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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嗎,他是魔鬼,他是魔鬼。他要殺了我,他要吃了我,他要吃了我。不,不要殺我,不要吃我,不……娘,不要讓淳兒去牧場,牧場有鬼……”

伊馬的語氣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淩亂,好像十分懼怕什麽似的。

張悅趕緊抱住他,溫柔的拍着他的後背哄道,“好,好娘不問了,有娘在這兒,誰都不敢來欺負淳兒。”

伊馬的情緒這才慢慢穩定了下來,好半晌再擡起頭時,臉上全都是淚水,而且臉色蒼白的如紙一般。

原本大家對伊馬的身世就很古怪了,現在聽他這樣七零八碎的說幾句,更糊塗了。

何春看看時間,有些為難,再不回去,怕爺爺擔心了。

“伊馬,張老板他們也要休息了,我們快點回村子裏吧。”說着何春就來拉伊馬的手,伊馬卻往張悅後面躲,死死的吊住張悅的胳膊,叫的聲嘶力竭,“娘,娘,不要趕淳兒走,淳兒錯了,淳兒以後再也不調皮了,娘,不要,不要趕淳兒走!”

“何春,今天太晚了,你們倆回去走山路我也不放心,要不你們找個地方住下吧。”張悅沒留何春,伊馬還好說些,雖然十三四歲了,畢竟還是個孩子,但是何春可是成年人了,他們婆媳倆都是女人,留一個男子過夜算怎麽回事?

何春摸着頭有些為難,“我如果不回去,我爹我娘和爺爺指不定多擔心呢,要不然這樣吧,讓伊馬留下來,我先回去了,和我爺說一聲,明天再過來。”

張悅想想也是,便點頭,給了他一盞燈籠,讓他路上當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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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留宿

何春走了,張悅将店鋪門關好,燒了一鍋熱水,先侍候婆婆洗好上炕,又幫伊馬洗手洗腳洗頭發。

鄉村裏的人能顧上他吃喝就不錯了,哪裏還會太在乎衛生情況,是以張悅差不多是幫他從頭清到尾,。尤其是那頭發,都結塊了,費了好多水,才清洗幹淨的。

待将髒水變成清水後,張悅又讓他坐在炕上面,用厚實的幹毛巾替他擦拭濕頭發。

從頭到尾伊馬都用一種孺慕很依賴的眼神,緊緊追随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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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悅看着他那模樣,有些心疼人,便将他帶到炕尾比較溫暖的地方,讓他和婆婆一起睡覺,她還得看着竈裏的火,防止骨頭湯熬過火了。

他卻不睡覺,仍然趴在炕上面,眼睛追随着張悅的身影,剛開始張悅還不習慣,但是到後來,她習慣性的回過頭就遇上他親切孺慕的眼神,她也會報以微笑。

鍋裏的火架了硬柴在燒,張悅又洗淨一口鍋開始處理牛乳,這東西既然已經擠出來了,就得快速處理,否則時間長了,味道就不太好了。

伊馬有些神奇的看着那些原本很腥擅的牛乳,變成了香甜的味道,張悅看他的樣子,便盛了一小碗,放了糖,遞給他喝。

他喝了一口,燙的舌頭直伸,卻是眼睛越來越亮,燦若天上的星辰,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來,“娘,真好喝。”

李嚴氏從被窩裏伸出手來,在伊馬的頭發上摸了摸,“頭發已經幹了,可以吃東西了。”

鄉下有種說法,如果頭發濕着的時候吃了東西,身上就會有狐臭騷氣味,其實沒有這樣不科學的存在,不過是為了騙騙小孩子。讓他們不要急着吃東西罷了。

伊馬答應一聲,随即卻是把碗湊到李嚴氏的前面,“奶(奶),你也喝。”

這聲(奶)奶差點把李嚴氏的眼淚給喊了下來,她慈愛的摸着伊馬的頭發,那頭發可能是牛乳喝多了,發質非常好,而且烏黑亮麗。

“淳兒喝,淳兒有這份心思,(奶)奶就非常開心了。”

李嚴氏粗糙的手在伊馬的臉上摸索着。心裏哆索了幾下。多好的孩子呀。偏偏吃了這麽多的苦,不知道是哪家的爹娘,這麽狠心,居然把這麽可愛的男孩子丢在外面不管。

這要是他孫子該多好呀!

