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落水
楊怡一見溫挽脫身,便知計策已被她識破。想不到這人還有幾分機靈,楊怡心想。
姚汐原本以為此事就這麽掀過去了,不料楊怡略一思索,便交代說讓底下人把侍者推水裏,然後想辦法嫁禍給溫挽。
錢喜嬌暗喜,“我這就讓人去辦。”
待她走後,姚汐湊近楊怡,低聲說:“這是太子入主東宮以來的第一場春祭,楊大公子他們都無比重視。這……若是坐實了擾亂祭祀的罪名,只怕責罰不會輕啊。”
楊怡看了看出挑的溫挽,又看看不遠處的祭臺,毫不在意地說:“落水而已,救上來便是了,耽誤不了春祭。”
話到這裏,楊怡已經注意到侍者身邊已經站了兩個錢喜嬌找來的人,只等輪到溫挽淨手,便動手。
溫挽此時還不知道她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開就避開。
她警惕一路,眼看泉水沾手便能完結此事,侍者卻驚叫一聲,不知何故突然墜落泉中。那泉水極深,侍者落水後掙紮兩下便被沒了腦袋,且人入水後沒有往上浮而是一路下沉。
衆人呆愣地看着侍者痛苦的臉一點點被幽深的泉水覆蓋,直到有人尖聲大叫,才一個二個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望着溫挽。當時剛好輪到她淨手,衆人只當是她失手将侍者推入泉中。
溫挽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這是着了道,掃視一眼,果然在侍者站立的位置見到了那幾個臉熟的壯碩婦人。她臉色陰沉,見衆人望着自己,立馬一臉無辜的怯怯後退,待後背挨上那幾個婦人後,尖叫一聲,也跟着落了水。
雖然她是主動落水,但她姿勢巧妙,在旁人眼裏分明是被身後人推入水中的。
那三個婦人面面相觑,她們剛才分明沒有動手。
“救救人吶!”不知誰高聲喊了這麽一句。
衆人聞聲,不僅不救人,反而不約而同後退了一大步。
溫挽落水後一個猛子紮進潭中,追上落水昏迷的侍者,将人攔腰保住往上拖。拖到一半拖不動這才發現潭中水草茂盛,侍者雙腿都被縛住了。怪不得侍者剛才只掙紮了幾下便直直往下沉,早知如此,她該帶把刀下來,大意了,她心想。
潭水幽深,先後落水的兩個人頃刻間便沒了蹤影。
衆人大驚失色,尖叫着四散逃開,好像眼前是一個張着大嘴的怪物。那三個婦人也混在人群裏,跟着跑走了。
錢喜嬌原本只想小小地讓溫挽出個醜,根本沒想也沒膽子害人性命,如今事情鬧得如此嚴重,她吓得臉色慘白,一個勁地拽着姚汐的手怯怯問她:“怎麽辦啊?”
姚汐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此事是意外,與你我何關?”
錢喜嬌并沒有被安慰到,仍舊吓得渾身發抖。
站在一旁的楊怡看看二人,語帶涼意地說:“管好嘴巴。”
“是。”那二人先後小聲回道。
淩霜剛才被人流擠到了遠處,現在正逆着人流往這邊跑。不過元晦更快,他毫無顧忌地踩着旁人肩膀幾個起落便來到了潭邊。
水下情況未明,祭祀大典又迫在眉睫,若不趕緊處理清楚此事,耽誤了春祭那可是大罪。禮部監事也是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
“淩霜,把錢家人制住。”
交代完這句話,元晦也一個縱身跳進了水中。
“王爺!王爺!”禮部監事官要攔,沒攔住。明知道人落水就沉底,王爺還是執意要下去,真是瘋了!
