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機靈鬼

春日的下午，天上雲朵鑲金邊，似彩綢又似錦緞，天幕之下亦是處處風景如畫。

吃飯前還打得不可開交的小孩，只用了一頓飯的時間便已和好如初。

銀鈴般的笑聲撒了滿院。

簡黎也在其中，正騎着一個小鹿滑滑車與幾個小孩兒追逐打鬧，完全沒有身為成年人的自覺。

太太們坐在院子裏喝茶聊天。

有人感嘆：“簡太你們家阿黎可真有愛心，今天這麽多哥哥姐姐，只有他願意陪孩子們玩。”

淩書華一點不給自己兒子留面子：“他哪是有愛心，明明是自己貪玩，你沒看他比小朋友還玩得瘋麽，19歲了，活得跟個9歲的孩子似的，天天就知道瞎玩兒。”

“他已經很好了，這個年齡不抽煙也不沉迷于游戲，跳舞還那麽厲害。”

“是啊，阿黎已經夠乖了。”

王太太也加入群聊：“我們家那敗家玩意兒每天就知道打游戲，好似那游戲就是他的命，還不能罵，一罵他奶奶就護着，國內好的大學他是別想了，他爸打算等畢業了就給他弄國外去。”

周太太：“你舍得？”

王太太：“有什麽舍不得的，天天擱家裏跟我吵架，弄走了眼不見心不煩，說不定打牌都能多胡兩把。”

周太嘆氣：“現在的小孩真是太難管了，我朋友家的孩子，今年才高一，喜歡一女孩子，逼着人家跟他談戀愛，人女孩子不肯，上個月差點鬧出人命，現在被學校開除了，給他爸媽氣得不行。”

“這麽聽來那我家阿黎倒還算聽話。”

淩書華面露欣慰，嘴上還是忍不住損：“就是有時候有點缺心眼兒，別說談戀愛，我看他都沒開竅。”

“什麽缺心眼，人那是心思單純，”王太太誇贊道，“別的不說，就他那身段和臉蛋，你還怕他找不着女朋友麽？”

周太太：“你還別說，上次打牌，秦太太跟我側面打聽你們家阿黎來着，她沒明說，我也就沒跟你提這事兒。”

淩書華有點意外：“她女兒高中都還沒畢業，慌什麽？”

“人秦太太說的，朋友易得，良婿難求，她就那麽一個閨女，可不得挑仔細了，”周太太恭維道，“我們家秋秋太小了，要是和阿黎同齡，我也是很願意攀簡家這麽親的，這年頭上哪裏去找像你和簡老板這麽開明和善的公婆了呀。”

淩書華笑着打趣：“你這一下把我擡這麽高，萬一摔了我可要賴你哦。”

“我實事求是的呀，圈裏誰不賣你們夫妻倆的好。”

“可不是。”

大家紛紛附和，淩書華也只好笑着接了這美譽。

風恬日暖，一群太太們在綠意盎然的庭院前閑話家常，聊着聊着話題又扯到了梁域身上。

梁域從小到大都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上天給他顏值和智商開了挂，還給他疊加了許多其他的技能buff，是個讓人羨慕不來的存在。

只要聊到他就沒有不誇的。

王太太開玩笑說：“以後也不知道誰家姑娘有那好福氣能進梁家的門。”

“以梁域的條件，大學裏肯定不少人追，聽梁太說，他整天除了學習就是工作，要麽就跟阿黎在一起，長這麽大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想來眼光肯定很高。”

“未必就是眼光高。”

淩書華下意識維護梁域：“他不像我們家阿黎那麽不上進，不管對學業還是對事業，都要有追求得多，将來還得接他爸的班，肩上擔子重，可能現階段不想談，也可能是根本沒那麽多時間。”

正聊着呢，梁域就來了。

“淩姨你們在聊什麽笑得這麽開心？”

梁域中午陪他爸一起應酬，喝了不少酒，雖然沒醉，但也有點微醺，言談舉止不像平時那麽端着，終于流露出了一些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熱情來。

“我們在聊你。”

淩書華和梁域他媽媽是大學同學，幾十年的感情，好得跟親姐妹一樣，梁域他媽媽離婚後就去了國外很少回來，這些年淩書華兩口子待梁域也跟親兒子一樣，很疼他。

這也是梁域從小就願意把簡黎當弟弟一樣護着的原因。

梁域順着她的話問：“聊我什麽？”

