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屠城
他們一行前前後後共出來了近四十多個人,如今李滄聲粗略數了下活着的不到十個。
他跟這些臨時調來的錦衣衛雖然不熟,但這些半大小子也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小命沒丢在戰場上,倒丢自己人手裏,這讓他格外不忿。
“你們帶魏老先走。”顧是非按着肚子艱難開口,他跑岔氣了,“一定要把魏老安全送回去,我留下來拖住他們。”
顧是非說的算是個好辦法,只要魏老活着回去上京,就不愁盛澤的案子翻不動。
“小顧!”魏老不願,“不準亂說。”
李滄聲可不敢把他丢了,他知道顧大人跟容王是好友,要是自己救不下這個人,容王不會放過他的。
顧是非見領頭這個大高個撕了一截衣擺把彎刀綁在手上,就知道人家根本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
蒙面人近在眼前,顧是非幾乎可以聞見他們刀尖上腥臭的血腥味。他急得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一看旁邊的傻大個還傻乎乎杵在那打算死護着自己。
他跳起來狠狠朝李滄聲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說:“趕緊滾!盛澤數萬百姓的命債全系在魏老身上,就算你死了也要護着他回去,聽懂沒!”
李滄聲被他拍的有些懵,轉頭看了眼這個斯文瘦弱的顧大人。
顧是非從旁邊人手上搶了一把刀,推着李滄聲的背說:“你先去把魏老安頓好,回來接我,去啊!”
最後兩個字,他是吼出來的,帶着哭腔,沒辦法,他也怕死啊。
說話的功夫,蒙面人已經追了過來。
李滄聲深深看了他一眼,低聲說:“好。”
随後,他将魏老背起,捆在背上,一個人也沒帶就這麽趁亂沖了出去。
蒙面人見狀要追,顧是非跑過去攔,他手裏緊緊攥着刀,哆哆嗦嗦地指向為首的一個黑衣人,吼道:“不準追!”
那黑衣人見狀愣了一下,接着狂笑起來。
他是知道眼前這人是個大官的,長的白淨,手無縛雞之力,明明怕的要死,還非得逞英雄。
黑衣人饒有興趣地扯下面紗,露出一張年輕的過分明豔的臉,只見他意味深長地說:“我讓你三招,要是十招之內你能碰到我,我就放你們一馬,怎麽樣?”
顧是非此時顧不得這許多,他只想拖延時間,讓魏老跑的越遠越好,“随……随你。”
黑衣人雙手縛于身後,笑着說:“行,你來吧。”
顧是非少卿的位置是靠着讀書斷案坐上來的,生平沒殺過人也沒怎麽見過血,如今要砍人,着實需要醞釀些勇氣出來。
“我數三聲,大人您若還不動手的話,剛才的話可就不作數了喲。”那人說道。
顧是非聞言,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攥緊刀。
“哦,對了,提醒你一下,刀鋒不要對着自己,要對着我才行。”黑衣人戲谑說道,引得他身後的人一陣哄笑。
有人看了看顧是非漲紅的臉,起哄道:“大哥這哪是打架,分明是調戲人家。”
話音剛落,顧是非便閉着眼睛悶聲沖了上來。
楊恹噙着笑錯開一步,眼看着顧是非跌跌撞撞要摔倒,便伸手一撈,把人攔腰抱起。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聲。
顧是非猝不及防對上他好看的眉眼,呆愣片刻後連忙粗喘着推開他,梗着脖子道:“要殺就殺,做什麽捉弄人!”
楊恹擺手,故作無辜。
顧是非咬咬牙,又提刀沖了上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挨上楊恹半片衣角,反而被他像貓捉老鼠一樣逗着玩了半天。
第十招,楊恹玩夠了,手腕一轉将人制在懷裏,刀鋒緊貼他的脖頸。
顧是非覺得拖延這麽久,魏老應該已經跑遠了,于是幹脆放棄掙紮,仰着頭主動露出欣長的脖頸,說:“要殺趕緊殺,別耽誤老子投胎。”
“別急啊,”楊恹偏頭端詳片刻,說:“這麽好看的脖子,切斷可惜了,我看看朝哪裏下手比較合适。”
話畢,他上下打量顧是非一眼,打量完将人一把推出去,狠狠在他後背劃了一刀。
顧是非瞬間倒地,人事不知。
旁邊的人上前還欲補刀,楊恹攔下,說:“算了,把人丢後山去。”
“是。”
“你們幾個,繼續去追,追上就地殺了,提頭來領功。”
“是。”
此間事了,楊恹朝城門上觀望的人揮揮手,示意對方打開城門,大搖大擺地回縣衙交差去了。
胡文彰早早等在縣衙裏,見人進來趕緊掩上院門,問他情況如何。
楊恹将刀丢給身邊人,先去桌邊倒了杯茶一口飲盡,随後才慢悠悠回胡大人說:“顧是非處理了,魏老頭那邊還在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跑不了多遠。”
“人沒死光?”胡文彰皺着眉頭問。
“沒。”楊恹敷衍答道。
“那得勞煩楊弟再跑一趟,把所有人的人頭都給老兄帶回來。”
楊恹是楊家旁支的旁支,讨飯長大,前幾年被楊乾元收養在身邊,論在楊家的地位,無論如何都要比這姓胡的老頭強上一些,不耐聽他指揮, “要去你去,老子累了。”
胡文彰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但還是語重心長勸道:“事到如今,咱們只要踏錯一步就會萬劫不複,還望楊弟受累,再謹慎些。”
楊恹擡起腿哐當一聲踹翻面前的桌子,說:“要不是看你心思深,大哥能讓你蹲我頭上拉屎?如今咱一人管一頭,我已經按你說的把盛澤會說話的全都弄死了,搞事的大官也弄死了,別的你他媽少說話。”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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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想反?”溫挽有些意外,她剛剛聽元晦講,甘州那邊毫無赈災跡象。按說盛澤水患鬧這麽大,甘州那邊就算做做樣子也該撥點款慰問一下,何至于一點動作也沒有。
“反倒是不敢反,”元晦單手撐着窗棂,“只是又蠢又狠罷了。”
溫挽退後一步,坐在屋下回廊上,看着他說:“他們如此肆無忌憚,還不是瞧着朝中無人敢跟楊家作對。”
元晦輕嘲出聲:“這大梁啊,其實也就換個姓的事。”
如今楊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跟他家對着幹,根本見不着第二天的太陽。最後一個敢跟楊家叫板的人溫相已敗,後來人就更不敢了。
“有王爺在,倒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溫挽說,她這話絕不是安慰他,元晦手裏有多少底牌,恐怕沒人知道。
“姑娘謬贊了。”
“好說好說,”溫挽順着他說,“依王爺看,盛澤之事如何處置?”
