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後頭侍立着一衆從雲荇宮時代便跟着南宮殇陌的宮女,再後頭那些個太監裝束趕馬駕車的男人,卻叫陸仁嘉隐隐覺察出了巫師術士的氣息。

那些人長相倒是同旁人沒什麽兩樣,只是,神情眼色之中隐隐的差異,在如今的陸仁嘉看來已然是明晰得不能更明晰的證據。

真是全方位立體式的防禦……陸仁嘉看着隐隐覺得有些好笑。這點子不知道是誰出的,倒是很缜密:倘若她是個冒牌的民間女子,定然是不會認出所有服侍過她的人的,倘若她是個什麽精怪,那些術士定能看出蹊跷來。

而唯有把這兩種可能排除掉,皇帝和皇後大概才敢初步認定她就是真正的南宮殇陌。這樣審慎的籌劃,倒也證明了她瑪麗蘇光環的徹底毀掉——倘若不是如此,提到三閨女智商就降到谷底的皇後怎麽可能想到這樣的法子呢。

“殿下可還記得老奴?”李嬷嬷笑眯眯道。

陸仁嘉回神,笑道:“李嬷嬷,怎麽能忘了您呢?”

“殿下真是好記性。”李嬷嬷便也笑了,雖然陸仁嘉看着,這笑容裏沒多少是真心的:“殿下這一去,可是想急了陛下與皇後娘娘了。您終于該回來了,皇後特意遣了這麽多人來……”

“是呢……”陸仁嘉特意擡了眼,看了一圈道:“我走之後,她們只怕都分給別的娘娘同姐妹們了吧?如今……倒是都聚齊了。”

李嬷嬷這下便攜了她的手,道:“可不是,皇後特意翻查着後宮裏的名冊,一個個把她們召集到一起,想着殿下回宮之後可以還由她們伺候……”

“母後的心思……”陸仁嘉輕輕一嘆:“真真……李嬷嬷,我走之後,母後是不是特別難過?我有好幾次夢到過她。我聽宮外的人說,但凡是你總夢見一個人,那麽,那個人一定非常想你……”

李嬷嬷點點頭,道:“公主……走了的起初幾天,皇後娘娘常常以淚洗面——公主可知曉,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我并不知道。”陸仁嘉道:“那一日,仿佛是在宮中的花園裏頭,我突然就昏過去了……之後,我明明是看得到你們的,可我沒有辦法睜開眼睛。”

李嬷嬷聽得很專心,仿佛要從她的話中提煉出什麽東西。

“就這樣躺了很久,後來,是請來道士念經了嗎?”陸仁嘉竭力回憶,道:“那時候,我便覺得魂靈一點點被撕碎了。很難受,是那種說不出的難受……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一個說不出是什麽地方的地方了。哥哥常來看我,告訴我一些父皇母後的事兒。”

“後來殿下如何被送到了這裏?”李嬷嬷道。

“後來,有一日我又昏過去了,醒來之後才發現自己不在之前待着的地方。剛好那一日哥哥來了,我同他說,他想了想,便把我送到這裏來了。”陸仁嘉道。

李嬷嬷點了點頭,道:“太子殿下做事兒……罷了,說這個做什麽,殿下,上車吧。”

陸仁嘉眼看着她神色稍稍緩和,心中還是沒有底兒。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算是騙過這位老嬷嬷了沒有。沒了那瑪麗蘇光環,世上便再沒有篤定能輕易搞定的事兒了。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然而回程的旅途卻還算是輕松的。李嬷嬷不管是相沒相信她就是南宮殇陌,對她總歸是體貼溫柔的。這一次的馬車、飲食也都叫人滿意——當然,是和當初太子送她離開時相比。

乍暖還寒的時候坐着那麽一輛破車和逃命一樣出京城,與夏花秋英交錯之時風風光光回京城,那心情能一樣麽?哪怕知道身邊有的是眼睛要盯着她,陸仁嘉也過得很是舒坦。

直到進宮。

她原本以為,皇帝皇後這樣大費周章地去接她回來,又搞了這麽多人鑒別她的真僞性,總歸是要恢複她的身份的。卻不曾想,李嬷嬷攙着她下車時,眼前映入的赫然是宮城的一道角門。

這是宮女太監們平時出入的通道……陸仁嘉心中登時委屈了,她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我為什麽要從這裏回宮?!”

