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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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裕有所保留,不願推心置腹,慕清晏雖然失落,但也沒太意外:畢竟是一國首富,能在朝廷眼皮底下屢屢出海,做起偌大一盤生意,心眼不會比樹上的馬蜂窩少。他要是單憑一頓飯,就将自己的底細傻呵呵地全盤托出,慕清晏才真要掂量幾分。
“沒事,既然人在京城,就不怕他跑了,”慕清晏不無樂觀地想,“劉備請諸葛亮尚且三顧茅廬,我多給他擡幾次轎子不丢人。”
想到這裏,她沖身旁同樣微服的随從使了個眼色,随從原是勤政殿小內宦假扮的,馬全庸一手調教出的人,端的是機靈有眼力見,身形一閃,已經不遠不近地綴上丁裕。
慕清晏正坐着“将大胤首富收入囊中”的美夢,冷不防卷過一陣寒風,凍得直打哆嗦。随從連忙遞上黑狐鬥篷,慕清晏親手抖開,卻沒往自己身上披,而是裹在殷策肩頭。
殷策驚了一跳,下意識推拒:“陛……公子,我不冷,您自己穿着吧。”
慕清晏才不理會,自顧自地系好衣領:“你身子弱,不能受涼……聽話,披着。”
殷策無奈,争不過女皇,只得攬緊鬥篷,畢竟……京城的冬日寒夜确實很冷。
被遭瘟的北戎人一攪合,慕清晏逛燈會的興致頓時大減,滿心滿念都是怎樣扳回一城。她不開口,殷策更不是多話的人,兩人無聲對無言,氣氛陡然沉寂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殷策才低聲道:“您今晚出來,就是為了見這位丁先生?”
慕清晏:“不是。”
殷策:“……”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怎麽能算到姓丁的今晚會出現在醉仙樓?”慕清晏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要有這能耐,就該掐指算一算,這幫狗娘養的北戎人什麽時候遭報應……”
清遠侯對景昭女皇這張嘴實在無奈,每每聽她爆粗口就青筋亂跳,恨不能找點什麽堵住。
他揉了揉額角,又問道:“那您今晚帶我來這兒……”
慕清晏理所當然:“逛燈會啊!不是你惦記着醉仙樓的帶骨鮑螺,我才帶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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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
這麽說……好像确實如此。
清遠侯于是确定了,自己就不該對慕清晏抱有幻想,什麽心機深沉草蛇灰線……這就是個吃喝玩樂的主!
至于她所說的海外游記和藩糧,大概也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并非處心積慮、蓄謀已久。
“還是得有人替她謀算着點,”殷策想,“就她這個胸無城府,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脾氣,恐怕等不到親政,就被頤寧宮和內閣生吞活剝了。”
這時,忽聽慕清晏問道:“你不生氣嗎?”
殷策回過神:“氣什麽?”
慕清晏沖鴻胪寺的方向擺了下頭:“人家踢館都踢到家門口了,你這個四境統帥就沒點感想?”
殷策摸不透女皇這麽問的用意,心念電轉間,還是選擇了最穩妥的回答:“我已非四境統帥,您叫錯人了……北戎之事屬于外邦,自有鴻胪寺與兵部諸位大人操心,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慕清晏聽到一半時已經翻出白眼,待得全聽完,雖然沒說話,臉上的神色分明是:編……接着編!老娘要是信了,妥妥是腦子被驢踢了。
殷策被她盯得無奈,自覺像個欺騙了小姑娘的登徒子:“我沒騙你……以我現在的身份,什麽也做不了,又何必多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慕清晏心說:信你就有鬼了!
她知道殷策心有顧慮,兜圈子只是浪費時間,觑着随從離得不近,又兼街上人聲鼎沸,輕易淹沒了兩人對話,于是走近兩步,語不傳六耳:“你……真的甘心?”
殷策再如何鎮定從容,此際都不由驚疑不定地瞥了她一眼。
慕清晏知道自己急躁了,但她不能不急,她必須盡快确認殷策的心意,才知道下一步棋該怎麽走。
“你十六挂帥平叛,多年浴血征伐方換來如今的清平盛世,”慕清晏語速飛快地說,“你有罪與否,四境駐軍心知肚明,之所以按兵不動,不過是等你一個态度,你就沒想過……”
誰也不知道,這輕飄飄的三言兩語在昔日的四境統帥心頭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剎那間,他看向慕清晏的目光簡直比刀鋒還銳利。但是下一瞬,人潮推搡着從後湧來,其中還有幾個披紅着綠的頑童,沒輕沒重地撞過去,将殷策和慕清晏硬生生分開。
殷策傷後乏力,踉跄退了六七步,身後迅雷不及掩耳地探出一只手,扣住他手肘将人拖到一邊。
殷策悚然一震,來不及回頭,手肘直接向後搗出。那人功夫應該不弱,卻硬是沒躲,生生挨了這一記,悶哼喚道:“少、少帥……”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殷策猛地扭過頭,只見身後果然是一張化成灰都認識的面孔:“你……何铮?”
