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任飄搖4
壽筵至夜深時方才結束,各人尋了自家的船只回去。
譚主事與朱逢春的住處,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吳持很遺憾不能邀請溫奇與他同路,約定了後日去朱逢春府上拜訪,方才上船離去。
船只自西湖徐徐駛入城內河道,雖是深夜,河道兩旁的游廊之中,仍不時有三五成群的行人來往,游廊之外多有店鋪尚在營業,行人連燈籠都不須提。
朱逢春的宅第緊鄰河道,故而引了一條小小水道通入側院,一行人在大門附近的埠頭泊了船,自有家仆将船劃進側院水門內。
朱逢春帶着溫奇,拾級而上。
經過游廊時,右側游廊中,一個倚欄而坐、自飲自酌的漢子,忽地将酒壺往石階上一擲,抄起藏在廊柱後的一根鐵釺便刺了過來。朱逢春拉着溫奇疾忙閃避,卻不料那酒壺砸碎後流出來的竟是清油,青石階立時變得滑不留足,朱逢春這一閃避,立足不穩,險些摔倒,緊跟在身後的溫氏兩名家将,搶過來時步子邁得太急,狠狠摔了下去,而鐵釺已到溫奇面前。
溫奇毫不猶豫地仰天倒下,一邊大叫“救命”。
鐵釺走空,那漢子手腕一抖,迅速變招刺向溫奇的胸口,滿心打算着就算這一刺不中,溫奇這麽仰天倒下去,只怕也會在青石階上摔個頭破血流,又或者直接掉入河中凍個半死。
但是方才摔倒的兩名家将,早已應聲滾了過來,堪堪接住倒下來的溫奇;而游廊頂上,一個黑衣人飛鳥般撲下,揚手便是三顆鐵蒺藜,逼得那偷襲的漢子收回鐵釺格檔暗器。而在此同時,偷襲者身後的廊頂,又有另一個黑衣人沿了廊柱悄然滑下,手中劍暗黑細長,輕輕遞出,仿佛黑夜裏的游蛇,出招并不快,卻正等在那偷襲者的後心處,偷襲者為了收回鐵釺格檔鐵蒺藜,上身略略後仰,便如同将自己的後心送到那柄無聲無息、也無反光的長劍之上一般。劍尖一觸到偷襲者的衣服,那黑衣人驟然挺劍,若非朱逢春及時喝了一聲:“留他性命!”長劍便要直刺入他後心之中了。
因着朱逢春這一喝,劍尖在入體之際上挑了一分,一觸即走,連刺那偷襲者七處筋脈,轉瞬之間,已讓這刺客軟癱在地,動彈不得。
溫奇從有幸當了他軟墊的那名家将身上爬起來時,兩個黑衣人已經重新消失在黑暗之中。
溫奇叫了起來:“喂,怎麽又走啦,好歹讓我看個臉吧,免得認錯人!”
朱逢春微異:“你不認識他們?”
溫奇立刻搖頭:“不認識。又不是我找來的人。”他家那個神通廣大的舅舅,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幫慣于隐跡潛形的殺手,硬生生變成了他的保镖。真同情那夥不走運的家夥,怎麽就得罪了自家舅舅,折騰來折騰去,總也跳不出一個套一個的陷阱,不得不低下頭來作牛作馬。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幫家夥還真是好用得很啊……
朱逢春看看一臉無辜的溫奇,再想想他背後那兩只神通廣大的狐貍,決定還是不去追根究底比較好,轉頭吩咐自己的兩名家仆過來,将地上這個倒黴的刺客送到大理寺去。
安安靜靜地回到住處,朱逢春親自看着溫奇躺下,正待離開,溫奇忽然說道:“五舅舅,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想殺我?”
朱逢春自然明白,他說的“他們”,不但包括埠頭上那個刺客,也包括借酒撒瘋、形跡可疑的齊勇。
想了一想,朱逢春說道:“令堂與令舅當年得罪的人挺多的。”他說的可是實話,姬家姐弟當年不知算計過多少人,總有人會咽不下這口氣,想要在溫奇身上報報冤仇。
溫奇撇撇嘴:“就算是這樣吧,可他們不是更應該抓了我去要挾我家裏人嗎?”
朱逢春語塞。
溫奇又嘀咕着道:“再說了,又不是什麽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犯得着往死裏得罪我家嗎?”
又不是不知道自家母親和舅舅大人的手段。
朱逢春大為頭疼。這小祖宗不好糊弄,該說些什麽呢?
