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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子也顧不得給那個脾氣大的男客官清潔房間了,狗剩放下水桶往瘦猴那邊走,一走近,立刻壓低聲音詢問:“出了何事?”
“大事不妙,那個房間裏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都沒有!”瘦猴一臉晦氣。
好端端的人怎麽可能不見了呢?他們三人親眼見着那女子上了樓,又寸步不離地守在樓下,那女子怎麽可能無聲無息地離開?
狗剩不相信,自己親自進房間裏面找,只見八仙桌上,酒菜半點未動,桌底、床底、衣櫃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只沒找着半個人影。
就連高個楊大功聽說消息,同樣翻找了一遍,同樣一無所獲。
楊大功甩開被褥,咬牙切齒地說:“這小娘皮到底跑哪裏去了?”
忽然門口一陣陰風吹過,挂在房門口架子上的兩盞白燈籠随風晃了晃。
狗剩指着那兩盞白燈籠顫聲道:“看,白燈籠還在這。我知道了,她不是人,她是給陰邪引路的厲鬼!”說完,縮着手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瘦猴原本沒往這方面想,如今被狗剩這麽一說,寒毛都豎起來了。他摸了摸涼涼的脖子:“還別說,那娘們瞧着還挺邪門的。”
然而楊大功可不信這些,他斥道:“別胡說八道!這小娘皮定是使了什麽法子給藏起來了,絕不可能是什麽厲鬼。這玉成小鎮,有道長鎮守着,管教什麽厲鬼都魂飛魄散,怎麽可能還敢在咱們幾個的眼皮底子亂晃?”
不得不說這楊大功還有點見識。想通此節,楊大功立刻帶着兩手下往樓下馬廄裏走去,待見到還拴在馬廄裏的車馬,冷笑一聲:“瞧瞧,那娘們的馬車不還在這裏嗎?馬車既在這裏,晾這小娘皮也跑不遠。咱們幾個,狗剩留下看店。瘦猴,你和我一起去找人!”
“這……”瘦猴一聽說還要去找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轉。
楊大功一看他這樣,就知道這人懶病又犯了,剛要發作,就被狗剩勸住了:“楊老大,算了。猴哥既然不願意外出,就讓他留守在客棧吧。找人我在行,我和您一起出去找,如何?”
鎮中某宅院,司月一行人還不知道大禍将至。只見錢玉雙目瞪着滾圓,扭頭看看這邊又望望那邊,抖着兩瓣唇問道:“司、司姑娘!你到底是你是鬼?”
司月正提着燈籠仔細查看地上的屍骨,忽聽得錢玉這話,皺眉回頭:“夫人你這話說的,我當然是……人啦?”後面兩個字尾音上揚,帶着疑問,顯然她自已也開始懷疑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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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對面站着一位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五官模樣,長發衣飾,沒有一絲不相同,就好像是她自己在照鏡子一般。
她霍地站了起來,指着對方正要喝斥,不料還未開口,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往地上倒去。
“司姑娘!”錢玉眼疾手快地接住司月,示意女兒退到自己身後,一雙眼睛警惕地望着前面的那個“司月”。
那個“司月”顯然也被吓住了,她低頭不可思議地瞧瞧自己的雙手:“我……我怎麽忽然間一分為二了?”
正在這時,又一陣風迎面吹來,她整個身體“嗖”地一下騰空飛起。
“怎麽又飛起來了?”她還沒來得及從自己一分為二的狀況中清醒過來,這下子又被自己淩空而飛吓得一顆心怦怦亂跳。
她是人怎麽飛得起來?不是只有鬼魅魍魉之類的因無身體這副臭皮囊束縛,才能迎風飛舞嗎?
莫非,她這是離魂了?
不會吧,瞧了那麽幾具屍骨,就被吓得離魂了?
她也太沒出息了吧。
司月嘴上嘀咕着,定下心神想要定魂歸體。卻不料此刻鎮外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的魂體吸過去。
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動手竟敢動到姑奶□□上?司月怒了,她倒是要好好地瞧上一瞧,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可惜沒等見到那人,那股巨大的吸力忽然間便消失了。
此時的她已然飛出玉成小鎮,舉目四周無人,耳邊只聞得獵獵寒風吹動着枯枝的聲音。
正當司月沒頭緒之時,忽見前方百米外有一地正閃動着火光。她心念一動,魂體便乘着風向那火光處飛去。
走近一瞧,那是背風處的一矮窩,若不是她以魂體的形式飄蕩在高空,立在實地上的人很難發現這一處。
“何方妖孽!”矮窩裏有男人大聲喝問,随即從裏向外灑出一把符咒。
瞧這架勢,那叫一個“不差錢”!
