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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沈宅前院書房。

沈遇與夔王這對兄弟正在互訴着別情,忽聽得門外一陣急劇的拍門聲。

“不好了,阿寔,玉雀城出大事了!”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嚷道。

沈寔是夔王的名字,而夔王是景煦帝第二子,乃皇後吳佛妙所出,雖非長卻是嫡出,地位尊貴,尋常人絕不敢如此這般直呼其名。而門外來的漢子之所以敢這麽稱呼夔王的名字,除了兩人一起長大的情份之外,還因為他是國舅爺吳有道的兒子吳翌。本來吳翌應該稱呼沈寔一聲表哥的,可因為表兄弟兩的生辰不過隔了幾天,吳翌這個人死腦子,不肯叫表哥矮沈寔一頭,遂打小就直呼其名。

沈寔為人豁達,也不覺得表弟此舉冒犯。

小的時候,這表兄弟兩倒是經常打架。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打感情越深,五年前沈寔放棄京城的繁華,來到這邊塞苦寒之地時,吳翌也偷偷在背後跟過來了。為此,可把吳翌他爹吳國舅氣得不輕,每年都要寫幾封信過來罵他。不過,可能是近兩年跟着沈寔打了不少勝戰,讓吳國舅于有榮焉,那些罵人的信吳翌再未收到過了。

這在吳翌看來,已然相當于自己的老父親跟自己低頭了。這可太難得了,要知道,當今的朝政是吳翌他姑,也就是當今的吳皇後把持着。正所謂獨木難支,就算是貴為一國之後,沒有幾個親信在朝堂上扶持,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是難以為繼的。而吳翌他爹,作為吳皇後一母同胞的兄長,在朝堂上支應着吳皇後,兄妹二人可以說是互為對方的倚仗。

自打五年前的政變事件發生後,吳國舅就更得吳皇後的倚重了,地位直逼當朝宰相。及至後來,還迫使朝庭設立了左右相之職,将原來宰相的職務一分為二。如今,吳國舅任職左相已有兩年多了。

還別說,人的地位一高,所有的東西只要想要,就會有無數的人想方設法送到手上。這些年,吳相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有的一切皆是順心如意的。這個時候的他,最容不得旁人忤逆他的想法,哪怕這個人是親兒子也不行。吳相對吳翌這個兒子那是處處看不慣,天天逼着他學這個學那個。

偏偏吳翌這個富貴鄉裏長大的公子哥,同樣不喜歡老父親對自己指手畫腳。因此在京城那會兒,旦凡父子倆一碰上面,就跟點燃了炮仗似的,吵得不可開交。

吳相認為兒子不上進,不聽話,不孝子一個;吳翌則覺得老爹吹毛求疵,是個老頑固。

如今,這個老頑固變相地向自己低頭了,吳翌心裏就跟六月天喝了碗冰水似的,那叫一個爽啊。

照吳翌原先的打算,他決定在處理完玉雀城的一幹事宜後便打道回京,于他而言,也算是“衣錦還鄉”了。誰知道竟碰上妖魔降世這種事情。

作為見證過政變,且在戰場上撕殺過的一員,吳翌自認為自己不再是愣頭青。因此像妖魔降世這種事,絕對不會是偶然發生的,一定是有什麽人在故意搞事。

各種陰謀論早就在他心裏演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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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聞沈遇也在這玉雀城,吳翌便懷疑到他身上來了。在吳翌心裏,他們吳家和吳皇後、沈寔屬于我方陣營,而沈遇則和皇帝那個讨厭鬼站在敵方陣營。既然雙方陣營不同,那沈遇搞事就沒啥好奇怪的了。

奈何他将自己心中所想攤開來講給沈寔聽,沈寔卻不贊同。

他可是一片好心啊!

難道沈寔除了會打仗,實則竟是個無腦的傻白甜?

吳翌為沈寔這個傻白甜憂心不已,推開書房大門後,徑直走到沈寔面前俯身低語:“大事不妙,阿寔,不知何故,整個玉雀城全被妖魔大軍給圍住了!”一雙眼睛卻警惕地盯着沈遇,他懷疑此事也是對方搞出來的。

不然怎麽妖魔降世,沈遇就湊巧出現在玉雀城?而且還隐瞞自己的行蹤,若不是被沈寔無意中發覺,恐怕對方直到離開此地都不會現身與親弟弟相見吧。再說了,好不容易沈寔過來與他見一面,好巧不巧的,妖魔大軍便在此時莫名其妙地出來攻城了。

天底下哪來那麽多的巧合?

