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2)
花來嗎?我随着他走進百盛旁的一家奶茶店,各點了一杯奶茶。我以為他會辯解,找一些奇怪的理由,比如這是表妹啊、幹妹啊、親妹之類的。而陳鋒躊躇沉吟了許久,終于開口,說:“剛才那個女孩,其實才是我真正的女朋友,我們馬上就結婚了。”
真正的?難道還有假的?“什麽意思?莫央是假的?”
他咽下一口奶茶,慢吞吞地說:“是啊!我和莫央只是很好的朋友,不知道莫央為什麽要我假裝她的男朋友,而且,只是在你和江辰面前。她一定有她的道理,但是我想,你們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她才會這麽做。現在,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能再隐瞞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她,無論是出于怎樣的原因,她一定是善意的。”
假裝的?
我剛剛喝下一口奶茶,一顆圓子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吐不出。我怔怔的,不知說什麽才好。我知道,她或許依然喜歡江辰,但為了讓我安心,才會這樣假裝幸福,退回安全地帶。而我曾經多麽龌龊、多麽卑鄙地誤解她。
周末,我約了她在常去的上島見面。莫央已知道我獲悉了她的小秘密,但并不見她表情有任何難堪,她依舊那樣淡淡地笑着。她說:“其實我只是想讓你心無旁骛地去愛,也想讓我們繼續擁有心無芥蒂的友誼。”“你還喜歡他嗎?”
“又有什麽關系呢?你只要記住,我永遠是那個希望你幸福的人,你永遠都不必擔心我會是你愛情中的威脅或隐患……”
聽她這麽講,我窘得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只是随便問問。你知道嗎?當我知道陳鋒是假裝的時,我的心情,不知怎麽形容,好複雜。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世上只有一個江辰,我也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假裝幸福,你明白嗎?”
“其實,有一種喜歡,是這樣的。站在距離之外,遠遠觀望,他的舉手投足,距離的阻隔篩去了細枝末節,陽光的投影和折射美化加工了他粲然的微笑,陰影和塵埃淡化遮蔽了他的缺點,那種朦胧的美感在自由的想象中,才能存留不染俗世塵埃的清純本色。那種喜歡,成為一筆自己獨有的精神財富,時間久了,到最後,它與被暗戀的對象已無關聯,那個曾激發這種美好情感的人,只是一個媒介,只是精神快樂之源。我想,江辰,只是那個媒介罷了。茆茆,我享受這種隐秘的幸福,我也會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
我懵懂地點點頭。這天,我們在上島坐了很久,天南地北地閑侃,說到開心處,兩人都笑得前仰後合,依舊像年少時那兩個偷胸衣的沒心沒肺的孩子。從上島出來的時候,外面已是夜影重重,我們在路口分別,走了幾步,又聽到她叫我,回頭,她淡淡說道:“我正在考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的研究生,也許,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
我聽罷,心下黯然,然後上前,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睛,輕輕地擁抱了她。
秋天來臨的時候,“春水尚居”的一期工程已封頂,歷時近一年。聽江辰說,現在只剩下一些掃尾的工作,室外散水、路面、綠化等,他的忙碌可告一段落了,而黎陽現在正躊躇滿志,在安排籌備開盤儀式。在電話裏,他不無得意地對江辰說:“咱的閨女要出閨了,一定要有一次漂亮的亮相。”
兩人又交流了一些工作,黎陽一定要我接聽電話。在電話裏,黎陽邀請我一定要參加他們的開盤儀式,并且告訴我:“咱自己蓋的房子,給你們留了一套房子做婚房。”我正有疑問,他連忙在那頭解釋:“別誤會,是按照成本價。唉!
我怎麽這麽偉大,給情敵連房子都準備好了。蘇茆茆,為了不辜負我這番好意,你和江辰就趕緊結婚吧!免得我整天惦記。”
看似一如既往的“黎式語氣”,但每次聽到,心裏總是會湧起一種淡淡的暖意。這個男子,看似玩世不恭油嘴滑舌,但很多時候我能感受到,他曾經是真的真摯單純地愛過我。因為我的無以為報,更讓這份友誼顯得彌足珍貴。
我在這邊淡淡笑着答:“那就謝謝了,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還有啊!住着明亮的新房子,和那個幸福的傻小子,多生幾個胖小子,到時候送我一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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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一紅,說:“煩人!去死!”
