叫什麽伯父。
溫母暗暗掐了他一把,将話頭截過來說:“好好,王爺還未用早飯吧?待會一定留下嘗嘗我的手藝。”
“多謝伯母,”元晦笑着拒絕道,“只是早朝時間快到了,我得趕緊去。”
“對,早朝要緊,你趕緊走。”溫父只想趕緊把人送走。
“那麽我先走了。”元晦含笑對溫挽說。
溫挽福了一福,“王爺慢走。”
溫父見他二人眉來眼去,臉色氣的發青。
“你要走了?”又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家中響起。
溫父額頭青筋暴跳,循着聲音望過去,此後生他有印象,像是大理寺的人。
顧是非見溫父惡狠狠地盯着自己看,趕緊問好道:“晚輩大理寺少卿顧是非,見過……老師,師母。”
“你怎麽在這?”
“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不要說了,你也走吧。”溫父心累地揮手道。
“溫小姐不讓學生走。”顧是非說的不明不白。
溫父看看容王,看看顧是非,不知想到了什麽,抓起女兒的胳膊就往內院拉說:“你進去給為父解釋清楚。”
溫挽受傷的事并未跟家裏人講,而溫父剛好抓到她的傷口上,她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
元晦閃身截住溫父去路,身法快到旁人都沒看清他是怎麽一眨眼就挪過去的。
“顧是非昨夜奉命接管相府,被我扣下。我們已經說好,我先入宮跟父皇讨了宅子,之後再放他離去。”元晦三言兩語解釋清楚,随後,他用了個巧勁,将溫挽的胳膊不聲不響地從溫父手中奪了過來。
他半攬着溫挽,将她的左臂護在懷中。
“你你!成何體統,快給我放開。”溫父氣急敗壞地說。
她輕輕掙出來,送客道:“宅子的事就拜托王爺了。”
她差點忘了,為了讓父親安心應下婚事,曾诓他自己心悅容王,怪不得從剛才開始父親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難盡。
元晦低頭看了她一眼,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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