說不定,沈遇是因為朝政被吳皇後把持,他自知自己無望于帝位,遂打算借刀殺人除掉沈寔這個嫡子,為自己今後的帝路掃除障礙。

視線中的沈遇端然若仙,但吳翌知道,這副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不過是虛幻泡影。真實的沈遇,或許隐藏在龐大的陰影裏,如只狡詐至極的惡狼,時機一到便露出狼牙。

可惜沈寔這個傻白甜還妄圖維持兄友弟恭的幻象,對此一無所覺:“什麽!妖魔大軍圍城?”瞧瞧,他關心的只是妖魔圍城的事情。“皇兄,此事事關重大,我得趕回府邸找方老丈商議此事,請恕我先行告退失禮之處。”

沈遇自然不會怪他:“正事要緊。妖魔無情,你……萬事小心。”

本是兄弟間關心人的言語,可落入吳翌耳朵裏,落得一個“假”字。

吳翌跟着沈寔出了沈宅,便迫不及待上眼藥:“殿下,你說今晚這妖魔圍城的事,會不會跟大殿下有關啊?”

沈寔瞥了他一眼:“為何這般想?”腳下不停,快步到了馬前翻身上馬。

吳翌也跟着翻身上馬:“要不然,他一個皇子,不好好待在京城裏享福,跑來邊境吃風沙?若不是圖謀甚大,怎會吃這般苦頭?”

沈寔無語:“快收回你腦子裏那些陰謀詭計,皇兄斷不會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堪。他若真如你所言,能操控妖魔,何不直接在京城翻雲覆雨?”說完,也不等吳翌回話,鞭子一甩,座下的馬兒立刻飛奔出去。

此時的玉雀城邊,原有的護城符陣似乎破了一個大口子,妖魔大軍似嗅到血腥味的蒼蠅般,蜂湧而至,從這個撕裂開來的大口子中湧入玉雀城。

一時間,外城圈的老百姓尖叫連連。

城南元柳巷崔府。

崔寶珠躺在床上睡不着,忽聽得門外一陣喧嚣聲。

她穿鞋下榻,就見父母提着燭臺推門進來,後面還跟着哥哥崔玉良和嫂嫂周容。

可以說,一家子全聚在她閨房裏了。

“爹,娘,還有哥哥嫂嫂,你們怎麽全都過來了,是不是外面出什麽事了?”

“唉!”崔伍德拍着大腿,“寶珠啊,現在外城被妖怪攻占了。可能再過不久,妖怪就殺到咱們這裏了。咱家就你懂玄術,爹娘指着你救命呢。”

崔寶珠先是愕然,繼而瞧見哥嫂滿是擔憂的臉,情知父親所言不假。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出口嘲諷:“爹爹之前不是送了兩位族兄去天師坊當學徒嗎?怎麽,爹爹不指望兩位族兄庇護,怎麽反倒來尋我這個‘對崔家前途無益’的女兒呢?”

崔伍德苦着臉:“哎喲,我的寶貝女兒。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閑情跟你爹耍嘴皮子!”

崔寶珠心中冷笑不已。她一直以為自己在親爹心中雖比不上哥哥,可也是重中之重。誰知親爹反手就送兩位族兄去天師坊,對她這樣的不信任,這不啻于往她臉上狠狠甩一響亮的耳光。原來在親爹心中,用不到她時,她就是“對崔家前途無益”的女兒;用到她時,她又變回親爹口中的“寶貝女兒”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得成全這個虛僞的爹爹,只因為他和娘及哥嫂一樣,都是她的親人,割舍不掉的親人。

崔寶珠一面為自己憤憤不平,一面下筆不停畫符箓。

當符箓貼滿整個房間時,她已是滿身大汗,後背都被汗水給打濕了,濕黏黏的怪難受的。可一家子都在一個房間,當着親爹和親哥哥的面,她總不能換衣裳吧。

得,難受也穿着吧。

“爹,娘,這個房間已經貼滿了驅邪符。只要你們不出去,妖魔是進不來的。”崔寶珠殷殷叮囑道。

崔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皺着眉頭困惑道:“寶珠,聽你的意思,你這是要出門去?”

崔玉良還未說什麽,周容就開口了:“娘說笑了,外面多危險啊,小姑還要保護咱們呢,定不可能在此時棄我們而去的。”說着,讨好地對崔寶珠笑笑,“小姑,是這樣子吧。”

她這是怕崔寶珠離開了,萬一符紙出了什麽問題,留下來的一家子又該如何保命?

