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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在大人眼裏,難道已經到了如此不分輕重的地步嗎?請大人說一說,倒底是什麽樣的歌謠?”

陸自在滿臉驚懼,立即拿起桌面上一張紙來,是他讓周師爺根據那些小孩子和叫化子傳唱,抄寫下來的。

只見上面寫着:柳葉面,悅娘造,陸放愛,縣令誇,賽禦廚,第一家!

張悅的臉色當時就白了,整個人也晃了晃,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這是誰,竟如此惡毒?”

如果說一品香的柳葉面是青峰縣第一家,張悅或許私心裏敢說,但也絕不會明說招人恨,可是先說賽禦,又說第一家,那豈不是說天下第一家了?

這分明是輕視皇宮裏的禦廚的意思,倒底是誰,竟然在背後下這樣的黑手?

陸自在一看張悅那模樣,就知道這歌謠背後肯定有鬼了,立即說道,“本來呂公公找上門來時,我還在心裏暗想,張娘子一向做事極為分寸,怎麽今日竟犯下這樣大意的錯來,沒想到竟是被人陷害。眼下該如何是好?要不然,本官立即去進谏呂公公,将事情說明白,看看有無轉機?”

張悅搖頭,“對方既然挖了這麽大一個坑,又怎麽會讓我有所轉機呢,如果大人現在去說,你覺得呂公公會信嗎,他會覺得是我怕承擔責任,故意推卸呢。”

“不行,本官絕不允許這些膽大妄為之徒,在本官的地界上為非作歹,本官立即命人去查,一定要查到幕後主謀。”

張悅滿嘴苦澀,主謀麽,不是李梅花,就是楊氏了,她更相信是楊氏,李梅花只敢在青峰縣內張牙舞爪,洪都未必有勢力,如果有的話,她又何必巴結楊氏,想去洪都求得一個分鋪和立足之地呢。

此刻在驿館富麗堂皇的客房之中,呂公公正半坐在八仙桌旁喝茶,這房間裏一個炭盆也未擺放,但卻溫暖如春,他十分享受,背後站着一個穿青衣的小太監,低頭垂目的在給他輕輕捏捶着肩膀。

“(幹)爹,這樣舒服嗎?”

呂公公滿臉笑容,那皺紋如同盛開的(菊)花,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浪,“乖兒子,你放心,這次(幹)爹呀,一定替你作主,那(賤)人果然是個牙尖嘴利的,不過就算如此,又能如何,不是一樣栽在灑家的手裏嗎,呵呵呵。”

“(幹)爹真是厲害,兒子要是能有(幹)爹你千分之一的能力就好了。”捏背的小太監低着頭谄媚奉承道。

“放心,只要你跟着灑家的一天,灑家就會護你一天。來,過來一些,站那麽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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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公公牽過身後小太監的手,先在他白晰嫩滑的手背上緩緩的摸了摸,繼爾又在他挺翹的屯部上掐了一把,笑的特別猥瑣,最後更是一把将那小太監拉着坐到他的腿上。

呂公公将手伸進小太監青色的衣服裏細細揉捏起來,不多一會兒,那小太監就連耳朵都紅了,喘起氣來。

“(幹)爹,別,還有人在呢?”

“怕什麽,沒有灑家的咐吩,他們不敢進來,好兒子,這一連天的趕路,都沒來得及好好的疼你,來,讓(幹)爹好好疼你。”

“……啊”

呂公公怪笑着,将尖利的指甲探進了小太監背後腰以下的某個地方,他痛的發出一聲極為壓抑的慘叫。

“快活麽,乖兒子,嗯?”呂公公一邊來回擺動着手臂,一邊急迫的問道。

随着呂公公動作的加劇,小太監原本的痛苦慘叫也變成了低低的聲吟,呂公公見他不吱聲,眼眸中綻放出一絲狠辣來,“是(幹)爹沒侍候好你嗎?為什麽不說話?快說話!”他又猛然加劇動作。

“啊……唔”小太監忍住鑽心的疼痛,卻因疼痛而迫使他的頭擡了起來,眼角沁出一顆淚珠,睜開的眼眸中卻盡是滔天的恨意。

他哆索着唇角,違心的迫出一絲笑容,滿臉潮紅說道:“(幹)爹,你好厲害,我好喜歡!”