司月當然也不甘示弱,輕飄飄地躲過符咒,嘴上道:“好呀,你這妖道還倒打一耙了!我好好一的個人,你竟使妖術将我魂體拘出,可見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壞蛋。有什麽招式,盡管使出來,看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将自己離魂之因歸究到對方身上。
“好大的口氣!”那男人冷笑,正待出手,忽聽一聲:“慢着。”他一怔,停下了手。
只見那矮窩中又站出一人。
司月和那人打一照面,微微一愣,脫口而出:“夔王殿下!”那人寬肩窄腰,高舉着火把,火光映照在他剛毅的臉上,不是沈寔又是哪個?再打眼一瞧縮在矮窩裏的一行人,除了沈寔便再無一張熟悉的臉龐,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沈寔視線落在飄在半空的司月,滿眼震驚:“司月姑娘,你這是……身故了麽?”一別大半年,雖然他早有猜測,不過皇兄一直沒放棄找尋她,他也只當她尚在人世。沒想到如今,她和皇兄之間,已然是一陰一陽,一死一生了。
司月還未開口,原先灑符咒的那位仁兄倒是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殿下,我看這位姑娘的魂體面色紅潤,應是生魂。”若是死鬼,當是全身肌體慘白,跟失掉血色一般殊無顏色,就連本應殷紅的嘴唇亦是灰黑灰黑的。
司月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這位仁兄說得對,我只不過一不小心離魂了而已,哪裏就身故了?殿下你好沒眼色!”
沒眼色的沈寔也不生氣,還向司月抱了抱拳:“是本王失禮了。”
“不過這位姑娘……”灑符咒的那位仁兄就不像沈寔這般好脾氣了,“魂體不能離開身體太久,姑娘小心弄假成真,生魂變死魂了。”
雖是吓唬她,可他講的也是事實。
司月翻了個白眼:“我原本就打算歸體的,這不是被你們拘來了嗎?你們可別不承認!剛剛好大一股吸力将我吸過來,就是你們這個方向,誰知道你們安的什麽好心!”
灑符咒的仁兄可不敢戴這頂帽子:“要真是我等将你拘來,還能讓你在這張嘴得巴得巴?”
“崔衡。”沈寔頭疼地制止了兩人小學雞般的争吵。
崔衡心中一淩,只顧着鬥嘴,差點把今晚的大事給忘了。
沈寔看崔衡不再争一時口舌之長短,轉身望向司月。他雖然有很多話問詢對方,只可惜眼下并非好時機,便對司月說道:“司姑娘,我知你于玄術一業上頗有大能,但魂體離身太久終究不妥,你還是盡快回去吧。”
他是沈遇的弟弟,司月當然得賣他這個面子。不過,她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知道渡河那日實情的人,怎會不打聽打聽便無功而返?
“那日所發生的事,原來司姑娘并不知情啊。”沈寔有些感慨。
“是啊!我覺得我忽然間忘記了好多事。我聽說,自那日後,鳳凰城橫遭巨變,城中百姓無一人生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殿下若是知曉,還望告知于我。”
提及此事,沈寔嘆了嘆氣:“此事說起來,和姑娘卻是脫不開幹系。”
“我?”司月吓了一跳,不會是她狂性大發,把城中百姓全都給殺光了吧。
“司姑娘說笑了。”沈寔沒想到她思維這麽發散,忙開口将前因簡潔明了地概述了一遍。
原來當日沉船前,他們一行人皆被青衣衛所救。
青衣衛原是皇帝手下一支得力護衛,皇帝将他們派出來保護沈遇,可見對沈遇的重視。
但也正因為如此,吳翌在得知皇帝連青衣衛都派出來後,對沈遇更加忌憚。吳翌知道沈寔絕計不會對自己的兄長動手,于是私自行動,打算刺殺沈遇,務求一擊即中。
當時為了尋找司月的蹤跡,沈遇一行人并未遠離鳳凰城,只是在渡口河對岸休整,和鳳凰城之間僅隔着一條黃龍河。
吳翌既下定了暗殺的決心,便不再猶豫。他趁沈遇沒有防備之時,将折在袖口的短刃劃出,刀尖對着沈遇的心口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去。
當時誰也沒有想到吳翌會驟然發難,沈寔眼睜睜地看着吳翌刺出這一刀,根本來不及阻止。
眼看着沈遇就要血濺當場,英靈歸地無力回天。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沈寔還記得自己皇兄當時,眼神輕蔑地将吳翌手中的短刃打落,似乎早就預料到對方會來這一出。
“謀害皇嗣,這可是重罪。吳翌,你有幾顆腦袋可以掉?”
