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争執
=====================
雖然殷策沒少在慕清晏手裏吃癟,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位不靠譜的女皇陛下就像一根定海神針,鎮住了風雨飄搖的勤政殿,也鎮住清遠侯受困深宮的滿腹不安。
一眨眼,這一年的年關悄然而至。
平心而論,慕清晏十分不想出席那勞什子宮宴,寧可抱着暖爐,陪着殷策窩在勤政殿裏。
可惜不行。
“陛下雖說尚未親政,終歸是九五至尊,宮宴不露面像什麽話?”殷策捧着手爐,被慕清晏拿貂裘裹得嚴嚴實實,乍一看幾乎有點憨态可掬,“再不喜歡也得略坐一坐,好歹全了禮數。”
慕清晏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習慣性的抱怨完也就撂到一邊,專心致志地剝起核桃和毛栗,打算陪殷策安心用一頓午食。
她想得挺好,還特意命小廚房整治了幾樣精致小菜,誰知有人不懂看人眼色,非得趕在吃午飯的點過來擾人安生。
“皇上,”蘇茹深知慕清晏對殷策的看重,原本不想打擾兩人相處,然而殿外恭候的那位同樣是得罪不起的主,蘇茹再不情願,也只能進來回禀,“柳公子求見,正候在勤政殿外。”
景昭女皇被一口栗子嗆住,咳了個昏天黑地。
那動靜着實驚人,以清遠侯的城府都驚了一跳,下意識想為慕清晏輕拍後背順氣。手擡到一半,突然回過神,僵頓須臾後拐了個不着痕跡的彎,最終落在慕清晏肩頭。
慕清晏沒察覺清遠侯進退兩難的糾結,正自滿心郁悶:姓柳的小子不請自來,打什麽算盤?又想找不痛快?
如果可以由着性子來,慕清晏十分想将柳延楓晾在殿外……倘若這位柳公子不是內閣首輔柳章權的兒子,她早就這麽幹了。
“知道了,”慕清晏深吸一口氣,終究是把摔筷子的沖動強壓下去,“朕去瞧瞧。”
慕清晏上回見柳延楓還是在文昭閣——被這位光風霁月的柳大公子毫不客氣地拆了臺。一晃一個多月沒見,慕清晏幾乎忘了還有這麽一位白蓮花官配的存在,冷不防聽說他來了,真是拿出所有的耐心和教養,才沒将白眼翻上天。
柳大公子倒似得了失憶症,渾忘了數日前的不快,見到慕清晏依然笑意溫煦,快走幾步迎上前:“晏兒……”
Advertisement
慕清晏腳步一頓,活活竄出一身雞皮疙瘩。
“他叫姑奶奶什麽?”慕清晏匪夷所思地想,“娘的……殷帥都沒這麽叫過我,這小子算哪根蔥?”
心裏這樣想着,她人也毫不猶豫地後退半步,避開柳延楓伸來的手:“這就是柳府面見君上的禮數?首輔大人果然好家教。”
柳延楓表情微僵,“溫文爾雅”僵在臉上,險些沒繃住。
但慕清晏說的沒錯,柳延楓又自忖出身名門,斷不肯留下“沒家教”的污名,再不甘心也得掀袍跪下,行了面見君王的叩拜大禮:“學生……拜見陛下。”
慕清晏這才假模假樣地虛扶了一把:“柳公子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
柳延楓站起身,眼底透着無奈,像是縱容,又似寵溺:“這回解氣了嗎?若是解氣了,就好好說話,別再鬧小孩子脾氣。”
慕清晏:“……”
有些人看着知書達理,卻非得有一分鐘原諒他六十次的耐心,才能把對話繼續下去。
“今兒個是除夕,朕若是沒記錯,京中世家應該有祭祖的規矩吧?”慕清晏在主位上坐下,寬大的袍袖拂過桌案,端起宮女送上的茶盞飲了口,“柳公子大中午的入宮求見,究竟有何貴幹?”