李嚴氏的手猛然一停。将孫子兩個字在舌尖繞了繞,嘴唇嚅動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

“娘,你為什麽要把這柳葉面晾幹呀?”伊馬此刻披垂着滿頭的烏發,臉型又漂亮的不像話,眼睛大而晶亮,看起來就跟個漂亮的小女孩似的。

張悅看的十分歡喜,不由就伸出手,屈起手指在他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下。“因為這樣的話,就能讓面條保存的時間長一點呀,不早了,你快睡吧,明天起來還要回鄉下呢。”

張悅原本也只是順口一說。沒想到伊馬聽到這句話,原本充滿笑意的眼睛,立即充滿了霧氣,眼淚一瞬間就從雪白的臉畔邊滑落,抽泣起來,“娘親不要淳兒了嗎?”

張悅無語了,難道這還成了狗皮膏藥,擺脫不掉了不成?

“淳兒,你看娘的面館最近幾日要推出一款小饅頭,就是用你家(奶)牛産下的牛乳做的,你說你如果不回鄉下,娘怎麽放心讓別人去擠你家的牛乳呢?”

伊馬這才擦幹淨眼淚,哽咽着,“那淳兒擠完牛乳,可以來看娘嗎?”

“當然可以啦,只要淳兒想來,随時都可以。”

“真的,娘親不騙人?我們拉勾。”伊馬伸出了細瘦的小手指。

張悅無奈的失笑,只得伸出手指去,和伊馬勾在了一起,他晃了晃,又破啼為笑。

伊馬畢竟還是孩子,雖然開始時候撐着眼皮,看着張悅做事,但是眼皮越來越重,最後還是睡着了。

張悅把事情都幹完之後,也上了炕尾,她現在無比慶幸,當時請人砌炕時,是将炕連着整個牆面的,雖然說炕頭的位置用來曬面了,現在他們只占着這半邊,但是睡上四五個人也不成問題。

張悅将伊馬的身子往炕裏邊稍為挪了挪,又替他蓋好被子,憐愛的在他的額頭上親了親,這才睡了下來。

伊馬的手突然伸過來,緊緊纂住了張悅的衣襟,雙目緊閉,眼皮不停滾動着,無意識的喊着,“娘,不要,不要丢下淳兒,淳兒會乖乖的,不要丢下淳兒……”

這孩子,真不知道小時候倒底經歷了什麽苦難,竟然會留下這樣大的陰影,張悅的心裏滿是同情和憐憫,把手從被窩裏探出來,彎到伊馬的背後,輕輕的在上面柔柔的拍着,伊馬原本緊張的情緒這才慢慢平複下來,嘴裏還是低喃着什麽,十分模糊。

一來聲音太小,二來張悅忙碌了一天,太累了,眼皮都打架了,也懶得去聽,沒過一會兒,便睡的黑甜黑甜的。

張悅是被嘩啦的水聲給吵醒的,她睜開眼,第一反應是去看天,幸好天還只是蒙蒙亮,她這才打了個哈欠,開始坐起來穿衣服。

她手下意識的朝着旁邊摸去,卻只摸到空而泛着微溫的被子,她猛然一驚,努力看向床裏面,炕上明明只有她一個人了。

“娘!伊馬?”張悅緊張的下了炕,趿着鞋子,連棉襖都來不及穿,就要往外跑。

“吱啞!”木門被推開,伊馬探進頭來,“娘,還早呢,你再睡會吧?”

