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的時候還以為你家想借菲利普電器的光呢

“好。”

郭承雲伸出拳頭,跟張清皓撞了一下拳。

*****

張清皓走出門,說是去看電視。

郭承雲沒擲幾次飛镖,張清皓就拿着手機走回來,似乎剛才接了個電話。

“哥,你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去郭家。”

郭承雲臉色驟變。

由于他一整天心情不佳,以至于忘記把夏啓明今天做的事情告訴張清皓了,糟糕!

他忙問:“張家今天是不是莫名其妙損失了一筆巨款?”

“并沒有。”

郭承雲這才把一顆心放下來,雖然他仍舊不知道夏啓明是從哪個地方劃錢給司機的,但既然沒有黑掉張家的錢,那就無需擔憂了。

夏啓明刷的大概是周複的卡——郭承雲忍不住為當了冤大頭的周複點個蠟。不過夏啓明應該會趕在司機動用那筆巨款之前,就把錢收回去,讓那混賬司機竹籃打水一場空。

郭承雲其實很想給那闖紅燈還不認賬的司機個大教訓,可是他無權無勢,只能忍氣吞聲。

夏啓明能替他解圍已經夠讓他謝天謝地了。

他真的很希望張清皓與他之間的關系能更好一點,能讓他哭喪着臉,回到家訴苦、罵街,招呼張清皓查出那司機是誰,把他弄進局子裏爽幾把。

可是郭承雲不能,他和張清皓沒有這樣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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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承雲沮喪地坐進椅子裏,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何變得這麽感性了,他到底在奢望些什麽?

良久,郭承雲擡頭問張清皓:“既然現在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你為什麽不讓我去郭家。我要是去了會怎麽樣?”

“郭家現在跟張家關系緊張,在處理好兩家關系之前,你別去他們那邊。”

“你這是把我劃到張家的範圍去了?”

“是。”

郭承雲從椅子裏站起來,走過去環住張清皓的肩膀:“還有什麽擔憂嗎?”

“暫時沒有了。”

“姓張的,我想跟你定個君子協議。如果你覺得我還有用,我就站在你這邊。如果你覺得我沒用了,就一腳把我踹出門。你千萬不要遲疑,不要讓我活在猜忌裏。我絕對不願再過以前那種害怕被你做成植物人大血庫的日子。”

“好。只要我不拿腳踹你,你就是我家的。”

“不用那麽形象……”

郭承雲發現,張清皓似乎又變得很開心了。

*****

沒過多久,當地新聞臺報道了一起離奇自殺案件。

一位自己開店搞運輸的外國司機在家中自殺身亡,據警方調查,自殺原因是他的信用卡突然之間被刷爆,而他在股市、儲^蓄^卡中的錢也被提得精光。

他名下的小店一夜之間被付之一炬,那店是他向親戚朋友東挪西借才開起來的,所有心血毀于一旦,種種債務統統找上門來。

由于受到太大的打擊,司機直接心理崩潰,自殺了。

鎮子本來就不大,這件事猶如一顆石頭掉進水池,激起了軒然大波。

路口監控攝像頭的錄像顯示,貨車是自己闖了紅燈然後傾覆的,現場除了捧着個刷卡機舉止奇怪的司機以外,沒有任何人。

司機的刷卡機上也沒有別人的指紋,這案件成了一件謎案。

郭承雲看到新聞後,震驚得久久回不過神,夏啓明怎麽能把人逼到這種絕路上?

他聲音顫抖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張清皓,問:“他……他怎麽做得出這種事情?”

張清皓的反應出乎郭承雲意料——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哥,德國有沒有死刑?”

張清皓的問題跳躍性有點大,郭承雲随口答道:“好像沒有吧。”

“如果某一天我被人弄死了,你會怎麽對待那個弄死我的人?”

郭承雲想到張清皓死去的樣子,忍不住脊背一涼:“那還用說,殺人償命。誰敢弄死你,我第一個弄死他。”

“殺人償命并不合法。”

“管他呢!我又不是德國人,我是中國人。”

“殺人償命也不符合中國法律。它符合的是我們一部分中國人的人心。”

“……”郭承雲這下接不上話了。

張清皓又把話題引到了另一個奇怪的方向:“事故發生的時候,夏啓明在不在現場?”