挂了電話,看到江辰正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說什麽呢?還不會辜負他,還打情罵俏這麽開心。”
呵!這小子也會吃醋。我故弄玄虛:“怎麽?你還吃醋啊!就不告訴你。”
他假裝惡狠狠地将我箍在身下,問道:“說不說?不說我就……”“你就怎樣?”
“我就吻你,我就撓你。”我們嘻嘻哈哈地玩鬧一回,我才求饒告訴他:“你裝什麽啊?他肯定早告訴你了,以成本價賣給咱們一套房子。你肯定覺得受了他的恩惠,心裏不舒服,所以沒告訴我。”
江辰正色:“這回你說錯了。沒有什麽心裏不舒服的,我甚至覺得,那才是一套房子正常的價格。不入這個行業,不知道這個行業是如此暴利,一套一平米造價不足一千塊的房子,賣給老百姓,就是六七千甚至上萬。中國的地産,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吸血鬼,專喝老百姓的血的吸血鬼。”
我嘆口氣:“‘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杜甫老人家早已有過浩嘆了,我們又能改變什麽呢?”
江辰就無奈地刮刮我的鼻子:“真是個小女人。”
答應去參加開盤儀式,卻在那天來臨的時候,爽約了。該死的加班。雜志社換了新的主編,新官上任,新主編躊躇滿志,全盤否定了那期雜志的策劃、排版、風格。那個周末,所有的編輯都留在辦公室加班。
一整天,忙得暈頭轉向,回到家裏的時候,已是夜裏十一點多,江辰還沒有回來。我打了他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再打,接通,一陣嘈雜的音樂聲,談笑聲,觥籌交錯的聲浪透過聽筒傳來,江辰的聲音壓得很低,微微發緊:“我沒喝酒,很快結束了,我很快回去,你先睡吧!”我躺在空空的房子裏,初秋的夜,有了輕薄的涼氣,擰亮床頭臺燈,打開一本書閑讀,這場景,忽然讓我想起雲姨來。那些丈夫晚歸或不歸的夜裏,她就是這樣,亮一盞燈,像說着一句暖人的誓言,等待那人。而今,那等待的燈光的暗影,又落在了我身上,不知這樣一個夜裏,有多少女子,甜蜜又心酸地等待着晚歸的愛人。
最後,我疲倦至極,沉沉睡去,江辰何時回來的也不知道。早晨起床,洗漱的空當,我們才談起昨日的開盤。張燈結彩,禮花齊鳴,各路權貴捧場,千人排隊瘋搶。他一邊刮胡須,一邊看似淡淡地說:“黎陽為了有宣傳效果,很舍得投入,你看新聞了嗎?他請了一個女明星參加開盤儀式,你知道……”
還不待他說完,我忙不疊問道:“誰啊誰啊?哪個女明星?黎陽這家夥,肯定是喜歡人家女明星。記得他以前說喜歡張曼玉,不過張曼玉他肯定請不動吧!”
江辰轉過臉,半天沒說話。“不會真是張曼玉吧?”“是洛秋。”
我一愣,輕輕地哦了一聲,佯裝心無芥蒂地問:“她怎樣?還好嗎?”