李嚴氏也在摸索着用伊馬提好的水,清洗着碗筷子,她點頭道,“對啊,悅娘啊,你昨天累壞了,多睡一會吧,這院裏的活啊,我和淳兒都幹的差不多了,只待一會紅姑和她嫂子過來開門啦。”

張悅的臉微微有些發燙,感覺好像做了什麽不對勁的事似的,急慌慌的把棉襖套好,拿着斷了齒的木梳把頭發随意梳了個發髻,這才搶過婆婆手裏的碗,埋怨道,“娘,你手上的凍瘡又犯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洗碗什麽的要用溫水嗎,你怎麽又直接用井水了。”

“沒事兒,用溫火還得費柴禾,其實這井水啊冬暖夏涼,不冷,一點都不冷。”

看婆婆那麽堅持,張悅也沒辦法,又去讓伊馬不要再提水了,結果他卻咧嘴一笑,“淳兒也要替娘分擔,不讓娘太辛苦。”

張悅的鼻子莫名酸酸的,這孩子,真是的,昨天晚上她原本不打算收留的,沒想到今天伊馬給她這樣多的感動。

“悅娘啊,那孩子要幹活,你就讓他幹吧,紅姑和梨童也不知道雜樣了,怎麽到現在還不來呢?”李嚴氏頭朝着鋪門口的方向“望着”,嘴裏喃喃自語着。

“咚咚”說曹操呢,曹操就到了。

還不待張悅從竈前面站起來,伊馬就歡快的放下水桶,去前面開門了,只是他呆呆的看着站在門外凍的直哆索的方氏母子三人,“你們找誰?”

方氏和虎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疑惑了,又看看自己沒走錯呀,什麽時候悅娘家多了這麽大一個漂亮小子呀?

“伊馬,是不是虎娃他們來了?”張悅在後院一嗓子喊,方氏忙道,“是我,悅娘妹子,是我們來了。”

狗娃還趴在方氏的背上睡的迷迷糊糊的,聽見這幾嗓子,就清醒了過來,一醒過來就醒着鼻子道,“娘,我餓,我要吃面。”

方氏有些尴尬的反手拍了下狗娃的屁股,“你餓死鬼投胎的,還沒幹上活呢,就盡想着好了?”

虎娃盡力擡起頭,有些古怪的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大許多的小哥哥,他長的真好看,而且他為什麽能夠住在悅娘嬸子家裏,難道說是因為自己一天沒來,所以悅娘嬸子不要他們了,招了新的夥計嗎?

一想到這裏,虎娃立即對伊馬就有了幾分莫名的敵意。他繞過伊馬,快步走到後院,看見張悅正在鍋裏舀水,立即勤快的給張悅鍋竈裏添柴。

伊馬也反應過來,卻是臉色板板的站到竈前面,“你起來!”

虎娃心裏的危機感更重了,難道真的被他猜中了嗎?他死死纂着一根柴禾,緊緊咬着牙關,就是不動。

伊馬臉色劇變,突然急促的喘起氣來,雙眼狠狠圓瞪,突然捂着頭開始尖叫起來,“啊!啊……”

張悅被吓一大跳,趕緊跑了過來,蹲下來扶住他,“怎麽了,淳兒,你怎麽了?”

伊馬抽泣着,指着虎娃,不停的喘着粗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虎娃也被吓着了,那聲聲尖叫引得方氏跑過來,她不明所以,卻是快速将虎娃拉過來,半是責備半是心疼的問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總是毛手毛腳的?”

虎娃也委屈啊,他什麽都沒幹,怎麽就被人冤枉呢?他鼓着嘴,很想裝大男子漢,但眼睛還是紅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伊馬看着虎娃離開了竈前面,臉色這才平緩下來,拉着張悅的手,把她推到竈前面坐着,臉上帶着淚猶笑道,“娘,你坐,你坐。”

娘?