“殿下現下身份尴尬。”李嬷嬷想來是不曾想到她會這樣直白地發難,表情竟也是有些窘迫的。

“尴尬?”陸仁嘉抿了嘴唇,既不向前走,也不向後退,一句話也不說,只站在那兒,看着在她面前打開的宮城大門。

“殿下……您,走吧。”李嬷嬷攙着她的臂彎,竟是要用力把她往裏拽。

“走什麽走?”陸仁嘉雖然不知讓她從宮女太監進出的角門進去是有心考驗她還是別有什麽用意,但此刻她若是沒點兒脾氣,反倒是奇了怪了:“我是個宮女,還是個閹人?!從這裏進宮,是去伺候誰嗎?我不信父皇母後會這麽……這麽侮辱我!”

李嬷嬷也急了:“殿下,殿下,老奴的小祖宗!您可別嚷!這就是陛下與娘娘的口谕啊!現下全天下都知道公主您沒了,若說您還活着,這一整個故事如何能向天下的人分說個明白?”

“嬷嬷的意思是,我便是回了宮,也算不得是父皇母後的女兒了?”

“陛下和皇後娘娘的意思是……先昭告天下,收一位與三公主酷似的民間姑娘為義女,那,那不也算得上是公主嗎?”李嬷嬷道:“就委屈您這一回——為了見爹娘,這點兒委屈,殿下您就受不得嗎?”

“我要是從這兒進去了,那就不是我的爹娘了。”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陸仁嘉益發上火:“從此我就是個民間女子了嗎?李嬷嬷,這道門我今兒不進!您回去還報母後,若是她不想要殇陌了,覺得殇陌在明裏已經是個死人了,不要接我回來也好!”

這話說罷,她轉頭就走。

心裏頭,她知道李嬷嬷是不可能看着她走掉的,但她也隐隐覺得,能這麽走了未必不是好事兒。

她本來也不是很想回宮,修了一身術法,她去哪兒不好,非要回到皇帝皇後眼前被當妖孽提防!

如果說非得給回宮找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為太子提供一個彌補他負罪感的機會。而如今,太子也為她回宮做出努力了,也挨了罰了,他的義務也盡到了。她何必非得回去呢。

果然,走了沒兩步,李嬷嬷便把她的手臂捉住了:“殿下,殿下,您往那兒走啊!您一個女孩兒家,不回宮還能去哪兒?”

“我去死可以嗎?!”陸仁嘉回頭,盯着她:“難道閻羅殿裏頭都不收我嗎?李嬷嬷,您也別拽着我,我父皇母後都沒想過讓我活下去了,您拖着我,不怕暗暗違了旨意嗎?”

李嬷嬷忙道:“陛下和皇後不是那個意思!殿下別鬧了,休叫別人看了笑話。”

陸仁嘉道:“我活着就是笑話,還怕別人看麽?嬷嬷放手吧,你若是現在放了,我死在外頭還好,若是不放,我真成了父皇母後的養女了,也定然活不下去。到那時我不信宮中沒有繩子沒有井,那豈不是晦氣嗎!?”

她說着,眼淚便往下落。這倒不是裝出來的,實在是這被親爹娘抛棄的劇情太特麽虐了啊!南宮殇陌是無辜的啊,被哥哥弄出宮外,再回來就成了養女——就算考慮到爹媽“要和天下人圓謊,不能再說她就是三公主”的現實需求,也不能真讓她走下人進出的側門啊!

李嬷嬷自然死拖着她不松手:“殿下別尋短見!別想不開啊!老奴現下便回宮和皇後娘娘說,咱們不走角門,好不好?您等等,老奴馬上就去回禀。”

陸仁嘉也不甩她的手,就一味只是哭。李嬷嬷忙對周圍幾個宮女道:“你們可看好了殿下!別叫她再哭了!”

說罷,她便匆匆放了手,沿着那角門跑了進去。陸仁嘉還是抹着眼淚,一點點蹲到了地上。那幾名宮女自然是要上來拉她的,她卻帶着哭腔喝罵道:“別動我!”

這一嗓子喊出來當然也就沒人敢動她了,但那些個宮女又不敢走,只能圍成一圈兒看着公主哭。李嬷嬷便是腳程再快,也不可能在轉瞬之間就趕回來的,所以這一群宮女啊,便是再尴尬,也只能死挺着守着陸仁嘉不動。

一時之間,宮門之外沒人來往的大街上,就只有陸仁嘉一個人在小聲哭着。她自己也覺得丢人,但沒有一點兒停下來的意思——像南宮殇陌那麽驕傲美麗的公主受了這種待遇,不發瘋才奇怪呢!

