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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過去。
“老三,還在外邊磨磨蹭蹭的做什麽,還不快些進來!”容老爺坐在大堂裏的椅子上,看着容三少爺那縮頭縮腦的模樣心裏就來氣,去年老三都及冠了,可還是一點擔當都沒有,做生意比不上老大,讀書連老二的一個角都趕不上,素日裏邊擅長就是和家裏的丫鬟們調笑,吃喝玩樂算是最最在行的。
容三少爺見着父親臉色沉沉,鼓起勇氣走到屋子裏邊,将手裏的紙遞過去:“父親,這是賈姨娘生女兒的生辰八字。”
容老爺看了一眼便将那張紙放在了桌子上邊,然後伸出手來:“書娘那個的呢?”
容三少爺目瞪口呆的望着父親,撓了撓頭道:“我方才去了随雲苑,可一時心中氣憤,卻忘了問生辰八字這回事情。”
“啪”的一聲,容老爺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邊,鼻子裏哼了一聲:“哪有這道理,嫡女的生辰八字沒拿過來,倒把小妾生的記在心上,嫡庶有別,你是豬油蒙了心,連這都忘記了不成!”
容夫人趕緊在旁邊勸道:“老三初次做父親,未免有些大意,老爺你便不要生氣了,我這就打發秋雨去随雲苑讨了過來便是。”
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門口秋月清脆的聲音響起:“老爺,夫人,三少奶奶身邊的煙墨過來了,說是三少奶奶有張紙要送給老爺過目。”
“究竟還是書娘心細。”容老爺臉色總算是柔和了些,對着走進來的煙墨露出了一絲笑容:“你家主子現在還好罷?四姑娘可像她?”
煙墨紅着一雙眼睛将手中的紙箋交給容老爺,低着頭回答道:“三少奶奶昏了大半天,方才才醒過來呢,現兒看着比原先好些了,臉上可算見着點血色,眼睛也光亮多了。四姑娘長得挺像三少奶奶的,只是有些瘦小。”
容老爺一邊看着那紙箋,一邊點着頭:“唔,那就好,你和院子裏的人要多多照顧着她些,可別讓她在月子裏頭落了什麽毛病。”他的眼睛掃過那娟秀的簪花字體,看到後邊,不由得擰起了眉頭:“老三,你為何如此胡鬧?”
容三少爺見那紙箋上密密麻麻的寫了一堆字,心裏邊想着肯定是季書娘惡人先告狀,到父親這裏來哭訴了,心中好一陣氣憤,實在按捺不住想要說話,現在容老爺問他,剛好得了機會,于是憤恨的說道:“這季書娘實在可惡,竟然去碧芳院謀算賈姨娘肚子裏邊的孩子,幸虧菩薩保佑,母子平安,否則我真饒不了她。”
“放肆!”容老爺的臉沉得和鍋底一般黑,嘴唇都在直哆嗦:“書娘是那樣的人嗎?你聽着風就是雨,還跑去尋書娘的不是!那個賈姨娘,一看便知道是個不安分的,故意弄出這些事來栽贓到書娘身上,也只有你還相信,被人騙得團團轉。”
旁邊的容夫人心裏老大不喜,這賈姨娘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親侄女。進了容府這幾個月,她都是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院子裏邊,自己暗地裏觀察着,倒也是個實誠孩子,府上的丫鬟婆子們提起賈姨娘,識得的人都會說上幾句好話,可到了老爺口裏,卻被說成了心思歹毒的人,這口氣真真咽不下去。
