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查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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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慕清晏打着頤寧宮的旗號成立錦衣衛,從民間搜羅了一幫“義士高手”。這些人職銜不高,卻精明強悍,構成了錦衣衛的中堅力量,甚至有意無意架空了世家出身的指揮使與南北鎮撫,在京城中勾連起一張無形無影又無孔不入的“網”,将上至王孫公卿、下至販夫走卒都網羅其中。
而這張“網”上千頭萬緒的蛛絲,就掌握在時任錦衣衛佥事的蕭霁手裏。
蕭霁出身侯府,原是殷策麾下得力幹将,專職串聯消息。如今被女皇征召入錦衣衛,他也算回歸了老本行,将來自各方的情報彙總進勤政殿——也多虧了侯府家将的精明強幹,慕清晏才沒變成受困深宮的睜眼瞎。
但是這一次,蕭霁送來的情報讓慕清晏大吃一驚——藏信的物件很是精致,乍看像只累絲嵌寶的金鳳簪,鳳眼處鑲着米粒大的紅瑪瑙。慕清晏摁了下瑪瑙珠,鳳口自動張開,吐出一截半指長的銅管,管子裏藏着一卷寫滿字跡的紙條。
殷策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就感慨不已:“難為蕭霁能想出這麽精巧的物件,就算被搜到夾帶物件,也很難發現關竅所在。”
換作平時,慕清晏好容易逮到機會,定要跟清遠侯獻個寶、賣個乖,眼下她卻沒這個心思。那張紙條落在女皇手中,只展開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就變了。
即便是被太後和世家刁難時,景昭女皇也有本事撐起游戲人間的從容做派,這還是她頭一回如此凝重。殷策心中詫異,從慕清晏手中接過紙條,只粗略掃了眼,立刻步了女皇後塵,深深蹙起眉心。
“八十萬兩軍饷已是打了折扣,戶部以次充好就算了,還用黴米爛面掉包糧車,”以四境統帥的鎮定自若,有那麽一瞬間,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潘洵的項上人頭是不想要了?”
慕清晏雖然震怒,到底未失理智:“信報上說,調換糧車是監軍太監所為,殷帥何以見得是潘洵主使?”
“就算不是主使,他這個戶部尚書也逃不開幹系,”殷策閉上眼,用最短的時間理清思緒,“監軍太監是何人主派?”
慕清晏不假思索:“宮中……朕還沒親政,正經主子只有太後一人。”
殷策又問:“太後可會做出掉包糧車之舉?”
慕清晏思忖須臾,搖了搖頭:“太後雖有私心,卻還沒蠢到自毀長城的地步……她或許會扣發軍饷,以此限制北境駐軍,但絕不會将黴米爛面發給守邊将士——這是唯恐北戎打不進來嗎?”
她受李學陽和殷策調教數月,見事見人确實清晰了不少,殷策露出欣慰的笑,旋即又被眉間陰霾掩蓋:“監軍太監是太後調派,調換糧車卻并非太後主意……皇上以為,一個小小內宦哪來那麽大的膽子,背着主子犯下此等殺頭的罪名?”
慕清晏挑開窗幔,往琉璃窗外望了眼,只見蘇茹正指揮內宦搬挪時令鮮花,檐下排了一溜豆青底粉彩花盆,裏頭栽種的不是別個,正是郁郁蔥蔥的芍藥,開得姹紫嫣紅、争奇鬥豔,占盡了春夏之交最旖旎的一抹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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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卻垂下眼,莫名感覺到風雨欲來的氣息。
“能買通宮中內宦的,唯有世家,”她低聲道,“你說得對,潘洵身為戶部尚書,就算不是主謀,也必定事先知情。”
說到“知情”兩個字,女皇磨了磨後槽牙,憑空帶出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殷策甚至有種微妙的直覺,倘若潘洵本人在此,已經被震怒的景昭女皇拖出去斬了。
“可是……世家為什麽這麽做?掉包的糧車又是運往哪裏?”慕清晏喃喃道,“內閣若想制約邊軍,大可削減軍饷,犯得着這麽偷偷摸摸嗎?”
殷策微微哂笑:“天下熙熙,為的無非是一個‘利’字,世家權臣也不例外……不然,皇上以為去歲一冬,為何有那麽多百姓失了良田,只能在風雪中凍餒斃命?”