我極力掩飾,可他還是看出了我眼底隐藏的诘問和隐憂,于是,走上前,輕輕拉住我的手:“茆茆,開盤儀式結束後,黎陽在酒店搞了一次慶功宴,大家在一起吃了頓飯,然後,黎陽喝多了,是我送洛秋回的酒店。就是這樣。”
他這樣坦誠,讓我的任何狹隘猜想都無顏以對,我淡淡一笑:“傻瓜,我知道了。”
然後,我們在門口吻別,各自上班去。
辦公室的電腦打開,各類新聞鋪天蓋地地跳入眼簾。黎陽的宣傳很成功,洛秋的新聞,成功地占據了那一日的娛樂版,而我的目光,草草掠過開盤時她巧笑倩兮的照片,落在了後面幾張被偷拍的模糊不清的照片上。第一張,酒店門口,半開着的車窗裏,她側身雙手攏在他的脖子上,彼此糾纏;第二張,他扶着踉跄的她下了車,身體緊擁。
我眼睛一澀,慌忙關閉了頁面,這時,隔壁格子間的編輯小王驚喜地叫我:“哎!蘇茆茆,快來看看,這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上次來接你的那個。”
我無奈,伸頭過去假裝瞅一眼:“不是。”“哦!看起來好像啊!”我呆坐在電腦前,喝了一口杯子中隔夜的涼茶,好像一大塊冰灌進了心裏。找了個借口,溜出辦公室來到街上,買了一盒煙,在無人的角落,哆哆嗦嗦地點上。
那個我沒有親臨的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暌違已久的舊情人重逢,此情可待的暧昧眼神,杯盞相碰時無聲的交流,還有那個,恰好被狗仔隊拍到的暧昧擁抱,怎麽可能像他早上坦白的那麽簡單?他們的感情,怎麽可能只是高三那年分手後便再無交集那麽簡單?愛情就如一壇甜美私釀,她是他的初戀,是他私釀開封後的第一瓢飲,濃醇芬芳,彌久不散。
點燃的香煙沒抽幾口,夾在手指間燃到了盡頭,不小心燙到手指,我吃痛地扔掉,眼淚就出來了。
這時,電話響起,是江辰,他早上上班後,也看到了新聞,他沒有想到會被偷拍,他現在在向我解釋。
解釋是,洛秋這幾年,過得并不如意,委身已婚富商,星途無望,愛情無望,昨夜酒醉失态而已。
我靜靜地聽完,一言不發。這解釋,聽起來,無懈可擊。我要說什麽呢?我相信你,我理解。是這樣嗎?可是,我做不到,只能不停地默默流淚。
江辰見我不說話,在電話那頭焦灼地喊道:“茆茆!你別哭,你別瞎想,你等我,我馬上過去找你。”
那天的交通似乎特別暢通,十幾分鐘後,江辰就站在了我面前,看到眼神渙散的我,一把就擁住:“茆茆,你千萬別瞎想,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喝了酒,心裏很難過,你也看到了,是她主動抱上來的,不是我。真的,相信我。”
你來了,我就好了,你說了,我就信了。我依在他懷裏,只是輕輕抽泣着,心裏的疑團立刻煙消雲散,喃喃地說:“我相信你,我只是好害怕失去你。”“不會的,不會的。”
他的電話忽然響起來,剛剛平靜的我立刻像觸電一般,從他懷中掙開,一把搶過手機,他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任我翻看。
打開,是一條短信。“謝謝你昨晚的吻,我走了。”號碼沒有存儲姓名,但我認識,是洛秋一直用的。
江辰臉上的坦蕩神色,在我的怒視下,漸漸變了顏色,他不安起來:“怎麽了?”
我把電話狠狠地向他胸前摔去,一轉身,發瘋一般沖向人潮洶湧的街上,上了一輛出租車。
你是否在深夜翻越過母校的鐵栅大門?你笨拙地騎跨在大門上,被鈎住了裙角,底下那個少年低聲而焦灼地喊着:“快點!快點!”而那個少年,卻已不是曾經深愛的那個。你們蹑手蹑腳地躲過門房聞訊亮起的燈,拉起手,在星光下奔跑起來,腳下虎虎生風。你們爬上最高的樓頂,屋頂的月亮,看上去又大又圓。
小時候聽媽媽說,仰望月亮的人,就是在仰望幸福。夜深人靜的時候,到露臺上看月亮,是我和江辰最愛做的事,只有在那個時候,才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我的。可是,他有多久沒有陪我看月亮了?以前,拖着他看月亮,他會說我浪漫,現在,他會不耐煩地說很累,說我矯情。
現在,陪我看月亮的人,是安良。受了刺激的女人,總歸是要喝點酒的。從單位門口跑開之後,我故技重施,關了手機,去找安良喝酒,知道江辰找不到我會打安良的電話,于是他也被我勒令關機。紅的白的啤的統統灌下,覺得暢快無比,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最後,我提議回母校看看。
沉默寡言的安良,永遠都像一口悶鐘。“安良,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我剛剛問出這句話,就後悔了,我忽然想起也是一個有星光的夜晚,他忽然灼熱的眼神。暗夜裏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恩啊了半天,才說:“有啊!”我忽然沉默,不再追問。安良卻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如果愛她,不會讓她深夜一個人跑出去喝酒、流淚、不知所措,我不會和任何女人暧昧,她永遠會是我生命裏的女一號。”
我咯咯地笑了,女一號,這比喻真好。那麽,我是什麽呢?我在江辰的生命裏,到底是什麽?群衆演員?跑龍套?