溫奇固執地道:“我想知道為什麽,免得死了還是個糊塗鬼。”
朱逢春略一猶豫,便簡截地解釋道:“有些人不希望看到宋金和議。”
所以要刺殺質子,激起統兵大将對金人的仇恨,從而對官家執意許和的旨意,陽奉陰違;再配合金人那邊的主戰将領的有意挑釁,這一戰很可能會持續下去。
他幾乎可以确定,今晚被擒的刺客,一定會讓大理寺将線索追到某位或者是某些主張一直打下去的金人将領頭上去。
溫奇追問到底:“哪些人?”若是一個謎就擺在面前,而他又沒能追究出謎底,他會一直睡不着覺的。
朱逢春答道:“僞齊是最可能的主使者。金人之中也有不少人不願議和。其他人恐怕不過是被利用罷了。”
br> 金人初入中原時,人情地理皆不熟悉,又兼本族之人太少,放到中原的人海之中,深恐被淹沒掉,所以立了張邦昌為僞楚皇帝,又立了齊豫為僞齊皇帝,打的便是以漢制漢的主意。不想金人一退出東京城,做了三十天皇帝的張邦昌便将避居佛寺的哲宗孟皇後請了出來垂簾聽政,此後更鄭重其事地尊當今官家為帝,只留下僞齊替金人鎮守中原。這些年來,僞齊一直是金人南下的先鋒,如今宋金議和,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僞齊惶惶不可終日,想方設法要讓這場戰争延續下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于金人,原本便對議和一事頗有争議,如今岳飛已死,金人之中主張一戰而滅宋的呼聲,越發高漲,想方設法要挑起戰事。刺殺各家質子,只怕也是這些人的主意。
岳飛已死,是戰是和,如今竟全操于金人之手,每每思及此處,朱逢春都要費盡力氣才能壓下心底的怨忿與惱恨。
溫奇想了想,又道:“那個叫齊勇的武官,也是被利用的嗎?”那種含冤抱屈的怨忿與血性之中,究竟隐藏着什麽,他形容不出來,可是總覺得,齊勇應該不是僞齊的人。
朱逢春嘆了口氣。
像齊勇這樣不甘心議和的武将,為數不少,只是本朝制度,以文統武;本朝軍制,将不專兵。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禍,固然得免;武将出征,諸多掣肘,也在所難免。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同僚之間相互猜忌,便是臨敵應變,也須得聽命于監軍宦官乃至于千裏之外的官家,是以本朝雖然號稱養兵百萬,靖康之變時,卻每每一戰即潰,奮勇者再如何孤師血戰,也難挽大勢。如此情形之下,齊勇諸人,只能是空有豪情壯志,徒留得滿腔怨忿不平。
齊勇這些人難道就不明白,就算是質子死在臨安城中,哪怕他們的父兄是鎮守一方的大将,也無法孤師北伐?何況,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為了某一個子弟之死而押上整個家族甚至全軍的性命前途的。
更何況,金人與僞齊挑撥齊勇這樣的武官又或者親自派刺客來刺殺質子,為的多半還是要離間這些質子的父兄與朝廷的關系,以便于從中取利。齊勇這些人,怎麽就想不明白這一點利害關系呢?
只是這些話,朱逢春覺得還是不要對面前這個小小孩童說出來為好。
不過溫奇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甚是滿意,并不追問齊勇為什麽會被利用,将被頭拉到下巴底下,笑眯眯地道:“五舅舅,今晚多謝
你了。”
朱逢春本想謙讓一下,溫奇身邊跟着那樣一群人,的确用不着他多事出手;但是想到那些人的身分和出手的狠辣,若真個在長公主的別院中冒了出來,倒是溫家的不是了。
溫奇這番道謝,他的确是當得的。
當下只笑一笑,拍拍溫奇的頭,轉身離去。門外守着的邢嬷嬷,帶着兩名侍女,向他躬身施了一禮,目送他出了小院門,方才示意兩名侍女随自己進去,守在外間,邢嬷嬷就在裏間的羅漢床上打坐守夜。
朱逢春看看小院的院牆與房頂。那些慣于夜行的殺手保镖,想必正潛藏在某個地方看守。溫奇此次入京,陣勢可真不小。姬瑤光派了這樣一群保镖過來暗中保護,八名溫氏家将輪班明裏跟随,姬瑤花則另選了四名嬷嬷八名侍女輪流守夜,猶自不放心地将溫奇扔到自己府裏來,估摸着方攀龍也會被牽扯進來,哦,方攀龍已經被牽扯進來了,今晚他可不就及時站到了溫奇身後?
護雛護得這般厲害,朱逢春難免要替溫奇的将來擔憂,這樣惟恐不周到的重重保護之下,神武侯的世子,姬瑤花的兒子,可別長成個只會倚靠父母、坐享其成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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