這一股人潮來勢洶洶,好容易消散後,周圍已經沒了殷策的身影。方才事發突然,幾個随從都護在慕清晏身邊,沒曾想一眨眼,人居然不見了。
“主子恕罪,都是小人沒看住,”一個首腦模樣的随從吓了一跳,慌忙向慕清晏請罪,“小人……小人這就去尋!”
他剛要轉身,卻被慕清晏喚住:“等等!”
随從剛擡起的腿忙不疊收回,倉皇中差點被自己絆倒:“主、主子有何吩咐?”
慕清晏閉上眼,背在身後的手猝然捏緊,又逼迫什麽似的慢慢松開:“算了……由他去吧。”
随從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看着慕清晏的眼神活像看到母豬上樹,還在梢頭扭起了大秧歌:“由他……去吧?”
慕清晏卻沒有解釋的意思,搖着折扇徑自而去,幾個随從拿不準女皇陛下的意思,見她當真不欲尋找殷策,面面相觑片刻,只得快步追上。
丁裕自以為行事隐秘,殊不知慕清晏早就留意到他手腕上的銀環,畢竟原著中不止一次提到過這玩意兒,還做了十足詳盡的描述:簡單概括,這東西類似于二十一世紀的軍官證,北境參将以上的人物人手一只,上面刻有軍官姓氏和所屬番號。
單憑此物,慕清晏就足以斷定,丁裕和北境軍中有聯系。更有甚者,此行說不準是受了邊軍将領托付,專門來接應殷策離京。
“也好,”慕清晏将滿腹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強行壓下,嘆息着想,“他是九天鲲鵬、東海潛蛟,本就不該被困在金絲籠子裏……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慕清晏把玩着折扇,被猝然而起的離愁壓住眉心,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殷策離她其實并不遠——相隔六七丈,清遠侯隐在巷口暗影裏,眼睜睜看着慕清晏擦身而過,嘴唇微微張動,卻發不出聲音。
他身後站着一個面容英挺、約莫二十七八的男人,擡手摁住殷策肩頭:“少帥,咱們時間有限,不能再耽擱了……一旦朝廷回過神,封鎖九門和各處關隘,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殷策轉身看向來人:“你們怎麽來了?”
男人姓何,單名一個铮,既是清遠侯殷策的副手,也算他厮混長大的半個發小。此人行事穩重,思慮周全,是清遠侯第一倚重的副将——否則殷策奉诏入京,也不敢将坐鎮北境、統領邊軍的重任獨獨交托到他手上。
“你一走數月,軍中傳什麽的都有,一會兒說朝廷冤枉你謀逆犯上,已經将人秘密賜死;一會兒又說你入宮當了內侍……聽的我是心驚膽戰、坐卧不安,哪還待得住?”何铮沒好氣道,“我要是再不來,軍中那幫老油子能把我一口吞了!”
殷策沒心思聽他抱怨,被何铮突然鬧出的一出打了個措手不及,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你怎麽混進京的?邊将無诏入京乃是大罪,被朝廷知道,十個腦袋也不夠丢的!”
何铮:“自然是有高人相助,否則我也不敢冒險。”
殷策稍一尋思就明白過來:“所以,我與陛下在醉仙樓‘偶遇’丁裕,不是巧合?”
何铮先是下意識應道“自然不是巧合”,說完了才反應過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等等,你說誰?就剛剛,跟你一起逛燈會那小丫頭,她是……”
饒是殷策身經百戰,見識過的“狀況外”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也被心腹副将粗壯如牛的腦筋弄得無言以對,恨不能捏着額角,嘆出一陣“拔山怒”的狂風。
實事求是地說,這倒不能全怪何副将,他自小跟在兩代清遠侯身邊,二十多年來回京的次數屈指可數。而景昭女皇又是養在深閨,除了登基大典上相隔老遠的匆匆一面,何铮幾乎沒機會目睹女皇真容,認不出來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那姓何的沒眼力見,還在喋喋不休:“我還納了悶了,都說你被大理寺那個姓袁的孫子下了獄,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兩說,怎麽一眨眼就跟個小丫頭厮混在一起,還沒事人似的逛燈會……誰想那小丫頭居然是當朝天子!”