柳延楓皺眉端詳慕清晏,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得女皇态度不似以往,疏遠之意溢于言表,只差拿戒尺在兩人之間劃出一條楚河漢界。
“你還在生氣?”柳延楓試探道,剛上前一步,就被女皇用疏離刻骨的眼神逼了回去。他目光微沉,不過很快回過神,寵溺地笑了笑:“好了,別氣了……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他将背在身後的手亮出,把一方寸許長的小木匣推到慕清晏面前:“打開看看。”
慕清晏:“……”
想起來了,原著裏好像确實有這麽一段。
小說作者對柳延楓愛如珍寶,将他和女皇的感情戲描寫得細致入微。可惜慕清晏本尊對柳大公子十分不感冒,每次碰到相關橋段都快進跳過,以至于印象不深。
她只依稀記得,原主尚未親政的那兩年,和柳延楓堪稱如膠似漆——兩人私下相處時,女皇從不擺九五至尊的威風,開口閉口都是“柳哥哥”,膩歪的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再比方說,每逢除夕,慕清晏都會命小廚房整治一桌精致菜色,和柳延楓用一頓親密無間的午食。而柳延楓也會為慕清晏準備一樣除夕禮物……十有八九是哪位名家手書的字帖。
原主每每感動得眼淚汪汪,可惜升級版的慕清晏不感冒——于她而言,就算是價值連城的《蘭亭集序》,也不如殷策拖着病體手抄的一份簪花小楷來得窩心。
她漫不經心地打開木匣,發現自己預判沒錯,裏面果然是一卷字帖,極清俊的正楷,至于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就不是慕清晏這個書法菜鳥能判斷出的。
“柳公子的美意,朕心領了……只是像這樣的字帖,朕庫房裏幾乎堆滿了,每天換着賞鑒尚且看不過來,實在沒必要讓寶物蒙塵,”慕清晏合上蓋子,将木匣往柳延楓面前推了推,“柳公子還是自己留着吧。”
柳延楓再如何傻白甜,到了這份上也終于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勁。
“你這是怎麽了?”柳大公子皺眉端詳着慕清晏,“晏兒,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那日在文昭閣,我只是秉公直言,并未多想……事後家父也訓斥過我,言道你我君臣有別,就算君上做錯事,我身為臣子,也不該當衆頂撞,讓你下不來臺。”
“是我錯了,你若有氣,我向你道歉便是……只是,別再這般疏遠我了,好嗎?”
柳延楓一派溫恭謙遜的君子作風,神色卻頗為篤定——根據過往經驗,縱然他和慕清晏有所争執,只要柳公子稍作低頭,慕清晏也就順勢下了臺階。
不過很顯然,歷史經驗也有不作數的時候,好比現在,慕清晏并沒被柳延楓的低聲下氣打動,只是十足客套地笑了笑:“柳公子知道錯了就好……令尊乃我朝棟梁,朕自然不會為了一點小龃龉就肆意加罪,只是柳公子日後言行也需多加留心,朕倒是無妨,倘若落下話柄,招來言官非議,麻煩的還是令尊。”
慕清晏不用看都能腦補出柳延楓此刻的表情有多錯愕,畢竟,原主在柳公子面前一向小意溫柔……甚至到了有些低聲下氣的地步。
落差太大,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不過……那關老娘屁事?”慕清晏冷笑着想,“原主眼睛被翔糊了,我可沒有!要老娘慣着這朵白蓮花?做夢!”
她惦記着陪殷策用午食,根本不屑搭理柳延楓,誰知那全天下最“知禮”不過的柳公子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突然上前兩步,一把拖住慕清晏。
“你到底怎麽了?”大約是察覺到慕清晏身上的疏離之意不是作僞,柳延楓終于有點慌了,一時間居然連“君臣有別”都抛諸腦後,“是出了什麽事,還是聽旁人說了什麽?晏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慕清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要甩脫手腕上的鹹豬爪,誰知姓柳的看着文質彬彬,着急起來力氣還挺大:“你怎麽突然變了一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你……”
慕清晏在“直接一嘴巴上去”和“叫人拖開這小子”之間猶豫了半秒,還沒下定決心,斜刺裏突然伸出一只手,間不容發地摁住柳延楓。
“柳公子,請自重,”來人聲量不高,甚至有些聲氣孱弱,認穴卻極精準,手指摁住手腕麻筋,還沒怎麽用力,柳延楓已經不由自主地撒了手,“君臣有別,哪怕是令尊首輔大人,也不能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
柳延楓雖非官身,卻是內閣首輔柳章權之子,又有舉人功名,身份金貴,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何曾受過這般委屈?沒等反應過來,來人已經撒了手,順勢退後兩步,将慕清晏擋在身後:“聽聞柳公子去歲以解元身份中舉,來年春闱,高中已是意料之中……眼看要入朝為官,行事還應更謹慎些,免得落人口舌。”
這番說辭與慕清晏出奇相似,倒像是兩人串通好了,女皇沒忍住樂出聲,引得針鋒相對的兩位同時看來。
慕清晏趕緊肅整了神色,從後拽了拽來人衣袖,小聲道:“沒關系,我……朕來處理吧。”
來人回頭看了她一眼,視線交彙又一觸即分。随即,來人低垂眼簾,默默退到一邊。
只是須臾,柳延楓已經看清來人,只見他身量清瘦,披一襲銀鼠鬥篷,輕厚綿軟的風毛掩着蒼白面孔,雖是神态孱弱,眼角眉梢卻透着淩厲,有股不怒自威的風儀。
電光火石間,柳延楓似是想到什麽,脫口道:“……清遠侯?”
