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請巴之舞

晚飯時樊逖與季延年和蘇朝雲同桌,談及出兵一事,說道其他十一部雖然願聽從白虎部的號令,他卻需要說服白虎部十位長老同意出兵,畢竟,這是要遠赴南陽作戰,不同于以往只在巫山一帶盤桓;而且,要讓将士效力,只有他的命令,恐怕不夠。因此,他希望能夠由季延年和蘇朝雲探問神意,以神靈之名,號令諸部,這樣不但可以将板循部的精兵也調出來,更可以讓将士誓死效命。

至于這神壇,只要季延年和蘇朝雲點頭同意,一夜之間便可以建好。

蘇朝雲無語,看看季延年,都能夠體會到對方的無奈。

燓逖還真敢開條件啊!這樣的神壇一建起來,又有季延年和蘇朝雲同臺獻舞,只怕白虎部從今以後,便能夠以神靈為名,令得那些追随巫女祠的部落也不能不俯首聽命了。

姬瑤花在一旁笑盈盈地道:“樊世叔所言甚是。十三部精兵,從來不曾在一起作戰,真正上得戰場,恐怕配合會成問題。若能夠求得神意,讓各部精兵心志專一、令無不從,自是再好不過。”

說着又轉過頭來道:“季先生,蘇師姐,你們覺得呢?”

季延年凝神良久,說道:“巴人十三部,雖然奉祀的神靈不同,但都是太皞伏羲氏之後裔。只是年深日久,後人無知,不曾虔誠供奉罷了。如今既然要各部共同祭神,自然以祭祀伏羲為佳。”

蘇朝雲微笑。季延年大約是不想讓巫女祠供奉的神靈登上白虎部修建的神壇吧。只不過……她淡淡說道:“伏羲女娲,本為一體,若要祭伏羲,自然也該祭女娲娘娘才是正理。”

季延年尚未說話,阿彌已經拍手叫好:“是極是極!我還見過幾幅漢唐流傳的伏羲女娲畫像呢,正好畫出來給季先生和蘇姐姐參照參照!”

姬瑤花和蘇朝雲也都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季延年只好長長嘆息,知道自己已經輸了這一陣。

不過,輸便輸罷,在見過東京城的鮮血、烈火與眼淚,見過那遍地屍骸與瓦礫之後,白虎部多立一座神壇,其實也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得到季延年與蘇朝雲同意,樊逖笑得兩眼眯眯,立刻發下號令去,就在這片曬谷場的上方,背靠一面寬廣潔白的石壁,連夜築土立壇,鄰近各寨,也聞訊前來幫忙。天明時,神壇已立起,以木椿層層搗緊杵實的土臺,半人來高,四面以麻石圈壘,臺上三層松木,橫平豎直,立起一個高臺,形制全仿楚陽臺,只是按照季延年的吩咐,在臺中央另立了兩根碗口粗的木柱,柱頂彩幡飄舞,兩柱之間,相去不過三尺。松木臺兩側的土臺上,兩條長木凳一列排開,鋪了棉墊,以便樂師歌女就坐。

臺下正面,石徹臺階兩

側,各立着一面戰鼓。左右兩側的泥土地上,則插了蒼翠松枝,點綴着紅白梅花,雖然不能比楚陽臺的鮮花缤紛,在這隆冬季節,也誠為不易了。

樊逖陪着季延年和蘇朝雲踏看神壇,口中雖在謙讓道倉促之間,準備不夠齊全,日後定當好好營建一番,今日還要請二位将就将就了;神情之中,卻是大為得意。這神壇坐北朝南,背靠山壁,對面一大片開闊緩坡,坡上高高低低的曬谷場一路排至山路,正适合衆人拜祭。

冬陽升上對面山頂時,神壇上下都已布置停當,十三部酋長與随行長老、武士都已在他們昨天的位置上坐好。白虎部各寨離得近,男女老少,都換了新衣,簇擁而來,倒将這一大片山坡擠得無從落足。其中青年男子,均着彩繡錦甲,在日光之下,分外顯得壯美威武,看得其他各部十分眼熱。不說各部人丁都不如白虎部之多,便是這錦甲,也不是每一部都能有這個財力物力置辦整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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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延年與蘇朝雲尚未登臺,主持祭祀的是樊逖,持着節杖,先請各部長老吟唱代代相傳的《尼瑪歌》,從盤古天天辟地,唱到伏羲創八卦,女娲造人補天,立婚姻,後裔綿延,太皞生鹹鳥,鹹鳥生乘釐,乘釐生後照,後照時始為巴國,傳承至今。

一部長長史歌唱完,日已高升,山坡上的人群也開始興奮。

戰鼓敲響,一通急鼓之後,山坡上下,一片寂靜。

白石山壁上方,隐約傳來細細歌聲,伴着一線笛聲,若有若無,越發牽扯人心。

歌聲與笛聲漸近漸分明,季延年與蘇朝雲的身影終于在石壁上方出現,兩人均着素絲滾邊的玄色衣裳,頭上簡簡單單插着一枝白玉簪,在山壁上略停片刻,容得衆人看清,方才飄然掠下,長長裙裾拖曳過半空,卻沒有飄落在松木臺上,而是纏繞在臺上的兩根木柱之上,遠遠望去,竟宛然兩條長長蛇尾!