“老爺,昨日的事情可是我親眼所見,倒不是毓兒被騙了。”容夫人眉毛倒成了八字,在旁邊緩緩說道:“其實有時候,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聽到容夫人的指證,容老爺的氣才消了些,但他依然很是不忿,指着容三少爺道:“若不是你擡了個姨娘進來,書娘又何必去尋她的禍事?再怎麽着,這根子也落在你的身上,你便消停些,不要去再找書娘的麻煩,若是讓我知道了,定然饒不了你。”
容三少爺在随雲苑的氣焰在容老爺面前早就沒了一星半點,只能無精打采的聽着容老爺給兩個孫女賜名:“書娘那個,輪着該叫秋華,賈姨娘那個……”容老爺頓了頓:“便叫淑華罷,希望她長大以後不要像她娘,要多點賢良淑德。”
作者有話要說:
☆、少奶奶替夫抱怨
碧芳院裏邊的石榴似乎又長大了些,壓着枝子往地上沉了不少,一片如燒得過了火候的碧色琉璃裏,映着累累的一抹兒新紅,看着似乎有幾分喜色,可容三少爺心中卻無論如何也歡喜不起來了,只是皺着眉頭站在樹下,琢磨着該如何向安柔表妹開口解釋。
本來想好好教訓一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季書娘,沒想到安柔表妹甚是心慈,派了夏蟬将他從随雲苑喊了回來。一步跨進內室,見着賈安柔額頭上點點汗珠,目光溫柔的看着懷裏的女兒,旁邊的丫鬟們也在一旁湊着臉兒笑,容三少爺只覺得心裏一陣暖和,這才是賢妻良母的樣兒呢,那個季書娘,哪裏及得上安柔表妹半分,真是給她提鞋子都不配。
“安柔,你放心,我這就替你向父親去說,将你扶成平妻。”容三少爺拿起桌子上邊的那張生辰八字,望了一眼賈安柔,無限的溫情頓時湧上了心頭。
“中毓,這事情肯定為難,你還是別去說了,小心姨父罵你。”賈安柔忍住心中的喜悅,擡起頭來,一雙眼睛脈脈的望了過去,全是溫柔,看得容三少爺豪氣又多了幾分:“安柔,你就別勸我了,她季書娘哪裏配當我的妻,我的賢妻只能是你。”
容三少爺撚着女兒的生辰八字大步走了出去,賈安柔看着他的背影,撇嘴一笑:“我這個表哥還真是熱心。”
一張門簾子晃動個不停,林媽媽在旁邊垂手而立,看着日頭從竹簾子上透了過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一格一格的波動着,小聲說道:“小姐,姑爺對你的事情可真上心。”
“上心又能如何,不相信你就擦亮眼睛等着,他自然是無功而返的,他也就會嘴巴子說說,遇上他爹,可是老鼠見了貓。”賈安柔恹恹的轉過臉去看着那床紅绫被子,雖然很薄,但依舊壓得她要濕出一身汗來般,她伸出手來抹了一把額頭,驚訝的叫了一聲:“才過了一日,頭上怎麽盡是油了,快打些熱水來給我洗洗頭發。”
林媽媽趕緊走過來按住了她的身子:“小姐,現在可不能洗頭發,要坐一個月呢。一個月後,三姑娘滿月了,那你便可以洗頭發洗澡了。”
賈安柔不由得閉嘴巴,不言不語,看了看身邊的女兒,白玉般的皮膚,粉粉嫩嫩,這才歡喜了一點,伸出手來點了點她的臉,小嬰兒微微的皺了下幾乎看不清的淡淡眉毛,沒有理睬她,繼續閉着眼睛沉沉的睡着。
