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們正忙着呢
溫雁菱在自己的小冊子上勾勾畫畫,輕輕吐出一口氣。
之前溫雁菱得空便在看賬冊,現下倒是除了還在對糧食的人,她已經跟其餘的對完了。
此時已是申時三刻,用了一頓榮昌侯府豐盛的午膳,各位管事和掌櫃卻并沒有覺得意猶未盡,反而焦急的想立刻就離開侯府,但眼看着太陽都要下山了卻還沒有結束的意思。
溫雁菱喝了一口茶,疑惑地看向衆人,“諸位可是有何不适,還是侯府的茶不合胃口,可需要些點心?”
這茶可是老侯夫人江南祖籍送來的頂級茶葉,怕是除了侯府只有宮裏才有,他們中好幾個卻絲毫品嘗的心思都沒有,在侯府的詢問又只能硬着脖子不斷往肚裏灌水。
終于,又過了一盞茶時間,王賬房和青蓉、青芳都道對好了。
彙總的糧食數量到了溫雁菱手裏,她并未看一眼,而是站起來笑着道:“諸位今日辛苦,我許久未曾親自查賬,連老侯爺都托夢斥責與我,今日勞煩諸位一天,我心裏也覺得有些愧疚,侯爺昨日也告知與我,讓我要勤儉持家,不能疏于管理家業,即是老侯爺與侯爺共同的意思,那往後也要大家擔待了。”
溫雁菱身為侯夫人,榮昌侯有爵位在身,往日的侯夫人頤氣指使,哪裏有今日這般客氣和善,便是方才那般嚴謹查賬,也是老侯爺托夢、侯爺囑托,當家主母也是不易。
想到這裏衆人看見笑意盈盈、端莊優雅的侯夫人,剛才的郁悶便去了一半。
“哪裏哪裏,能為侯府做事是我們的榮幸,侯夫人不必如此說。”
“是啊夫人,我們都是府裏的老人,世代為侯府做事,您這般可是折煞了小人。”
“我等必定為侯夫人、為侯府兢兢業業,夫人放心便是。”
溫雁菱笑得更加溫柔,“如此,那我便托大,往後每月我們都要進行對賬,日後我會調整一下侯府産業營生,到時還望諸位掌櫃、管事多多配合。”
衆人剛放下一半的心頓時又被提起來,面面相觑不知侯夫人是何意,每月對賬、調整産業營生,這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
然而此刻沒有他們質疑的權利,溫雁菱已經讓人請他們出去了。
羅裕今日如同往日一般踩着飯點回來,卻見府裏下人忙忙碌碌,讓韓棟拉了一個下人一問,才知今日夫人讓劉管事帶着各位管事和掌櫃對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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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裕不解道:“對賬為何如此大動靜,往日倒是沒見過這麽大陣仗。”
下人躬身回道:“回老爺,今日夫人還請了府裏王賬房和夥計去幫忙,聽說是把府裏所有的産業都對了一遍,茶水、點心、午膳都好好的招待了各位掌櫃和管事。”
“此刻天色已晚,夫人想必是要留他們用晚膳?”羅裕看了天色,差不多該用晚膳了。
下人搖頭,“青蓉姑娘方才來說不用,夫人說‘一群狗東西,也就配吃我一頓午膳’。”
羅裕露出一言難盡的了然表情,對自家夫人的德行顯然很了解,他思索了片刻,便擡腳往前廳走去。
“走,咱們去看看侯府人在做什麽?”
韓棟沉默了片刻,道:“爺,這夫人一看就心情不太好,您還是不要去了。”
這不是趕着上去觸黴頭,一會兒又吃癟。
羅裕不予理會,“就看看咱們小氣吧啦的夫人在做什麽,連晚膳都不招待一頓,難道府裏産業虧損嚴重?”