方氏和虎娃等人都被雷住了,當然還後随後進來的姚紅姑和梨童。

張悅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坐下來,摸了摸伊馬的頭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077、身世之謎

伊馬轉過身去,用一種很是兇狠,很是仇視的目光掃視了下衆人,喘着粗氣道,“這是娘的位置,誰也搶不走,誰想搶娘的位置,我就跟他拼命。”

他随即又轉過身緊緊握着張悅的手道,“娘,淳兒會保護你,你不要怕,淳兒會保護你的,就算是拼了這條命,淳兒也會保護你的,這是你的位置,誰也搶不走。”

呃……

姚紅姑等人都一頭霧水,張悅想站起來,但是伊馬卻不讓她起來,她只得苦笑一聲朝着大家說道,“你們別在意,這孩子小時候受了點刺ji。”說罷她悄悄指了指腦子,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虎娃的一顆心也同時落了地,原本還以為是張悅家新請的夥計,現在看來既然不是,那他心裏的敵意自然就消失了,又聽說他腦子有病,就越發同情了。

他上前一步,探出手牽了牽伊馬的衣服,“剛才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我們以後當好朋友好不好?”

伊馬仍然有些敵意的看着他,“你,你們不搶我娘的位置,我就跟你們玩。”

方氏忙配合的說道,“不搶,不搶,這位置就是你母親的,誰也搶不走。”

張悅也開導他道,“伊馬,你看,這是竈前面,這是燒鍋的位置,不管是娘,還是你方嬸子,或是姚嬸子,你虎娃弟弟,梨童弟弟,只要是幫忙燒鍋的人都可以坐。”

張悅解釋到一半,看那伊馬眉頭直皺,好像又要犯病了,趕緊添補了一句,“不過他們都是替我們家做夥計的,他們只是幫助而已,不管如何,這位置,甚至包括這房子裏的一切,都是你母親我的。”

伊馬這才将信将疑,“真的,他們不會搶走娘的位置?”

大家都點頭,他這才放松下來,鼓着嘴道,“好吧,看在娘的面子上,我就讓你們坐一坐,不過你們千萬不要想搶走我娘的位置,否則我公孫淳可不是好欺負的。”

張悅耳朵一尖,聽到三個字,ji動起來,“娘考考你,你說娘叫什麽名字?”既然爹不能問,那就問他的母親名字好了。

公孫淳笑起來,“娘,淳兒都十歲了,是大人了,這麽幼稚的問題居然也拿來考我,我當然知道啊,娘姓上官,閨名一個绮字嘛。”說完他還得意洋洋的仰起小臉兒一副等待被誇獎的樣子。

他說他是十歲了,猶記得何春提過,他是十歲那年渾身是血,滿是刀傷,昏倒在他們村子門口的,難道說這孩子的記憶還停留在十歲以前?

張悅繼續問,“嗯,我們家淳兒果然聰明,那娘再考考你,你能說出外公和他婆的名字嗎?”

公孫淳眨了眨眼睛,正想開口,卻突然小臉一皺,随即用雙手捧住腦袋,“啊……好痛,腦子裏面好像有東西在刺一樣,好痛,娘,淳兒的頭好痛。”

“好好好,娘不問了,不問了,別想了,快別想了,不想就不痛了!”張悅忙将公孫淳摟到懷裏安慰了許久,他的臉se才好了些。

待他正常一些後,張悅又小心翼翼的給他介紹了方氏等人,沒想到的是,公孫淳居然朝着他們行禮,那有禮有倨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公子哥兒。