窗外有秋蟬長長的嘶鳴聲,吱呀吱呀的亂叫着,仿佛在畏懼着寒冬的到來,賈安柔躺在那裏,眼睛望着房頂,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心事,外邊的蟬鳴聲讓她格外的煩躁,吃力的翻了個身,指着窗戶外邊道:“春燕,快去拿根竿子叫那鳴蟬給粘了去,叫着讓人聽了心煩。”
春燕應了一聲,拿着竿子走了出去,到大樹底下尋了好半天才找到了兩只,拿着竿子迅速的貼了過去,那兩只鳴蟬沒來得及逃脫,便被油膠粘住再也動彈不得。春燕笑着将兩只鳴蟬從竿子上邊取了下來,透明的蟬翼還留在油膠上,可那幾只腳依然在不住的動彈,正準備拿了放到火裏邊去燒了,眼睛一轉,卻瞥見容三少爺一臉猶豫的站在石榴樹下徘徊。
“三爺,怎麽了?不進去?”春燕拿着竿子走到面前,行了一禮,一雙眼睛盯住容三少爺不放,小姐已經将她給了三爺做了通房,她的身份自然和夏蟬秋雁她們不同一些,在容三少爺面前頗有些臉面。
容三少爺本來正愁着如何向賈安柔開口,此時見到春燕一手拿着竹竿,一手拿着兩只鳴蟬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由得眼睛前邊亮了下,伸出手攬住春燕的腰,在她臉上啄了下:“還不知道如何去和你們家小姐說呢,好心肝兒,快些給我想個法子罷。”
聽了這話,春燕不由得嘆氣,小姐果然說得沒錯,這三爺真是個靠不住的。原先瞧着三爺氣沖沖的走出去,還想着他也該據理力争的替小姐掙個名分回來,現兒一看,果然是花樣蠟槍頭,除了長了一張看得過去的臉,就沒有一分長處。
“我家小姐是個心軟的,三爺去陪着說幾句好話,以後慢慢再多去替她提提,她自然不會有氣了。”春燕将手裏兩只鳴蟬在容三少爺面前晃了晃:“三爺,我先去将這蟬兒扔到火裏去烤着,等會灑些鹽末子給你端上來,你便多去哄哄我家小姐罷。”
容三少爺笑着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你等着爺晚上來哄你。”
春燕扭了下腰肢,眼睛低低的看了眼容三少爺,雖然沒有學到賈安柔的那種風情,可畢竟因為還是底子好,臉盤子不錯,看着還是讓人心裏舒服,容三少爺涎着一張臉,看着春燕拿着竿子走到廚房那邊去了,這才邁着小步往內室裏邊走了過去。
賈安柔正側臉看着屋子外邊,見竹簾子上印着一個人影,個子高高,正是容三少爺,瞧他那形狀,正是在門口想進來又不敢進來的樣子,不由得心中冷冷一笑,這事定然是沒有做成的,他在容老爺面前哪裏敢高聲說話不成?摸了摸女兒柔軟的小手,賈安柔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來,時間還早呢,只要在女兒議親前将她變成嫡女便可,現在倒還不用這般着急。
容三少爺終于慢吞吞的走了進來,望着床上的賈安柔,臉上有一絲尴尬的神色:“安柔,父親沒有同意。”
在大堂上,容三少爺根本沒有來得及提平妻的事情,容老爺給他兩個女兒賜了大名,秋華和淑華,他還小聲的抗議了一句,說賈姨娘的女兒早出生幾個時辰,這個秋華輪着順序該安到她的頭上。容老爺聽了一瞪眼,又是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對他吼道:“春夏秋冬,乃是我容家嫡女才配用的,她只是個庶女,怎麽能占着這個名字,給她排了個華字已經算對得住她的身份了。再說,淑華,這名字很是不錯,希望她能賢良淑德,自然是包含着為父對孫女的期望,如何不好?”