呂公公一聽見這句話,立即信心大增,手臂擺的越發劇烈,原本白晰的臉變得通紅,像要滴血一般,十分吓人,“好兒子,你既喜歡,(幹)爹便成全你,晚上我們再來,可好?”

小太監吓的一哆索,忍不住身體便想要退卻,但是呂公公将他箍的緊緊的,他哪裏逃得了,他的身體像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随意任由呂公公擺弄,但是他的眼睛卻是看向屋頂的方向。

他喃喃輕念着,“張悅娘,我有今天,全拜你所賜,我一定會讓你比我今天更痛苦十倍,百倍!”

140、福禍難料

如果張悅在現場,那麽她一定會認出這個小太監是誰?

但,世上沒有如果。

“陸大人,公孫淳和李衡,你都是認識的,他們怎麽可能是奸細,不知道可不可以看在小婦人面子上,将他們放出來?”

“張娘子,原本也沒什麽事,只是那孩子咬了守城軍官,你少不得要花費些銀子打點下,因為這些人是從省城調來的,并非我縣衙官兵,否則也不會發生這樣的誤會了。”

“民婦曉得,多謝大人了。”

公孫淳看見張悅娘,趕緊撲了過來,如孩童一般,哇哇大哭起來,“娘親,你沒事就好,吓死淳兒了。”

張悅趕緊安慰了公孫淳,帶着李衡一起回了面館,卻見李嚴氏一直在面館門口探望,見到他們回來,這才将李衡上下打量,直到确認沒有損傷,這才連連念了幾聲祖宗保佑,阿彌陀佛之類的話。

張悅一回到一品香,周連勇就過來了,看見他們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将面館關了,張悅一本正經的将今天在縣衙發生的事,告訴了大家。

李嚴氏聽見張悅的話,手一哆索,差點把針紮手上,吓的面色發白,“你說什麽,宮裏的公公要你立下軍令狀,你可千萬不能立呀?否則面館關門事小,你,我,還有這七八口人的小命都會不保的呀。我一個老婆子倒沒什麽,可是你們都正青春年華的好時候。”

李嚴氏的話雖然殘酷,但卻是事實,張悅尚算欣慰,她還沒糊塗到是非不分的時候,她剛才說這番話時,真的很怕李嚴氏責怪她大包大攬。

“我沒立,但是那個公公卻是咬定不放,還說如果我不能在殿前取悅皇上和貴妃娘娘,就要摘掉陸公子題的匾額和對聯。還說從此以後不準再出售柳葉面。”

當大家聽到那個歌謠之後,都一起皺眉,梨童更是搖頭道,“我最近只讓小順子他們注意城裏的動态,并未讓他們散播什麽歌謠啊?”

虎娃突然後背驚出汗來,“難道是……”

張悅緩緩點頭,“沒錯,我們被人陷害了,我們一品香現在面臨着最大的難關,必須要團結起來。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連李嚴氏都認真起來。大家聽着張悅說的話。最近都一致選擇閉門不出,以免讓那些壞人找到更多把柄,或者制造出更多的陰謀。

“李衡,你是我們家中唯一的男人。如果皇上宣我去殿前制面,家裏人的安危,就都交給你了。”

李衡鄭重的點頭,“我在,他們在,他們不在,我死!”

“別亂說!”張悅和李嚴氏同時出聲。

“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你們都不可以輕生,人只有活着才能圖更多将來。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殿前獻藝,成了,光耀眉楣;敗了,摘牌封鋪事小,滿門抄斬都有可能。

這樣關鍵的時候。張悅的目光緩緩從姚喜兒和虎娃臉上滑過,正要開口說話時,喜兒和虎娃同時跪了下來,“請不要趕我們走,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是您收留了我們,給我一口飯吃,還教我們讀書識字,此恩同再造,現在一品香面館生死存亡的危機,我們不能走,就算我們留下也起不到什麽作用,但至少我們可以死在一起。”

“你們可知道這事的嚴重性,這不是過家家酒,也不是兒戲,這是要掉腦袋的事,反正還有一天的時間,你們考慮好了,再告訴我。梨童,紅姑,你們也是。至于李衡,既然你認了我婆婆當幹娘,恐怕我就不能輕易放你走了,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都無所謂了。”

李衡看着張悅的模樣,心裏止不住的疼,“我怎麽會怪你,就算你趕我走,我也是不會走的。”

姚喜兒咬住嘴唇,想了半天,方才支吾道,“大夫人,虎娃乃是我們家唯一一個男丁,要不然你放他走吧,我留下來,替他一起報恩。”

虎娃立即急了,扯住喜兒的衣袖,“姐姐,你雖是為我着想,但說這話分明是置我于不義之地,唯一男丁又如何,如果要靠不仁不義茍活于世間,倒不如死了幹脆,你們不必再勸,我是不會走的。”

姚紅姑的臉色有些發白,嘴唇哆索着,“我們早就和李家簽了死契,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還能去哪裏呢?”

