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42)

,我可發毒誓,但是這個前提是:不能傷害了嫂子,嫂子和幹娘一樣,是給我新生命的人,我不能做那樣沒良心的事,如果不傷害嫂子的情況下,我願意發這個毒誓,一定會給您老人家養老送終,否則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聽見李衡發了毒誓,李嚴氏的臉上原本嚴峻的表情,這才緩和了許多,“一場柳葉面才需要多大功夫?悅娘到現在也沒回來,恐怕兇多吉少了,為了李家不至于在我手裏斷了根,我不得不早作打算。”

李衡急迫的聲音響起來,“幹娘,你不用擔心,我才讓梨童去打聽的消息,沒聽說犯了錯,應該無事的。”

“你傻呀,如果沒犯錯,為什麽人家要扒了她的棉襖,讓她在雪地裏站着?而且你想想,她只穿着內單在雪地裏凍了那麽久,還能表演嗎?且不說命保不保得住,就算活着,恐怕整個人都是僵的,到時候哪裏還能表演什麽?不能表演,皇上一發怒,那就是滔天大禍呀。而且她身為李家的媳婦,居然只穿着內單就去一衆男人面前賣弄,簡直是有侮門楣……”

這些事,都是梨童去驿館門口打探消息時,從一個小太監和一個小宮女的聊天裏聽來的,當即就把梨童的魂給吓掉了。

“咳咳……幹娘,你,你不可以這樣說嫂子,她再怎麽說,也喊你一聲娘,也是李家的媳婦呀!”

“不,她不是!白大,我實話跟你說吧,她根本就不是我媳婦!”

李衡滿臉驚懼的看着李嚴氏,“幹娘,你是不是急糊塗了,你都在說些什麽呀?”

146、涅盤

“我沒糊塗,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她自己說的,說她不是這裏的人,說她不是我媳婦,她對我好,給我治眼睛,是因為她占了我媳婦的身子,她心裏覺得愧欠,但是現在,現在她惹下滔天大禍,憑什麽要連累我跟着她一起受死?所以,我要代替李家休了她。李衡,你快,快拿筆替我寫休書,休了她,她就和我們李家沒關系了,到時候就算皇上判她的罪,也是她一個人的事。”

張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屏住呼吸,身體順着牆,緩緩的滑坐到雪地裏。

李嚴氏的話讓她感覺到徹骨的寒冷,不止是身體,還有心。

就算相處過程中,李嚴氏有些包子的個性,但是看在她是老人家的份上,也是抱着那個心想事成的獎勵,她都是一忍再忍的,她總以為自己最終可以感動她,讓她看見自己的好。

她覺得李嚴氏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一直在比較,把她和真正的張悅娘拿來比較,所以才會有誤差。

她真的心寒了,她沒想到,李嚴氏從來,就沒有真正,把她當成親人看過。甚至連梨童姚紅姑一流都比不上。

她突然冷冷的輕笑了起來,真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張悅啊張悅,瞧瞧,這就是你一時心軟背負下來的債。

Advertisement

還記得面館做新衣服那回,她沒給方氏做,是因為她覺得不能把方氏給慣壞了,沒想到她自己卻一直在犯這樣的錯?

李嚴氏一直拿捏着她,委屈着她,她憑的是什麽呢?

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今天的局面,都是她張悅自食其果,她活該。

一個如洪雷般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裏長久的回蕩:張悅。你還要再糊塗下去,你還看不清嗎?

她抱着雙膝坐在雪地裏,任由冰冷的雪沁濕了全身。讓整個人都冰冷了起來,細細想着前因後果。

一切的一切。從腦海裏浮了出來,從最開始的衣服被火燒出洞來的事件,然後到後來的種種,她突然有種頓悟。

不管是以前的悅娘,還是現在的她,李嚴氏都沒有真正在乎過。

表面上看來,李嚴氏在乎的。看重的,是她所謂的李家的顏面。

但是被重重厚繭包裹在裏面的,就是一個醜陋的事實:人都是自私的,李嚴氏只愛她自己。

一旦外界的危機會觸及到她的底線。傷到李嚴氏,她立即就會以各種借口來保護自己,比如李家媳婦的身份,李家的顏面,兒子的顏。李家的香火等等。

原本模糊的目标陡然變得清晰,原本混日子的意識剎那間明了。

一道她自己豎起,囚住她羽翼的牢籠,轟然碎裂!

她慢慢的,扶着牆站了起來。臉上有一種心殇過後的絕望,于絕望中又有一種決定。

而她整個人的氣質變了,猶如二度重生,鳳凰涅盤,脫胎換骨。

張悅啊張悅,都重活一世了,還癡癡傻傻的念着前世做什麽?福緣使都說了,前世是前世,現在是現在。所以,忘卻前世的一切吧,好好過好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放棄什麽心想事成獎勵的執着吧,讓自己在這一世活的有意義,活的自由自在,才是正确的目标!