但是,她哭的時候并沒有想到,目睹她發瘋的人不是皇後,而是匆匆趕來的太子。

“你們都是瞎的嗎?!”太子一出現便罵了人:“她在哭,你們是看不到?便是不能勸住她,還不能給她塊手帕麽!”

幾名宮女忙向太子行了禮,可誰都不敢回太子的話,任他走到跟前,單膝跪下,捉住了陸仁嘉的手腕:“殇陌,別哭了,哥哥來了。把眼淚擦掉吧,和哥哥回宮。”

陸仁嘉淚眼婆娑地擡頭看看他,太子的聲音立刻又軟了個八度:“對不起,都是哥哥的錯……別哭,好不好?父皇母後不讓你從前頭走,哥哥帶你走,好嗎?他們不能攔着我的……大不了父皇母後再罰我二十鞭子……”

“不去!”陸仁嘉聽到“二十鞭子”,果斷地甩了手:“又不是哥哥不要我了,怎麽就是哥哥的錯!父皇母後不想讓我再做公主,我不做便是了!”

“母後馬上就出來了,你別說氣話啦。”太子掏出絲帕,輕輕蘸她的眼淚:“她也是不得已……聽你這樣說要傷心的,你別哭了,要怪都怪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補昨天的一更。

☆、先鬧宮門,再見貴人

當然是都怪你!陸仁嘉其實很想很想說出這句話的,她覺得能這樣說會非常解氣——但是!太子公布出來的那個版本,即“應該最真實”的版本裏,太子是把還沒死的她從被活埋的命運中拯救出來的恩人啊。

如南宮殇陌這樣冰雪聰明的公主,怎麽能無恥地把自己的恩人當做害她淪落到如此地步的兇手呢?怎麽能無恥地指責太子救她命還救出錯兒來了呢?這太不深明大義了,太應該被拖出去挂牆頭了,活生生一個三觀不正的公主病啊!

要知道,公主一般都是不會患公主病的,能患公主病的,基本上都是一種神秘的生物。而陸仁嘉并不想成為那種令人鄙視的生物中的一員。

“哥哥……”她哭得更慘了,幹脆趴在太子肩膀上哭——反正太子的檔位已經調回“哥哥”了,也不怕他走火了,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要知道,蹲着哭是很累的一件事兒。

太子卻被她這一趴給趴傻了,他抱她也不是,推開她也不是,只能像哄小孩兒一樣拍着她的背,嘴裏和複讀機一樣重複着“別哭,別哭了,啊?”

陸仁嘉哪兒可能聽着他的話就不哭了呢,按太子剛剛說的話,既然皇後也要來,她的這副慘相就一定要堅持到皇後到場才能收。她哭得整個人一抖一抖的,已經出不來聲音,只有眼淚大串大串往下淌——陸仁嘉也不能不佩服南宮殇陌這身體的天分,就算這麽哭,眼睛還不太疼,也沒有流鼻涕。

好吧,不流鼻涕這一點,還真是美人兒哭鼻子的必選項目。涕淚橫流雖然真實,可是手邊上要是沒有手帕,就一點兒都不美了。

“殇陌?”她正埋着頭在太子肩膀上蹭眼淚,便聽到了皇後的聲音。她卻不擡頭,只把臉在兄長的肩彎上埋得更深。

不知怎麽的,一想到太子再也不是她的仰慕者,而單純地成為了一個對她心有愧疚的哥哥,她便再也不介意靠着他了。

“殇陌?”皇後已然走到了近前,道:“你擡頭啊。”

太子也壓低了身子,想要從南宮殇陌下巴颏兒底下把自個兒肩膀退出來,好讓皇後看到妹妹的臉。可他這一退,陸仁嘉立馬雙手捂住了臉。

當女人就是要作,尤其是對方不忍心斥責你的作的時候。

饒是她動作快,皇後大概也還是能看清楚她的臉,這一眼看過去,便一步踏上來,将她抱了,道:“殇陌,捂着臉做什麽?讓母後看看你啊。”