水下溫挽正奮力扯斷水草。忽然,頭頂天光暗了一下,她仰頭望去,黃金面具覆臉的元晦猶如天神下凡一般逆光而來,黑衣黑發在水中鋪散開,與水下鋪天蓋地的黑幾乎要融為一體,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但溫挽知道,這個男人專為自己而來。
過去的須臾歲月裏,她見過珞珈山蒼松枝頭霧水成露,聽過星枕江河柔橹漂浮;她穿過十裏八裏春風,衣袖染香;她涉過潮來潮去,行過萬裏山河。當時只覺欣喜,現在想來卻不及此刻的萬分之一。
元晦游至溫挽身旁,手腕一轉,水草迎刃而斷。
他擁着二人游到水面,剛一露頭,便奮力将侍者扔上了岸,溫挽則被他緊緊按在懷裏,足尖借力,從潭中飛身而起,幾個起落去到了工部為皇族專門搭的看臺裏。
看臺有棚,簾子一放便能與周圍隔絕。
方才他在遠處看的清楚,溫挽是主動落水。但當看到她消失在水面上時,心中還是抑制不住地升起了巨大的恐懼,萬一她真的上不來怎麽辦?
現在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元晦即後怕又欣喜,随後是滔天的怒氣。他心中在想,多大點事值得你将自己置于險地,還有上次在京兆尹也是,非得故意挨那一鞭子。這個女人太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可這些話和這股子氣憤,他既沒有身份也沒有立場去說,只得自己跟自己生氣。
“衣服,處理一下。”元晦将人放下後,轉身背對着她,語氣冷硬地說。
溫挽低頭,白衣遇水與透明無異,難怪容王要将她單獨帶過來。
她扯了扯濕透的衣袖,擡頭,元晦寬闊的後背正在眼前,即便隔着衣服,溫挽也能感受到它蘊含着的強大力量。想起在水下被他擁住的那一刻,自己的手搭在他背上,那是一種莫名強烈的安全感,讓她心動不已。
溫挽細細端詳自己的手指,半晌,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
元晦等了一會兒,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在幹嘛?”他皺眉問道。
“脫衣服。”溫挽語氣平淡地說。
“你!”她到底懂不懂什麽料男女大防!還是她根本就當自己于無物,元晦氣憤回頭,見溫挽背對着自己扯下外裳,半截雪背大大方方展露在外,發尾水滴落在背上,緩緩滾落,直至沒進裏衣中。
元晦呆愣片刻,又猛地轉回來,匆忙脫下自己的外裳罩在她身上,惡聲惡氣地說:“你可真不拿本王當外人。”
溫挽被元晦沾水的外裳冰得輕顫一下,拆解衣帶的手微頓,輕笑出聲道:“王爺當是內人。”
元晦此刻可沒什麽心思跟她玩鬧,扔完外套後仍舊轉身背對她,手朝後伸過去,說:“衣服給我,我用內力幫你烘幹。”
“好。”
元晦手上一重,多了一件輕柔紗衣,接着又是一件……
他一一拿過來運功烘幹,只餘一件貼身小衣,元晦捏在手裏跟燙手一樣,眼睛不敢看不說,連露在外面的耳朵也紅的滴血。
“還有一件呢?”溫挽輕聲催促道。
那小衣入手柔膩,元晦輕輕用手捏着衣角,猶豫半晌才雙手合十将衣服包入掌心。
“給你。”那聲音暗啞低沉。
溫挽從衣裳裏伸出一只手來接小衣,在墨色衣裳映襯下,那截手臂更顯白嫩耀目,像含露的白蘭花瓣。元晦的墨色暗繡忍冬紋雲錦外裳很大,将她整個人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一點不露。但元晦一想到衣服下的她興許不着寸縷,便覺得喉嚨幹癢難耐。
“我去外邊等你。”元晦丢下衣裳,倉皇逃走。
溫挽捏着小衣,嘴角含笑,若此時有人看見她的臉,應該會驚訝于那滿臉飛紅。
哪怕只有一點點喜歡,那也得趕緊抓到手裏,這是溫挽一貫的做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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