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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談談說說,餓了就吃幹糧充饑,終于在傍晚時分趕到下一個歇腳的小鎮。

一進入這個叫玉成的小鎮,一股破落感迎面而來。

在前一個小鎮時,最起碼街面幹淨,人來人往。這個玉成小鎮街道上枯枝敗葉遍地,風一吹,枯葉嘩啦啦往裙邊卷來。兩旁的鋪面有的蛛網暗結,有的匾額掉落,有的大門洞開,裏面桌椅板凳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打眼瞧過去,這些鋪面關閉了十之有九。偶爾零星開的幾間,也是只有店主沒有夥計。因着店內無客,店主大咧咧的坐在大門的門坎上,絲毫不在意形象。

見到馬車經過,那店主一雙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車轅上馭馬的司月,司月微蹙秀眉,總覺得這店主的目光帶着絲不善之意。而且,店主的衣物瞧着也不太合身的樣子,就好像是瘦子誤穿了胖子的衣服,寬寬松松地垮在身上,要不是有腰帶系着,恐怕一不小心就會脫落掉到地上。

錢玉嘆道:“這一片店鋪都關門閉戶,想來是此地生意難做。”

司月也很是唏噓:“是啊!就說剛剛見到的那位店主吧,估計他原先就是個胖子,因為店中沒了生意,收入驟降,胖子急得都吃不下睡不着,最後變成了瘦子。可店中生意也沒能起死回生,這店主舍不得花銀子做新衣裳,便将就着穿舊時的衣裳。可惜因為身材的變化,舊時的衣裳已經不合身了。”

錢玉莞爾:“司姑娘觀察得仔細入微,這猜測果然合情合理。”

被她這麽一誇,司月驕傲地揚了揚下巴。這是個經不住誇贊的,被人贊幾句,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一路往前行,只見街東頭挑出一個破爛簾子,上書“福生客棧”四字。司月駕着馬車來到客棧前,見那簾子破了好幾個大窟窿,“福生客棧”這四字因着這些破洞缺胳膊少腿的。也不知掌櫃的是懶得換個新簾子,還是這破窟窿簾子上面的字不妨礙旁人認出,是以任由它風吹雨打地懸挂在那。

司月将大馬拴在客棧旁邊茅草搭就的牲口棚中,走入店內,口中輕輕叫道:“店家,店家。”

櫃臺上還在打磕睡的店夥一下子就驚醒了,擡頭打眼一瞧,見是個美貌少女,不由殷勤上前。這不走近猶可,走近一看,心裏不禁打了個突。

此時天色已然全黑,燭光映到女子臉上,但見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只是這個貌美少女手提着兩盞白燈籠,突然讓他想起從前聽人說過的一番話來:“在這世上,人是男的兇,鬼是女的厲。通常在夜間提着白燈籠的女子,就是給陰祟引路的厲鬼。”這明明是瞎編的胡話,但此時見這女子瞧着實在是陰氣森森,這店夥身上驟感一陣寒意,不敢再嬉皮笑臉,斂了神色,恭恭敬敬道:“客官,不知您打尖還是住店?”

司月道:“煩請開一間客房,順便炒上四個小菜并二兩桂花酒,送到我房中即可。”

“好咧!”店夥提着燭臺,不經意地往她身後一照,待照見個人影方才稍緩心神,“本店客房在樓上,客官您樓上請。”說着,在前頭引路。

司月跟着那店夥走上木制的樓梯,拾階而上,來到二樓。那店夥走到左首第三間房門時停下,掏出鑰匙開了門:“就這間房,客官您先進去歇息。您要的小菜并二兩桂花酒稍後會拿上來。”說着,退出去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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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将手裏的兩盞白燈籠找地方挂好。

青兒拉了拉錢玉的手:“娘,我累了。”

“累了?”錢玉摸了摸女兒腦袋上的小小丫髻,“累了就先上床躺一會兒,等會兒飯菜上來了,娘再喊你起床吃飯。”說着,牽着女兒的手走到床邊。

可能是為了省錢吧,司姑娘只要了一間客房,幸好這客棧裏的床鋪夠大,睡她們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兒足夠了。

錢玉忖奪着,展開床鋪上的被褥,卻被好大一股灰塵給包裹住,連咳了好幾下。這床鋪被褥也不知道多久沒清潔過了,上面全是灰塵。

“這……這家店的店夥怎麽那麽懶啊,連客店都不收拾就讓我們住下。”一向好脾氣的錢玉都有些惱了。

“出門在外的,難免的,算了吧。”估計整個小鎮就只有這家客棧,不住這裏住哪裏?難怪店夥如此懶散了,不管店鋪如何經營,客人在沒得選擇的情況下,只能選擇将就。

司月走到八仙桌旁,拿指往桌面上一抹,果然上面厚厚一層灰垢。她找了塊抹布,擦拭着桌面椅子。

見她如此,錢玉也忍下滿肚子的氣,将床鋪被褥上面的灰塵拍幹淨,這才讓女兒躺下。

本以為店家會怠慢,酒菜要等上許久。誰知道剛擦完桌椅不久,剛剛那店夥就托着托盤上來了。

“客官您要的四個小菜、二兩桂花酒。”店夥将托盤裏的小菜、桂花酒并一盤米飯、一壺熱茶及碗筷一一擺放好,“客官您慢用。”退了下去。

錢玉走過來一瞧:“這店家是怎麽回事,我們明明來的是三個人,他卻只拿了一副碗筷!”