“世上最遠的距離是什麽你知道嗎?”他問。“你好土啊!這個問題好多人都說過了。好多版本啊,你要聽哪個?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你在騰訊寫日志,我卻在新浪寫博客;世上最遠的距離是我站在你的對面,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說到最後一句,我忽然意識到什麽,臉紅了一下,移開了目光。
“不,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那個人是你生命裏的女一號或男一號,而你只是那個人生命裏的死跑龍套的。”
我又咯咯咯地笑起來,累了,将頭靠到了安良的肩膀上。他忽然呼吸急促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仿佛下決心一般,鼓起勇氣說:“茆茆,我們,還可以再靠近一點嗎?”“不!不可以!”我回答得迅速又幹脆,幹脆得像一盆冷水一樣,從他的頭上劈頭澆下。他的頭低了一低,依然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麽。我的頭昏昏沉沉的,靠在他的肩頭。恍惚中,感覺他伸出手,用雙手捧起我的臉,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地摩挲着我散亂的發。我安靜下來,混亂的酒話停止。
繁密的星光如五月綠瀑裏紛披的薔薇,這本是多麽美好的夜晚,如果身邊是我深愛的少年,該有多好。可是,現在我該怎麽辦?想到要離開他,心裏就一陣絞痛,可想到那條短信,我又怎能安之若素?
我的臉貼着安良柔軟的肚皮,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很舒适,一枕香甜夢,我耷拉着眼皮,一睡到天明。
醒來的時候,我身上還披着安良的外套,而他,卻不停地打着噴嚏,感冒了。
在學校門口的永和豆漿,我們一起沉默地吃早餐,然後,他打車,送我到住處的大門外,說:“無論如何,遇到問題總要面對,逃避不是辦法,你和他好好談談吧!”
看到蹲坐在房間門口的江辰,我吓了一跳。他抱着頭,聽到我的腳步聲,馬上站起身,他似乎一夜未睡,眼睛布滿血絲,臉上是痛苦煎熬的表情。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又馬上心軟了。我們都沉默着,什麽也沒說,擁在一起。“相信我,她喝多了,那條短信,根本沒有的事,她喝多了,真的,相信我,相信我。”他只是在我耳邊不斷地重複着“相信我,相信我”,我什麽也不說,只是默默流淚。
這次誤解,最終以他将洛秋的電話拉入黑名單,做了兩百個俯卧撐,被逼寫了一份保證書而告終,他白紙黑字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一定回避出席,避免接觸。
我表面上原諒了他,可是,時不時地,那些臆想的鏡頭會在腦海中忽然冒出來刺我一下。我像一個患了強迫症的病人,會在任何出其不意的時間打他的電話“查崗”—“你在哪裏”“你在幹什麽”“和誰在一起”;我會在與他纏綿的中途忽然推開他,逼問他:“你到底愛不愛我”“有多愛”“你是不是還愛着洛秋”,如果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我會無休無止地追問,打他、咬他。江辰常常無奈地怒視着不可理喻的我,低聲地怒吼:“蘇茆茆,你要把我弄廢啊!”那一次,我鬧得太激烈,抓傷了他的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聲,本能地一把推開了我,我跌到床下,號啕大哭。
他很快下床來,緊張地抱起我,在我耳邊呢喃:“對不起,對不起,茆茆,摔痛了沒有?”我哭得更厲害了,不停地在他懷裏掙紮、捶打,忽然,他用力箍住我,說:“茆茆,我們結婚吧!馬上。”
我依然掙紮踢打着,嘴裏嚷着:“誰要嫁你,誰要和你結婚啊!”