殷策眉眼低斂,低低咳嗽兩聲:“在下爵位已奪,如今只是勤政殿一名內侍,公子叫錯人了。”
柳延楓回過神,頓時面露怒容:“放肆!我與皇上說話,你一介小小內侍,焉敢随意插嘴?還不退下!”
慕清晏聽到“放肆”兩個字,臉色已經沉下,待得“小小內侍”排衆而出,四下裏的火氣湊成一股,直往天靈蓋上頂。
她當下就要說話,卻還是慢了一步,只聽殷策淡淡道:“在下确實只是內侍……可連一介內侍都知道君臣有別,柳公子自诩書禮傳家,卻在禦前失儀,這就是柳府家教?”
柳延楓渾身直哆嗦,握慣毛筆的手指隐隐顫抖:“你……你胡說!”
殷策鎮守北疆十數年,臨陣對敵能怼得北戎人七竅噴煙,自然不會将一個戰五渣的柳延楓看在眼裏:“那敢問柳公子方才在做什麽?對九五至尊舉止不軌,你是想以下犯上……還是欺君謀逆?”
清遠侯進一趟大理寺終歸是長進了,居然将袁正卿那套“羅織法”偷師了不少,此際用在柳延楓身上,一頂“欺君謀逆”的大帽子不由分說扣下,當即讓柳延楓變了臉色:“你……你大膽!我柳家世代公卿,對皇上忠心耿耿,豈容你空口污蔑?”
殷策不退不讓:“柳公子既義正言辭,可敢将自己方才所為拿到朝堂上,讓兩院清流評價一番?”
柳延楓:“……”
他怒到極致,指着殷策口不擇言:“我道陛下為何一夕間性情大變,原來是受了你這佞臣挑唆!你叛國悖君,本該問斬,得蒙聖上和太後開恩,從輕發落,卻是不思悔改,簡直罪大惡極……”
他話沒說完,只聽“啪”一聲,清俊的側臉被慕清晏一巴掌抽得偏過去,皮膚上泛起不甚明顯的紅痕。
這一下突如其來,不光柳延楓傻了眼,連殷策都驚了一跳。
“朕的人,還輪不到一介外臣指指點點,”慕清晏收斂笑意,眼神冰冷,“給朕出去,立刻現在馬上!”
女皇下了逐客令,候在殿外的內侍再不能裝聾作啞,馬全庸連滾帶爬地進了殿,低聲下氣打圓場:“柳公子,皇上還有要事處理,您……要不先跪安?”
柳延楓從沒在慕清晏這裏碰過這麽硬的釘子,一張俊臉從裏紅到外,終于恨恨一拂袖,跟着馬全庸走了出去。
礙眼的電燈泡沒了,慕清晏卻沒法按原計劃陪殷策用午食——她方才盛怒之下給了柳延楓一耳光,雖說是這姓柳的“犯上”在先,可若被人添油加醋地一傳,妥妥就是新帝蠻不講理、欺壓臣下。
“我得去趟頤寧宮,”慕清晏疲憊地揉了揉鼻根,“柳延楓雖說沒官身,到底是柳章權的兒子……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還是先去頤寧宮報備一聲,免得別人傳來傳去,傳到最後就變了味。”
她拉着殷策回了西暖閣,将人摁在飯桌前,又親手給他盛了碗湯:“我去去就回,你好好用飯……再沒胃口也要多用些,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了,身體怎麽會好?”
她正欲起身,卻被殷策攥住手腕,這清遠侯方才還口口聲聲指摘柳延松“犯上”,此刻卻依樣畫葫蘆地學了來:“我……”
慕清晏詫異回顧:“怎麽了?”
殷策用舌尖潤澤了下唇瓣,略有些艱澀的把話說完:“我方才……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慕清晏忽然發現,這貨原來生了雙桃花眼,眼尾收得旖旎多情,自下而上撩起眼簾時顯得冰冷威嚴,此時專注看來,沉靜中透着隐隐的不安,倒覺出幾分可愛。
“想想也是……他今年不過二十四五,擱我那會兒,也就剛大學畢業,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孩,”慕清晏無奈又憐惜地想,“紅塵作伴還來不及,誰會像他一樣,被江山壓成一副小老頭模樣?”
想到這裏,慕清晏一個沒忍住,擡手在殷策額角輕輕敲了下:“你要是麻煩,最好再稱二兩,煩我一輩子才好呢!”
--------------------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