“應該在吧,他還錄了像,雖然可能是用眼睛裏的攝像裝置錄的。”

“如果那車真的撞向你,按照夏啓明的作風,會去救你。但假如夏啓明不在場,而那車正好避讓不及,碾死了你,按照你的邏輯,我是不是要讓那司機殺人償命?”

“呃……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畢竟最糟糕的事情并沒有發生,還沒到要殺人償命的地步。”

“他所做的事,對我來說,就是在殺你。不管他殺沒殺死你,他所犯的罪都已經觸犯了我的法律。他要為他的罪行負責。”

“姓張的你別再說了,你讓我靜一靜,我覺得你的價值觀有點……”

郭承雲發現了一個恐怖的事實,張清皓和夏啓明的價值觀是一模一樣的,他們只執行自己制定的法律。

在這種睚眦必報的價值觀下,夏啓明抹殺了所有對郭承雲不利的人,包括醉酒鬧事的黃義勝、鸠占鵲巢的龍太子、闖紅燈的司機,李瀚毅是唯一幸存的人,原因是他對夏啓明還有用。

張清皓被郭承雲驅趕後,聽話地轉身離開:“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不适應可以走。但我不會踹你。”

郭承雲在張清皓走出房門之前,叫住了他。

“喂!姓張的,我在想……你說話不要說得這麽絕,這樣不太好。”郭承雲低聲說。

他現在只想求張清皓別把兩人的關系搞得那麽僵。

“好吧,我換種說法,”張清皓微微低頭想了想,“那天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你離家出走,在路上亂跑。以後別再這樣幹。”

郭承雲想把張清皓撕成張肉松的心都有了:“說得漂亮!你們都沒錯,責任全在我,行了吧。”

張清皓繼續說道:“你要愛惜你自己,別随便離開我們的保護範圍。如果我或者夏啓明不在,我就可能失去你。這種失去是不可逆的,或者說叫做‘永遠’。”

郭承雲的喉嚨微不可見地抽搭了一下,自家弟弟居然在關心他。

而且,張清皓用了一個微妙的詞語——“我們”。

他把自己與夏啓明等同了。

“姓張的,我們來談點實際問題吧。這件事證明夏啓明是個手段了得的黑客,他只憑司機那臺刷卡機,就查到了他的全部私人財産信息,還能操作他的賬戶。對此你有沒有點建設性意見啊?比方說把你這裏或者你們企業的電腦安全系統升級什麽的。”

張清皓分析道:“周複不缺錢,他也不稀罕張家的産業。他是秩序的維護者,不會破壞地球的金融秩序。畢竟以張家的規模,如果倒了,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混亂。這是他在執行公務時所不能觸犯的。”

郭承雲舒了一口氣,終于有精神去調侃張清皓:“吹牛皮吧,你家有那麽大?”

張清皓沒出聲。

☆、塵封兩年的契約(一)

接下來的整個冬天裏,周複和夏啓明消失得無影無蹤。

郭承雲日子過得悠閑,時不時去葉長晴那裏膈應一下彼此,到艾德裏安所在教區的地下黑市倒買倒賣黑色裝飾品,去龍宮欺淩一下白天的溫卿或者被晚上的溫卿淩虐。

冬去春來,算下來郭承雲和張清皓認識快兩年了。

春日的午後時光縱然美妙,卻也令人昏昏欲睡,郭承雲坐在大樹下看德文書,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他醒來的時候,看見面前有一雙鞋。

郭承雲揉眼,順着那條腿往上看,破洞牛仔褲,深V領皮夾克,V領裏什麽都沒穿,袒露着胸肌。這誰啊,光天化日下耍流氓。

由于來人的臉處于背光狀态,郭承雲好不容易才看清是誰。

待他看清後,吓得往後面一仰,腦袋“咚”地磕在樹上,痛得嘴裏嘶嘶地直抽氣。

周複!!

