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巴人之鬥
姬瑤花早幾天已遣人向樊逖說明了來意,樊逖以為事關重大,必得召集各部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姬瑤花一行抵達時,十三部巴人,甚至包括板循蠻,都已到齊,就住在寨子外面專供來往客人居住的那一排土樓之中。
次日一早,樊逖便邀請各部酋長商議此事。
白虎部從來不許板循蠻入寨,兼之寨外還有季延年,因此這一次大聚會,樊逖安排在寨子附近的一片曬谷場上。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二十幾個曬谷場,樊逖将最高處的一個安排給了蘇朝雲和季延年,姬瑤花頂着巫山神女的名號,金冠錦袍玉帶,坦然坐在季延年一側,蘇朝雲看她一眼,姬瑤花迎了她的目光抿嘴一笑,蘇朝雲立時別過頭去。
阿彌一直賴在蘇朝雲身邊不肯走,見了這情形,眼珠轉了一轉,蘇姐姐似乎和那位姬姐姐不太和睦呢,他要不要想個法子去……
一念未完,姬瑤花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阿彌打了個哆嗦,趕緊縮到蘇朝雲身後去。真可怕,那天在樹上時,他怎麽就覺得這個姐姐很漂亮很溫柔可親呢?
阿彌心有餘悸的模樣,讓蘇朝雲的嘴角微微一彎,同時想到,阿彌這般懼怕看起來溫婉可人的姬瑤花,反倒一點也不畏懼自己……
樊逖自己選了緊鄰蘇朝雲等人的一個曬谷場,對面則是板循蠻。
坐定之後,樊逖說明了姬瑤花的來意。諸部酋長,也知此事重大,不論贊同還是拒絕,都不肯貿然說話。
板循部向來與白虎部針鋒相對,不過板循蠻和附屬的那些部落,多是奉伺巫女祠諸女神,季延年既然在座,其實已經表明了巫女祠的态度,是以板循部酋長雖然猜測樊逖有出兵之意,也沒有直言反對,等了一等,見無人開口,便高聲說道:“照老規矩好啦!”
白虎部雖然能夠號令諸多部落,但是遇到大事,也不能獨斷專行。為免争執不休,各部共立了一個規矩,白虎部若能在比武之中勝過其他十二部,各部便聽從白虎部的最後決定;若是哪一部在比武中勝過了白虎部,便可以自行其事。
這是兩便之策,因而此話一出,底下一片哄然叫好。
樊逖面帶笑容,聲色不動地安排下去。自他接任酋長這二三十年間,這樣的比武,總共不過三次,可惜每一次都只贏了另外十部,對盤瓠部一負一平一勝,卻從未能勝過板循部;想來便是因為這個緣故,板循部酋長才這般膽壯。不過嘛,今時今日……
率先上場的,是以勇武聞名的獽蜒部,這一部人數最少,多年來每次械鬥,都吃了這個虧,因此這樣的比武場合,尤為奮勇敢進,白虎部每次都得派出最頂尖的好手,才能艱難取勝——畢竟,
輸給板循部也還罷了,巴人諸部之中,早有世代流傳的說法道板循部天生來便是白虎部的克星;但若是輸給人數最少的獽蜒部,白虎部還有什麽顏面去號令諸巴?
樊逖打量那健壯得像頭野熊的獽蜒勇士一會,示意他的長子樊離上陣。左右諸人有些詫異,樊逖的幼子樊青,這兩年來鋒芒最利,擒虎鬥熊,一寨人無人嘆服,連樊離也幾次輸了給他,酋長這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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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樊離上陣之後,諸人才明白個中緣由。那獽蜒勇士,年紀雖然不大,竟仿佛極有格鬥經驗,出手還有幾分陰險,那些小手段,若是換了樊青,只怕多半要上當。
樊逖注視着格鬥場中的兩人,樊離正被逼得步步後退,幾次險些跌出白石灰劃定的那個大圈,好在他韌性足夠,長于纏鬥,即便那獽蜒勇士一拳打得他臉孔青腫了半邊,也沒有慌張氣綏又或者是憤怒失常。
這一番纏鬥,直鬥了大半個時辰,到後來那獽蜒勇士漸漸後勁不續,終究被樊離抓住機會,拼着讓他在臉上又打了一拳,順了對方出拳之勢,一彎腰鑽入他右肋之下,狠勁一撞,那獽蜒勇士鬥了多時,腳下未免虛浮,被這全力一撞,撞得飛出圈外老遠,雖然一個打挺又跳了起來,這一局卻是他輸了。
這一局鬥得艱難,四下裏一片喝彩之聲。
樊離朗聲謝過喝彩的諸人,慢慢走回自己這方。他多處受傷,因為臉上受拳殃及耳根,現在耳中還是嗡嗡作響,絕不好受,只是此時此刻,卻不願示弱,以免輸了氣勢,因此仍是站得筆直。樊逖贊許地向他點一點頭。
那獽蜒勇士很不服氣,樊離只是抓住他一時疏忽贏了這局,若是戰場上生死相博,這一局還遠遠沒完,他可絕不會輸掉!