“母後不要我了,還看我幹什麽。”陸仁嘉把小女兒的委屈情态做了個十足十:“左右殇陌早該死了,母後,您和父皇說把自己的親女兒認作義女,是為了叫天下人不亂想,這一樁殇陌知道。可……這側門……”

她要說話,自然就把手收下來了。眼淚落着,眼睛紅着,整個人像是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兔子。做親娘的哪兒有認不出自己女兒的事,皇後便是再懷疑,看着這一模一樣的臉,感受着那實打實的委屈,心裏頭也軟了八分。忙攜了她小手,道:“誰說母後不要你了?這,這是下人們沒想到!聽李嬷嬷說,你剛剛還哭着鬧着要尋短見,這說不得啊。殇陌,你若是再出個什麽事兒,要母後怎麽活?”

“殇陌沒了,母後也活得好好的,待我回來,還讓我走這下人走的門。”陸仁嘉仍然一哽咽一吐氣地說話:“母後,殇陌不回宮了。您在京中給殇陌尋一處宅子吧,也不要認下這個女兒,只要……只要得了空了,一年去看殇陌一兩回,女兒便知足了。”

皇後哪兒舍得?這一來更加急了:“別,殇陌,再別說這樣話!都怪你父皇,想出來的什麽鬼主意!我好好的三公主,走什麽角門!”

剛剛還說是下人沒想到……陸仁嘉心中揶揄一句,手卻是抹了抹眼:“母後!母後……您還要殇陌嗎?”

“這麽大的姑娘了,還說孩子話!母後哪能不要你呢,你可是母後身上的肉啊。”皇後也顧不得別的,連手帕都來不及掏,竟用自己的袖子給女兒抹眼淚,說着自己也紅了眼眶:“可憐我的殇陌,好好的公主……母後定要查個明白,誰教你昏過去的!走,咱們回去,母後帶你見父皇去!”

“我記不得……”陸仁嘉由皇後拉着手,委屈道:“那時候我身邊該是冰嫣跟着的。不知她還記不記得什麽?”

“慕容冰嫣?慕容羽的姐姐?”皇後仿佛想到了什麽,扭頭對太子道:“李嬷嬷不是說她跟在殇陌身邊麽?你同我要了她,就送去給殇陌了是不是?”

“是。”太子道:“殇陌在外頭一個人,也孤單。慕容冰嫣身手了得,在她身邊,也可保她平安。”

陸仁嘉看了這哥哥一眼,突然覺得太子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會自己給自己挖坑的。本來私自把宮女弄出宮外是個不大不小的罪過,但經他這麽一解釋,卻是和之前把妹妹從棺材裏拽出來一樣目的——完全是為了這個母後心疼的要命的三妹妹好。

心思拐過這個彎兒,陸仁嘉便覺得太子好像也不是個很蠢的人。他給皇帝皇後的解釋雖然不經,也确會讓人覺得他辦事有些毛躁,但卻不會從根本上影響皇帝皇後對他人品的評價。

只要人品不錯,好好調丨教,總是能j□j過來的。所以皇帝皇後也不過就是狠狠賞了他一頓鞭子,但是卻沒有關他禁閉……

是了,她實在是太看低太子了。既然瑪麗蘇已經沒了,這文也會朝着正常的方向發展,那麽太子身邊怎麽可能沒有一兩個像樣兒的謀士呢?這種事情,太子就算不明着同謀士們商量,多少也會學得一點兒如何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效用的伎倆呢。

這樣的個哥哥,倒是比原本那個對自家妹子各種起心思的南宮血月可靠得多。

想着這個,她不由擡頭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卻也恰好在看她。四目交對,太子便現出了極是尴尬愧疚的模樣。

“哥哥。”陸仁嘉卻微微一笑,輕輕喊了一聲。

太子見她這樣,竟是一怔,随即也笑了,雖然笑意裏有太多的歉色,但好歹是比方才放開了一點。

皇後也聽得這一聲,不由道:“好好的叫什麽哥哥來?”

陸仁嘉心知,若是從前啊,她随便說句什麽就能把皇後敷衍過去,可現在皇後便是憐愛女兒,心裏頭的疑惑也未必全消。和她說話,不小心當然不可以,太小心了,也是不妥當的。

“好容易能叫聲哥哥了。”陸仁嘉道:“母後不知道,在外頭時,哥哥便是去看我,也不許我叫他哥哥!”