她其實是害怕的,但因為簽了契約,不得不和張悅娘搬在一條船上。

梨童卻是斬釘截鐵的說道,“娘,當我們被那妖婆逼的走投無路時,是誰幫了我們,是悅娘嬸嬸啊,不管有沒有簽契約,我們都不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做這樣忘恩負義的事,就算悅娘嬸嬸現在将辭退,或是将我賣了,我也依舊要來這裏的。”

姚紅姑這才附和着點頭,“對,我,我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悅娘,你就放心吧,我們會好好照顧老夫人的,保證不會給你帶來後顧之憂。”

隔天一早,張悅要當殿獻藝的事便傳遍了整個青峰縣,頓時一品香門口擠滿了人。

有來看熱鬧的,有來恭賀的,但更多的則是滿臉擔憂,憂思忡忡的,畢竟伴君如伴虎,天威難測,這事禍福難料啊。

張悅真的沒想到要因此得到什麽大好事,她只想能平安的回來。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再唉聲嘆氣又有何用,倒不如早做防備,争取順利過關吧。

“哐!聖上出巡,閑人回避”不斷有鑼鼓聲傳來,饒是虎娃等人心裏如小手在撓一般,但仍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熱鬧。

隔壁布莊也放假,小夥計們都跑出去看熱鬧,回來說的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好像真見到多少真容一般。

也不想想,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有大批從省城調來的護衛軍,将街道清理出來,用人牆來形容也不為過,皇上的儀仗又多,人車馬轎。要逶迤幾裏路,還坐在八寶金簾的禦辇之中,那小夥計估計只能看見執扇宮蛾的頭發和衣角。

事到臨頭,張悅反而不急了,她淡定的拿了紙來練字,剛開始頭一兩張時,心中還有浮躁之氣,練出來的字不夠順滑,但是她想着前世的父親教誨,慢慢的進入了那種境界之中。竟然将外界的事忘記的一幹二淨。

手中的字也逐漸多出一種氣勢來。

“好字。沒想到張娘子不但做得一手好菜。居然字也寫得如此出色。”

張悅驚訝的擡頭,發現桌旁站着陸自在,趕緊行禮,陸自在道聲不必。二人落座,姚紅姑上茶。

“張娘子,本官現下來,是想告訴你,這次歌謠事件,與楊氏油坊無關,請張娘子再細想想,陷害你的除了李梅花和楊氏油坊的人,還有可能是誰?”

張悅慢慢尋思。緩緩搖頭,這裏就楊氏油坊最有可能,因為他家大業大,有門路,其它的人。要麽是苦哈哈的百姓,要麽就是小作坊,哪裏有那個能力,扳得動宮中的大佬?

突然她腦海中劃過什麽光亮,試探的說道,“太白居曾借方氏之手,妄圖從我手中盜取柳葉面配方,結果被我反撲一記,損失慘重,你說會不會?”

“張娘子可有證據?”

張悅嘆氣,她如果有證據就好了,關鍵是沒有啊。

“沒有證據,不能胡亂抓人,不過張娘子不必擔心,本官一定會盡快查清真相,絕不能讓肖小之輩為非為歹。”

張悅一陣苦笑,“事已經成定局了,就算抓到了又能如何?人家不過是随口唱了幾句歌謠而已,難道就要因此定他的罪麽?”