他在慕清晏面前一向克制溫和,輕易不露鋒芒,此刻卻像是忍無可忍,終于将壓抑許久的憤懑和不甘形諸于外。
仿佛出鞘的長刀,只是一個電光火石的照面,已經足夠霜寒九州。
慕清晏摁住他的手,半是安撫半是親昵地蹭了蹭。
殷策回握住女皇,手勁大得驚人,終于将滿腔戾氣收回:“不過,幕後主使和這批糧車的去處并非當務之急……”、
慕清晏與他默契十足,一個話頭已經心領神會:“不錯,軍饷本就捉襟見肘,糧車又被掉包,對北境駐軍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若是北戎此時來犯……”
她猛地打了個寒噤,被這個兇險十足的可能性吓住了,回頭望向殷策,只見四境統帥神色凝重,顯然又與她想到一塊去。
“皇上料想不差,”殷策聲音壓得極低,一字一句像是含在牙縫裏,“京中……乃至朝堂之上,怕是早有人與北戎勾結在一起。”
慕清晏只覺捏在膝頭的手指微微發顫,她努力回想原著,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相關細節——或許是受筆力限制,作者攤子鋪得極大,對于時局的描寫卻不甚詳盡,更多還是着墨于身為大女主的景昭女皇如何英明神武,以及與柳延楓之間的愛情如何驚天地泣鬼神。
刷文時尚不覺得,非得身處局中、切身相關,才能體會到字句背後的觸目驚心。
“你說得對……現在追究主謀已經于事無補,要緊的是,這批掉包過的軍糧已經發出,如何亡羊補牢才是當務之急,”慕清晏用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斟酌着說道,“你統領四境多年,與北境将領可有聯絡渠道?如果現在發消息,再設法調集新一批糧草運往北境,還來得及嗎?”
殷策驀地扭頭,眼底驚異不加掩飾。
慕清晏這麽問并非無的放矢,而是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的:原著中,大理寺處死殷策本是機密,但北境駐軍不久後就聽說了內情,更因此鬧出嘩變——京城與西北大營相隔千裏,若不是有人故意走漏風聲,那便是北境對朝中并非沒有戒心,甚至暗中建立了一條不為人知的通信渠道,方便在關鍵時刻傳遞消息。
當然,駐邊将領與京中暗通款曲并非好事,落在上位者眼裏,一個“居心叵測”的罪名是跑不掉的。正因如此,殷策才猶豫不決,未曾向慕清晏直接說明,但他萬萬想不到,慕清晏居然早已洞悉,還若無其事地一口道出。
這讓清遠侯不知該欣慰還是敬畏。
“回皇上,微臣統領北境多年,确實有法子暗中聯絡,”殷策心念電轉,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但軍饷已經發出,就算您将此事告知太後,無憑無據的,頤寧宮也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因此生出猜忌,又何談‘調集新一批糧草’?”
慕清晏沒說話,握住他的手卻緊了緊。殷策還沒回過神,女皇已經探頭過來,在自己嘴角處輕輕啄了下。
殷策:“……”
清遠侯做夢也沒料到,都火燒眉毛的節骨眼,慕清晏還有心思想這些,一時在“急怒”與“羞惱”之間犯了難,又不舍得疾言厲色,只能沉聲道:“皇上……”
“我知道,”慕清晏輕聲打斷他,在殷策瘦脫形的臉龐上輕輕捏了下,“你只管發信,其他的交給我……放心,餓不着将士們。”
殷策不懷疑慕清晏的保證,自從大理寺相識至今,女皇雖時有不着調之舉,對他卻從未有過半句虛言,答應過的事更是一定做到。
但殷策心裏一直隐隐覺得不安,毫無來由,卻揮之不去。聯想起數日前,女皇躊躇不決的表現,這種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重。
“她打算怎麽做?”殷策疑神疑鬼地想,“她雖為女皇,卻沒有布政決策之權,戶部不會聽她的,她自己也沒有小金庫……從哪弄來銀子補足這幾十萬兩的缺口?總不至于明搶吧?”