“來幹嘛啊你?”郭承雲揉着後腦勺,指指遠方的足球場,“如果是想來殺我弟,他在那邊,好走不送。”

他不擔心周複來找張清皓麻煩,因為張清皓是最好殺的一個,要是周複想殺,早就殺了。

郭承雲有個大膽的猜想。

張清皓是宇宙戰犯,周複必須把他押送到軍事法庭上當衆裁決,而不是簡單的殺他了事。

況且那個帝國的戰犯們似乎還在宇宙中橫行霸道,周複的打算應該是這樣——殺掉所有不具備前世記憶的九個人格,剩下張清皓一個,然後想辦法讓他恢複前世記憶,這樣就能把他帶回去興師問罪了。

不不不,不只是這樣。有個更加誇張的猜想浮現在郭承雲腦海裏。

“周複啊,按理說像我弟這種級別的戰犯,起碼得設立一個龐大的專案組,甚至是警察聯隊來抓他。為什麽現在只有你一個人來抓他?這裏面肯定有詐。”

周複被這麽一問,臉色果然不好了。

郭承雲趁勝追擊道:“我深深地懷疑,你在公報私仇。人死之後一了百了,他的罪孽已經留在上一世了,你不應該管到這一世來,哪怕他分裂成十個,你也管不着他,因為他沒有傷天害理。”

“公報私仇?那混蛋就不應該插手你我的事!”

“得,公報私仇無疑了。我跟你在前世有什麽瓜葛?”郭承雲心中大叫不好,事情恐怕不是警察抓犯人那麽簡單。

“前世?不只是前世,你我在之前的每一世都有瓜葛。”

“怎麽說?”

“實話告訴你吧,我和你都是地球人,三千年前在張清皓的母星出生,由于在胚胎時期受到當地天體輻射的影響,變得與當地人種一樣,能夠在死後帶着上一世的記憶投胎轉世,就像張清皓和燕別秋那兩個家夥。張清皓之所以記不得前世,是因為他現在是地球人之身。當他能夠完全變形後,他的大腦就能記起前世了。”

“你別瞎扯,你說我能帶着前世記憶轉世,可我不記得前世的事情。”

“你當然不記得,因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你在胚胎中受到的輻射量最小,所以每次投胎轉世後,都是到18歲成年期前後,前世的記憶才能慢慢喚醒。”

“哦……然後呢。”郭承雲暫時沒找出破綻來。

“我在宇宙中獨行了兩千年,因為工作性質關系,我必須經常投胎轉世,所以一直未曾找到一個能與我同生共死的人類伴侶。一千年前,我在那星球上執行公務時遇到了你,發現你簡直是上天專門為我準備的伴侶。我對你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可你竟然對我完全不屑一顧。”

郭承雲咂咂嘴:“你是個男的,我怎麽可能接受你,你的底線在哪裏,被外星輻射融化了嗎?”

周複聳聳肩,繼續說道:“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得知了你在轉世投胎後的前18年是沒有前世記憶的。于是我決定讓你的生命重新來過,我會讓新生的你愛上我,這樣就算你在第18年想起我曾經殺過你,也會諒解我,從此以後我們雙宿雙生,同生共死。”

郭承雲聽得胃部一陣發涼,劈頭蓋臉地罵道:“你腦子長坑啊!就為這破理由,你就殺我?”

周複不是好惹的主兒,反駁的音量比郭承雲還大:“我孤獨了兩千年、等了兩千年,這理由還不夠?!”

“……”欺軟怕硬的郭承雲好一陣子沒吭氣,“我賭五毛錢,後來我肯定還是不願跟你混,對不對?”

“他娘的,說起來我就氣!不管我怎麽努力,你都不肯接受我!我只得再殺你第二次。而在接下來的每一世,你從來不肯乖乖的喜歡我,最終都死在了我手下……你給我說說,愛上我到底有什麽難?”

聽到這裏,郭承雲只想哭。

小時候他母親大概是知道他的宿命,所以帶着他到處躲避周複。

可郭承雲從未想過,周複追逐他的原因不是為了抓捕張清皓的前世同夥,而是為了周複的個人執念。

郭承雲上下打量了周複幾眼:“我覺得難度挺大的……性別相同就不提了,審美和性格配合度什麽的差太多,更重要的是你不配讓我喜歡你。那麽在我們最近的一次前世裏呢,我弟是不是插手了這件事?”

“沒錯,在前一世,我差一點就要得到你了,結果半路殺出來這個戰争販子跟我搶你!”

“然後呢?”

“我怎麽知道後來的事?那小子耍詐把我幹掉了!他使用間接的方法殺了我,所以他不需要接替我的執法工作。”

郭承雲窘了:“前世的事情就讓它結束在前世裏吧。但願你哪天能真正找到你的良人,別在我這棵樹上吊死。”

郭承雲拍拍周複:“那個,周複啊,你對我倒了那麽多苦水,簡直讓我折壽好幾年。敢問你今天找我到底什麽事?”

