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求親記
且說顧太太回去之後,與周嬷嬷說起薛一娘,眉開眼笑,周嬷嬷也會湊趣,在一邊說道,薛家對太太這麽熱情,薛一娘又特意送了一幅親手繡的呂祖像作為回禮——誰不知道二少爺拜在茅山門下,這呂祖像,其實正是送給二少爺的吧?看起來薛家和薛一娘對二少爺都很有好感,這門親事若是成了,當真是天賜良緣啊!
顧太太被周嬷嬷這番話說得更是心花怒放,這一夜不免與周嬷嬷聊了許久,從找誰提親、聘禮該怎麽下,到納吉婚娶該怎麽辦,最後都計劃到了将來孫兒該取什麽名字、次子成親又該給小兒子找個什麽樣的新婦,越說越是興奮,直至周嬷嬷撐不住,瞌睡得頭直點時,顧太太才意猶未盡地打發她下去睡了,兀自在榻上輾轉了許久。想到後來,又讓顧太太發現一個問題:顧清敏自幼便性情執拗古怪,如今身份又特別,他的親事,父母大約只能做一半的主,若是不稱他的意了,還不知翻出什麽愁人的花樣來。
這麽一想,顧太太又睡不着了。
捱到天亮,顧太太已經想好主意,早飯後送了顧老爺上衙門,便召來顧三公子執筆,由顧太太口述,給顧清敏寫了一封家書,信中自然要提及薛家的事情,順帶将薛一娘誇了一誇。聽到此處,顧三公子執筆的手不免顫了一下。顧太太偏生又想起什麽來似的問他:“三郎啊,你也是見過薛家一娘的,你覺得……”
顧太太還沒說完,顧三公子已經睜大眼回答道:“啊?我沒注意來着。”
打死他也不肯在顧太太面前老老實實說出此時此刻自己心裏的真正想法。至于為什麽,顧三公子還沒想清楚。他只是覺得害怕,似乎若是這般承認了自己對薛一娘的心思,便是将自己陷入了最柔軟最脆弱的境地,任人宰割。
顧太太眼裏,小兒子向來純良乖巧,沒有注意別家小娘子的品貌性情,那也是兒子知禮,難免要琢磨着,将來娶親,可一定要尋個溫柔體貼的,不然的話,小兒子這麽乖,還不被新婦欺負了去?
顧太太的這封信寫了很長,有關薛家和薛一娘的那一部分,被掩沒在其他瑣碎的家長裏短之中,是以顧清敏讀信時完全沒有發現顧太太的重點內容,但還是很有耐心地對顧太太的每一個問題都在回信中做了答複:山上不熱,夏衣足夠,蚊蟲雖多、好在有藥物,今年過年前可以回家,近來并無受傷,等等,諸如此類。至于薛家,顧清敏不知道老三是怎麽跟顧太太掰的,便順着顧太太的口氣,含糊其辭地寫了幾句薛長恭忠勇可敬、薛一娘孝順可嘉、薛老太太和藹可親之類的話。
比起信來,顧清敏更關心的是随信送過來的那幅呂祖像。
他那
位熟知各門各派武功招式心法路數的師叔祖,将繡像仔細觀摩了之後,很肯定地對他說,這繡像必是一氣呵成,所以針腳與氣韻均是細密連貫、毫無折轉接合之處;而繡像人不但手力出衆,眼力也奇準,所以色彩變幻,自然流暢,幾有天衣無縫之象。
顧清敏大是震驚,這樣一幅精致的繡像,哪怕是經年老手,沒個十天半月,料來是拿不出來的,薛一娘的手段還真是……只不知究竟是哪家弟子,沒等到下文,趕着問了一句:“師叔祖可看出來是哪家弟子的手筆了?”
那位師叔祖的臉沉了下來:“這是繡像又不是屍體!”沒有傷口,看不出兵器招式,叫他怎麽去辯認?
顧清敏嘿嘿一笑,沒敢多說了。
師叔祖卻又道:“總之小心點別招惹沒錯。”太古怪了,這樣的眼力和手力,卻拿來刺繡——不過,不會這麽湊巧吧?師叔祖的神情變得鄭重,正色說道:“我料着多半是錦娘子的弟子,錦娘子以教授繡藝為業,常年在高門大戶中行走,與各門各派,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不過這麽些年來,犯在她手上的人,還沒能讨得了好去,有幾個做得出格的小門派更是被她全滅了的,我說你怎麽惹上這樣一個人物?以後遠着點兒!”
