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金童玉女

閑雲野鶴的日子對瞿白這種在沙場上征戰慣了人來說，有的時候也是一種煎熬。百無聊賴，不缺銀錢花，可是也太過閑适了。柳小妖倒是十分喜歡過這種清淨的日子，每天拉着瞿白在山頂上練練功夫，在瀑布下面舞舞劍。開心的時候，直接攬住他的腰，在天上飛來飛去。

青山下，只有他們兩個蓋的一間竹屋。柳小妖時常想，如果能永遠永遠和瞿白在這裏生活，也實在是一件不錯的事兒。如果瞿白也和她一樣，是個千年不死的妖精也很好啊。

可極少有人願意過這種清淨卻也有些許無聊的日子。瞿白時常摸着他的寶劍，想着他在沙場上呼風喚雨的日子。

柳小妖太清楚瞿白的心思了，可她卻裝作不知道，樂樂呵呵拉住瞿白的手去逛集市。

吉日吉時，大紅花轎街中過。柳小妖喜歡湊熱鬧，拉着瞿白走進了接親的隊伍裏。

新娘下轎的時候，柳小妖‘哇’的一聲，卻被瞿白捂住嘴。新娘子身量窈窕，隔着紅紗也看得出那是個大美人兒。城裏的男人們看直了眼，女人們叽叽喳喳的，說這新娘子是城中最美的姑娘。

新郎官兒也算一表人才，可柳小妖就是覺着這樣的兩個人搭在一起，莫名的不登對。

“你不起哄了？”瞿白背負着雙手，饒有興味的看着新郎新娘。

柳小妖挑了挑眉毛，叉起雙臂，道：“我等着看熱鬧。我就不信天仙不嫁給董永，卻要嫁傅官保！”

“聽說書的聽多了吧！”瞿白彈了一下柳小妖的額頭：“人家三媒六禮、賀客齊全，哪兒有那麽多熱鬧可看。”

“不信你就等着看。”柳小妖左臂彎起，左手蹭了蹭鼻尖兒。比起常人，修煉千年的妖有更靈敏的聽覺、視覺、嗅覺，還有感覺，即便隔着一層紅紗，柳小妖也能看得到新娘子眼睛裏裝滿的悲傷。

拜天地的時候，新娘子果然猶豫了。她緊緊攥着手裏的紅帕子，攥得指尖都泛了白。

柳小妖揚起頭看着瞿白，眼睛裏在說：我就說，一定有熱鬧看吧！

瞿白橫了她一眼，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

紅紗下面，那新娘子死死咬着下唇，她在等待着，如果那人真的不敢來，如果她挺不住了，她也就只好認命。

柳小妖的耳朵動了動，她翹起腳，附在瞿白耳畔，道：“有人來了，還是跑着來的，好戲登場！”

來的是個身穿青衫的男子，他從人群中擠進了花廳。新娘子聽到聲響，忙轉過身，翻起遮住臉的紅紗，淚眼盈盈地道：“你終于來了！”

那男子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新娘子面前，拉住她的手，喘着道：“我想好了，絕不受你爹的威脅！這一世這麽短，我要即刻娶你做我妻子！可是你若跟了我，也許一生就要受苦了，你，不會後悔麽？”

“我不後悔！”新娘子緊緊握住那男子的手，轉過身對着坐在高堂上的爹娘，道：“爹，啓書才是我要嫁的人！”

那須發皆白的老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柳小妖笑着打了個響指，那老人的臉色竟漸漸緩和下來，他側過頭對着新郎官的爹娘，道：“青山兄，我這女兒被我寵壞了，你看這事，我們進後堂商量商量？”

婚禮沒有進行下去，青衫男子拉着脫掉喜服的新娘跑出了花廳，跑出了大宅，新娘子的臉上帶着幸福的笑。

柳小妖滿意地點了點頭，摟住瞿白的胳膊跟着四散的人群走出了鎮子。

“你不跟着新娘子繼續看熱鬧了？”

“鬧新房的事兒我可不幹。”柳小妖一副讨好的神情看着瞿白，道：“我做了件好事，你不準備表揚一下？”

“真是好事麽？”瞿白不以為然：“你今日施以術法，沒讓他們随心做事，他日那新娘子嫁給啓書後，也許會與她爹娘決裂，也許後患無窮。”

“我瞧着那新娘子和啓書就是天生的一對，就像你和我一樣！”

“像你和我一樣？”

柳小妖認認真真點了點頭：“我不是和你說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瞿白神色一怔，這一次，又是沒有接話。

兩人回到山下那間竹屋的時候，天色已晚。對着一桌子炒糊的菜，瞿白拿起筷子又放下：“以後的日子，還是我做你吃吧。”

柳小妖雙手交疊着放在桌上，微揚起頭看着瞿白：“這麽說，你準備這一生都和我在一起？”

“也不會有哪家主上再賜一個公主給我，難道我要孤獨終老麽？”

柳小妖反倒不說話了。

瞿白拿起筷子，夾了一箸子青菜塞進嘴裏。

“你不是嫌棄我做的菜？”

“還可以勉強接受。”瞿白突然笑了，笑着看向柳小妖：“連那個叫啓書的小孩兒都怕這一世太短，要即刻娶他喜歡的姑娘。其實我在決定帶你離開之前，就該給你這個名分。”

“我們也要穿大紅色的喜服麽？”

瞿白點了點頭。

“那你閉上眼睛。”

柳小妖見瞿白乖乖聽了話，起身走到他身邊，彎下腰吻上他的唇。松開的時候，屋子裏燃起了紅蠟燭，挂上了紅綢子。柳小妖和瞿白的身上都穿着喜服。

柳小妖坐到銅鏡前，拿起篦子梳着自己烏黑的長發。

瞿白走到柳小妖身後，拿起她手中的篦子，輕輕幫柳小妖梳着長發：“以前我手裏只會握寶劍，只怕會弄疼你。”

“弄疼一次，我就咬你一次！”柳小妖看着鏡子裏的瞿白，輕輕握住他的手：“我還以為，要很久……”

“小妖精，從今往後，我不止命是你的，人也真真正正屬于你了！”

柳小妖起身摟住瞿白，兩個人的鼻尖抵在一起。

兩人終于躺到同一張床上的時候，瞿白問：“你們修道的人會不會活很久？”

柳小妖側過身看着瞿白道：“你老，我陪着你一起老。”

“那我死之後呢？”

“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