見着容老爺黑着一張臉,容三少爺哪裏又還敢提升平妻的事?只能低聲謝過父親賜名,垂頭喪氣的走出大堂,現在見着賈安柔,心裏越發的沒了底氣。
“沒事。”賈安柔朝他溫柔的一笑,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女兒的臉:“安柔只要能陪着表哥便不覺遺憾了,這些都是虛名兒,表哥不用放在心上。”
容三少爺沒想着賈安柔竟然會如此輕易的便原諒了他,心中大喜,走上前一步握住賈安柔的手,眼睛盯着她看了又看:“表妹,你真是天底下最最賢惠的人兒了。對了,父親給我們的女兒賜了名字呢,她以後便叫淑華。”
“淑華,為什麽不是秋華?你大嫂的女兒取名春華,二嫂的叫夏華,我們的女兒自然該叫秋華不是?”賈安柔聽了這名字有些覺得奇怪,為什麽到了容三少爺這裏便改了名字呢?按理來說該依着四時來取名的罷。
“安柔,父親說……”容三少爺吞吞吐吐道:“秋華是嫡女的名字,所以給了季書娘生的那個。你放心,我對她會比對随雲苑裏那個要好上百倍千倍,你別在意這個名字了。”
賈安柔低頭望了望女兒沉睡的臉,眼淚珠子差點都流了下來,她可不是因為容三少爺感動,她正在為女兒的前景擔憂,若是容三少爺一直這樣軟性子,便只能靠着自己想些辦法才行了。“只要表哥心裏記着我們母女便好,別說的是一套,做的又不同便是。”眼淚終于滴落了下來,她的心裏有一點淡淡的憂傷,眼前似乎掠過一個身影,他站在那裏,身子挺拔如松,嗓音清亮亮的從口中發出,驚豔了一堂聽戲的太太小姐。
見着賈安柔流淚,容三少爺心中也是不忍,想了又想,打發長随出去在金玉坊訂了一套鑲東珠的頭面首飾,心裏暗道,表妹如此委屈,總該要補償她一點才是。沒想到金玉坊的夥計見着是三爺身邊的長随來訂東西,自然要向容大少爺去回禀一聲,容大少爺聽着說三弟又要來訂頭面首飾,眉毛皺到了一處心中窩了一把火,這可是他這個月裏頭第三次來訂東西了,若是不好好點醒了他,由着他這般鬧騰下去,金玉坊遲早也得受些影響。
容大少爺眼珠子轉了轉,想出了一個法子來,他将容三少爺這大半年在金玉坊訂的東西都抄錄了一份下來送去了容夫人那裏,母親總是偏心三弟,可也總不能這麽讓他背着黑鍋罷。金玉坊可是容家最賺錢的鋪子之一,母親很多次都想要将三弟塞進來分管,虧得父親明白都給攔下了,要是三弟真的進了這金玉坊,恐怕不出一年,這裏邊凡屬是看得上眼的東西都會被他拿了去送人,江陵城裏青樓紅牌身上,每人都會得了一套兒呢。
容夫人見着這張長長的首飾單子,臉上也變了些顏色,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大少奶奶道:“老大叫你把這單子給我瞧,究竟是什麽意思?”
大少奶奶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譏諷的笑容,看起來婆婆是準備裝傻了,夫君這麽做便是要讓婆婆明白容三少爺揮霍成性,不免會帶累金玉坊的收益,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偏偏婆婆還揣着明白裝糊塗!
“婆婆,這事情本來不該媳婦開口,可既然夫君讓我把這單子給婆婆來看,自然是想讓婆婆知道些事情。”大少奶奶笑吟吟的看着容夫人,端起茶盅揭開了蓋子,一縷水霧便騰騰的升了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看不到前方的容夫人,只有迷迷茫茫的一團影子:“婆婆,三弟從金玉坊訂了這麽多頭面首飾,可沒有一套是孝敬給婆婆的罷?而且這些東西都是沒有付過賬目的,到時候年終結算的時候,免不了又是公中沖抵,這般算下來,三弟那邊一年的開支便比我們和二弟多了不知幾倍。婆婆,你可覺得這樣是否公道?”