錦娘子其人,顧清敏也略有耳聞,各路人馬忌憚錦娘子,倒不僅僅因為她自身的本事詭秘莫測,也因為錦娘子與不少官宦人家關系密切,真惹了她,除了暗裏的手段,還有諸多明裏的手段來折騰對手的五親六眷,就算這錦娘子據說從不親手殺人,被她折騰得生不如死的卻不知凡幾。顧清敏原本就猜測疑薛一娘與她的關系,現在看來,多半可以斷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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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讓師叔祖都敬而遠之的人物,實在不多。
有這種睚眦必報的小人習性的前輩高人,也實在不多。
顧清敏再一次想到石頭身後那個禍害淵薮。
可惜師叔祖“遠着點兒”這話已經說晚了。不過好在招惹薛一娘的不是自己。想想自家三弟現在的麻煩和将來的頭疼,顧清敏不免有些兒幸災樂禍。
再說顧太太拿到回信後,首先找的便是顧清敏評價薛家的這一段,讀完之後覺得這樁親事可算圓滿了,顧清敏什麽時候會注意到她在信中提到的哪家女兒如何如何了?更不用說在回信中特意提及了。
顧太太只覺自己已想得色色周到,可不能再等下去了,這世代将門,嫁女兒過去雖然不妥當,娶新婦過來卻再好不過,家裏父兄長年在外征戰,都是婦道人家支撐門面,養出來的女兒,大都是賢惠肯吃苦、能持家能生養的,口碑甚好,高家曹家吳家這些一二品大将家的嫡系女兒,往往是為後為妃,尋常官宦
人家是求不到的,不過再往下的将門女兒,還是可以去求一求,聽說已經有人上門去向薛家求娶薛一娘,好在被薛老太太推掉了,說是要等淮揚那邊的消息,畢竟薛老将軍才是一家之主。
晚上顧太太向顧老爺說起請媒提親的事情,顧老爺聽顧太太說得頭頭是道,這門親事處處皆好,加之他也是見過薛長恭的,覺得有子如此,薛家的家風料來是好的,以薛長恭的品貌,薛家姑娘應該也不會委屈了自家兒子,當下欣然應允,為表鄭重,親自寫了顧清敏的庚帖,明日休沐,正好可以請媒提親。至于禮物,都是顧太太早就打點好的,倒不用操心。
話說顧老爺找朱砂寫庚帖,早就驚動了顧三公子,小七打聽了之後,趕緊溜回來報信:老爺和太太明日要請媒向薛家提親了。
本來麽,以小七的耳目靈通,不至于打聽不出提親的是二少爺,不是三少爺,只是先入為主,總以為薛小娘子是三少爺的,哪裏會想到二少爺身上?便是覺得有些兒不對頭,譬如說太太為何特意向二少爺提起薛家,但也被他自行解釋為這是為了三少爺着想,所以才向二少爺打聽薛家如何。
顧三公子這一夜自然是沒有睡好。一時喜一時憂,最後連他自己都弄不清心中是何等滋味,究竟是希望薛一娘答應還是拒絕。他已經朝着薛一娘走了九十九步,這最後一步,卻怎麽也沒有勇氣邁出去,現在有人替他做了決定,心中恍惚有如釋重負的認命之感。
次日早飯後,顧老爺要去請媒了,家中人大多已知道,都來向顧老爺道喜,大少奶奶和姑奶奶都是見過薛一娘的,覺得這姑娘雖然有些兒冷清嚴肅,不過也算難得了,最重要還是顧太太和顧清敏都看得上,兩人圍在顧太太身邊,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顧太太滿心歡喜,顧三公子神思恍惚地跟在一旁,完全沒聽清她們在說些什麽,倒是小七越聽越不對勁,及至聽到大少奶奶明明白白地說到二少爺娶親後三少爺也該好生打算打算時,總算知道他和三少爺都錯了,立時臉色煞白,拼命拉扯顧三公子的衣袖,無奈顧三公子神游天外,小七急得在他手臂上使勁一掐,顧三公子猝不及防,“哎呀”一聲,略略回過神來,小七趕緊踮起腳附在他耳邊說道:“三少爺不好了,老爺和太太是要為二少爺求娶薛家小娘子!”
顧三公子花了一點時間才明白小七在說什麽,這一明白過來,臉色便是大變。
是了,他怎麽就沒注意到,顧老爺要去提親,卻沒有人來向他道喜!
轉眼看見顧老爺已經笑容滿面地向外走,顧三公子也管不了那許多了,急忙撲過去扯住顧老爺的袍袖,顧老爺詫異地轉過身來,顧
三公子滿頭是汗,臉上通紅,卻又嗫嚅着說不出話來。顧老爺難免怒從心起,一腳便踢了過去,一邊喝斥“胡鬧”。顧太太慌忙趕過來,那邊小七早已将顧三公子扶了起來。
大少奶奶見情勢不對,示意衆人都退下,自己則最後一個退了出去,将躲在門邊上試圖偷聽的小魔頭強行拉走,又将房門輕輕關上。
走不多遠,便聽見裏面顧老爺怒喝了一聲“孽障!”随即便是“哐”的一聲響,似有重物翻倒,接着又是一片瓷器碎裂之聲,想是顧老爺的鐵算盤砸倒了博古架,架上瓷器碎了個幹淨,大少奶奶心疼得捏緊了手絹,那架上擺的可都是官窯秘瓷!
好半晌,房門打開,顧老爺鐵青着臉吩咐家人道,記清楚,他是去給三少爺提親,不是二少爺,誰要敢說漏嘴,一律杖責五十,再賣為賤奴。待到顧老爺走後,顧太太趕緊将頭青臉腫的顧三公子從地上拉起來,一邊替他洗臉擦藥,一邊抱怨道這麽大的事居然不和姆媽透個氣兒,想想剛才,顧老爺的鐵算擲了個空,惱怒之下撈起算盤便往小兒子頭上身上狠狠敲打,這小子只低着頭不躲不閃,要不是自己拼命攔住,還不知會打成個什麽樣兒,這麽想着,顧太太都覺得心尖兒直打顫,抱住顧三公子便流下淚來:“你這個孽障,怎麽就不知道早點兒和姆媽說一聲!”
害羞也不是這麽個害法呀,這幸好還沒請媒,要不然的話,顧家的臉可就丢得大了,顧老爺非得要将這禍害打個半死不可。
顧三公子渾渾噩噩地坐在那兒,心緒紛亂,仿佛期待着那不可知的命運到來,又害怕着那隐約已經預知的命運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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