這裏最讓虎娃吃驚和感到喜悅的是,他竟是和公孫淳能聊到一塊去,說些什麽書籍上的事情時,公孫淳居然能說的頭頭是道,而且還頗有見解呢。

梨童看着公孫淳依偎在張悅身邊,一臉幸福的小模樣,心裏微微有些酸意。

由于公孫淳一早上起來,把活計都幹的差不多了,所以梨童等人過來了,倒是沒活可做了,方氏和姚紅姑,則幫着張悅和面粉揉面團。

張悅就教姚紅姑削柳葉面,剛開始的時候,她着實浪費了不少,都切成了面疙瘩,但是她悟xing不錯,過了一小會之後,總算像模像樣了。

張悅則是用昨晚處理過的牛ru在做牛(奶)小饅頭,今天這麽多小孩子,正好做點給他們吃吃。

三個女人一邊忙着手裏的活計一邊聊天,說起昨天的事來,方氏還老大不好意思,連假都沒來得及請下,實在是曾氏跑去一鬧,把家裏的東西砸掉了大半,她得好一番收拾。

後半夜的時候,狗娃被曾氏和姚進華當時的兇模樣給吓着了,還發熱了,又慌手慌腳的請大夫看病,這才耽誤了來上工。

張悅已經知道真實原因了,哪裏會怪她。再說那曾氏和姚進華被她吓的夠嗆,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只是一想到李梅花挨了板子,還不消停,她心裏就有些不舒服,看來還得想辦法再好好整治下她才行。

她一邊揉着面團一邊心裏琢磨開來,不知道關于錢厚生和小姨子si奔的那個謠言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或許張悅可以利用此次機會,來個落井下石,狠狠坑錢記一筆。

不知道是不是公堂那件事影響,最近兩天張悅面館的生意有些清淡,來吃的人也少了許多,甚至有些人路過她的面館時,還加快了步伐。

“二位大人巡邏呢,有沒有吃早飯,沒吃的話,進來坐坐?”李嚴氏坐在門口,聽見那邊傳來腳步聲,還有趙林和程前二人說話的聲音,忙站起來,陪着笑臉招呼着。

程前和趙林朝着李嚴氏抱了抱拳,“老人家有心了,只不過我們兄弟幾個正在執行公務呢,以後有空定然前來叨讨。”說罷便轉身喊着身後的幾個衙役走開了。

“大人慢走啊,有什麽需要請盡管來鋪子裏。”

張悅煮好了早飯,過來扶婆婆,看着幾個衙役遠去的背影,心想自己還算是走運的,這個不知名的洪朝好像還算太平,而且這青峰縣的縣令也是好官,這些衙役們也都很是仗義。

否則如果遇上那等只會吃拿百姓都不吐骨頭的蛀蟲,她除了承受又有什麽辦法呢。

姚紅姑家的蒸籠蓋子昨天被曾氏弄壞了,今天還得重新買一個,這樣的小事,讓梨童去做就好了,數好了銅錢遞給他,讓他帶着狗娃虎娃等人一起出去玩。

虎娃卻是不肯,現在正拿本書,有模有樣的跟公孫淳請教一個問題,公孫淳也認真的指導起來。

“吃過晌午飯,我們就把家夥物件兒搬到驿館的空園子裏去,再把蜂窩煤和爐子也帶過去,今天先試試看,好不好用。”張悅交待一句,姚紅姑就答應一句。

今天的姚紅姑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同了,具體是哪裏不同,張悅也說不出來,她打算一會逮着空,問問梨童。

新鮮的牛(奶)小饅頭出爐了,張悅先把要送給城裏認識富戶家裏的份子留下來,剩下的則是散給孩子們吃了。

他們剛吃完,正在收拾物件的時候,何春和何大爺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四十幾歲,滿臉絡腮胡子的黑臉漢子,聽說是何家村的村長,叫何大宏。

“伊馬給張老板添麻煩了,我們現在就把他帶回村裏去。”何大宏說罷就要上前拉公孫淳,公孫淳有些哀哀的看着張悅,張悅忙道,“快回去照顧牛羊,擠了牛ru才能回來呀?”

公孫淳這才又再次歡喜起來,拉着何春的手,“春大哥,我們回村。”

不僅是何春,何大爺,何大宏,都驚住了,“這孩子,這孩子他竟開口說話了,還笑了?”