結婚被正式提上日程。江辰帶我去“春水尚居”選了房子,我很興奮地在一套灰撲撲的毛坯房裏指點江山:買胡桃木的地板,可以光腳在上面走來走去;在這裏挂一道珠簾,夏天的時候,就有“水晶簾動微風起”的曼妙;在陽臺上,要置兩個搖椅,我們在衰老到來之前,提前感受坐着搖椅慢慢變老的味道。江辰鈎着嘴角,壞笑道:“還要在卧室裏擺一張大床。”
他的媽媽,在江辰的堅持下,終于妥協,不止妥協,而且理解和祝福。一個年近五十的女人,丈夫在監獄裏,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執拗将唯一的兒子也從身邊越推越遠。她給江辰打來電話,口氣裏,有了一個母親應有的溫柔,甚至是低哀的祈求:“辰辰,過年帶茆茆回來吧!媽媽想通了,媽媽就你這麽一個兒子,只要你快樂,只要你喜歡,媽媽就安心了。”
“媽!我和茆茆要結婚了。”“好,好,需要什麽,媽媽給你們準備。在哪裏辦?上海,還是你們那裏,都随你們。”“媽!”他的聲音,微微哽咽,因為母親忽然示弱的态度,讓他感到那個一直企圖庇護他的強硬女人正在急速地衰老。她的衰老讓他心疼。
他把電話遞給了我,他媽媽要和我說話。我接過電話,忐忑不安,深深地吸口氣,潤了潤嗓子,用盡量平和而甜美的語氣叫道:“阿姨,你好!”“茆茆,以前,是阿姨不對,還生氣嗎?”“不了不了,不不不,沒有,從來也沒有生您的氣。我知道,您是愛江辰,是希望他好。我也愛他,阿姨,我會對他好。”婦人在那邊欣慰地舒了一口氣,說:“那就好了。茆茆,過年你們一起回家來,什麽時候結婚也告訴我,好嗎?”“好的。”我小雞啄米似的,使勁點頭。千山萬水,千難萬險,尋愛的路途如西天取經一般艱難,還要走多少路,才能走到我頂禮膜拜的殿堂?
“春水尚居”一期的銷售獲開門紅,黎陽心情大好,給自己和江辰等功臣都放了一個長假,本來要約我們一起去甘南自駕游,江辰因為我們要裝修房子籌辦婚禮而婉拒了。黎陽一副羨慕嫉妒恨的表情,說:“得!我一個人去,看有沒有什麽豔遇,也趕緊找個好姑娘把我的後半生收羅了,省得你們整天在我面前秀恩愛讓我眼紅。”
這段日子好快樂啊!我後來時常想起,那段時日的心境,或許此生以後再不會有。我親自設計畫圖,親自購買裝修建材,親自監督裝修工人。即使每天累得渾身酸痛,還會興致勃勃地抽空拖着江辰選影樓、訂禮服、訂婚宴。晚上,還會勁頭十足地翻皇歷,據說,三月的某天,黃道吉日,宜嫁娶。我微閉着眼睛,幸福地暢想着,三月,萬物蘇醒,春回大地,那時,我就是江辰的新娘了。
我急不可待,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天下所有的人。我告訴雲姨,我要結婚了,到時您一定要來啊!她開心地答應着。我告訴安良,我要結婚了,到時你一定要來啊!他沉默半晌,然後支支吾吾地道祝福。我告訴莫央,我要結婚了,到時你一定要來啊!她用明朗的微笑祝福我。
我告訴黎陽,我要結婚了,到時你一定要來啊!那小子在電話那邊高深莫測地笑着,說:“別得意,哥們兒豔遇了,說不定比你們還早呢!”