容夫人咬着牙齒只是不說話,老三手腳散漫她是知道的,可她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大手大腳的在金玉坊淘東西,若是讓老爺知道了,好一頓皮肉之苦定是少不了的,老大這般做還算是留了幾分情面,想讓她拿自己的私房替老三補着這窟窿呢。
“老三年紀小些,你們做兄長嫂子的自然該愛護着他些。”容夫人将手中的一串佛珠拈得畢畢剝剝作響,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素日裏頭你們也多勸着些,老三手腳确實散漫了些,我會去好好說說他。這單子算個總數,我拿自己的私房貼補一半,然後你們兩房也拿出些來湊上這數字,将今年的賬面勻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
☆、三妯娌惺惺相惜
大堂上邊似乎一絲風也沒有,盛夏剛過秋節初至的時分似乎比一個月前更熱了些。容大奶奶的心仿佛是那一池碧水上漂着的浮萍般,如何也沉不了底。容夫人的意思是大家都拿出錢來幫襯着容三少爺,替他掩飾了過去,可是憑什麽他們要替他抹平賬面?難道老三就是她的兒子,老大老二都是外邊撿回來的不成?
“婆婆,這般做,恐怕不太妥當。”容大奶奶從牙齒裏擠出了這句話,朝身後的小紅瞄了一眼,她趕緊遞過來一塊手帕子,容大奶奶接了,擦了擦額頭和脖子上的汗:“倒不是我們這些做兄嫂的舍不得這筆錢,可是婆婆你也該為三弟好好考慮着。自從他開始學着管商鋪的事情以來,就沒少折本,若是還這般散漫下去,容家便是有金山銀山都會給他掏空。別說我們沒錢,就是有錢,也不能由着他這般胡亂折騰。婆婆,你想替他抹平了賬面是好心,可你要想想這樣濫施好心,恐怕會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呢。”
看着容夫人的臉色一點點黑了起來,容大奶奶笑着站了起來道:“當然,這也是做媳婦的一點粗淺的想法,婆婆若是覺得不滿意,自然可以和公公好好商量下。我現兒要去看看三弟妹的女兒,就先不陪婆婆了。”
容夫人咬着牙坐在那裏,看着容大奶奶一身豔紅的軟綢衣裳輕飄飄的從大堂上邊拖曳而過,襯着她高挑的身材愈發的高了,心裏便如燃着一把火,憤憤兒的如何也熄不下去。這大兒媳真是厲害,不愧是廣陵楊家的嫡長女,性子潑辣,又頗有手腕,有時說出來的話真是堵着心,叫人好半天都喘不過氣來。
“不就是一心想主持中饋嗎?”容夫人喘勻了氣息,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茶,心裏這才痛快了些:“哼,我就叫你等着,多等幾年又如何,我這做婆婆的不開口 jiao賬簿子,你做媳婦的還主動開口來讨要不成?”
容大奶奶氣沖沖的走在青石小徑上,手裏拿着扇子輕輕的搖着,腳下的步子卻踏得極重,小紅和小綠跟在她身後,不敢多說一句話,看着大少奶奶這模樣,恐怕心裏不順暢得很。她們倆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想到有些蠻不講理的容夫人,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小紅,你去二少奶奶那邊,看她能不能出來,我和她一起去随雲苑看三少奶奶。”容大奶奶此時心情略微平靜了些,方才在大堂上自己确實有些不夠冷靜,一些悶在心裏的話今日被容夫人輕輕巧巧的一句話激了出來,憑什麽他們要給那容三少爺花銀子?此時真恨不能分了家便好,各人管着各人的小賬本,誰也不用多說。