沈寔聽到皇兄這麽質問吳翌,他有心開口替吳翌求情,可……設若當時皇兄沒有防備,亦或者是稍稍出手慢那麽一點,如今哪裏還有命站在那裏質問吳翌?
不過這吳翌也是雞賊,一擊不中,便順勢假暈了過去。
活生生将這一出謀害皇嗣的重罪變成鬧劇。
再加上那時鳳凰城出了變故,竟然讓吳翌給混過去了。
原來當吳翌舉刀刺殺沈遇之時,鳳凰城忽然天席地卷般被濃郁的烏雲給籠罩住了。
回憶到這裏,沈寔道:“司姑娘可還記得當日在玉雀城,妖魔大軍攻城時,姑娘曾與我皇兄二人同施轉靈陣,降下千鬼萬妖,并将衆鬼封印在一副畫卷中?”
司月當然記得了,這副畫卷可使時光凝固,因此被稱之為時光畫。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日曾救玉雀城于水火的畫卷,到了鳳凰城,卻成了勾魂的禍物。那幅畫不知怎地,封印被人破除了,因此畫卷中萬鬼齊出。城中百姓承受不住這股陰力,大多數都命喪于城中了。”
司月“啊”了一聲,“封印之時,我并不知曉會發生這樣的事。”誰想到這幅畫竟然會落入他人手中,還破解了她的封印。
沈寔只有苦笑:“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定數吧,司姑娘無需自責。”
其實沈寔這是多慮了,就算他不勸慰,司月也是不會自責的。這貨一向淡泊散漫,講究随性而為,又怎會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而自尋煩惱?
不過,這也并不妨礙她感到氣憤:“這事說來說去,就怪鳳凰城那個姓王的狗官!當初送我們渡河的那艘船就是他給找來的,若說沉船的事沒他的手筆,我是不信的!若不是他心思太過陰狠,要致我們于死地,時光畫也不會落入他人手中,城中百姓也不會無辜枉死。”她氣恨難消,“對了,殿下,這狗官還活着嗎?”
若是還活着,她可得将他捉住好好懲治一番!
沈寔輕搖頭顱:“鳳凰城橫遭禍事後,王煊便不知所蹤了。本王也曾幾番追蹤打探,只可惜此人滑不溜手。”
那就沒辦法了,只能看看将來有沒有運氣碰到了。
司月很快就将此事丢到一邊:“殿下,你們這些人埋伏在此,不會是在等待玉成小鎮那個吳翌發送信號吧?”怪不得,吳翌會一個人住進黑店,原來他早有準備。不過,就為了蹲點一家黑店,還要勞動夔王殿下出手啊?真是大材小用。
後面這句她只不過在心裏想想,沒想到一不小心就嘀咕出來了,更想不到的是,對方隊伍裏的那個叫崔衡的耳朵尖,一下子就被對方聽到了。
“什麽蹲點黑店?姑娘可知,這一個多月以來,凡是進入玉成小鎮的,皆九死一生,有去無回?我們可是接到可靠消息,鎮中有邪道在豢養妖物,為禍人間。若不及時鏟除,等那邪道成了氣候就悔之晚矣啦。”
司月這才想起自己離魂前在鎮上見到那些只留下白骨的百姓,不由得恍然大悟。怪不得白骨上面的衣物顯示死者不過亡故兩個月,然其上皮肉卻消失得幹幹淨淨。若是鎮上有妖道在驅使邪祟,這就說得通了。
如此一來,她可得快點回魂了,不然豈不是輕易就錯過了此等“好事”?
她雙眼亮晶晶的,顯然生起了瞧熱鬧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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