陸自在和周師爺同時沉默了,的确如此,就算是古代,也有一定的言論自由的。

陸自在讓張悅揮退其它人,悄聲将皇上和貴妃娘娘的日程安排透露了下,既然殿前獻藝是避免不了的事,那自然要讓她心裏有底。

先不說一品香是青峰縣管轄範圍的店面,如果出了事,他臉上無光,再說了,張娘子幫了縣衙不少忙,還幫着抓捕了采花賊,功不可沒,他當然要極自己所能的幫助張悅了。

按陸自在說,皇上大約會在青峰縣逗留三天,今天第一天,要整頓人馬,安置住處,加上趕路肯定有些累,必須要休息。

明天去祭祖上墳,晚上是為皇上和貴妃娘娘精心準備的接風洗塵宴,張悅就是要在這天晚上表演柳葉面給大家當主食。

其實也就是吃個意思,除了皇上和貴妃娘娘的碗裏稍多點,其它人也就是幾根罷,并不是真是一人一大碗,那麽多大臣們,還不得把張悅的手腕給累斷了。

第三天皇上貴妃要看看青峰縣的一些風景建設神馬的,下午準備起程回京。

也就是說,張悅要做的事,就是保證明天晚上,在接風洗塵宴時表演順利,讓皇上和貴妃娘娘吃的開心。

“張娘子,好好準備,別讓本官失望!”

“民婦定當全力以赴!”

既然知道了宴會的行程,那張悅心裏就安定多了,也開始着手準備起來,皇上和貴妃吃的柳葉面,可不能如同普通百姓,自然要豐富的多。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能有那件法寶,想來必能事半功倍,她立即把李衡喊到房間裏去,兩個人密談一會之後,李衡先是去了縣衙,然後拿了陸自在的令牌,租了一批快馬,朝着城外飛奔而去。

隔天中午時分,李衡還沒有回來,饒是張悅也坐不住了,派虎娃和梨童輪流去城門口探望。

按理說,李衡乘了快馬,應該在昨天晚上就回來才對,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

141、陷阱

天色将黑的時候,居然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李衡還沒有回來,城門口也沒有任何消息,張悅幾乎都要絕望了,心裏頭隐約有一陣不好的感覺。

“聖旨到!”一聲尖利的嗓音傳來,張悅心裏咯磴一聲,身形一晃,差點沒站住,她咬咬牙,極力保持平靜上前接旨。

宣旨的仍舊是前天見的那位紫袍呂公公,他滿臉陰笑的看着張悅娘,又瞄了一眼一品香的牌子,還把陸自在寫的那首詩念了一遍,搖頭晃腦的樣子,幾乎讓張悅想一刀砍過去。

“字是好字,詩是好詩,可惜了啊,呵呵”

梨童不甘心的低聲罵了句:死太監!

此刻人靜,便顯得那話響,呂公公眉頭一皺,朝着陰影處觑了一眼,“誰在那兒?”

張悅瞪了梨童一眼,忙上前道,“公公真是好眼力勁,此詩正是陸大人所題,只是可否請公公在屋內休息片刻,民婦還有一樣重要的材料未到,這道材料是制作柳葉面必需品。”

呂公公一聽這話,眼底立即閃過一絲精光,斷然道:“不行,耽誤了皇上的大事兒,你有幾顆腦袋夠砍的,這就随灑家走吧。”

街道兩旁已經點起明晃晃的紅燈籠,這是縣衙要求的,皇上來了,總不能讓人家登高一看,下面一片漆黑吧。

明亮的紅燈籠照着地面上一層薄薄的雪,越發耀眼,張悅嘆了口氣,算了,沒有那樣東西,最多是柳葉面少些色彩。

她揮了揮手,将昨晚精心熬好的骨頭湯提了出來,呂公公身旁的小太監正要接手,卻被她攔住了,脆聲道。“請公公先驗湯!”

呂公公眼角抽搐了下,這小娘子不過一般百姓,是如何知道這程序的?

不過他可不想輸陣,當下便命令身旁的小太監,抽出銀針,挨個将桶裏的骨頭湯和各色材料,面粉都試了。

小太監回報說:無毒,一切正常。

“現在可以走了吧。”呂公公窩了一肚子火,原本該是他主控場面才對,為何看不見這小婦人害怕的樣子。反倒是他不淡定了?

“且慢。請公公在這上面簽字确認。”随着張悅說話。周師爺捧了一張紙出來,旁邊還有文房四寶。

呂公公頓時惱了,“張悅娘,你這是何意?”

