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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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嫔看着瓷瓶上的花紋又細又密,感到有些模糊眼花,嘆了口氣。
“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嗎?”君義成問。“回皇上,臣妾近日總是覺得眼花幹澀,只得用桑葉和菊花煮來敷着。李太醫不讓臣妾多用眼,臣妾原想為肚子裏的孩子縫幾件衣裳,現下也只能停工罷了。”
君義成慰言道:“你好生将養着就行,衣裳尚務局會備好。”敏嫔有些低落。
月兒看得出來,敏嫔是想親自為孩子做件衣裳,一片慈母之心,盡在一針一線之中,君義成顯然沒有悟出這一點,也難怪敏嫔情緒不佳了。只是思慮傷身,過多的煩憂對敏嫔虛弱的身子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月兒不忍看敏嫔如此傷心憂愁,突然心生一個法子:“敏嫔娘娘慈母之心,孩子出生後必定能感受得到,只是這針線活傷眼,娘娘若是想為孩子盡一份慈愛,嫔妾有個法子。”
“哦?”不光是敏嫔,君義成也生了好奇,“什麽法子?”
林月兒謙虛一笑,“民間有種玩偶,不僅可以哄孩子開心,還能讓孩子安靜入睡。即是取木料制成棍狀,以作玩偶的四肢,再同樣用木料做出頭和身子來,或用繩索串起來,或直接拼接,即可成一個玩偶。”
敏嫔先是欣喜,而後又疑惑:“可是如若這般,只怕本宮也做不了什麽呀,只怕要交給木工匠人來做了。”
月兒繼續道:“娘娘不必擔心,這玩偶要做出來,還需先畫出圖紙,娘娘可以但憑自己的心意,繪出想要的玩偶式樣,命能工巧匠去做就是了。比起精細的針線刺繡之活來,想必繪設玩偶對娘娘的眼睛更溫和些。”
君義成贊許地點點頭:“是了,敏嫔,由你親自設計出來的玩偶,必定能陪伴這個孩子健康長大。”說着安慰式地輕拍幾下敏嫔腿上的的被衾,敏嫔這才喜笑顏開。“景常在的提議甚妙,吩咐下去,木料要用南撫進貢的紫檀木。”“臣妾謝皇上厚愛。”
皇帝禦前的沁容突然來報:“皇上,洪高澹大人求見,此刻正在恩華殿外等您。”君義成最後叮囑兩句,起身離去。
“對了,”敏嫔自己也有了主意,“我這兒還有前些日子做了一半擱置了的布料,雖是不能給孩子做衣裳了,若叫人縫縫改改,也能與那玩偶做件衣裳,也不枉我費心做的刺繡了。”說着便叫紫玉拿出來,“娘娘的繡工果真極好。”劉貴人不住誇道。月兒仔細一看,這刺繡細密精致,一絲一縷無不用盡了心思,敏嫔擁有如此繡工,現下卻孕間眼幹模糊而不能刺繡,着實是可惜了。
“娘娘似乎很喜歡刺繡?嫔妾看這針腳,真不是尋常女子所能相比的。”月兒贊嘆。“是啊,”敏嫔聊着聊着情緒也逐漸好轉,“本宮在別的事務上比不得各位姐妹,平日也沒有什麽可消遣的去處,就愛做些繡品打發時間,只是可惜今後有好一段時間不能做繡活了。”
月兒細賞這布料上的乘雲繡,只見花草簇簇叢生,一派鮮活意象,衆鳥翺于片片雲氣之間,叫人仿佛能耳聞鳥啼祥瑞,當真是絕佳繡品。月兒看得入迷,回過神來,見敏嫔微笑地盯着自己,怕自己失态,連忙歉意地坐直了身子。
夜裏,月兒細想今日之事,心思漂浮不能沉定。劉貴人如此急切想要去看望敏嫔,是否是因為佳常在已讓她知曉皇上在敏嫔宮中?為何她早已準備了進獻之物卻不讓自己知道?月兒搖搖頭,覺得還是不要多想的好,佳常在何必為這個而派人傳話,況且就算劉貴人明知皇上在那而去,或許她也只是急切了些罷了,并無他意。畢竟劉貴人身為位分最高的新人,入宮後的前三日一直沒被傳召侍寝,心裏為自己擔憂,想見見皇上,也屬正常。
是的,不要過多揣測,月兒就這樣想着,縮進被衾裏,叫冬映吹滅了蠟燭。今夜或許就是劉貴人侍寝了吧,月兒忍不住又想道。
……
“晚息點清叮,筆費才思盡。疑夜襲霧涼,憐風恍乍起。緩冬悄竟落,入骨切入愁。雪落飛傳信,白櫻擁暖春。”
林月兒一字一句地讀着,陳汐月邊聽她賞讀,邊用帕子擦去手上的墨點。“蘭姐姐文筆極好,姐姐作的詩,倒讓嫔妾想起母家鄰居種的那株白櫻了。”林月兒看向窗外,陽光明媚,祁中還沒到下雪的時候,“兒時嫔妾與鄰家姐妹總愛在那棵高大的白櫻樹下談天說地,嫔妾常說,她家的白櫻只有一株,太少了,非要像嫔妾家裏的楊柳一樣,一整排才好看呢。”
“是那位與你下棋的姐妹嗎?”