“我現在是來叫你協助我執行公務。”

郭承雲吹了一聲口哨:“我要是不肯呢?”

“那你就別想留下你弟的小命了。”

“……說吧,你要我幹嘛。”郭承雲只好繳械投降。

“我手下的星際警察,被你弟的某一個人格抓走了。”

“Well done!Good job!Thank God!你早就該把夏啓明物歸原主了。你居然覺得我會幫你?”

“你當然會了。因為我感覺到你弟的靈魂現在處于不穩定狀态,他體內的怪物基因随時都要蘇醒。如果夏啓明不在,沒有人能鎮壓住。那是一個嗜血的種族,發起狂來六親不認。你難道沒有見過張清皓失去控制的時候?”

郭承雲沉默了。他所見過的其他人格,都不會像張清皓一樣時不時暴走。

張清皓暴走的時候,他體內預言者的能力也會跟着失控,眼睛會變成紅色。

夏啓明和薩雷斯都是單眼變紅,而張清皓是雙眼同時變紅,因為他壓根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你弟變身成怪物,能與他一戰的只有我的星際警察夏啓明。但是夏啓明在去殺他的某一個人格的時候,被捕捉了。”

郭承雲覺得自己無話可說了,周複真是作死的典範:“意思是說,你現在需要我去跟那個抓了夏啓明的人格交涉,讓他把夏啓明放出來,以免張清皓變成怪物的時候夏啓明不在。”

郭承雲腦中立刻浮現出一頭身高突破天際的哥斯拉,從城市群中踐踏而過。

上帝啊!還是把夏啓明救回來吧。

郭承雲狐疑地看了周複兩眼:“可是如果把夏啓明救回來了,你還得派他去殺我弟的其他人格,我不做這種事。”

“我暫時不會派夏啓明去殺人,而是先致力于為你弟的變形做準備。夏啓明的存在,有一部理由是為了與你弟對抗。他跟夏啓明都互有死穴,打起來說不準誰會贏。在你弟完全覺醒之前,夏啓明的勝率是百分百,但是一旦完全覺醒,夏啓明就毫無勝算了,所以我們要動作快。”

郭承雲想了想,說:“要不這樣,我們去把這事說給我弟聽。我還得向他打個離家申請啥的。”

“你不能驚動他,如果他自己亂了陣腳,從心理學上來看可能會加速他的變化。”

“那我跟他說我要出門玩總行吧。”

“我已經幫你給他發過短信了,我們這就出發。不過既然他在踢球,可能晚點才會看到。”

“等等周複,我有個要求,我需要回家拿一個背包,那裏面有我出門專用的裝備。”

背包裏有縮小成黑玻珠那麽大的黑水晶球,既然是去找夏啓明,郭承雲完全有理由認為在關鍵時刻間可能會交給夏啓明使用。

“我會把背包拿給你。”周複掏出麻^醉^槍,抵着郭承雲的肩膀,幹脆利落地開了一槍。

作者有話要說: 仙六今天出了……去貼吧逛了一下見都在吵架,收到了很多負能量。我或許會入,不過還是先等等評價再說……我更喜歡更新這個《每章一個腦洞系列》(′▽`)ノ?

☆、塵封兩年的契約(二)

郭承雲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部寬敞的越野車裏。

他坐在中排,周複坐他旁邊,前排開車的是李瀚毅。

他們此刻正在過山洞,山洞似乎是天然形成的,車子在裏面磕磕碰碰七拐八彎,要不是它是臺越野車,早就磕壞底盤了。

“咻”的一聲,車輛穿過山洞中的一個巨大藍色光環,郭承雲把擋着眼睛的手放下來,問:“我們到哪裏了?”

“剛到這個世界。”周複回答。

“那穿過光環之前的地方是哪裏?”

“以前是中立地帶,現在是占領區。”

郭承雲還想繼續問這兩個詞的意思,但周複扭過頭,似乎不打算再回答他接下來的任何問題。

車子穿過藍色光環後,大約一兩分鐘,就沖出了山洞。

李瀚毅減慢車速,按了個按鈕,郭承雲這邊的車門自動打開,身上的安全帶也彈開了。

“啊?”郭承雲頓覺不妙,伸手想抓安全帶。

周複果然發起狠,一腳把郭承雲踹下車去。

郭承雲沿路骨碌碌地打着滾,還好是掉在了厚厚的土層上,否則不死也殘廢。

越野車往前滑行一段距離後,果斷掉頭往回開。

他們在路過郭承雲旁邊時,周複搖下車窗,把郭承雲的外出專用小背包丢出來,那抛物線算計得非常準,正好丢到了郭承雲腦袋前面。

周複還說了一句話:“完事後帶着夏啓明到這裏會合。”