還有誰,忘記了誰?對,郝時雨,她現在帶孩子肯定很忙吧,但也應該能抽空參加婚禮,可電話撥打過去,依然無法接通,登錄QQ,給她留言,我要結婚了,到時你一定要來啊!忽然發現,她那如死掉一般的QQ,不知何時改了“墓志銘”:“暮色将至,我想尋一條路回家。”發生了什麽,她在什麽樣的心境下寫下這樣的句子,不得而知。不久,黎陽的甘南自駕游結束歸來,在電話裏,得意揚揚地吆喝着:“蘇茆茆,帶上你家江辰,一會兒到‘中國味’,哥們兒請你們吃大餐,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麽叫美女,哥們兒要趕在你們前面結婚,氣死你。”
中國味,是錦和最大的一家酒樓,主營中餐,裝飾也頗具中式風格,一色的雕花門窗,大廳裏挂着一幅龍飛鳳舞的字,不知是誰的手筆,細細辨認,才依稀認出是“賓至如歸”四個字。
黎陽早早到了,怕我們找不到地方特意出門來迎,一邊走,一邊與江辰談笑,說話間,忽然指着眼前那幅字不屑道:“這家店什麽都好,就是這幅字挂這兒太不合适。”
“怎麽不合适了?”我問。“你看,‘婦女之寶’,挂在這吃飯的地方,像什麽話嘛!”我這才驚覺,上了黎陽的套,他故意将“賓至如歸”倒過來念成“婦女之寶”,別說,還真有點像。
我忍不住暗笑,江辰揶揄:“沒個正形,我看你才是婦女之寶。”說話間,已到了他訂的包廂,我打了個招呼,先去洗手間。沒想到,會在洗手間遇到郝時雨。她依然那麽美,穿一件米色帶镂空花紋的羊毛裙衫,一手抱臂,對着鏡子低頭抽煙,姿态落寞。我略帶驚喜地叫了她,然後開始埋怨,埋怨她這麽久不聯系,埋怨她又換了號碼不告訴我。她的眼神微微閃過一絲無奈和落寞,笑了一下,并沒有解釋什麽,随即拿出她的電話,撥打了過來。我存了她的新號碼,興奮地問她:“是來這邊玩嗎?怎麽不來看我?帶寶寶了沒?我QQ上給你的留言你看到沒?”
她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問:“留言,什麽留言?”
“我要結婚了,和江辰。你能來嗎?”“應該能吧!這次會在這裏待很長時間,可能不走了。”我驚喜地挽住她的胳膊:“那太好了。你今天是來這裏吃飯的嗎?
走,去見見我的朋友,和他們打個招呼。”她将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随我出了洗手間,穿過走廊,來到黎陽訂的包間,她微微一愣,旋即笑了,然後,随我大方地走進去。黎陽見我們手挽手一同走進來,吃了一驚。原來,他所說的豔遇,他所說的新的女友,就是郝時雨。輪到我吃了一驚。我不知她發生了什麽事,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待她如珠似寶的男人嗎?不是已經生了寶寶嗎?不是都要結婚了嗎?為什麽搖身一變,又成了黎陽的女友?
一時氣氛非常活躍,黎陽做出一副心痛要死的樣子,大呼:“完了,這下跳不出蘇茆茆的手掌心了,被你拿住七寸了。以後你看我不順眼,就在我老婆面前說我點壞話,還有我的活路嗎?”
他稱“老婆”的時候,很自然,我看到郝時雨微微一笑。吃飯的時候,我悄悄附到她耳邊說:“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想告訴你,黎陽是個好男人。”她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黎陽看到我的神情,猜到我在說他,又做出痛苦的樣子:“蘇茆茆,做人不要這麽狠毒好不好,也不用這麽急着說我壞話吧!”
郝時雨嬌嗔地質問着:“你做了多少壞事啊,這麽怕人說你壞話。其實,茆茆說你好呢!”