“這是為何?”皇後側着臉,卻是看向了太子。

陸仁嘉原以為她會接着問自己的,卻沒想到她去問太子,心中只能祈禱太子不要說漏了嘴才好。

太子卻是面現幾分窘色,道:“殇陌是亂說的,我哪兒會不讓她叫哥哥,只是不許她當着衆人叫罷了。她那突然昏過去,我猜大抵也是有人使壞,既然如此,還是審慎些的好啊。這外頭的人,認識公主的不多,能打聽到我容貌的卻也不少。她若是叫我哥哥……”

皇後嘆了口氣:“小孩子做事兒!不要緊的看的這麽嚴,要緊的,偏生一樁都看不到!你當初若是把這事兒回禀了我同你父皇,殇陌何至于此……殇陌,母後可得先和你說,父皇母後都知道你是嫡嫡親親的公主,可是……”

陸仁嘉是皇後親手牽着進宮的,心下的意也早平了,聽得此言,只是咬了牙,委屈一陣子,道:“父皇母後若是非要這般,殇陌也沒的法子……只是……便是養女,殇陌也不想改姓……”

“誰叫你改姓!”皇後聽得這話,登時急了,可急過之後,卻道:“果然是我的殇陌,這樣聰穎……你是不能再叫這個名字了。世上哪兒有父母給養女取同親女一樣的名字呢。可……”

皇後說着話,眼眶裏又起了淚霧。陸仁嘉忙道:“母後,母後……只要不改姓,只要母後和父皇還認殇陌,改個名又有什麽呢……您別哭……只要查出那暗害我的人是誰,處置了就是,女兒還在宮中,叫什麽名字,都是母後的親女兒啊!”

皇後看着她,道:“你真願意改名?”

“那有什麽呢。”陸仁嘉看着她,又垂下了頭:“只要母後父皇不把我趕出去……”

“快別說這傻話,你要揉碎了母後的心嗎!”皇後說着,又把她攬進了懷裏,道:“出去這麽久,個兒都高了……”

“母後……”陸仁嘉實在不習慣被熊抱,便故作嬌嗔地掙了出來:“母後,這一群人看着呢!”

她在出宮之前,也有過這樣和皇後撒嬌的時刻,只是那時候更刻意些,現下卻顯得有些生分。然而和着她被母親攔在宮外的傷心事兒來看,卻又是應時應分。

皇後哪裏看不出來?見女兒這樣,也是嘆了口氣,道:“罷了,總歸是你受了苦……走吧,去見你父皇!他可也等了你許久,方才李嬷嬷說你在宮外發脾氣,他也……難受的很呢。”

作者有話要說:

☆、龍套的名,女配的命

陸仁嘉跟着皇後進了皇帝常常呆着的禦書房,心中正在盤算見了皇帝該怎麽說——到底,皇帝是個男人,是個成熟的男人……她哭鼻子能叫太子和皇後心疼,可未必會讓皇帝心疼。

而且,若是依着皇後方才的話頭,仿佛讓她走角門也是皇帝的主意。若是結合這個細細考量,皇帝大概才是那個真正在提防她的人。

到得書房門前,陸仁嘉頓住了腳步,深吸一口氣,跟着皇後和太子走了進去。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面對一切,卻不料,在禦書房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深深地震驚了他。

彼人黑衣假面,這種打扮的,除了卿瀾還能是哪一個?

“記住是我複活你。”耳邊聽得這熟悉的聲音,陸仁嘉心中竟是一時慨然。她走的時候,其實算是被卿瀾傷着心了,可之後想着想着,又覺得既然自己已經不是南宮殇陌,那麽卿瀾當真沒必要一眼就愛上自己。那他又有什麽錯呢?這樣的事兒想多了,她便不再有什麽怨恨了。

而如今,卿瀾便在她面前。雖然是帶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到底是他啊。

“殇陌?”皇帝叫了她一聲,陸仁嘉方才回過神來:“父皇!”