郭承雲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回頭望向來時的山洞,車子已沖入洞中絕塵而去。

“跑得倒是賊快,當初你倆在這裏到底受了多大虐待?至少先給我把這世界介紹一下吧,當我是神仙啊,以為找人那麽好找?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一定買我帳啊。”

他罵罵咧咧完了,把視線從山洞那邊收回來,重新審視這個新世界。

郭承雲現在非常後悔,為什麽要作死地往前看。

這個世界,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可以用“陌生”一詞來概括了。

他的所在地是一座郁郁蔥蔥的森林——

才不是!

那所謂的森林,實際上只是一大片草叢,草葉的長度為七米以上。

草叢中偶爾開放着幾株野花,而郭承雲甚至都沒有一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高!

他感覺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深深惡意。

與此同時,某些曾被他抛在腦後的恐怖記憶,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

郭承雲記得,張清皓頭一次帶他去家裏的地下室,讓郭承雲去幫他尋找另一個人格,溝通血液事宜。

張清皓在最開始好像是準備讓郭承雲去這個世界的。

然而那時發生了異狀,一陣狂風從綠葉形狀的法陣中刮出來,還竄出一株巨型豬籠草,對他倆發動了襲擊。

那豬籠草的藤蔓帶刺,把郭承雲的小腿刺出了血,導致激活了另一個法陣,陰差陽錯之下,最終去了葉長晴那邊。

回想當初,郭承雲只想哀嘆一聲:往事不堪回首,盡早回頭是岸。

如果能讓時光倒流,他一定會懇求周複和李瀚毅發發善心,別讓他來,讓他做牛做馬都好過當豬籠草的糧食。

要不這樣,幹脆在自己手心畫一條血線,來個後翻滾,愉快地滾出這個世界?

郭承雲覺得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怎麽都使喚不動。

讓他再去跟豬籠草打交道,還不如讓他回去被變成不知名異形的張清皓殺害。

不不,那也不行,憑什麽他要被殺害,他還是跟豬籠草展開一場鬥智鬥勇的大逃殺好了,反正至少現在場地寬闊,植物只能固定生長在一個地方,以後見到豬籠草就跑呗——但願能如願。

在郭承雲發愣的時候,一只西瓜大小的紅色七星瓢蟲飛過來,在他身旁打轉轉,然後悠然自得地飛走了。

郭承雲“撲通”一聲坐下,怨天尤人起來。

連瓢蟲都比他的腦袋大!他在這裏還能幹什麽吃?

郭承雲如今恨不得把自己縮小成一顆花生,埋進泥土裏——開玩笑的,因為他現在比花生大不了多少。

他深刻地體會到了夏啓明在這地方折戟失利的原因,他們人類在這個世界裏,就像拇指姑娘和拇指小夥。

如果說張清皓的人格在這裏是個巨人族,那麽一巴掌就能把夏啓明抓在手裏。

郭承雲前進了一裏地(對他來說是一裏地),就見到空中飄來大朵大朵的烏雲,伴随着嗡嗡的振翅聲,由于烏雲移動的速度太快,郭承雲根據經驗判斷那不是普通的雲。

那些烏雲漸漸靠近,顯露峥嵘。

好家夥,是一大群有翅膀的飛行物,保不準是螞蚱蝗蟲之類的。而它們的下方,也有一隊陸行的生物邁着整齊的步伐在前進。

郭承雲腿一軟,當機立斷地躲到路邊的落葉下面,決定先藏起來再說。

昆蟲“嗡嗡”的振翅聲和“簌簌”的爬行聲就像恢宏的交響樂一般,距離郭承雲越來越近。

它們掠過郭承雲所在地的大路中央,向郭承雲一開始出現的洞口方向飛去。

從那架勢判斷,似乎是邊境的巡邏軍?