季延年和蘇朝雲從容盤繞在木柱之上,季延年微微向外傾身,仰首迎了日光,短笛橫吹,正是先前《尼瑪歌》的調子,只是笛聲清亮悠揚,配合蘇朝雲的明亮歌聲,其中意韻,又大不同于先前長老們所吟唱的史歌了。

一段唱罷,季延年和蘇朝雲身形一動,交換了方位,蘇朝雲向外傾身,琵琶反彈,铮铮然大有金戈之氣,季延年縱聲高歌,也是铿锵激越,唱的卻是周武王伐纣之事。巴師勇銳,武王伐纣時特意征調巴蜀之師,陣前歌舞以壯軍心士氣,開戰之後獨當一面,率先陷陣沖鋒。

這是巴人的榮耀,史有明載,萬世流傳。經了季延年和蘇朝雲的詠唱,更是讓各部武士,熱血騰湧,萬分驕傲自豪。

一曲将盡,各部長老重新開唱《

尼瑪歌》。蘇朝雲将琵琶望柱上一縛,季延年也将短笛挂在了木柱上,随着長老們的吟唱開始起舞。

季延年與蘇朝雲的身形柔蔓,依托木柱,肢體交纏盤繞,恍若巨蛇一般,若是換一個場合,真個有無限旖旎之感。不過此時此境,臺下的吟唱聲抑揚頓挫,兩人的神情端凝莊重,令得那舞姿也是同樣肅穆莊嚴,與那纏綿之意,交相映襯,別具一種撼動人心的奇異力量。

長老們唱完,季延年和蘇朝雲又接了上來,較之初次所唱,足足高了一個音調,笛聲與歌聲直上雲霄,而那白石山壁上,忽地又飛下兩個人影來,緣壁而下,堪堪停在石壁上半部分,卻是姬瑤花和阿彌。

姬瑤花仍是金冠錦衣玉帶,光彩眩目,左手握了系在山頂老樹上的彩錦,右手中則平舉着一大罐墨汁;阿彌也打扮得恰似小仙僮一般,腰間縛着一條彩錦,另一頭也系在山頂老樹上,将他懸吊在半空中,雙手各握一枝大號狼毫,左右開弓,在白石山壁上信手揮灑開來,畫的正是伏羲女娲交纏起舞之圖。

松木臺上,又開始吟唱武王伐纣、巴師為前鋒的故事,姬瑤花縱身解開兩條彩錦上的活結,讓兩人下墜數尺,阿彌停在石壁中間一段,随了歌聲與琵琶聲,描畫武王伐纣、巴師出征、前歌後舞、以淩敵陣的情形,

阿彌年紀尚幼,筆下人物,因此也尚有幾分稚拙之氣,不過正因為不太精致、匠氣不顯,倒與這山野的純樸豪邁十分契合。

随了琵琶铮铮之聲,坡下各部武士,不知不覺之中,開始敲着刀鞘唱和。曲終之際,衆人更是舉刀齊聲高歌。

樊逖笑眯眯地看着這臺上臺下的唱和。

一曲終了,季延年和蘇朝雲已攀至木柱頂端,在柱上輕輕一踏,借力飛縱向山頂,仿佛神靈乘風而來又乘風而去,不沾塵灰,翩翩然不見其首尾。

阿彌也已畫完最後一筆,将兩枝筆往墨罐中一丢,攀着彩錦,飛鳥一般上了山頂,趕緊追着蘇朝雲去了。

姬瑤花右手仍舊托着墨罐,左手卻放開了彩錦,縛仙索飛出,纏住臺上木柱,帶動她身形,輕飄飄地掠過神壇,落在壇前,将墨罐交與樊逖,微笑着說道:“這繪神器具,還要煩請樊世叔代為收藏了。”

樊逖鄭重其事地接過來,交與長子樊離。

姬瑤花這般收尾,樊逖還是非常滿意的。神壇在此,繪神器具也要收藏在白虎部中,且看還有哪一部,能夠質疑白虎部超然獨尊的地位與尊嚴。

樊逖滿意之後,借兵一事,自是順理成章;便是板循酋長,當此群情激奮、部下紛紛請戰之時,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因為墨夫送率先站出來表示願意帶領他的兄弟一

同出征,板循部的武士,便由他統領。

各部酋長領命之後,吹響征兵號角,由鄰近各寨,将號令依次傳遞下去,又議定了集結地點——不在這萬山叢中的白虎部,而是在與各部距離相差較為均勻、離南陽也更近一些的當陽城,出征主帥,則由樊離擔當。

站在石樓之上,望着白虎部的精兵陸續開拔,蘇朝雲倚着樓窗默不做聲,倒是季延年,指頭輕叩着窗臺道:“樊逖這一回,算是心想事成了。”

阿彌趴在窗臺上,兀自在回想方才神壇上的歌舞,他有重任在身,不能坐在正面瞧個清楚,那是很不滿意;想了又想,轉過身來扯着蘇朝雲的衣袖道下一次他可一定要看夠了才動筆。

蘇朝雲“唔”了一聲,也沒說什麽。

季延年若有所思地看一看她。

神壇之上,蘇朝雲已然不是從前那冰冷清淨的水精蓮花,歌聲與舞姿就如同她彼時的琵琶聲一樣,帶着烈火一般灼燒人心的熱情與力量。

但是臺下的蘇朝雲,雖然待人稍覺親近,骨子裏卻是如同從前一樣寧靜淡然,甚至更多了一種雖千萬人也夷然不動的冷峻氣勢。

他原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将要看到那冰冷花瓣重重包裹之中的溫暖柔軟的花蕊,現在看來,卻還是低估了蘇朝雲的養心功夫。

季延年心中,難免有些悵惘,只是,悵然之餘,又暗暗生出不無敬意的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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