周太太逗他：“在聊你這麽優秀，究竟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梁域表情一愣。

大家都以為他會打官腔，說什麽“沒想過”“當前想以學業為重”之類的理由來搪塞。

哪想他開口便道：“我喜歡長得漂亮又可愛的，眼睛要大，還要身材好。”

說這話的時候他眉眼間含着笑，玩笑的語氣裏好像又帶着幾分認真，但任誰都不會把這形象聯系到簡黎身上。

衆人失語，待回過神來，都忍不住調侃他：“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顏控。”

梁域很坦然：“世人都愛美，我也不能免俗。”

這種場合下沒有人會說他膚淺，大家只會好奇他是不是有目标了。

梁域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拿別的事情輕描淡寫地繞開了這個話題。

院子裏傳來孩子們清脆的歡笑聲，梁域順着聲音望過去。

簡黎和孩子們在海洋球裏打仗，樂得見牙不見眼。

他從小到大都這樣，跟什麽人都能玩到一起，上到老人下到小孩，都吃他那一套。

他好像永遠沒煩惱，每天都很開心，實在無聊時和路邊的小貓小狗也能聊上幾句。

梁域嘴上總罵他缺心眼兒，其實心裏特別羨慕他，羨慕他像個元氣永動機，永遠能情緒自洽。

他回頭對太太們說：“阿姨你們聊，我去看看我弟。”

“好，你去吧。”

梁域來到游樂場的圍欄邊上，開口喊他弟：“梁晨。”

梁晨動作一頓：“哥哥！”

那嫩生生的小嗓音跟紫皮糖一樣，又脆又甜。

梁域：“你該睡午覺了。”

梁晨正玩兒得起勁呢，哪裏舍得走：“不要，我要跟阿黎哥哥一起玩。”

“聽話，睡醒了再玩。”

“不要不要。”

簡黎幫梁晨撐腰：“他現在這麽興奮哪裏睡得着。”

梁域不理他，只對梁晨循循善誘：“你媽媽說你昨晚就睡了四五個小時，今天還不補回來，以後不僅會變笨，還會長不高，你想變成小矮子嗎？”

梁晨很介意自己長不高，聞言有點動搖：“可是我還沒玩夠，等我再玩一下下好不好？”

簡黎不敢拆穿梁域的謊言，只繼續幫腔：“今天難得這麽多小朋友陪他，再讓他玩一會兒嘛。”

梁域還是不接他的話茬，扔出殺手锏哄梁晨：“你如果聽話，我可以考慮陪你一起睡午覺。”

完了還嫌不夠有吸引力，又補了一句：“去我的房間裏睡。”

這對梁晨來說簡直比奧特曼玩具還更有誘惑力。

因為梁域平時極少準許他進他的房間，更別提讓他睡他的床，還哄他睡覺。

他立馬就妥協了：“我聽話。”

“那你過來我抱你出來。”

連着兩次被無視，簡黎不幹了：“你幹嘛不理我？”

梁域撩起眼角睨他：“你誰？”

“……？”

什麽情況？

中午吃飯時不都還好好的嗎？

中午吃飯時梁域想讓簡黎坐他旁邊，但簡黎不想跟長輩一桌，便借口說要陪程宴舟，然後跑去挨着程宴舟坐了。

當時梁域也沒說啥，還讓簡黎幫忙照顧客人，簡黎也就全然沒在意。

飯後程宴舟說有事要先走，簡黎想着他們都在忙，還主動請纓幫忙送客，送完客回來就帶着梁晨出來玩兒到現在。

簡黎想不通。

是哪裏出錯了嗎？

管他哪裏出錯了，反正梁域也不會真生他的氣。

簡黎涎着臉湊上來：“那我也要跟你們一起睡午覺。”

梁域本來就是為了釣他，目的達到，丢給他一句：“你想得美。”

語畢直接在圍欄外伸手抱起梁晨就走，只留簡黎原地無能狂怒。

他們一走，簡黎哪裏還玩得下去，蹬蹬蹬跑去穿鞋。

結果半路被他媽媽叫住。

梁域半點沒有要等他的意思，抱着人消失在了長廊的轉角處。

兩人來到卧室門外，開門進去，沙發和長椅裏到處都是手工娃娃和玩具。

都是簡黎小時候玩過的。

牆上挂着各式各樣的挂畫，其中也大多是他倆的傑作。

整個卧室都鋪了咖色的羊毛地毯，床周圍還疊加了一層白色的長毛毯。

梁域在他爺爺這邊的房間要比在他爸那邊的房間大得多，也溫馨得多。

窗戶那面牆中間的置物架上擺着梁域從小到大收集的藏品，左邊的窗戶下是書桌，右邊的窗戶前有個秋千，坐在秋千上透過窗戶就可以看到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那是老爺子專門找人給他做的，還加了固，現在長大了也依舊能坐在上面看風景。