雖然昆蟲們走了,但郭承雲為了以防萬一,仍舊趴在原地。

沒多久他就為自己的未雨綢缪感到慶幸,同時也為自己的倒黴而嗚呼哀哉了。

他再次聽到了那惱人的“嗡嗡”聲,說明那群家夥又沿路返回了。

它們停在郭承雲所在地的附近,聲音逐漸沸騰起來。

艾德裏安給郭承雲吃的藥丸是永久性的,所以郭承雲也聽懂了這裏生物的語言。

“小七,你不是說見到了主子要找的人類嗎,怎麽沒見着?”

郭承雲猜測,所謂的小七,是剛才那個圍着他打轉的七星瓢蟲。

小七回答道:“我真的見着了啊,就在這附近,觸角節肢什麽的一概沒有,跟上次我們抓的那個差不多。哦不對,上次那個有翅膀,這個沒有,主子要找的是沒有翅膀的。”

郭承雲想不明白,當初艾德裏安的親衛隊在找他也就算了,為什麽這裏的昆蟲族也在找他。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難不成他老弟在這邊是昆蟲類?

太好了,不是巨人族,不至于會被一腳踩扁。

但是他老弟究竟是哪種昆蟲?

郭承雲的腦海中閃過了自己最熟悉的蟲類——蝸牛,蝗蟲,毛毛蟲,蟑螂,蚊蠅,螳螂,蠍子,水蛭……之流。

阿彌陀佛,郭承雲覺得自己有點犯暈了。

他這個人不暈血,怕的東西也幾乎沒有,只有一個曾經不成問題的小問題,他對蟲子有點抵觸心理。

在以前,蟲子小得還不如指甲蓋大,郭承雲只是犯惡心而已,還不至于恐懼。

但當大群大群齊人高的蟲子站在他面前,活像什麽怪異的外星生物,身上的絨毛、觸角、長足張牙舞爪地舞動着,郭承雲覺得那是他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

昆蟲特有的爬行聲音在郭承雲耳邊悉悉索索地響,郭承雲從葉子底下往外偷偷望去,上帝啊,一條巨型蜈蚣距離他不到兩尺遠,長度相當于他身高的六倍。

在郭承雲長大的山裏,人稱蜈蚣為百足蟲。

郭承雲小時候在洗澡的時候,曾經從洗澡巾中抖出一只大蜈蚣,那崩潰的場景真是叫他畢生難忘。

郭承雲匍匐向前,試圖說服自己鼓起勇氣從樹葉底下鑽出來。

要想見到他老弟,不能坐以待斃。

現在必須要做的就是自己現身,讓那些昆蟲把他帶走。

在即将把腦袋探出樹葉邊緣的那一瞬間,他見到了那昆蟲大軍浩浩蕩蕩的全貌,又閃電般地縮回頭:

周複殿下,微臣實在做不到啊!!

郭承雲記不得後來是怎麽強迫自己鑽出來的了,似乎是那群昆蟲距離他越來越遠,而他也越來越後悔,才卯足勁兒鑽出來,拼命跺腳讓它們注意到自己。

眼見着巨型蠍子的大鳌朝他叉來,郭承雲機智地選擇了昏厥。

此時此刻的他,多麽懷念龍宮裏和藹可親還有點二缺的蝦兵蟹将。

郭承雲在颠簸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被一大群黑壓壓的行軍蟻扛在身上,運往高處。

按照正常邏輯發展來看,它們應該是把郭承雲當成了儲備糧,正運往蟻穴給蟻後過目。

郭承雲白眼一翻,權且又機智了一回。

他第二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某種不知名植物的果實內部,果實的大小正好是一個扁圓形的單間。

郭承雲之所以知道他所在的空間是一顆果實,原因是他正在目瞪口呆地擡頭看着屋頂,上面挂了幾粒搖搖欲墜的黑色種子。

他該為自己在昏迷的時候種子沒有掉下來把他腦袋壓成餅狀而慶幸嗎?

就在他彷徨無措的時候,果實小屋像是遭受地震似的猛烈搖晃起來。

搖晃感平息沒多久後,又開始了。

不明所以的郭承雲跑到鑿成鈍圓形的窗口,推開那兩扇由葉脈編成的窗,終于搞明白了地震的起因:

這顆果實懸挂在一顆參天大樹上,風吹過的時候能不晃?

☆、塵封兩年的契約(三)

郭承雲住得高望得遠,終于有機會一睹這世界的局部面貌。

樹下的景色着實令他這個拇指小夥大呼過瘾。

這是一個莺聲燕語,花團錦簇的世界。

山坡上長着郁郁蔥蔥的蘋果樹,紅通通的果實幾乎壓彎枝頭,那些蘋果讓郭承雲見過的最漂亮的紅富士都自嘆弗如。

蘋果樹的枝幹上纏繞着晶瑩如玉的黑葡萄,樹下是大片大片的南瓜田和玉米地,無一不是碩果累累。

這裏的瓜果,看樣子似乎是四季常熟?