“你認識這個人?”皇帝道。

陸仁嘉點頭,道:“認識……我醒來的時候,看到過他。不,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只不過,我醒來的時候見着的人也穿着黑袍帶着面具……”

“……”皇帝點了點頭,只是,在陸仁嘉看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依然有防備之意。

“父皇找來這個人,莫非他就是……”

“他自稱讓你還魂。”皇帝的眼神很平靜,聲音也很平靜,仿佛根本不相信這一切的可能:“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兒臣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是那一日,與慕容冰雨說過話後,我便在後園中突然昏了過去,之後……魂魄便好像抽離了身體。”陸仁嘉道:“我能看到父皇母後,聽得到你們說什麽。可是,到那些道士做法的時刻,我卻覺得魂魄一點點散了……父皇,那感覺好難受。”

“道士做法的時候,你反倒難受?”皇帝的眉頭皺了起來。

陸仁嘉點了點頭。

“這不應該。”皇帝道:“那些道士不會害你的,如何你會覺得難受?”

“兒臣不知道。只是,當時确是如此感受,不敢瞞着父皇!”陸仁嘉道:“也不知道是怎麽的,那感覺當真不适啊。”

“罷了,不說這個了。”皇帝站起身來,道:“殇陌能回來,實在是天下大幸。雖然……但到底是回宮來了。你母後可說過,以後你的身份?”

陸仁嘉一怔,這便算通過考驗了?她點點頭,道:“母後說了,從今日起……兒臣就是養女了。”

“是委屈你了,不過,父皇母後都知道你是我們的親女兒。”皇帝走到她面前,擡起手輕輕摩挲她的頭發:“日後,父皇母後定不許誰在傷到你片分!這位卿先生法力深厚,有他保護你,你不會再被誰暗算了……”

陸仁嘉聽得這話,心知自己十有j□j已經是通過考驗了,可是皇帝到底是通過什麽判斷她是公主的呢?

“多謝父皇。”她輕輕地道:“父皇還肯認兒臣,別的,兒臣都不求了。”

“可憐我的公主。”皇帝仿佛是放下了一塊天大的石頭,道:“父皇給你取個新名字吧……”

陸仁嘉聽得這句話,精神登時一振。時間久了,她覺得南宮殇陌這名字也不難聽,萬一皇帝給她取個之類的,她不是得瘋了?好不容易有個改名的機會,決計不能放過!

“父皇打算叫兒臣什麽?”

“南宮殇兮如何?”

陸仁嘉簡直想自抽一耳光!讓你亂想!南宮殇兮這種看上去就又賤又苦逼的名字!

“父皇,既然……兒臣算是養女了,用‘殇’字怕是不好……”她道:“您看呢?再者,兒臣最近實在是太容易沖撞什麽東西了,不知道和名字有幹系沒有……”

“哦。”皇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的也是,這‘殇’字美則美矣,卻是有些落寞。”

我次奧,這是落寞嗎?這簡直就是晦氣啊!還有,告訴我這不幸早夭的字哪裏美?!陸仁嘉心中咆哮着,眼中卻是充滿期待,宛如一只依從的小狗一樣望着父親。

“叫……南宮福吧。”皇帝想了許久,才道。

陸仁嘉再次被皇帝的文學素養給驚呆了。世界上那麽多好詞,你幹嘛給自家閨女取名“南宮福”?這看上去就是個男女不分雌雄通用的龍套……難道她的路人甲氣質已經打動了大寞天子了麽!這是怎樣的一種王八之氣森森側漏!

但是,她已經不敢再抗議了。且慢說她找不出反駁“南宮福”這名字的理由,單論換名字的風險,那也是她不能承受之重啊!萬一皇帝再取出個南宮翠花來,她的人生就徹底圓滿得像是被踩扁的月餅了。

“兒臣……喜歡這個名字。”她說罷這話,大概是自己也覺得沒什麽說服力,又道:“不過……兒臣覺得,若是四個字,會稍微好一些?”

反正“福”都來了,這名字也不能更土了吧?

但是,事實再次向她證明,當她以為皇帝的下限已經到此為止的時候,皇帝總能用自己的行動向她證明,文盲或者天生美感缺乏是不可治愈的疾病。

“南宮福喜?”

如果方才的話能咽回去,陸仁嘉寧可噎死也一定要把“四個字會好一些”給吞回去!

“這名字……還不若就叫‘福’呢。”皇後終于看不下去了,道:“臣妾看,取個女孩兒用的字,大概會好聽點兒。”

“哦?”皇帝道:“皇後有什麽見解?”

“玉福如何?”

陸仁嘉深深感覺到了自己對自己的命運無力掌控的痛苦。“玉福”雖然也不怎麽好聽,但好歹從太監或者丫鬟進化到了地主小姐,好歹,也算是值得高興吧……

在她心中翻滾煎熬的時刻,耳邊傳來輕輕的笑聲。除了卿瀾還能是哪個?