“正是。嫔妾當時就說,冬季的白雪,總讓人想起春日的白櫻來,春日裏白櫻花瓣風過散落時,倒也如飛雪一般。”月兒将目光從窗外收回,“蘭姐姐的詩裏,用冬雪來引出白櫻,引出對春日到來的期盼,我與姐姐也算是心意相合了。”
陳汐月把手帕遞給竹枝,接過自己寫的詩再看一眼,“是啊,春季,白櫻盛放之時确實宛如白雪,只是白櫻花期太過短暫,只幾日就枯黃凋零,而皚皚白雪卻可以連下整個寒冬,仿佛漫無盡頭呢。”月兒笑着嘆了口氣,認真想了想,歪着腦袋說:“大約,這世上美好的事物總是轉瞬即逝,而哀傷之事卻可以伴随長日吧。”
陳汐月今日本只是叫林月兒來探讨詩賦,不想二人卻出此傷感之語,“哎,今日風和日麗,我們又何必在這裏說這些哀傷的話,倒讓妹妹不開心了。不如叫竹枝帶上魚食,你我同去悅心池賞魚如何?”
月兒愉快地答允。
“娘娘雖恢複了些精力,能夠出來走走了,但奴婢覺得,要是在外頭待得太久,怕是也對娘娘身體不好,咱們回去吧。”“也好,眼看也快傍晚了,那便回宮吧。”“娘娘,走了這一會,您還是坐轎子回宮吧。辛柏,你去叫兩個太監備轎子來。”“是。”
“唷,這不是敏嫔嗎?”玉妃緩緩向前走來,“身子這麽嬌弱,怎的還四處亂跑啊。”
敏嫔面無表情地行禮:“見過玉妃娘娘。嫔妾許久沒出過宮,想着悶壞了也是不好的,便出來走了一會兒,現下正要回宮呢。”
玉妃做出關心模樣:“妹妹身子不便,怎麽奴才們出來時也不備上轎子,這太陽也快落山了,萬一妹妹回宮的路上着了風寒,他們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罰的。”
“回娘娘,”藍珠再次行了個禮,“辛柏已去備轎子了,謝娘娘關心。”
聽到辛柏,玉妃臉上的表情微變,從關心變成了不屑。“不懂得提前備下,讓主子站在這兒等,這樣粗心的奴才,依本宮看,是不必留在妹妹身邊了。不如,為表對新人的關懷之意,妹妹把辛柏賞給哪位新晉嫔妃,如何?也算為妹妹除去了一個不懂事的奴才,辛柏想必以後也更會懂得,怎樣盡到做奴才的本分。”
敏嫔實在聽不下去玉妃惺惺作态的話語,回話的語氣也幹脆了許多:“勞姐姐挂心。原不幹辛柏粗心與否,是嫔妾自己想着只走不到二刻便回去,誰想賞竹誤了時辰,這才讓辛柏去備轎子的。嫔妾身邊的人是否盡職,嫔妾心裏知曉,娘娘不必替嫔妾操心。”
林月兒和陳汐月聊得盡興,準備各自回自己宮裏。“我與妹妹的回宮之路都要經過這片竹林,那便一同走一程吧。”陳汐月很是愉悅,這麽久以來,還從來沒有人能和她如此投機。兩人正說說笑笑,突然聽見右前方響起一個聲音。
“啊,是我多慮了,也是,妹妹的身子,妹妹的奴才,都只有自己最清楚,我這操心也是多餘的。”
月兒好奇地往前望去,只見竹子的縫隙裏顯現出來的是玉妃的身影。
“姐姐若體恤新人,何不協同皇後娘娘多照料着點,而要撥走嫔妾的奴才呢?”