張悅也不慌張。“因為事關全家性命,請公公諒解,民婦必須小心,現在這些材料經由公公驗證,并無任何不妥,待公公簽完确認書後,民婦便會委托周師爺将此份确認書送交陸縣令。由陸縣令遞交給聖上。一旦公公确認之後,這些材料立即交到公公手中,直到殿前獻藝。民婦都不會再觸碰一下。否則萬一半中間出了什麽漏子,到時候有人誣賴,說是材料有問題,小婦人就算是有百張嘴,也辯解不清楚。”

“你。你,你……”呂公公氣的臉色青黑一片,他萬萬沒想到張悅竟想的如此周全。

他原先是打算在骨頭湯裏加點料的,毒藥他是不敢下,但是放點洩藥什麽的,還是可以的,到時候惹惱了皇上和貴妃,張悅娘必死無疑。

周師爺早就聽自家大人說了這位公公的事跡,心裏十分不屑,但面上不顯,只是越發恭敬的說道,“呂公公,我等也是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請公公确認吧。”

呂公公差點咬斷了牙齒,眼看僵持不下也不是辦法,如果執意不簽,反而落了下乘,倒讓人看出他是誠心的,就不好扯着皇上的虎皮耍威風了,只得被迫無奈,在那張确認書上簽了字。

簽完字,便随手将毛筆一丢,氣呼呼的揮手,命令小太監們接過裝有骨頭湯、材料、面粉、還削柳葉面的工具,共計三個木桶。

周師爺仿佛是不知道呂公公心情不好一般,故意當着衆人面念了出來,“今呂公公确認三個木桶中分別放有,精細白面粉五斤、新鮮熬制骨頭湯十斤、黑木耳、肉糜及各色材料二十份、制作柳葉面刀具兩副,皆無毒無任何不妥。”

他念完之後,還假作谄媚的問了一句,“呂公公,小人沒念錯吧?”

呂公公差點氣的噴一口老血,他只顧生氣,根本沒管周師爺念了什麽,只管将拂塵一揚,尖聲尖氣的說道,“沒錯,沒錯,可以走了吧,耽誤了皇上的大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大家起程,剛走出葫蘆巷子,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高聲喊,“張娘子,請留步!”

呂公公滿臉不耐煩的瞪了張悅一眼,只得命人停下轎來,只見李衡渾身泥污,臉上皆是斑斑身跡,衣服被刮的破破爛爛,手裏提着一個包裹,滾下馬來,才走幾步,就跌撲在雪地上面。

張悅趕緊跑了過去,将他攙扶起來,“你,怎麽搞成這樣?”

李衡咧嘴笑了,露出潔白的銀牙,“我沒事,幸不侮命,都在這裏了。”

呂公公穿着保暖的披風,手裏捧着暖爐,由小太監扶着,慢慢走過來,瞟了那包裹一眼,“這裏裝的莫非就是張娘子所說的重要材料?”

“正是!”張悅将那包裹緊緊的抱在懷裏,看着李衡滿臉滿身是傷,不由眼眶有些發熱,但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只得吩咐他快點回去擦藥。

李衡握緊拳頭,恨不能以身相替,直到他們的身影都消失在路的盡頭,他才終于支撐不住,卟嗵一聲昏倒在雪地裏。

出來等人的虎娃和梨童看見人影,飛奔過來,“二爺,二爺,你醒醒……”

“張悅娘,那是何物,拿來本公公瞧瞧。”

張悅卻是緊緊抱在懷裏,仍然往前走,“對不起,呂公公,此物于柳葉面非常重要,在沒有見證人的情況下,恕民婦不能給公公看,待到了驿館,見到了陸大人,小婦人自然會讓公公驗查的。”

“大膽,好你個張悅娘,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你就不怕灑家立即要了你的小命?”

張悅直直看過去,“公公莫非忘了,周師爺可是親眼見小婦人與公公一起上路的,如果小婦人出了事,公公也難逃其咎。”

一句話竟将呂公公堵的啞口無言,氣的窒在胸口,眼裏不斷閃爍着毒光,心裏暗想道,現在先讓你逞下口舌之利,待會,看本公公如何收拾你。

到了驿館門口,早就等候的陸自在立即迎了上來,他暗自觀察張悅臉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呂公公十分好奇張悅所抱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便說陸大人已經在了,可以看了吧?