羅裕從來未曾了解過侯府到底有多少産業,甚至不知道如今賬房有多少存銀,更不知每月府裏開銷幾何。他想了想,只記得侯府産業甚多,在二弟外派到江南時,因捎帶了母親,便權當分了家,給了好幾萬兩銀子。
之後,他夫人管家,每月還要給二房寄一千兩銀子,是給母親的贍養費,一開始她還要與他說,只不過他不耐煩聽,後來她便不說了弋?。
羅裕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知怎麽的莫名就有點心虛,擡步就往前廳走去。
看着拔腿就走的侯爺,韓棟無奈跟上,走到前廳外面的小院羅裕忽的停下腳步,韓棟在後面險險差點撞上去。
羅裕看着一群二十個左右的人往外走,那表情有點懵又有點憤怒,總之臉色不太好。
“哎,這是怎麽啦?”羅裕拉住一個小丫鬟就問。
小丫鬟剛才給夫人倒了茶水,這會兒剛從裏面出來,得了吩咐去拿點心,就被侯爺一把拉住吓了一跳。
但見侯爺這幅鬼鬼祟祟的樣子,她有一瞬間的懵,為何侯爺在自家府裏要這麽一幅做賊的樣子。
小丫鬟褔了一禮,道:“回侯爺,夫人讓諸位掌櫃和管事先回去,賬冊已對好。”
“那為何他們這幅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被侮辱了一般。
小丫鬟道:“夫人最後說要調整營生,可能他們不太高興。”
“調整營生?”羅裕狐疑,他家夫人還會做生意了他怎麽不知道,而且,“當家主母調整我侯府的産業營生,他們這些下人竟然敢給夫人甩臉色,一頓午膳都不配給他們吃。”
韓棟:……
侯爺您剛剛不是這麽說的。
羅裕揮手讓小丫鬟走了,捏着下巴喃喃自語:“難不成府裏當真有什麽困難之處?也不對,若是如此夫人定是早就與我抱怨,難道是夫人一時興起?那倒也無傷大雅。”
羅裕忽的對上韓棟,嚴肅道:“一會兒若是夫人求助于我,你定要攔住我別使性子。”
韓棟:……
爺您倒是對自己的小性子很了解。
羅裕确實對自己的性子十分了解,他從小被寵着長大,父親對二弟也比對他有期待,他并非蠢笨之人,知道父親這是為了侯府和自己好,可也将他養成了一個只會玩樂的‘廢人’,在朝中挂了個鑒定書畫的閑職,整日吟詩作賦,萬事無憂。
除了一點小傲嬌之外了,并沒有什麽惡習。
見韓棟面無表情的點了頭,羅裕便往正廳走去。
溫雁菱正在與王賬房整理賬冊,把其中有問題的先找出來,其餘的她剛才忽然有了些想法,便要立刻記錄下來才行,否則一會兒回了院子裏便會忘記。
忽然一雙官靴入了她的視線,她一頓,順着往上便看見了那張她放在了心裏幾十年的臉。
溫雁菱沉默,握住筆杆的手指緊緊收起來,這張臉确實很好看,她曾經也被這張臉給迷惑,被這個人的溫潤如風的性格俘獲,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還成為了上京圈子裏姑娘們豔羨的對象,只因為她嫁給了這張迷惑了衆人的臉的主人。
然而此刻,看着那張挂着閑适笑意的俊逸的臉,溫雁菱只覺得自己的內心毫無波瀾。
她不愛了。
溫雁菱頓了一下,繞過了羅裕,“侯爺可是有事來此,我們正忙着呢。”
羅裕剛要出口的話被堵了一下,他腦子過了一下這句話,發現夫人在嫌棄他——我們忙着,你這個閑人別來擋道。
羅裕掉頭就要走,被韓棟攔住了。
他對上韓棟不贊同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行吧,讓韓棟攔着自己是他說的。
羅裕又轉回來,看着溫雁菱在小冊子上寫寫畫畫,道:“方才我聽下人說你把管事和掌櫃趕走了,還說要調整營生?”
溫雁菱莫名其妙擡起頭來,“侯爺可是有什麽意見?”
她不明白一個比她還更不關心侯府産業,整日只知風花雪月的人,為何要問這個。
“不。”羅裕感覺自己的嘴就像是被粘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一口氣堵在他心口不上不下。
他就不該多管閑事跑來跟溫雁菱說話。
溫雁菱表示很滿意,“既然侯爺沒有意見,也不打算管理,那我們就先忙着了。”
這女人簡直不解風情、不知所謂、不識好歹!羅裕磨了磨牙,一甩袖就要走。
“侯爺留步。”溫雁菱忽然出聲。
羅裕停下腳步,背對着衆人的臉上勾起一個果然如此的笑,溫雁菱還不是要求助于他,剛才就是欲情故縱,她竟然也學會玩這套了。
他整了整臉上的笑,轉過頭一臉淡然,“咳,可是有事要我幫忙?”
溫雁菱目光落在自己的小冊子上,“侯爺可還記得子彥就要下場科考,我給他另辟了個院子就在你旁邊,衣食住行我都安排妥當了。”
羅子彥要科考了?羅裕蹙着眉回憶了一瞬,才想起來好像确實有這麽一回事。
“你既然安排好了就行了。”羅裕毫不在意的擺擺手。
“侯爺。”溫雁菱忽的提高了聲音,“身為母親我把能做的都做了,甚至連羅子彥的姨娘我也讓她不要打擾子彥溫書,你身為父親不應該負一下責嗎?”
羅裕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對上溫雁菱有些失望的眼神,他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
“對羅子彥你不必如此盡心。”羅裕幽幽道。
溫雁菱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身為正室夫人,對庶子盡心還做錯了,這是什麽道理?若是不盡心,傳出去她苛責庶子,她的臉往哪裏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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