月兒看向陳汐月:“這好像是敏嫔娘娘的聲音。”陳汐月點點頭。月兒又問:“我們可要上前問安?”陳汐月連忙道:“別去,我們直接從左路過去就是了。”說完領着林月兒便走。
陳汐月就這樣牽着林月兒走出了竹林,眼看要分別,月兒忍不住問道:“方才姐姐不讓嫔妾給玉妃和敏嫔請安,可是怕打擾了兩位娘娘的談話?”
陳汐月見已走到此處,想也無礙,便道:“妹妹初入宮,又是禮儀周全之人,自然對高位嫔妃要敬畏些。可是妹妹,姐姐要告訴你一句,位分在你之上的嫔妃若是在閑聊,妹妹能不摻和就不摻和。若是她們确實只是在說閑話也就罷了,但如若她們彼此有什麽不和,妹妹豈不自涉糾纏之中?”
月兒認真聽着,思索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問:“那敏嫔與玉妃……是有什麽不和嗎?”
陳汐月趕緊用食指抵在月兒的嘴上:“妹妹只需知道這些便好,宮中處事之道,妹妹日後自會慢慢懂得。”陳汐月說完擡頭看了眼天空,“天色将暗,游玩一下午也疲累了,你我還是快各自回宮吧。” “恭送蘭姐姐。”
待敏嫔用完晚膳了,榮久宮的宮人們才陸陸續續吃上飯。辛柏端着飯走到廚房外的廊上,帽子一摘,靠着欄杆坐下,旁邊正在吃飯的雜役小太監湊上來:“辛公公,您不知道,今兒您去叫轎子的時候,主子遇上了玉妃娘娘,玉妃說,您伺候不周,要勸主子打發您去伺候新來的小主子們呢。”
辛柏停了筷子,“玉妃娘娘真這麽說?”
“是啊,不過你放心,主子向着您呢,直接回絕了玉妃。主子在玉妃面前還少有這麽硬氣過,可見您在主子面前多得臉啊。”
辛柏聞言不再說話,靜靜地吃完了飯。今日輪到辛柏守夜,小太監吃完飯就要進去下房歇着,辛柏一把拉住:“诶,你等等,我今晚有事,你替我在站這廊下守值。”
小太監不以為然,俏皮地一笑:“替你守值?不要。”
“諾,這回答應了吧。”“是是是,公公出手如此大方,我豈有不答應之理。”小太監歡喜地接過碎銀,又問:“可是敢問公公,這大晚上的,您不在宮裏,要去哪兒啊?”
辛柏嘆了口氣:“唉,你也是知道的,我那妹妹被納在周家,那家人待她不好,如今她來信說得了病,我這也沒法去見她,只能托熟人回信給她了。我與那熟人相約在一地,只是不知他何時會來,怕萬一要等到夜深了,這不耽誤了差事嘛。”小太監聽了于心不忍:“那辛公公,你妹妹這麽可憐,我不要這銀子了,你也攢些錢好寄給你妹妹吧,那家人既待她不好,只怕連看病的錢都不給夠呢。”
“說了給你,你就收着吧。”辛柏拍拍小太監的肩膀,立刻轉身走了。他知道,自己和小太監這樣說了,就算敏嫔知道他沒有守夜,也會體諒他思妹之心。敏嫔心軟,辛柏出來得毫無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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