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薛家洗冤
回到臨安,顧太太心疼地将顧三公子仔細檢查了一番,覺得小兒子這一趟遠路走得,真是又黑又瘦,拿定主意要好好補一補,以後絕不放他去淮南這麽危險的地方,害得她夜夜不能安睡,總夢見種種不好的事情,日日跑去向菩薩求請許願。顧清敏嚷着太太偏心,顧老爺深有同感,不過念在小兒子這一次很有敬愛兄長的美德,也就沒有說什麽了。便是顧家小魔頭,因為知道小叔這一次是專程去看望父親,破天荒地恭恭敬敬向顧三公子敬了一盞茶——沒加辣椒水、螞蟻、蠶沙等等佐料的真正清茶。顧清敏眼見得小弟泰然自若地受了這一盞茶,簡直要替他臉紅。
顧清敏找了個空去薛老太太那裏報了平安信,休息幾天便回茅山去了,顧老爺因為戶部事務繁忙而被召回任度支員外郎,顧太太忙于家務,大少奶奶和大姑娘忙着照看孩子,顧三公子則被送到了顧家族叔推薦的一位宿儒嚴知節那裏溫習功課——朝野之間,已經在傳聞,太學不日便要重開,各家各戶,但凡有子弟想要入學者,這些日子,都開始提點着自家子弟讀書備考了。
嚴知節住在草橋門附近,與清波門恰好東西相對,是以每隔兩三日,顧三公子便要帶着陳知節布置的功課,穿過臨安城前去請教。嚴知節年事已高,姜桂之性卻彌老彌堅,門下弟子,常常被訓得面無人色,而因為有顧家族叔的特別囑托,嚴老先生對顧三公子更是加倍嚴格,以為非如此便對不住多年老友。顧三公子雖經顧老爺多年嚴詞厲色外加鐵算盤的訓練,被嚴老先生這麽整日板着臉一套套道理地念叨,也還是痛苦萬分,更不用說嚴老先生對他特別照顧,布置的功課往往是其他同窗的兩倍。
好在薛老太太的住處,就在草橋門內竹椅子巷中,顧三公子總會在來去嚴老先生家的途中,拐進去看一看薛老太太,陪老太太聊聊天,當然,大多數時候,顧三公子只需要點着頭嗯啊幾聲,或是驚訝地問一句“是嗎”,老太太便會順着他感興趣的話題高高興興地一直講下去。于是,顧三公子在老太太的唠叨之中,知道了薛家這幾十年來的無數大事小事,尤其是有關薛一娘的點點滴滴。很顯然薛一娘那等貼身擒拿、越牆渡房的本事,不是薛家這等将門教出來的,老太太也說不清楚教了薛一娘五年時間的那個繡娘,是何等人物,而且,薛一娘的繡房,是不許任何人進去的,所以,薛老太太心目中,薛一娘只不過是學了一手好繡藝而已,估計薛家上下,知道真相的只有薛長恭或者再加上薛老太爺。
顧三公子不免暗自嘀咕,薛一娘這情形,怎麽聽起來和自己挺相像的啊?惟一不同的是,那個繡娘,以教繡
藝為借口,光明正大地在薛家一呆便是五年,薛家父子更是心照不宣地将薛一娘當成了扭轉敗局的暗子;教自己的那個游方道士,卻總是鬼鬼崇崇地半夜摸來,要不是碰上二哥,打了一架,只怕到現在家中還無一人知道自己都偷偷學了些什麽。
過了一段時間,同窗們混熟了,顧三公子方知其中一位同窗的叔祖乃是樞密院副使,故而時常會洋洋得意地向大家炫耀他在家中聽來的軍機之事。顧三公子于是有意無意地引着他說起淮揚戰事,好在有着現成的借口——顧大公子和姑爺都在淮南任職,關心淮揚戰事,那是理所當然。那位同窗當仁不讓,特意為他仔細打聽了來。因為金軍在大散關被吳氏兄弟所敗,在鄂州又被岳飛所敗,不得不與僞齊轉攻淮揚,淮北各州,今日歸宋,明日歸齊,後日又歸金,反複争奪,戰況極其激烈。在這位仁兄眉飛色舞、唾沫飛濺的講述中,顧三公子捕捉到了宿州薛氏父子的名字。薛将軍日前在皇藏峪樹旗招兵,已經一連打退了僞齊宿州鎮撫使的三次進攻,殺敵上千,樞密院中已有官員提出是否可以為薛氏洗清叛逆罪名,以激勵失陷于北虜之中的其他将士;但是也有官員以為,薛氏有守土之責,卻失陷宿州,按律當死,更不可饒恕的是後來又有降敵之名,如果赦免薛氏的話,其他死守不降的将士,未免寒心。
這番争論,在薛氏父子設計生擒僞齊宿州守将劉淮之時,開始偏向主張赦免的一方;而在薛長恭親赴臨安獻俘并表白冤情與忠誠之意時,整個樞密院的風向,都倒了過來。
一聽說薛長恭到了臨安,顧三公子立時覺得心頭狂跳,勉強挨到嚴老先生講完書、打發他們回家,出了陳家,即刻飛奔向竹椅子巷。
薛老太太滿面紅光,笑着說道:“三郎來得正巧,我家大郎今日差人送來書信,薛家洗冤有望了,真是菩薩保佑!”