不多時便見容二奶奶由兩個丫鬟攙扶着過來,容大奶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浮出一絲笑容來:“二弟妹,你倒是恢複得快,看着走起路來很是輕快。”
容二奶奶比原先更豐腴了些,身上穿着一件淺綠色開襟的薄紗褙子,裏邊套着一件月白色的綢衣,小圓盤子臉比原先更豐滿了些,一雙眼睛似乎有些睜不開。走到容大奶奶面前伸出手來掐了她一把:“你這般急急忙忙找我出來,可不是只想恭維着說我身子輕快罷,還有什麽話便快說。”
容大奶奶捉住她的手撇了撇嘴:“虧得你還成日裏說自己笨,這句話兒可将你素日裏的謊話給戳穿了。若真是個笨的,走到我面前定會問三弟妹那邊情況如何了。”
兩人說說笑笑往随雲苑走,路上容大奶奶将容夫人和她說的話向容二奶奶說了一遍,也将自己的回答說了下,容二奶奶氣得直咬牙,抓住丫鬟的手用了幾分力氣:“做婆婆的也太偏心了,由不得我們這些做媳婦的心裏抱怨。大嫂,你那話說得可真是好,我想着婆婆臉上定然沒有好顏色,這種好戲你也不喊上我一起去看,偏偏只顧自己開心。”
容大奶奶用扇子扇了幾下風,向前看了一眼,随雲苑的院牆已經出現在眼前。她皺了皺眉頭道:“你卻不知道我說出那句話時,可是斟酌了很久的,說不定婆婆一生氣便更不會想着将家中的賬簿子交給我了。”
容二奶奶伸出手挽住她的胳膊:“讓你清閑着還不好?你呀,天生便是閑不住,是以前在娘家掌家習慣了不是?我們得好好準備一份滿月禮才行,三弟妹現兒這日子過得可真苦,三弟那副頭面首飾,定然不是給她的,恐怕是給碧芳院那個得了好處去呢。”
小紅走上前 去叩門,聽着裏邊遙遙的有人應了一句,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容大奶奶低聲對容二奶奶道:“這個賈姨娘看起來真是個不省心的呢,我們容家恐怕會因着她生了變故。”話音剛落,院子門開了,露出了松硯的一張笑臉:“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怎麽這會子有空過來了?”
容大奶奶的丹鳳眼吊到了眉梢去,看了看松硯一頭的汗,大步跨了進去:“這麽忙?你們家奶奶身子可好些了?”
松硯關了院門,陪着往裏邊走,眉頭皺得緊緊:“三爺昨日過來找了我們家奶奶吵了一次,奶奶氣得都快昏了過去,奶媽現在還沒到,姑娘交給李媽媽帶着,瘦得像只小貓,哭聲也不響亮,聽了真叫人揪心。”
秋華被抱到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面前時,兩人看了看那縮在襁褓裏邊的小女嬰,都心中有些難過。秋華實在太小了,幾乎都抱不上手,她的眼睛微微的睜開,可似乎沒有力氣睜全了,只是掀開了一線細縫,能見到裏邊黑色的瞳仁。
“四姑娘吃過奶沒有?”容二奶奶用手摸了摸秋華的臉,手指掠過她的小嘴時,秋華她嘴巴咂動了兩下,似乎想要吮吸什麽,容二奶奶不由想到了自己剛剛滿月不久的女兒夏華,她餓了的時候正是這形狀。
“我們家奶奶沒什麽奶。”李媽媽在一旁答話了,眉頭也是蹙在了一塊:“現在就等着奶媽過來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都生了一天多了,還不見來呢!”