何大爺突然就朝着張悅跪了下來,把張悅吓一跳,“大爺,你這是幹什麽?”

“街坊上的人都傳說張老板是受神仙保佑的人,開始時老漢還不怎麽信,但是現在老漢我信了,要不是神仙出手,伊馬怎麽可能會變好啊?快,伊馬,快點告訴爺爺,你家住兒,你叫什麽名字,爺爺也好送你回家呀?”

公孫淳古怪的看着張悅,“娘,我的家不就在這兒嗎?何爺爺為什麽這樣問啊,你不就是我娘嗎?”

昨晚公孫淳把張悅當成娘的事,何大爺已經聽說了,一看他這樣,分明是還沒好啊?

張悅也無奈的攤手,“自從昨晚開始,他就這樣了,堅決的認定我就是他的母親,他好像不喜歡他爹,一提就會害怕,現在只知道他自己叫公孫淳,他的母親叫上官绮。何村長,你們不妨去打聽打聽,這兒哪有人家姓公孫和上官的?”

何大宏低頭想了想道,“我在這兒住了一輩子了,青峰縣的姓兒也多也雜,但是倒沒聽說過有姓公孫和上官的。”

姚紅姑突然出聲道,“你不是和官府裏的人ting熟的嗎,要不請他們幫忙問問?”

對呀,張悅一拍大tui,她怎麽事兒到了頭上,倒是忘記了。

“行,正好我們要去驿館,到時候我再托人問問,這孩子也ting可憐的,如果真能替他找到家人,也是功德一件。”

大家都唏噓感嘆的确如此。

何大宏立即拿出一張契紙來,雖然張悅口頭上說全要伊馬的牛ru,但是這口頭說的畢竟不能算數嘛,他們也怕張悅改變主意,是以特意請村裏的秀才寫了這張合作書。

張悅自然是沒意見,不過在簽字畫名的時候,張悅多了個心眼,讓公孫淳自己畫了,至于何大爺和何大宏村長只是保證人罷了。

078、初戰告捷

張悅簽完合作書,就拿出十個銅錢遞給何大爺,何大爺又遞給伊馬,結果伊馬看了看,又把錢遞給了張悅,還笑嘻嘻的說道,“娘,你看,這是我賺的錢,我賺的錢都給娘。”

呃……

張悅只得苦口婆心的跟他解釋,但是如果話頭不小心觸碰到不是他娘這類的話題,他立即就睜大眼睛流淚,還要發病的趨向,搞得張悅也不敢說了,只得向何大爺等人求助了。

何大宏想想道,“張老板,既然伊馬相信你,那你就替他收着吧,我們相信張老板的人品,是不會貪這可憐孩子的一點子辛苦錢的。”

張悅只得無奈的把錢又收了回來。

她雖然知道伊馬其實沒病,只不過一定是當年有個心結,解開就好了,但她又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眼下只盼着早點找到他的家人,讓他的病早點好了。

伊馬笑嘻嘻的跟着何大宏等人回村擠牛乳了,張悅等人也忙的沒一會空閑,要把碗和筷子等物件運到驿館去,李嚴氏眼睛不好使,就留在家裏,再讓狗娃留下來照顧着。

虎娃和梨童都大些,可以去幫忙拿拿碗,盛湯什麽的。

周子明果然講話算數,等張悅等人過去時,那片空園子裏,已經擺滿了桌椅。

方氏和姚紅姑把爐子等物擺上,生上火,将在家裏就已經發好的面團拿出來看看,已經醒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始掐團蒸饅頭。

虎娃和梨童看着那些桌椅,用手小心的摸了又摸,心想,這些桌椅這麽好,這麽新,為什麽人家不要啊?多可惜呀?