顧三公子原以為薛一娘必定也一道來了臨安,畢竟薛老太太獨自在此,薛家不一定放心。及至聽說薛長恭只是差人送信過來,不免大失所望,只是見薛老太太高興,便也陪着笑道:“恭喜阿姆,賀喜阿姆!”
薛老太太又道:“一娘這妮子,剛到這兒便出去買絲線了,說是打算将那幅呂祖像盡快繡出來,好答謝三郎和二郎。三郎且坐一坐,待一娘回來,讓她替我家老爺和大郎好好兒謝一謝三郎。”
顧三公子怔了一怔,滿腔的歡喜瞬時間湧上來,想要謙讓幾句不用謝之類,又恐薛老太太真個不讓薛一娘出來道謝;若是不謙讓吧,似乎也不太對,薛一娘知道後會不會覺得自己在挾恩求報?左思右想,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好在薛老太太對他印象
甚好,見他讷讷無言,便以為這小郎君真個實誠,反倒勸顧三公子不要客氣,又道待過幾日,要和薛一娘到靈隐寺去好好拜一拜佛祖菩薩,請一道平安符送給他權表謝意。
聽薛老太太這口氣,薛氏洗冤一事,似乎已有絕對把握。顧三公子忽地想到,那位同窗曾說過,最早主張為薛氏洗冤的,是深得聖心也深得樞密使大人信重的兵房主事朱逢春,樞密院諸位官員,多為文職,與鎮守宿州的薛氏素無往來,最初多半也是因為朱逢春的緣故才會有人附和。
唔,朱家世代将門,朱逢春會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出頭為薛氏說話,也不足為怪。顧三公子這麽想着,心頭卻不可自抑地生出極其古怪的想法:朱逢春出這個頭,是因為薛一娘的緣故,而不是為了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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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毫無依據,但是這樣突如其來、毫無依據的臆想與猜測,于他而言,已經不止一次正中事實。
這樣的臆測,讓顧三公子心中大不是滋味。
正徬徨間,被遠遠撇在後面的小七,背着書袋氣喘籲籲地趕過來了,苦着臉道:“三少爺,今兒個是槟哥兒生日,太太說過叫你早點回去的。”
顧家寶貝金孫的生日,顧太太自是看得極重。
顧三公子跳了起來,他還沒有給小魔頭買禮物,若是空手回去,小魔頭能将他耳朵嚎聾。
薛老太太知道顧家有事,倒沒留他們,不過送了一尊小小碾玉觀音,說是給小哥兒添福,顧三公子不好推辭,揣了回來之後,尋思着這觀音上的絡子多半是薛一娘親手打的,這麽一想,便舍不得送出去了,反正家裏也不知道自己和薛家來往不是?找到這個理由,便心安理得地将那碾玉觀音塞在了自己枕頭下。
那一幅本來應該送給顧太太做壽的白衣觀音,則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書箱中,每晚拿出來輕輕摩挲一回,冥想一回。
時已初夏,月白風清,顧三公子走完一趟拳,默默伏在床上,望着窗外月色出神。此時此刻,竹椅子巷中,薛一娘在這同一輪明月之下,究竟在做些什麽,想些什麽?她有否想到自己?有否想念自己?那看似永遠冷清疏淡的面孔之後,究竟藏着何等心思?
反複思忖,只覺心中如饑似渴,無以安撫,輾轉良久,終究忍不住爬了起來,在房中一趟一趟地練拳,極力讓那舒緩的招式與緩慢流淌的內息,抑制自己想要奔向薛一娘的沖動和欲望。這是人煙稠密、藏龍卧虎的臨安,不是天高任鳥飛的淮北,他不能那般任性放肆地翻越臨安城牆、穿過大半個臨安城,要顧忌到自己身後的整個顧家的名譽和聲望,也要顧忌到薛一娘的閨譽——薛一娘絕不會樂意看到她閨閣淑女的面紗
被他不小心揭開,從此不能安然隐藏在人群之中。
然而理雖如此,顧三公子卻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才能夠勉強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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