梁晨每次進他哥的房間都忍不住想要爬上去玩兒，這次也不例外，扭着身子要下地。

梁域直接給他抱進了盥洗室。

他給梁晨洗了手洗了臉，抱出來把人扔到床上，對他說：“自己脫外套，我洗完臉出來要看到你已經蓋好被子在等我了，不然扔你出去。”

梁晨跟簡黎一樣，早已經被他哥壓迫慣了，偶爾對他溫柔一回，跟撿了寶一樣開心，什麽不平等條件都能欣然應允：“好~”

梁域滿意地離開了。

他洗臉的空當，簡黎熟門熟路地推開了卧室的門。

“阿黎哥哥！”

“噓~”

簡黎做賊一樣偷摸關上門來到床前，悄聲說：“等你哥出來我們吓吓他，你不要出聲。”

梁晨也是個小機靈鬼，聞言還給他出主意：“那你躲到櫃子裏去。”

“不，就藏被子裏，你不要暴露我就行。”

梁域的床上到處都是娃娃和抱枕，簡黎身體薄，平躺着，被子一蓋，丢幾個娃娃在上面掩飾一下，幾乎看不出來被子下躺了個人。

梁域出來時梁晨已經乖乖躺好，還特地給他留了一大片空位。

梁域掃了眼空出來的地方，幾不可查地牽了牽唇角，邊走邊慢條斯理地解衣扣，快到床邊時簡黎猛地掀開被子，啊啊大叫着撲過來，往他身上跳。

他以為梁域會被吓到。

結果梁域只賞了他一對白眼：“簡小黎你能再幼稚點嗎？滾下去。”

簡黎挂在他身上撒嬌耍賴：“不要，我是僵屍，我要吃你的腦子。”

梁晨有樣學樣，也要往他哥身上爬。

梁域伸手抵住梁晨的小腦袋，擡手給了簡黎屁股一巴掌：“僵屍都沒你埋汰，身上臭死了，下去洗幹淨。”

簡黎松了條胳膊，擡手嗅了嗅自己：“胡說，明明很香。”

他今天出門前特意噴了梁域喜歡的那款香水，現在都還香着呢。

梁域無情地把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來，下了最後通牒：“給你三分鐘，去洗手洗臉，不然就滾出去。”

簡黎打不過他，只能幽幽怨怨地去洗臉。

他一走，梁晨興奮的小火苗也被梁域給掐滅了。

梁域把人抱過來，既不給他拍背，也不給他講故事，就那樣輕輕摟着他，梁晨昨晚熬了夜，今天又瘋了那麽久，這會兒興奮勁兒一過，根本不需要人哄，沒兩分鐘就睡着了。

簡黎出來還想再逗逗他：“晨晨？”

“閉嘴。”

簡黎驚訝：“他就睡着了？”

梁域沒回他。

簡黎悄沒聲爬上床，探着身子去看梁晨。

小家夥睡容恬然，一臉憨态。

簡黎被他萌得心癢癢：“他的側臉像個糯米團子，好想咬一口。”

他只是開個玩笑。

豈料梁域直接摟着小家夥翻了個身，把人翻到了他和簡黎中間。

意思很明顯：給你咬。

“……”

簡黎挨不住梁域的無聲凝視，湊過去在小家夥軟軟彈彈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可愛嗎？”

“超級可愛。”

“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你在誇我嗎？”

“美得你。”

“你就是在誇我。”

簡黎在梁域面前永遠都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一燦爛他就跟個碎嘴子似的，吧啦個沒完，全是沒營養的廢話。

梁域打斷他：“淩姨她們之前把你叫過去做什麽？”

“沒做什麽，就聊了會天，問我學習怎麽樣，專業課難不難之類的。”

“就這些？”

簡黎想了想：“周阿姨還問了我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孩子。”

梁域的神色似有片刻的凝滞。

他默不作聲地盯着簡黎看了一會兒，才聽不出情緒地問：“那你怎麽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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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黎：晨晨，我是僵屍，我要吃你的腦子。

梁晨：啊啊啊哥哥救救我~

梁域：誰能來收了這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