今天是改建驿館的頭一天,工人們将材料泥沙都運過來,還有一部分上了房頂。在掀瓦,他們動作小心翼翼,仔細檢查哪裏的瓦如果破舊或是碎裂了,就把它揭下來,再用新瓦替代上。

只是改建并不是重新建,所以只需要把一些不要的部位拆除,再建上新的,塗上牆,增加設施而已。

大概是周子明已經交待過了,那些工人到了指定的時間裏。果然分批前來吃點心了。

當然也和張悅預料的那樣。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吃八個銅錢一碗的骨頭湯柳葉面。更多的人會選擇素面。

幸好她做了兩手準備。

因為今天第一天,姚紅姑心裏也沒底,是以她只做了五十個雜糧饅頭,二十個白面饅頭。

雜糧饅頭是二個銅錢一個。另外配鹹菜蛋花湯一碗;白面饅頭是四個銅錢一個,也是配鹹菜蛋花湯一碗。當然這個鹹菜蛋花湯是很淡的,只是上面漂了些蛋花和鹹菜而已,充其量就相當于現代的免費湯,有些鹹味。

其實會算帳的人,就知道吃饅頭和吃面條的成本差不多,你想啊一個大老爺們兒,至少要三到四個饅頭吧,雜糧的饅頭四個就是八個銅錢。如果是白面饅頭四個就要十六個銅錢哪。

而一碗柳葉面,份量足足的素面只要五個銅錢,如果是加了濃濃香香骨頭湯的,也不過是八個銅錢。

剛開始時,是有人覺得吃饅頭比較劃得來。但是旁邊人吃面時,那骨頭湯的香氣像活的一樣往鼻孔裏鑽,便也心癢難耐起來。他們是各行各業最優秀的工匠,被請來改建驿館,官府給的工錢也很豐厚,普通雜役工人每天就有三十個銅錢進帳,不說那些稍為有技術的,或是正式的工頭,每天的工錢更是高的離譜。

吃一碗骨頭湯面肯定是沒問題的。

“老板娘,給我來一個白面饅頭,三個雜糧饅頭,再來一碗湯!”

“老板娘,給我下碗骨頭湯柳葉面,份量要足噢!”

“老板娘,給我來兩個雜糧饅頭兩個白面饅頭再加兩碗湯!”

梨童已經把一百以內的加減弄一清二楚,是以今天他主要承擔收錢的小帳房職責,眼睛賊精賊精的,滴溜溜的看着哪個已經付了錢的,哪個還沒付錢的,總能在第一時間內,找到已經吃完,就要站起來的客人面前,客氣的陪笑,“客官,十二個銅錢,承惠了。”

而且臨來之前,張悅也給了他兩個口袋,一邊是裝賣饅頭所得的錢,一邊是裝賣柳葉面所得的銅錢。

“紅姑,你家梨童真能幹。”方氏頗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梨童。

她雖然也常自己兒子不錯,不過那只限于讀書上面,現在這幹活,一比較起來,高低立見。

比如梨童不用人指喚,就憑一個眼色,一個動作,就立即知道怎麽辦了,但是相對而言,虎娃就反應慢多了,幹活的時候也不利索。

不過方氏這樣安慰自己,這些夥計都是下人幹的,她兒子以後可是要當秀才甚至是舉人老爺的,不會幹有什麽關系,有下人幹就好了。

這麽一想想,她便覺得心裏平衡了許多,甚至覺得她家的“舉人老爺”幹這樣的事憋屈了,寧可自己忙的手忙腳亂,也要替虎娃分擔。

虎娃自己也憋屈啊,有心想和表弟比一比,偏他娘老是插裏面起哄。

饅頭是早就蒸好的,面條卻要現制的,就有點類似現代的現場制作,那些工人看見張悅把一團面,用片刀削的像雪花飛天一樣,紛紛拍掌叫好起來。

兩百多人都吃過了,張悅又煮了好幾碗骨頭湯面送到衙門裏,給師爺和縣令等人吃,這才收拾家夥,帶着姚紅姑回店裏盤帳了。

五十個雜糧饅頭和二十個白面饅頭,不過是眨眼功夫就賣光了,而且那些人還嚷着說要明天多做些才好,不夠吃。

姚紅姑數着袋子裏一百三十個銅錢,眼都笑彎成月牙了。其實如果真正算來的話,當然是白面饅頭賺錢,因為五十個雜糧饅頭的成本是三十個銅錢,去掉成本,只賺二十個銅錢;而二十個白面饅頭的成本只有六十個,現在可是賺了一倍啊。