張悅這才揭開包裹上面的厚厚棉布,逐漸露出一個青竹編的小籃,剛開始呂公公還不屑一顧,他跟着皇上,在皇宮裏什麽好東西沒瞧過。

直到那一汪碧綠呈現在他的面前時,他才驚呆了,立即跳了起來,撿起一根來看,那汪碧綠的根部,還沾染了些許的泥土,分明是剛從地裏撥起來的。

“張娘子,這幼嫩的小青菜芽,你是從哪裏弄來的?”陸自在也震驚了。

要知道自打入冬,因為天氣太過寒冷,這些蔬菜就基本都消失蹤影了,就算平常大酒樓有,也是窖藏的,哪裏能和現在這新鮮欲滴的青翠相提并論。

呂公公的眼睛也直了,就算是皇宮裏,皇上想吃這新鮮的小青菜,也不是時時都有的。

人人都以為皇上坐擁天下,肯定啥都有,其實皇宮離民間遠,想要吃點啥,還要長途運輸,十分麻煩,為了避免麻煩,多數人都是運些不容易幹枯腐爛的材料,人參魚刺燕窩是不少,但是真正的綠色蔬菜卻是極少見的。

這入冬以來,皇上的菜譜上面,新鮮的蔬菜也只是在宴見重要賓客時才用的,平時自己吃的,多數還是老調重調。

你說他眼睛能不放綠光嗎?

張悅早就猜到這樣的結果,是以臉色很平靜,“請呂公公驗菜!”

旁邊小太監手都哆索了,呂公公幹脆自己拿起銀針,挨個試針,銀針并未變色,這才吐了口氣道,“無毒無礙。”

“請公公簽确認書,保證小青菜能夠安全送到皇上桌前。”

呂公公此刻滿心都是小青菜了,之前在趕路時,貴妃娘娘就曾抱怨過,說整天吃些大魚大肉的,膩的很,只想吃些小菜,最好是剛從地裏撥下來的,怎奈這一入冬,哪裏還有,窖藏的再好,也失了水份,沒了原本的新鮮味兒。

如果他能将這些小青菜送給皇上和貴妃娘娘,肯定能得頭功。到時候那皇上身邊大總管的位置非自己莫屬啊。

他心裏一陣狂喜,覺得總管之位在向自己招手,還有成堆的賞賜更是閃花了眼。

只是他想了自己在半路上新收的義子,他早就答應他,要替他收拾張悅娘了,這該如何是好?

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鵝毛大雪,地面上都已經有厚厚一層了,空氣也越發冷起來,呂公公眸光一閃,突然嘴角一勾,想出一條妙計來,保證既替義子出了氣,又能拿到頭份功勞。

142、狹路

陸自在看見剛出泥土,還散發着泥土芬芳的小青菜,還有小米蔥,原本高高提起的心,瞬間放下一半,輕聲對張悅說,“張娘子真乃神人也,想必這次定能化險為夷。

就算皇上不喜歡面湯,但是看見如此青翠欲滴,喜人可愛的新鮮蔬菜,也會心情好上幾分的。

張悅此刻和陸自在所求是一樣的,但求不罰,至于賞賜,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兒。

“多謝大人相助。”張悅是真心的,今天晚上給皇上接風洗塵,陸自在雖然官小,但肯定也要陪座,居然冒險跑出來安慰她,自然是極大的人情。

陸自在放心了,就悄悄的回去了,反正這次随行的大臣,及周邊的官員甚多,他不過是小小縣令,陪在末座,起身出個恭而已,沒有人會在意。

呂公公早就不見人影,一應材料自然也早就提走了,反正呂公公簽字确認過的,有陸自在為證人,出了事,也連累不到她身上。

“你可是張悅娘?

一個穿着粉紅宮衣的宮婢提了盞燈籠走了進來,撲落身上的雪花後,看向張悅問道。

張悅腹诽了一句,這屋子裏就我一個人,不是我是誰,但嘴上卻恭敬的應了聲是。

那宮婢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轉身就走,“随我來。”

張悅應聲是,悄悄跟着,一路穿越無數假山景點,這驿館改建時,她天天來擺攤,是以對每個地方都很熟悉。

那宮婢身份應該不低,因為還有小宮婢替她打傘遮雪,至于張悅就可憐了,誰管她死活。走到廊子上時,身上頭上都被雪蓋白了,小臉兒早凍僵了。手也冰涼冰涼的。

張悅記得,經過這個走廊。穿過前方的月亮洞門,就是芳華閣,就是今天辦宴會的地方。

這時候前方隐約有火光,又有一隊宮婢走了過來,卻是穿着綠衣的宮蛾,她打量了張悅娘一番,突然眉頭一皺。嬌聲道,“我聽說你今天是在要殿前現場制作柳葉面?”