清遠侯上輩子可能是屬烏鴉的,直覺遠比一般人敏銳,這番揣測看似荒誕不經,但事實證明,越是荒謬的,也許往往越接近事實。
——三日後,蕭霁再次傳來消息:禦史臺與督察院聯名彈劾鴻胪寺卿袁成,稱其貪墨表裏、中飽私囊。與此同時,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葉家庶子也送上密報,稱袁成多年來貪贓枉法,家中所藏金銀古玩不下數十箱,堪比頤寧宮之豪奢。
奏報傳到頤寧宮時,正好趕上正大光明殿中芍藥無故枯萎,太後心氣不順,又有慕清晏陪坐在側,順水推舟地挑唆幾句。太後當即發下雷霆之怒,令錦衣衛徹查此事,倘若屬實,袁成下獄,一應贓款贓物全部查沒入庫。
錦衣衛直屬天子,指揮使更是太後庶侄,聞聽旨意,哪有不盡心的道理?點了一隊校尉,請了駕帖,立時闖進鴻胪寺卿府中,一陣雞飛狗跳與哭天喊地後,順利摸到府中藏寶的密閣,砸開銅門,從中擡出數十箱金銀,更有玉器古玩奇珍無數,在院中一字排開,居然填滿了偌大的中庭。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葉指揮使翻查贓物,竟在箱中尋出一支光彩奪目的九尺血珊瑚與一斛明珠。那明珠顆顆圓潤、大如龍眼也罷了,色澤居然是罕見的赤金,可想而知,這樣一斛明珠拿到市面上交易,足以換得千畝良田,夠民間五口之家安樂富足的過上一輩子。
葉指揮使來時或許存了“留一線”的心思,對袁成也還算客氣,待得見到珊瑚和明珠,臉色頓時變了:“袁正卿,若本官沒認錯,此乃安南獻奉的貢品,本應收在禁宮庫房之中……何時成了你袁家私藏?”
袁成白了臉色,膝彎隐隐打着顫,仗着自家和柳府的姻親關系,勉強笑道:“葉指揮使怕是看錯了,這是……是我一個當行商的遠房親戚送來的,不是什麽安南貢物。”
葉指揮使笑了笑:“是嗎?”
繡春刀在箱中翻找片刻,又挑出一張裘襖,那并非一整張貂皮制成,而是用紫貂腦袋上的皮子連綴而成,毛色純黑,唯有頂端一點銀針,端的是稀罕異常。
“這可是太後與皇才能享用的紫貂皮,”葉指揮使皮笑肉不笑道,“袁大人哪位親戚這般神通廣大,連上用的皮料都能弄到手,不妨介紹給本官,也讓我開開眼?”
袁成再也支撐不住,雙膝抖成篩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太後與葉指揮使一般心思,原本只想小懲大戒,不料袁成此人太過大膽,非但貪墨安南貢物,連上用的紫貂裘襖都敢私藏。這樁罪過曝出來,說是“欺君”也不為過,太後縱然無意嚴懲,也不得不将人打入诏獄,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袁成是大理寺卿袁钊的胞弟,兄弟倆感情雖說不睦,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袁,打斷骨頭還連着筋。聞聽此事,袁钊忙不疊趕到萬春園,在正大光明殿外一跪就是兩個時辰,既為請罪,也是想替自己那不争氣的弟弟求求情。
內宦通禀時,慕清晏正好在正大光明殿陪同太後賞花,眼看園中芍藥蓬勃豔烈,太後卻露出嫌惡的神色,用竹剪刀将一朵碩大的粉芍藥剪下。
“咔嚓”一聲,動靜不大,跪伏在地的內宦卻出了滿頭冷汗,唯恐自己吃飯的家夥也跟着一刀兩段了一回。
琉湘捧着花器,接過那支脫落枝頭的芍藥,趁機對內宦使了個眼色。
內宦會意,跪伏着退了兩步,見太後沒別的吩咐,這才腳底抹油地退下。
慕清晏端着千金一窯的兔毫金茶盞,親手奉到太後跟前:“母後若嫌這花兒開得不好,命人丢了便是,何必跟這些個玩意兒一般見識?”
太後丢了竹剪,琉湘趕緊上前将花盆搬走,又挪來一盆正紅色的。太後撫弄着嬌嫩的花瓣,嘆息道:“哀家倒是不想一般見識,可惜總有人窺度着哀家老眼昏花,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樣。”
慕清晏知道太後心情不好,不想當這個踹墊窩的,可是琉湘拼命使眼色,她只能勉為其難地勸道:“袁钊不懂事,枉費了母後的器重,連自家親弟弟都管束不得,還能指望他什麽?母後若是氣不過,就把他叫進來,罵一頓出出氣也是好的。”
太後再愠怒,聽到這一句也不禁露出三分笑意:“胡謅什麽?那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又不是哀家殿中的貓兒狗兒,是說打就打,說罵就罵的?”
四周氣氛頓時一松,人人都是松了一口大氣,慕清晏打蛇随棍上,一邊默默唾棄自己,一邊将彩衣娛親進行到底:“什麽三品四品,說到底,還不是母後的奴才?母後罵他,那是賞他,他得感激涕零地受着。”
太後搖了搖頭,拿她沒法子似的,突然話音一轉:“依皇上之見,這袁成,哀家該如何處置?”
慕清晏心頭微凜,知道試探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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