“真的嗎?”黎陽忙滿臉感激地給我夾菜斟酒。一頓飯的時間很長,黎陽一直洋洋灑灑地長篇大論,計劃自己的婚禮、蜜月,以及第一個孩子的姓名。一頓飯的時間也很短,短到我和郝時雨沒有機會訴離傷,于是,飯局一結束,我們倆就不約而同地向彼此身邊的男人請了假,要求單獨敘舊。
黎陽故意用惡狠狠的目光瞪着我,說:“閨密果然是世界上最兇猛的生物,一見面,就要占用我老婆。”
郝時雨溫柔地整整他的衣角:“別鬧了,我們很久沒見了,我會早點回去的。”
一同從飯店走出的時候,黎陽故意落在後面與我并排,忽然附到我耳邊道:“我終于遇到一個,無論是坐我的單車,還是坐我的寶馬,都從容淡定,寵辱不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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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一家KTV的包廂裏,卻并不唱歌,大屏幕上随機播放着或傷感或甜美的歌曲原聲,音樂打底,紅酒開啓,聽她講別後事。
十月懷胎的辛苦,扛一扛也就過去了。生孩子的時候痛得差點死掉,是個漂亮的男孩,自古母憑子貴,她想,她在這個潮汕男人心目中,又多了分量,那個夢中的婚禮,觸手可及。
她和孩子,享受了一個月保姆和月嫂的精心照料。而他自從在醫院産房裏露過一面之後,再沒有來過。
當他的妻子出現在山頂的房子時,她毫無預料,孩子正噙着她的乳頭,那種尴尬的氣氛,将屋裏充滿母性的奶香驅逐得無影無蹤。
女人讓保姆抱走了孩子,扔給她一張支票,讓她滾。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不甘心,發絲紛亂的她徘徊在大門口,不停地嘶喊、拍門,直到屋裏的女人帶來的兩名精壯男子将她趕開。而她的男人,一直沒有出現。
那天,她拿着那張支票離開,沿着山路,步行了很久,才等到一輛回市區的班車。她把那張支票攥得緊緊的。
她在某天夜裏,夢到雲霄飛車般的少年事,忽然覺得自己老了。
曾經以為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供揮霍,不經意間,那些青春已從指縫裏溜走了,她什麽都沒抓住,卻已老了。
她決定去旅行,跳入最深的海,登上最高的山,深入最廣袤的沙漠,尋找最初的自己,或許,會死在路途上。
離開那天,她去了從前他常帶她去的那家餐廳吃飯,然後,遇到了他。一家三口,孩子天真地将頭靠向女人懷裏,女人吻着他粉嫩的臉蛋。可那孩子,分明是數月前經由她娩出。
她以為遇到了愛情,而他,只不過想要個孩子。為了因商業利益而聯姻的兩方家族,為了不能生育的妻子,他選中了她。他面對她的質問,是這樣說的。末了,他怕被她糾纏,變得面目可憎,語氣生硬:“你不是已經拿了錢嗎?還想怎樣?”
還想質問,卻哽咽在喉頭,一句話也說不出,怕再說下去,只是更深的侮辱。
幾個月,她游歷了歐洲大部分國家,有時跟團,有時獨自一人,言語不通,被騙過,被幫助過,遇見過微笑,遇到過冷漠,渾渾噩噩,不知所終。有時她想,這不就像人生嗎?數月後,她跌跌撞撞、風塵仆仆地回到了祖國大地。
遇見黎陽,是在青海湖。她本想找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了斷自己,面對那一汪碧如藍寶的湖水,她卻不忍相擾,她不願這肉身腐爛髒污了這塊純淨之地,她徘徊在青海湖邊,猶豫着,猶豫着。
騎着單車的黎陽,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向了她。她跌趴在地上,被石子磕破了手臂和膝蓋。
黎陽一邊忙不疊地道歉,一邊扶起了她,要帶她去包紮。她坐上他的單車,忽然,對人世無比留戀起來。“我一直期望能擁有一份像你和江辰那校園單車般的純真愛情,可是一直不能獲得。”她說。一路上,黎陽熱情開朗,而她只是淡淡應答。
黎陽載着她來到自己的越野車前,扶她坐在汽車的副駕駛位上,然後拿出醫藥箱,笨手笨腳地為她清洗傷口,敷藥,包紮。他眼含愧疚,姿态溫柔,側臉的黎陽,也是好看的男子。那一刻,她忽然不想死了。