張悅應了聲是。

這種陌生的環境下,多說多錯。

“皇上和貴妃娘娘都是愛美之人,你穿的如此臃腫。要如何表演,快快将外面的棉衣脫去。”

張悅驚訝的擡起頭來,“這位姑娘,今天下如此大的雪,天氣寒冷的很。民婦如果把棉襖脫掉了,恐怕不及殿前表演,就已經凍死了。”

“張娘子不許胡說,這驿館內到處布設了暖管,你一會進入等候室裏。自然會有暖管相陪,哪裏會凍着你,你現在可是貴人,我們哪裏敢不小心侍候,綠衣姐姐說的是真的,貴妃娘娘最讨厭身形肥胖臃腫之人了,張娘子難道想還沒獻藝就惹惱了貴妃娘娘嗎?”

張悅無奈之下,只得将外面的棉襖脫了下來,那綠衣宮婢像早有準備似的,揮了揮手,從後面小宮蛾的手裏拿過一套淺綠色的宮裝紗衣。

這件衣服分明是宮裏的宮婢們夏天罩在衣服外面的,現在穿上,跟沒穿也沒啥區別,根本不能禦寒。

張悅臉色雖然難看,但還是穿上了,總不能只穿了內單就去殿前表演吧,那恐怕還沒上殿就已經得一個殿前失儀的罪了。

厚厚的棉襖一脫下,張悅娘就渾身一激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那綠衣宮婢和紅衣宮婢互相對視一眼,壓下眼中的嘲諷,再度分成兩排,在前面引路。

待穿過月亮洞門,逐漸聽見絲竹管弦的聲音後,便将張悅娘引到一座假山背陰影處,綠衣宮婢道,“你且在這裏等候,我們進去通禀一聲。今日聖上大宴群臣,來來往往的皆是洪都重要的客人,你一介婦人,可不要到處亂走,否則到時候萬一撞到了哪位權貴,惹下禍事,可別怪我們沒有提醒你。”

“多謝二位姐姐提醒,民婦不會亂走,就在這兒等着就是了。”

兩人帶領數個小宮女,逶迤而去,片刻間燈火就消失蹤影,只餘滿天的雪影,和前面隐約傳來的喧嘩之聲,絲弦管竹之聲。

綠衣悄悄的自拐角探出頭來,發現張悅娘果然老實的站在原地等待,不過卻是雙手互搓,不停的哈氣,時而跺腳捏耳朵,她嘴角溢出一絲笑來,快速走向其中一個房間。

輕輕扣門,裏面傳出一個公鴨嗓子的聲音來,“進來!”

綠衣一進去,便朝着前方一福,溫聲道,“綠衣見過康公公。”

被稱作康公公的人,身穿青色的小太監衣服,此刻卻是半躺在榻幾上面,臉色有些蒼白,尖聲道,“事兒辦的如何了?”

綠衣忙讨好的回道,“都按康公公的指示,扒去了她的棉襖,讓她在外頭假山處等候。接風洗塵宴不過剛剛開始,距離她的表演,至少還有一個多時辰,恐怕到時候她整個人都要凍僵了,別說削面了,想是連站穩都困難。”

“嗯,辦的不錯,你先回去吧,找人把各個通道入口都看住了,萬不許她逃了,或是跑到屋子裏取暖。這事兒辦好了,回頭(幹)一定會好好賞你的。”

綠衣一聽有賞,立即滿臉喜色,屈了屈膝嬌聲道,“為康公公辦事,是奴婢的福份,可不敢要賞。奴婢先退下了。”

綠衣将門重新關好,此刻那半躺在床榻上的康公公,用手支撐着才勉強側坐了起來,只是屯部不能直接貼着炕,否則就劇痛難耐。

為了讓幹-爹替他出頭,他一連兩天的被那老閹狗蹂-躏,此刻後庭早就腫的不像樣子了,別說坐,就算是走路,都覺得像要撕裂一般的疼痛。

“張悅娘,當日我不過是換了你一貼藥,你就害得我丢了工作,家中老娘更因為沒錢抓藥一命嗚呼,不得已才投靠楊氏油坊,誰料還沒過三天安穩日子,你居然就聯合官府來抓我,可惜我小康子命大,哈哈,我死不了。雖然現在我活着還不如死了,但是只要我尚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讓你好過。挨凍算什麽,這才剛剛開始呢。”

沒錯,眼前這位呂公公的義子,正是當日回春堂的小藥徒小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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