容二奶奶嘆了一口氣,将秋華抱了起來,自己退坐到一個角落裏邊:“大嫂,你陪着三弟妹說說話,我喂幾口奶給她喝,這樣怎麽能行,都餓了一日,總歸得喂點東西。”
床上的季書娘這時候已經悠悠醒轉,聽到二少奶奶的話,眼淚珠子從瘦小的臉龐上流了下來,她轉了轉眼珠子,聲音微弱的喊道:“媽媽,煙墨,快些扶我起來。”
容大奶奶聽着季書娘說話了,趕緊上前一步按住了她:“弟妹,你便躺着罷,我們只是來看看你,別倒勞累了你自己。”低頭望了望季書娘幹瘦的面容,心中也是難受,坐到床邊道:“你可得好好将養着自己,什麽時候都別管,現兒你可不是一個人了,身邊還有個姑娘呢,為着她,你怎麽也得養好身體,她還等着你這個做娘的照看呢。”
秋華找到了甘甜的源泉,伏在二少奶奶的胸前啧啧作響吸個不停,因為餓得狠了,小嘴動個不歇,扯着二少奶奶的那團豐盈都有些疼。但是二少奶奶天生是個軟和性子,見着她這急不可耐的模樣只是覺得心裏憐惜,拍着秋華的背輕輕哄着她,一邊搭腔道:“弟妹,若是你覺得妥當,奶媽沒來之前先将秋華放到我那邊去帶着,我自己奶水足,又還有個奶媽,一起帶着也沒什麽問題。你需要靜養,多個孩子也會吵着你,不如先放我那邊去住上一段時間。”
季書娘心頭一熱,喉頭像堵着什麽一般,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容家的兩位少奶奶家世都很好,大少奶奶是廣陵楊家的嫡長女,她母親身子弱,她很小便開始幫着母親打理中饋,出嫁前在楊家便已是獨當一面。二少奶奶是華陽錢家嫡女,雖說沒有大少奶奶潑辣能幹,可最最難得的是性子溫柔,心地純良。自己家道中落,因為容老爺堅持,容家絕不做背信棄義之人,三媒六聘的将她從山陽迎了過來,本以為大嫂二嫂出身好,定然會瞧不起自己,沒想到她們二人卻極好相處,嫁進來兩年了,三人之間都沒紅過臉。
上回去向容夫人請安遇着那賈姨娘,自己本來都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兩位嫂子卻替自己狠狠的出了一口氣,直把那賈姨娘氣得臉色發白,半日裏說不出話來,現在又如此古道熱腸,一心想幫襯着她度過這困難的關頭,如何不叫她感動。
“你別多想。”容大奶奶朝煙墨招了招手:“快些打盆水來給你們家奶奶擦擦汗,順便将身子擦擦,這一個月不能沐浴,總得勤擦擦,免得積下什麽毛病來。弟妹,你便放心養好身子,至于三弟……”她嫌惡的皺了皺眉頭,眼前又晃過那張容大少爺交給她的單子,心中也是堵着一口惡氣:“你便讓他去寵着那姨娘罷,總有一天說不定他會迷途知返,看到你的好處。”
季書娘微微搖了搖頭,一只手從薄薄的被子裏伸出來,枯枝般瘦弱,叫人見了只覺憐惜:“大嫂,我已經對他不打指望了,我便好好的守着我的秋華,教她女紅,教她琴棋書畫,看着她出嫁。”說到此處,一顆眼淚珠子又滾落了下來,季書娘努力的斜眼望向角落裏的二少奶奶,容顏慘淡,吃力的說道:“若是大嫂二嫂看得起,到時候春華夏華也一并送過來罷。”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都歡喜說道:“求之不得,才女季書娘的大名,江南誰人不知道,誰人不曉?有着你來指點她們,我們可算是放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姨娘夫妻反目
重陽節過了不久,容家園子裏的各色桂花開得正盛,到處都能見着金桂和銀桂的影子,青石小徑上落得滿滿的都是米粒大的桂子,踏在小徑上邊在園子裏走一圈回來,鞋面子上都是馥郁生香。
容家又大開宴席,這次是為了兩位孫女滿月的事情,園子裏人來人往,賓客如雲,大家都在恭賀容老爺和容夫人,直誇容家人丁興旺。
“誰人不知江陵容家?”酒宴上,容老爺的二叔父大人喝得醉醺醺的,臉皮漲得通紅,指着身邊江陵通判直嚷嚷:“我們容家,男子四十無子方能納妾,可依舊子孫衆多,倒是你們這些家裏有不知多少房姨娘的,反而子嗣艱難,這究竟是為什麽?”