郭承雲饞得口水都流下來了,雖說現狀是只有別人吃他,沒有他吃別人,如果把南瓜的一顆籽兒鑿一鑿,就可以給他當凳子坐了。

在郭承雲內心思潮萬千的時候,遠處大片大片的鮮花中發生了騷動,湧出一大群金黃色的蜜蜂,在空中飛出個金色的飛毯形狀。

郭承雲看得拍手叫好,直到那群蜜蜂氣勢洶洶地殺向他的小屋,他才發覺不妙,停止了拍手動作,心酸萬分地坐在了地上。

目睹着那些跟窗子差不多大的蜜蜂挨個從窗口擠進來,郭承雲的心情簡直糟得難以形容。

兩只蜜蜂架住郭承雲,把他劫持出了小屋。

郭承雲盡管心裏恨得牙癢癢,但眼見自己勢單力薄,只好非常幹脆地扮演了一只溫順的小綿羊。

他現階段除了順從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領頭的大蜻蜓上下左右靈活地翻飛着,打量郭承雲:“沒有翅膀,沒有觸角,沒有節肢,沒有絨毛,四等殘廢。搞不懂主子當年怎麽會被他騙得七葷八素的,竟然還私定終身。”

“是啊,你看吧,主子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卻足足等了他兩年有餘。”

大蜻蜓一錘定音道:“給他次機會看主子一眼,我們就算仁至義盡了,沒必要再節外生枝。”

郭承雲在心中偷偷地吐槽,“主子”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們是宦官?

他哀聲求情道:“我沒有來過這裏,更沒有拐騙過你們那勞什子‘主子’,你們認錯人了。”

“他在說什麽?”一只蜜蜂問它的同伴。

“誰知道,低等生物就是愛作怪。”

大蜻蜓率領衆蜂,拐帶着郭承雲飛過了潺潺的小溪(對郭承雲而言是大河),飛向了更廣闊的田野。

一只像是偵察兵的蜜蜂率先飛到一棵大樹上瞭望,又飛了回來:“在那邊。”

于是蜂群再接再厲地拎起郭承雲,繼續前進。

郭承雲像個小木偶一樣地任憑這些昆蟲擺布,以前的掙紮精神都不知道哪去了。

他們來到一個大水塘旁邊,水塘中間生長着白色的睡蓮,花心是香甜喜人的蜜黃色。

無數昆蟲逗留在塘中濃綠色的心形蓮葉上,簇擁着中間最大的一片蓮葉。

郭承雲被放置在其中一片小蓮葉上面,他好奇地翹首觀望,想知道中間那片大蓮葉上發生了什麽。

蓮葉上停着一只閃綠色的蝴蝶,翅膀的下端拖着長長的鳳尾,類似于郭承雲在跟張清皓去撲蝴蝶時,在随身帶的蝴蝶大百科中看到的蝶中之皇“海倫娜鳳蝶”。

比起在現世中已經瀕臨滅絕的藍色海倫娜鳳蝶,這一只卻像是冰種翡翠一般的綠色,仿佛是從少女的明眸裏飛出來似的,它的翅面猶如在碧綠的潭水中撒了一串亮麗的碎琉璃,光芒璀璨。

“好美。”郭承雲禁不住贊嘆起來,那分明是蝴蝶中的極品種類。

蜜蜂又架着郭承雲往前飛了幾片荷葉。

到了近處後,郭承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不是蝴蝶,而是一個蝴蝶妖精。

至于那妖精的長相,郭承雲只想說四個字,驚為天人。

蝴蝶妖精此刻正端坐在蓮葉上。

他身材修長,皮膚瑩白如玉,長着一對尖耳朵。頭頂上有兩根細棒狀的白色觸角,淺香槟色的頭發如同涓涓細流,與頭發同色的細眉微微地下壓,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他的右眼上戴着一片小小的銀色金屬面具,上面鑲滿了方形的紅鑽,而裸^露出來的左眼,則是雨過天晴後的湛藍色。

至于穿着方面,他身穿鵝黃色緊身軟甲,長筒靴,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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