再刨去那簡易的蛋花鹹菜湯的成本和人工費,柴禾費,他們今天最少淨賺了五十個銅錢啊!

尤其是姚紅姑看這些帳都是自家兒子算出來的,她心裏就更開心了。

再看張悅,今天一共賣出去了一百一十碗素柳葉面,五個銅錢一碗,毛利潤是五百五十個銅錢;骨頭湯柳葉面賣出去了六十六碗,八個銅錢一碗,毛利潤是五百二十八個銅錢,一共是一千零七十八個銅錢,刨去成本和人工,大約賺了六百個銅錢。

這數字聽的方氏直咋舌,只是一下午而已就賺了這麽多,那兩天豈不就是一兩銀子?

姚紅姑則是低下頭去,心裏原先的那些不舒服也消散了,悅娘都是為了她好,這麽賺錢的事兒,都能想到她,她怎麽能因為那件事兒埋怨她呢,再說斷絕往來這四個字也是她自己提的。

她想到自己以前給人家洗衣服,手都洗爛了,腰都直不起來,每天也就是幾個銅錢的進帳而已,今天卻一下子就有了五十個銅錢的淨收入。

她的眼眶逐漸濕潤了,如果沒有悅娘,絕對沒有她的今天。

想通了這一切之後,她再不是先前那拉長苦澀的臉,而是放晴的笑容,“梨童,把咱愛那錢袋給你悅娘嬸子。”

梨童立即乖乖的把錢遞了過去,方氏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小姑子,張悅也驚訝的推開錢袋,“紅姑姐姐,這是你勞動所得,你給我做什麽?”

“蒸籠是你出錢買的,面粉是你出錢買的,就是地方都是你給的,不給你給誰,你如果還認我這個姐姐,你就拿着。我們倆娘現在每天有吃有喝,還能拿十個銅錢的工錢,已經什麽都不想了。”

張悅為難了,這,這怎麽行,她當初是打算帶着姚紅姑一起奔向致富路的,如果姚紅姑賺的都給了她,那不是白搭嗎?

李嚴氏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打的什麽主意,竟然笑着說,“悅娘啊,既然人家紅姑這樣打算,那你就收下吧,不過梨童和紅姑給我們家幫這麽大的忙,你可得給人家漲工錢。”

張悅本來就為難了,沒料到婆婆在其中插一句,她就更難了,姚紅姑堅定的把錢袋子放在她手裏,“悅娘妹子,我想通了,光依靠別人是不行的,我得自己堅強起來,才能給梨童一個安穩的家和未來。我想好了,現在眼下就算是先給你打工,等啥時候我們自己存夠了錢,我打算獨立出去做,你看着怎麽樣?”

張悅臉上一喜,沒想到姚紅姑居然能說出這番話來,再看看她的神情,的确改變了不少,不再是以往那種愁苦的往下拉着嘴角了,連眼睛都有神了。

“你能想通,那是再好不過了。好吧,既然你這樣決定,那我就尊重你的想法。不過娘的話我倒是贊成,現在你家梨童啊已經是我們面館的小帳房先生了,我可不能白用他。這樣吧,以後紅姑姐姐每天十五個銅錢,梨童十個銅錢,如何?”

姚紅姑連忙直擺手,笑起來,摸着梨童的頭道,“這孩子會認識字,會算帳,得虧靠你教的,沒有你,他哪裏會這些,還要什麽錢,他都沒有教束修呢,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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