元晦從窗棂上收回手,擡頭看了眼天色,嘆息一般說道:“橫的怕不要命的,既然他們不想要項上人頭,我成全他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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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是非醒來的時候天上正飄着小雨,雨絲打在他臉上,不僅不覺得涼反而覺得舒爽許多。
他長吸一口氣,不想自己半身浸在髒水裏,一吸氣,粘稠的水混着惡臭直充鼻腔,嗆得他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一出聲他才知道自己多半是發燒了,咳聲嘶啞,微不可聞。
他嘆口氣,雙手撐着松軟的不知什麽東西勉強直起身來,擡頭望去,一時間他恍然覺得自己身處地獄。
“啊!”顧是非一聲厲叫沖到胸口卻哽在喉嚨裏吐不出去,粗喘半晌才發出嗬嗬的聲響。
原來他被人當做屍體扔到了一萬人坑中,目力所及,全是死不瞑目的屍體。屍體腐爛程度不一,有些已經露出森森白骨,有些卻還算完整,看樣子像是死去不久。
屍體層層疊疊,黑黃發綠的肉爛成一堆,不遠處更是有野狗分食屍體。那野狗啃着半個頭顱,頭顱一只眼睛已經沒了,另一只則空洞地望着顧是非。
顧是非收回目光,低下頭,他身下枕着一半大的孩子,七八歲的樣子,長相俊秀,有書卷氣,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一樣。
他掙紮着想退開,可他騰挪半天也才挪開一小點距離。接着,他撕心裂肺的嘔吐起來,嘔到只有膽汁,最後竟然嘔出血來。
昏迷過去之前,他恍惚在坑邊見到了老熟人。
傲血親自跳下坑去,将顧是非帶了上來。
他原本帶了人在沼澤地幫王爺逮白頭雁,那地兒的白頭雁都被他們薅禿之後,終于接到了王爺的秘令,說是讓來盛澤幫顧大人。
也是趕巧,他們在離縣城不遠的地方遇上了李滄聲,這才知道盛澤被屠而顧大人正在被人追殺。
傲血帶來的這支人是元晦手裏精銳中的精銳,也是當初活下來的玉涼鐵騎,雖然只有百來個,但以一當百不在話下。
隊中人各有所長,有擅長追蹤行跡的,有精通醫術的,有擅長制作陷阱兵器的……
他們從城門口一路追到這天境山腰,在萬人坑裏找到了還剩一口氣的顧大人。
站在惡臭盈天的屍坑旁邊,衆人陷入了沉默。
魏老更是,從剛才起就癱坐在地,一言不發。
良久,不知是誰,低低吼了一聲“艹他媽的。”
在戰場上被敵人連砍幾刀都不帶眨眼的漢子,一個二個眼睛紅了。
除了當年玉涼鐵騎受伏,傲血還沒見過這麽慘烈的場景,他想不明白,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要讓一城百姓全部葬身在這林中深坑裏。
“兄弟幾個動動手,把人埋了吧。”傲血強壓着情緒說。
說完,他将顧是非遞給站在一旁的李滄聲,自己撸起袖子捧起一捧濕粘的泥土輕輕放進坑裏,衆人跟上。
李滄聲從傲血手裏接過顧是非,看着隊中大夫幫他處理深可見骨的傷口後,又從自己身上脫下外裳來把人層層裹住,然後擁着人坐在擋雨的大樹下,望傲血他們埋人。
一切料理妥當,天色已近傍晚。
此時雨停了,風也停了,昏黃的夕陽從天邊掙紮着灑下尚有餘溫的光亮。
“辰一,給爺去信報下消息。”傲血交代一隽秀青年說。
“是,老大。”
“津魯找路,咱尋個山洞暫且落腳。”
“是,老大。”
李滄聲抱着人,最後回望了一眼新鮮的泥土,跟上了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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