大家聽了這話,眼睛瞄了下那位江陵通判,心中只是暗笑,那位通判家裏有六房妾室,通房丫鬟不知道有多少,可通共都只得了一個嫡女,其餘姨娘皆是顆粒無收。雖說這位容二太爺說得沒錯,可究竟在這樣的場合,戳着別人的心窩子說話,總歸不好。那位通判坐在椅子上,臉色好一陣發白,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拍着桌子喊道:“你們容家男子四十無子方能納妾?現兒喝滿月酒,好像是說添了兩個孫女,難道有一個不是妾室生的?”
容老爺見着二叔父那桌鬧嚷嚷的,心裏暗叫不好,這位二叔父素日裏邊喝醉了酒便喜歡說胡話,指不定現兒又在胡鬧了,趕緊快步走了過去,沒承想聽到了通判老爺的話,他的臉上頓時紅了一片,就如煮熟了的蝦子一般,上前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呆呆的站在那裏看着衆人紛紛将容二太爺和江陵通判給分開。
滿月宴結束後,容老爺便将三個兒子和兒媳喊到祠堂裏邊,替秋華和淑華在家譜上記下名字。容老爺望了望容三少爺,很嚴肅的說道:“別家的家譜一般都不會記女兒姓名,我江陵容家卻與別家不同,卻是世代都記了女兒名字,等出嫁以後再添注嫁去某地某家,所以女兒和兒子一樣,都是一樣重要的,比方說你們的姑姑,現在宮裏的容妃,不是比十個男子更重要?所以你們切勿看輕了女兒。”
容家三位少爺都點頭應了下來,容老爺摸了摸胡須,橫了一眼容三少爺,直瞅得他打了個寒顫,看着祠堂裏邊供奉的祖先牌位,更覺得自己脖子後邊涼飕飕的。
“老三,你那個姨娘生的女兒我也給她記在家譜上邊了,但卻标注了乃姨娘所出。你需知道,嫡庶有別,千萬不能糊塗。聽說你對那賈姨娘好過書娘,莫非你還準備寵妾滅妻不成?”
容三少爺被容老爺盯得全身都在打顫,哪裏敢回半個不字,頭點得猶如小雞啄米般。容老爺又接着排了序,孫子和孫女都分開排,容大少爺的嘉懋是大少爺,容二少爺的嘉榮排行老二;春華叫大姑娘,夏華是二姑娘,淑華占了第三的位置,秋華卻排到了第四。由于孫子們都被叫成了大少爺和二少爺,他們的父輩,容家三位少爺的稱呼裏邊正式去掉了一個少字,三人都榮升了一級,叫做容大爺、容二爺和容三爺。至于容老爺,府上仆人們有喊他叫老太爺的,也有繼續喊老爺的,喊法各異。
容三爺走出祠堂,見着外邊耀眼的陽光,心裏總算舒暢了些,方才祠堂裏邊委實陰冷,讓他心裏頭不自在,現在出了祠堂的門,回頭看了看父親和母親還在裏邊,不由得腳步松快,一心趕回碧芳院裏邊去。
“三爺,請慢些走。”後邊傳來脆生生的聲音,容三爺不由得站住了腳,眼睛往後邊瞄了過去,就見煙墨和松硯扶着季書娘從後邊走了過來,季書娘身子越發的瘦了些,一張臉猶如一個積年沒有洗過的茶盅,留着一層茶垢,面色有些發黃。
走到容三爺面前,季書娘氣喘籲籲道:“夫君,秋華滿月,各位長輩們都賜了新奇東西,你身為父親,該更要給她點什麽東西,也做個念想不是?”
容老爺和容夫人夫人給秋華和淑華都是一把黃金打的長命鎖,黃金項圈上挂着,明噔噔的閃着亮,只是秋華的鎖片上邊鑲了一塊紫玉,而淑華的則只是黃金鎖片兒,上邊刻着幾個吉祥字兒。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的滿月禮便更能分出彼此來,給秋華的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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