獽蜒酋長倒不這麽想,聽了他的抱怨,只簡單說了一句話:“真要上了戰場,樊離絕不會給你單打獨鬥的機會。”
樊離向來是白虎部的大将而非先鋒,樊逖點了他來迎戰,還真是很給獽蜒部面子了。
其後的幾個部落,有擅長箭術的,有擅長刀術的,也有擅長于結陣圍獵的,樊逖從容應戰,有勝無敗,季延年不覺輕輕嘆了一聲。白虎部人才如此之盛,也難怪能夠號令巴人諸部這麽多年了。
盤瓠部的武士尤為剽悍,這一次樊逖派出的是樊青。見識過樊離與獽蜒部勇士那一戰之後,樊青憋了一口氣,告誡自己切不可求勝心切、貪功急進。
這場上二人,鬥得熱鬧,場外諸人,也看得熱鬧。只是阿彌看的,卻不是這格鬥場,而是各部酋長武士風格各異的衣裝。他也知這等場合,蘇朝雲不會搭理他,因此扯住了蘇朝雲的一名侍女,問個不休。
那侍女初時還
有所顧忌,及至見蘇朝雲恍若未見,膽子也便大了。這侍女本來很是心疼阿彌小小年紀便被師父抛棄——任誰見了範成那逃之夭夭的情形,都會這麽覺得——因此十分耐心地為阿彌講解那些部落的來歷和風俗,奉祀的神靈有哪一些,各位神靈之間的恩怨糾纏,以及由此而生的各個部落之間的恩怨糾纏。阿彌聽得入神,時不時睜大了眼“哦”、“呀”感嘆一聲,又或是問一句“後來呢?”那侍女大受鼓勵,越發講解得盡心盡力。
蘇朝雲聽得身後的竊竊私語,很是無奈,只能專心看場中格鬥,盡力不去聽那侍女和阿彌的對答。
上午的最後一場,樊青險勝那盤瓠部武士。白虎部高興非常,午間送上來的飯食也份外豐美。
午間略作休息,比武再次開始。白虎部仍是有勝無敗,直至板循部武士上場。
那名武士名叫墨夫送,號稱打遍巴中無敵手,白虎部近年來派出去試探的勇士,從未能在他手中撐過半個時辰,其他各部,也都被他打了個遍。是以這名武士一上場,各部都安靜下來。
樊逖向身後招一招手,那群一直站在後方端茶送水的少女,向兩邊讓開,站在她們中間的那個姑娘,立時露了出來。
樊逖向各位酋長笑道:“這是我的女兒碧黛兒,漢名叫做明春水,是翠屏峰的徒弟。”
巫山弟子的大名,巴人各部,自是久聞。樊逖将明春水的師承來歷,說得一清二楚,擺明了不肯
占墨夫送不明內情、很可能會因為上場的是一個年輕姑娘而輕敵的便宜。這光明正大的姿态一擺出來,各部酋長,都暗自點頭。
明春水取下頭上身上叮叮當當的銀飾,大大方方走下場來,向四方嫣然而笑,她本就生得明麗動人,這一笑之下,更是仿若那陽光灑下來一般明亮灑脫、光彩奪目,墨夫送被她迎面一看,居然臉上紅了一紅。
阿彌早已小聲嚷了起來:“我喜歡這個姐姐!”
蘇朝雲微微一怔。
阿彌卻又伏在她身後細聲細氣地說道:“當然啦,我還是最喜歡蘇姐姐!”