何副将之所以冒險潛入京師,就是為了确認清遠侯的安危,這份情誼,殷策不是不領情。可聽到他對慕清晏出言不遜,殷帥還是沉下臉色:“天子畢竟是天子,豈容我等背後議論!”
何铮:“……”
他看着殷策的眼神突然變了,一路往“驚悚”狂奔而去。
殷策不明所以:“怎麽了?”
何铮咽了口唾沫,用實際行動訴說了此刻的心聲——他擡手探了探殷策額頭,小聲嘀咕道:“沒發熱啊……怎麽說胡話了?”
殷策:“……”
他将前因後果串聯起來,明白了何铮的異樣從何而來:駐守北境的十萬邊軍,從小兵到将領,沒幾個對朝廷有好感。倘若不明就裏,很容易将殷策蒙冤下獄的鍋扣在景昭女皇頭上,何铮沒爆出粗口,已經是克制再克制的結果。
只有身在局中的清遠侯本尊知道,許多事,女皇也是有心無力,能從太後與內閣手中保住他一條性命,已經是慕清晏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結果。
“我下獄的事……與陛下無關,如果沒有陛下出面相保,我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骸,”殷策本不是多話的性子,此際不知出于什麽考慮,并不希望副将誤解慕清晏,破天荒地多解釋了兩句,“個中情由我日後再向你解釋,但陛下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想聽到任何對她不敬的話語。”
“救命之恩”四個字分量太重,堵住了何副将未竟的話。他心中尚有不甘,然而觑着殷策臉色,終究沒敢明目張膽的頂回去,适時轉開話頭:“少帥,都已經準備好了,您即刻随我們離京吧!”
殷策皺眉:“離京?”
何铮點點頭,壓低聲道:“丁先生都打點好了,明日一早,咱們就跟着他的商隊離京,等出了直隸境內,自然有輕騎接應,一路護送您回北境大營。”
殷策神色平靜,只問了一句:“回到北境大營,然後呢?”
何铮:“……”
“然後被朝廷打成‘叛軍’,調集各地駐軍圍追堵截?還是就此叛出大胤,帶着十萬弟兄遠走天涯?”殷策說,“你還沒成家,怎樣都無所謂,但是其他人呢?不說別人,單是軍中幾位參将,家小就在京中,我若是逃了,他們怎麽辦?”
這個問題何铮當然不會沒想過,此時道來有條不紊:“丁先生準備了一具跟您身形差不多的屍體,就連面目也有三四分相似,等咱們離開後,自然有人引着朝廷追兵發現您‘畏罪自盡’。”
殷策心知他們敢明目張膽地潛入京城,必定做了十分周全的準備,卻還是沒想到,丁裕居然如此神通廣大,連替死鬼都準備好了。
有那麽兩三秒光景,清遠侯的确心動了——但凡有機會逃出牢籠,誰也不願背着“內寵”的污名,被囚禁在深宮之中。可真要他開口應下,殷策卻覺得有什麽攔在心頭,死活張不開嘴。
何铮跟了他十多年,太了解殷策,光看他表情就知道,這人還在猶豫。何铮不明所以,只以為他在擔心邊軍的出路,耐心勸道:“丁先生都安排好了,您就放心吧,等回到軍中,無論您是遠走天涯,還是……總比受朝廷的龌龊氣強。”
殷策背在身後的手悄無聲息捏緊了:“我今晚離宮,是陛下瞞着頤寧宮所為,倘若我憑空消失……陛下如何向頤寧宮和內閣交代?”
何铮心說“都什麽時候了,您還顧慮這個,再怎麽說那都是天子,太後還能把她丢進大理寺不成”,然而沒等他委婉表明态度,殷策忽然一愣,探手在鬥篷裏摸索片刻,居然從夾層裏摸出個招文袋。
何铮:“這是什麽?”
殷策沒說話,伸手捏了捏,發現裏頭的東西并不厚重,應該是文書一類的物件。再一摸,翻出一張戶部蓋戳的路引,和一打面額二百兩的銀票,細細一數,大約有十來張,也就是兩千多兩。
鑒于一戶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開銷也不過二十來兩,兩千多兩算是不折不扣的巨款,足夠一個隐姓埋名的人寬寬裕裕過上好一陣。
殷策幹脆将招文袋翻過來,又在兜底摸出一個荷包,裏頭盛滿了金葉子——可見袋子主人考慮得十分周全,唯恐殷策逃難路上不方便拆找大額銀票,連“零錢”都準備好了。
饒是何副将神經粗壯,此時也有點回過味來,難以置信道:“這些都是女皇陛下準備的?她……到底什麽意思?”
殷策攥緊裝金葉子的荷包,閉上眼,良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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