她擡起頭,有些怨怼地看了他一眼。卿瀾臉上罩着面具,可她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到忍俊不禁。

這人也不是什麽好人!他要是想嘲笑她的名字,笑就是了,還非要讓她聽到算哪門子事兒!

“那就這麽定了。”皇帝看着她,道:“玉福……殇陌啊,父皇母後只盼着你當真能福大命大。那就比什麽都好了!”

陸仁嘉點點頭,道:“兒臣知道。想來……有……唔,卿先生幫着,兒臣便不會有事兒了。只是,當初兒臣為何會昏倒,還是……想知道個究竟啊。”

皇帝微微皺了眉頭,轉頭向卿瀾道:“卿先生來同她說罷。那些個夷人,真真欺人太甚!”

“是。”卿瀾不除面具,只是微微向皇帝颔首,然後轉向陸仁嘉,道:“事情是這般——殿下曾與那慕容冰雨交談,而她身邊帶着的一名婢女,乃是慕容部的女巫。”

“哦?”陸仁嘉心知卿瀾大概是和太子有約,把這一樁事情盡數賴到已經被送回慕容部去的慕容冰雨身上了。她雖然不知道這一樁事情的細節,但好歹是知道結局的。既然慕容冰雨走了,那自然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倒黴事兒都可以扣在她身上了。

“那是很強大的異族法術,她只是将殿下的魂魄拘在體外,可如若是有別人想為殿下招魂,殿下的魂魄……便會散。若是七日之內無人施救,則必然是……”

“可我沒怎麽得罪過她!”陸仁嘉對卿瀾的智商有着充分的信任,她相信卿瀾一定能把她主動提出的“疑點”圓回來,便道:“她何故這樣對我?”

“這……我便不知了。想來便是遣人去慕容部責問她,她也是不會承認的,更不會坦言何意這樣對待殿下。”卿瀾道。

好一句“也不會承認”……這幹脆是把慕容冰雨反駁的唯一一條路也給堵死了。想來慕容冰雨也夠倒黴的,不就是自己爹也不想讓她留在家中麽,平白要受這種栽贓……

當女配不是穿越女的時候,人生總歸是要比較倒黴的。

“她說不承認就不承認?”皇帝冷冷一笑:“若不是因為她,殇陌不會經此一劫,西粟國也不會妄自動兵,我大寞邊關将士不致枉死!這一出,總歸是要報答回來的!”

陸仁嘉聽得皇帝這樣說,心裏頭便顫了那麽一顫。當這種文的女配真可憐,長得好看了會成為倒黴催的紅顏禍水,長得不怎麽樣性格也不怎麽樣完全沒人愛,都可以當得起一句“總之全怪你”……

就算全文已經不再瑪麗蘇了,但是瑪麗蘇還在的時候造成的影響,是不可挽回的啊!這世上最悲傷的只有兩樁——龍套的名字,炮灰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錯把修煉,當做思丨春

出了禦書房,陸仁嘉便在幾個宮女帶領下還回了寧嘉宮。說起來,她回來之後的待遇,明面兒上是一點兒都沒變的,可那些個人看她的眼神變化,便已然是叫人心中有了計較了。

皇帝在問了幾個不着調的問題之後就承認了她是公主,這種事情她能相信麽?皇帝要真有這麽好騙,大概這文就還要按着瑪麗蘇的劇情接着演下去了!那些個宮女太監什麽的,立體式全天候監督她的生活和從前的習慣有沒有變化啊!陸仁嘉欣賞着他們的兢兢業業,當真是很懷疑皇帝手上有沒有一張報表,來數據化地分析一下她到底是真人還是冒牌貨……

但是面子上呢,她還住在寧嘉宮,伺候她的宮人也一個都沒換,皇帝甚至為她聘請了保镖——好吧,卿瀾自己是不能住在宮裏的,但是,作為一個巫師,只要他人在京城,随時都能用強大的法力保護她。

這是卿瀾給皇帝的答案。而當陸仁嘉在禦書房門口心中惴惴的問起他這話是真是假時,閃閃發光的巫師大人回答:“你還要我保護麽?你自己可以保護自己了。”

陸仁嘉簡直想用白眼丢他。她是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但要是那樣,還要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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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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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