姬瑤花聽得分明,“哧”地一笑,蘇朝雲淡淡看她一眼,心中卻覺得莫名的小小欣喜。
阿彌不無得意地向季延年眨眨眼。
姬瑤花又笑了起來,只不過這一回別過了頭去,沒讓蘇朝雲看見。
真不簡單啊。上升峰三脈弟子,無不善于揣摩這世上各色女子的心思性情,便是這小小少年,也深得個中三昧,她倒要看看蘇朝雲如何當這個教養嬷嬷來着。
這是比武,不是非要見個生死的戰場,因此明春水收起了狂野之性難馴的天羅帶,只以五虎爪對陣。
墨夫送使的是一
柄刃長三尺的獵刀,獵刀一出鞘,方才微微的羞澀之意,一掃而空,橫刀胸前,立時鎮定得有如岩石一般,向明春水略一點頭,示意由她先出招。
這般氣度,讓明春水也有了幾分敬意,稍稍退後一步,五虎爪虛搭在左臂上,輕輕一躬身,借了這一躬之際,右腳掌在地上一蹬,獵豹一般縱身躍起,五虎爪當頭抓了下去!
明春水一出手便如此淩厲,離格鬥場最近的幾人,只覺勁風逼面而來,不覺後退了幾步,其他諸部之人,則暗暗抽了一口冷氣,難怪得樊逖要讓這個女兒來對付墨夫送!
墨夫送橫刀奮力一架一推,刀與爪交擊,火花四濺,明春水倒縱出去,在空中一個旋身,再次撲下,然後再次被墨夫送格檔開去。
明春水大是興奮,墨夫送是真真切切當她是對手在過招呢,這般勇猛的對手,可有些日子沒遇到了。略退幾步,猱身重上,獵刀與五虎爪一連交擊數十次,锵锵之聲,在一片寂靜中聽得格外分明。數十刀下來,明春水的肩臂之上已經見血,墨夫送的後背也被劃了一道長長血痕。
板循酋長看看對面的樊逖,他現在明白樊逖為什麽會想方設法将女兒送到翠屏峰門下習武了,敢情就為了今天啊;聽說翠屏峰弟子向來有修羅觀音之名,菩薩心腸霹靂手段,極是難惹,墨夫送若是能取勝倒也罷了,現在看來,卻不是這麽一回事,不免躊躇着要不要開口打斷這場很明顯難以分出勝負、倒是很可能兩敗俱傷的格鬥。樊逖也在躊躇。他知道女兒尚留有餘手,不過,天羅帶的煞名,他也是有所耳聞的……想到此處,樊逖立時站起身來,高聲叫道:“碧黛兒退下!”
板循酋長立刻也叫墨夫送退了下來,呵呵笑道:“樊大哥,這一局就作平手,如何?”
輸了這麽多次,平手也不錯,這關鍵時候,總不能弄出人命來。樊逖覺得平局甚好,只是麽……可惜了板循部那些精兵了……
板循酋長又道:“既是平局,我板循一部,是否出兵,還可再行商量。”
樊逖拱手道謝,兩人相對而笑,心中卻都在暗罵對方老奸巨滑。
這已是最後一局。其他人都以為,白虎部今日勝了十一場,這十一部自當聽從號令調兵出征;板循部也大有商量餘地。有些性急的部落,已經開始準備傳令回去了。樊逖滿面笑容地道日已落山,請各位先用過晚飯之後,再行商議出兵一事為好。
坐在最高處的蘇朝雲三人,看得清楚,都覺得樊逖态度暧昧,恐怕借兵一事,還有得商量。
姬瑤花略一沉吟,輕聲問道:“季先生,蘇師姐,你二位似乎對借兵一事,很樂見其成?”
若僅僅因為
,她用季延年來威脅蘇朝雲,又用蘇朝雲來威脅季延年,蘇朝雲兩人不得不到場以表明态度,也大不必因為借兵之事恐有波折而露出憂慮之色。
蘇朝雲沒有回答,季延年則嘆息了一聲:“人人有不忍之心而已。”
從東京城那黑暗地獄中回到巫山,回首北望,只覺那黑暗尤為深沉痛苦,令人不忍追憶、不忍目睹,也不忍袖手,。
姬瑤花大略也能猜到季延年的意思,默然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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