司月道:“莫要生氣,他估計是忘記了。我下去再多拿兩副碗筷就是了,你把青兒叫起來,先吃着吧,不用等我。”

說着,自己下了樓。

此時櫃臺上又多了兩店夥,和起先的那店夥湊到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聽到她下樓的腳步聲,起先的那店夥立刻退出讨論,走上前來問:“客官,您不在房裏用膳,下樓做什麽?可是還有什麽吩咐?”

司月道:“店夥,勞煩去廚房多拿兩副碗筷。”

那店夥忙道:“客官您稍等,小的這就去廚房幫您拿過來。”

那店夥離開後,留下櫃臺後面的兩人,那兩人目光閃躲着看向她。她一望過去,那兩人又迅速地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移開。

奇奇怪怪的。

不過司月也沒打算深究,等起先的那店夥将碗筷從廚房裏拿出來交給她後,她就回身上了樓。一進房間,見那擺放在八仙桌上的飯菜還幹幹淨淨的,一點也沒有動過的跡像,遂笑道:“還在等我嗎?不是讓你們先吃嗎?”

誰知錢玉的話卻吓了她一跳。

錢玉說:“司姑娘,這飯菜酒水裏,都被人下了蒙汗藥,不能吃。”

“蒙汗藥?”

“司姑娘你相信我,戲文裏都說蒙汗藥無臭無味,可我自小鼻子就靈,蒙汗藥混在酒菜裏的臭味,雖然淺淡,我一聞就能聞出來了。”

司月道:“我自然是信你的。沒想到投宿碰到了黑店啊!怪不得剛剛在下面,見那幾個店夥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麽,估計是在商量着怎麽對付我們吧。也不知道他們是要謀財還是害命!可惡,這些人膽大妄為,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錢玉卻是滿心驚惶:“司姑娘,這家客棧全是歹人,我們既知悉了他們的陰謀算計,得趁着他們沒反應過來前逃出去啊。”

生恐說話聲音太大,引起店夥的注意,兩人對話時都是刻意壓低聲量。

司月思忖着,樓下那三個店夥雖然不足為慮,但難保這幾人背後沒有利害的人物撐腰,萬一這個利害的人物自己對付不了,豈不是枉自丢了性命?還是聽錢夫人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當下點頭同意了:“待我先出去探探風。”她悄悄推開房門,矮身走到欄靠處,微微探頭往下望,卻見那三個店夥守在樓下。她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折成紙鶴,手指掐了個法訣,往那紙鶴上一點,紙鶴便悄無聲息地飛到櫃臺下偷聽那三人的對話。

瘦猴似的那個道:“樓上的肥羊應該已經吃上了吧?”

高的那個道:“肯定吃了。”又問司月進店時先遇上的店夥,“喂,狗剩,那酒菜裏,你不會忘記下蒙汗藥吧?”

這年頭還有人叫狗剩?司月探頭往下一瞧,原來叫狗剩的正是剛剛招待她們幾人的店夥,不覺挑了挑眉。只見狗剩道:“那哪能呢?兩位大哥放心吧,我下的蒙汗藥管夠!”

“那就好!可不能像昨晚那樣,讓那娘們跑了。娘的,死娘皮倒是有點運道,被砍了一刀本來以為必死無疑的,沒成想竟然還活着,半夜偷了一輛馬車跑了!這事要讓老大知道了,我們三人一個都跑不掉。”

“放心吧,此事我們必定守口如瓶,不會傳到老大耳中的。”

果然不出所料,這就是一家黑店!司月心道:“莫非他們口中的那個跑掉的女子,就是我安葬的那位無名無姓的姑娘?”想到那女子死時的慘狀,不由得恻然。

司月退回房中:“那三人一直在樓下守着呢。”

錢玉急了:“那怎麽辦?”她和司月不過是兩個弱女子,怎麽鬥得過樓下那三個男人?

司月面色如常:“莫慌,待會兒我施下障眼法,只要我們靜悄悄的,不弄出什麽動靜,他們是不會發覺我們已經離開了的。”

錢玉有些訝異:“原來司姑娘懂玄術!”到了此時方恍然大悟,為何司姑娘敢一個人獨身行走,在上一個小鎮時,人人都因為懼怕而對倒在地上的那位姑娘避如蛇蠍,司姑娘卻無視恐懼近前察看。原來這一切的一切,皆因她會使術法。

大概是她的聲音裏有藏不住的驚嘆在裏面,司月略有些得意地謙了幾句,便領着錢玉母女兩下樓了。

走動時,三人都輕手輕腳的,一點動靜都不敢弄出來。

果然,由于司月施了障眼法,即使她們就在樓下那三個店夥眼皮底下走動,他們也發現不了。

眼看着就要走到店門口了,忽然門外人影恍過,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那人粗聲粗氣地喊道:“店家,店家,有人投宿,快給開一間客房!”

司月心道:這又是哪個倒黴鬼,來此地夜宿黑店?不過,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

正猜忖着,有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大踏步走進來,司月和他一照面,心裏“啊”了一聲,原來是這個倒黴鬼啊!他為何會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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