崔寶珠卻一臉嚴肅地看着她:“嫂子,你們待在這裏很安全。但是外面的民衆,他們沒有符紙,很可能會命喪于妖魔之手。我既已接受夔王的招募,理所應當為玉雀城出一份力才是。”

崔伍德是個生意人,自然懂得富貴險中求的道理。若是女兒今晚在護城一事上出風頭,入得那位夔王的眼,說不着今後就平步青雲了。而崔家,也可以借此改換門庭。

不過瞬間,他就已經權衡好了利弊:“寶珠,爹幫不上你什麽忙,你只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旁人的命,能護則護。如若不能,當見機行事,切記不可逞強,萬事保命為先。”

他确實想要改換門庭,但和女兒的性命一比,還是女兒的性命更重要一點。

崔寶珠聽出了父親話裏的真心關懷,一顆心頓時軟成一團。這一瞬間,她原諒了父親之前對她的不信任、不看重。

“爹爹的叮囑,女兒記住了。”說完,毅然轉身出了房門。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周容抿了抿唇。她可不相信小姑子有她所說的那麽高尚,什麽“理所應當為玉雀城出一份力”,這些話,她一個字也不信。這個小姑子,鐵定是去了城西葫蘆巷子,找那李秀才去了。

不得不說,周容對崔寶珠這個小姑子,了解頗深。

崔寶珠确實去了城西葫蘆巷找李慎。

她一個大富之家的千金小姐,初識情滋味,便嘗盡了百般苦楚。然情之一事,欲忘難忘,身不由已。她這一縷情絲既已粘在李慎身上,心裏便無時無刻不惦記着他的安危。所以将家人安頓好之後,便馬不停蹄趕過來救援。

誰知道這回卻撲了個空。

崔寶珠趕過去時,只見到他家中外牆上貼滿了驅邪符,周圍鄰居全都聚集在那裏,将小小的屋子塞得滿滿當當的。

那些躲在裏頭避難的居民還以為她也是過來避難的,有個老婦人還好心地挪了挪位置:“姑娘,這裏還有地方,快過來坐下。”

崔寶珠看着那些人一個緊挨着一個,滿滿當當占了一屋子。目光在那些人臉上逡巡了一個來回,并沒有在其中見到李慎的身影,只得開口詢問:“我來找李秀才,他人呢?”

“原來你是過來找秀才公的,他可是個好人吶,既有能耐心地又善良。”老婦人絮絮叨叨地說道。

原來昨日天師坊的收徒标準,就是學會畫驅邪符。李慎在這方面極有天份,很快就學會了。今夜聽聞妖魔入侵,李慎便将初學會的驅邪符貼滿自家宅子,還挨家挨戶地邀請周圍鄰居過去避險。

做完這一切,他也不歇息,又匆匆趕去夔王府聽從調配,只為了能拯救更多的民衆。

打探到李慎的消息,崔寶珠轉身就出了李宅。正當她翻身上馬時,忽然想起了李慎的那個青梅竹馬柳願,她好像也不在李宅那些避難的人群裏。

崔寶珠早就打聽清楚了,入選天師坊的名單裏,并無柳願的名字,可見此女在玄術上毫無天賦。那麽,這樣一個什麽都不會的普通女子,為什麽不乖乖呆在李宅?

難道李慎竟将柳願這個累贅帶着身邊,片刻都舍不得分開?

想到這一點,崔寶珠只覺得自己的這一顆心,猶如浸泡在苦水裏。

她知道柳願的家就在李宅斜對面,當下就忍不住走過去。

或許李慎和柳願的關系,并非她想象的那樣,或許他們二人之間只是稍微要好的鄰裏關系。只要柳願此時還留在家中,就能證明李慎并沒有将這個青梅放在心上過。

崔寶珠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手放在柳家大門的門板時,還微微顫抖着。誰也不知道,她需要做多少心裏建設才有勇氣推開這扇門。

所以當門扇打開,她看到柳願那張滿是驚愕的臉時,天知道她有多開心。

柳願在家!并沒有跟李慎在一起!

這一刻,她聽到自己心裏噼裏啪啦,似有千樹萬樹花朵不約而同地展開花苞。

只要李慎心裏沒有別的女子,她是不是可以展望一下,自己有一天也能打動李慎的心?

可是,為什麽考不進天師坊的柳願,此時此刻正拿着朱筆行雲流水地畫着她看不懂的符咒?

崔寶珠心中疑窦叢生。

“你……你在畫什麽符咒?”崔寶珠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走上前去逼問,“你到底是何人?”

“崔小姐,你來這裏幹什麽?”

柳願在見到崔寶珠時,眼神裏閃過幾絲慌亂。面對崔寶珠的逼近,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崔寶珠怎容她退縮,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聲質問:“快說,你到底是誰?今晚妖魔入侵,是不是和你畫的這些符咒有關?”

“你幹什麽?好痛,快放開我!”崔寶珠手勁怎麽那麽大,柳願手腕痛得直飙淚。

“你以為掉幾滴眼淚,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就能蒙混過關嗎?”崔寶珠冷哼,另一只空着的手将貼在牆上的符紙撕下來,“走,我這就帶你去找李慎,讓他看看,你是什麽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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