此後的行程,他和她一起。一路上,他話很多,天南地北,古往今來,說到好笑處,她只是淡淡一笑。他說,她的笑,讓任何鑽石都黯然失色。
第七天,他采了一束路邊的野花,向她求婚,她答應了。她想,即使是假的,也如此浪漫動人。
車子開到繁華市區後,他又買了一枚鑽戒,正式向她求婚。她收到過很多戒指,銀戒指、鉑金戒指、寶石戒指、鑽石戒指,材質不同,意義也各不相同,有生日禮物,有吵架後的安撫,卻全與婚姻無關。這一次,她有點相信,這是真的了。
不問前塵,只求餘生,這是他給她的态度。她接受了那枚戒指,随他回到錦和。她沒有忘記,這座城市裏,有她年少時的朋友,我,蘇茆茆,可是,還來不及相見,就被他猴急地帶去見了家長。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帶去見家長,雖然很緊張,但多年的生活歷練,她也知道如何應對。聰明如她,早已脫盡往日風塵和浮躁氣質,衣着得體,目光沉靜,笑容恰好,言語自如,是一個經過人世滄桑看過萬般風景的女子最好的狀态。因為她的表現,和黎陽那非她不娶的強硬态度,她輕易獲得他父母的認可。
“婚期定在十一月的某天,他媽媽說,那天是黃道吉日,宜嫁娶。”她滿臉甜蜜地說。
即将從KTV離開的時候,我們選唱了一首伊能靜的老歌《流浪的小孩》:“流浪的小孩,淚為自己流,流浪的小孩,笑發自心中,流浪的小孩,少年多揮霍,心比世界還寬容,不斷要往哪裏走,找到一個地方屬于我……”
而我們,都曾是流浪的小孩,跌跌撞撞一路走來,不知下一站,是不是,真正的終點?
我忽然想起她在QQ簽名上寫的那句話:“暮色将至,我想尋一條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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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陽說得沒錯,他的婚禮果然趕在了我們前面。我想,郝時雨之前所受的種種磨難和委屈,都應在那場盛大的婚禮中消失殆盡了。賓利、勞斯萊斯、蘭博基尼等名車,如車展一般,在酒店門口依次排開;各路名流權貴雲集婚禮,虛與委蛇;她的婚紗,是名師手工定制,鑲嵌8888顆水鑽,價格不菲;手中的香槟玫瑰,是從香港空運而來,因為黎陽說,這種香槟玫瑰的花語是“我只鐘情你”。婚禮上,她笑得好開心,仿佛笑渦裏盛滿了美酒,随時會溢出來。
江辰在桌下悄悄握了握我的手,說:“如果你能等待,我會給你一個比這更好的婚禮。”
“庸俗。我不要等,就要現在。”我嬌嗔地撒着嬌,這時,他的電話又不期而至地響起。
自從那次之後,江辰的電話只要在我面前響起,他就會自覺地先打開給我看,以示清白,因為即使不這樣做,我也要搶過來翻看的。
我得意揚揚地打開一看,愣住了。“江辰,我好想你。”一個陌生號碼。江辰見我變了臉色,忙拿過去一看,眉頭一皺,緊張地湊近我低聲解釋:“我不認識這個號碼,我不知道是誰。”我沒有說話。這是我兩位好朋友的婚禮,我不能讓他們難堪,我強忍着,冷冷地瞥了江辰一眼,然後,看到黎陽和郝時雨端着酒杯向我們走來。
“祝你們幸福。”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你們也要加快速度哦!”黎陽說。大家彼此說着熱烈的祝福,我恍惚地笑着,看着那對幸福的身影朝別桌走去,才頹然地坐下來。江辰不安地從桌下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我輕輕地抽開了。我的隐忍和沉默,更讓他忐忑。好不容易婚禮結束,從酒店出來,剛剛走到街角,我們就吵起來。“你到底要怎樣才相信我?我說了那個號碼我不認識,我不知道是誰。或許是誰發錯了。”“直呼你的名字,怎麽可能是發錯了?”“那就是誰惡作劇了。”
“什麽惡作劇,我看就是暧昧很久了。還能有誰?就是洛秋,你和洛秋,是不是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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