手裏拿着大殺器,卻還過的如此窩囊,張悅,你真是有史以來,最愚蠢的穿越者!

心,變得無比堅定起來。

從今天開始,真正對她好的人,她亦會十倍反饋,而心心念念,只想從她這裏撈好處,卻又在背後捅刀子的人,她也絕不會手軟!

突然前面傳來咚咚咚沉悶的敲門聲,在這靜泌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李嚴氏的聲音也誇張的尖利起來,“李衡,你快,你快寫休書,否則等那些官兵打進來,就來不及了!”

“幹娘,你怎麽可以這樣,我不會寫的,我死也不會寫的,咳咳……”李衡也拼命急促的反駁,卻是帶起一連串的劇烈咳嗽,随即聽到李嚴氏的聲音,“白大,白大,你別昏呀,你快醒醒,快醒來把休書寫了,否則我們李家就要敗在這個女人手裏了。”

紅姑等人聽見門外劇烈的敲門聲,哪裏敢随便亂開,都沒有主心骨,跑到後面來問,“老夫人,二爺,怎麽辦,外面好多人敲門的聲音,開還是不開啊?”

“不能開,絕對不能開,紅姑,你去隔着門告訴那些人,張悅娘和我們一品香沒關系,我們李家早就把她休了,她不是我們李家的人,要砍頭去找她,不要找我們!”

人性竟是如此醜陋,李嚴氏在極度驚恐害怕中,竟是将心事喊了出來。

姚喜兒等四人,當即愣在原地,誰也沒想到,卻是最老實的姚紅姑跳了起來,“休書?不,老夫人,您不能這樣做啊?悅娘辛苦開面館,每天只睡幾個時辰,起早貪黑的賺錢,為的是什麽呀,就是賺錢給你治眼睛,你怎麽能在這樣的時候給她寫休書呢,不,不可以,老夫人,您不能這樣做,您這樣做了,悅娘沒活路了,她沒活路了!”

梨童等人也卟嗵卟嗵的跪了下來,姚喜兒更上前幾步,抱住炕上李嚴氏的腿,“老夫人,悅娘嬸嬸待我們恩重如山,我們絕不能在這種時候瞥下她呀。”

虎娃怦怦怦一通頭磕下頭,額頭立即見了血,“老夫人,如果沒有悅娘嬸嬸,不但沒有我們的今天,也沒有您的今天呀,您怎麽能做出如此背恩忘德的事來?”

李嚴氏見大家居然都和她對着幹,氣的一把揚起拐杖就把姚喜兒打翻在上,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跑到院子裏,唰的一下就揚手給了虎娃一耳光,滿臉戾色,猶如惡鬼。

“小兔崽子,你懂什麽,我是為了李家,為了你們好。你們不感謝我,反而要處處和我作對?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肝,糊塗了心腸。到時候休了她,官府只找她一人,你們都是李府的下人,也和她沒關系了,就都能活了!”

門板再度被拍的轟轟響,有尖利的聲音在外面高聲喊道,“張悅娘,你還不快點出來,耽誤了皇上的事,你想滿門抄斬嗎?”

說這話的正是呂雄!

李嚴氏渾身一哆索,那滿門抄斬四個字,猶如晴天霹靂般轟了下來,她突然想到什麽,一把拖起虎娃,“你如果肯幫我寫份休書,等事情平息之後,我就認你當義子,以後你就是李家的三爺了,一品香日進鬥金,你到時候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虎娃一把推開李嚴氏,“住口!你不要臉,別拖我們下水,我這就去告訴官差,我是張悅娘的義子,有什麽錯,讓我一個人承擔。”

梨童幼稚的小臉上滿是堅定,“我也是,表哥,你讀了許多書,你比我聰明,你以後肯定能幫得上嬸嬸的忙,讓我去吧。”

姚喜兒滿臉絕望的看着現場每一個人,突然站起來,就往前跑,跑到過道那裏的時候,淚湧了出來,“虎娃,你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娃,你不能死,梨童,我娘以前不好,對不起你們,今天我就一起替我娘償還了,你們都在這裏別動,我去!”

李嚴氏突然想到什麽。嗷的一聲跳起來,身體迅速敏捷,簡直不像她自己,沖到前面,将快要到門板前面的姚喜兒給拖了回來,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喘氣如牛,“賤人,你想害我們李家,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她剛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沒有人幫她寫休書,張悅娘就還是李家的媳婦,有姚喜兒替張悅擋一命,那她呢,誰來管她?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她死了,李家就真的完了!

“姐,你放開我姐!”虎娃一見自己的親姐姐,被扯着頭發倒退着走,當時就豁出去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文人該有的斯文,直接上前就對着李嚴氏拳打腳踢。

“表姐,你放開我表姐,老妖婆,我和你拼了!”梨童早就看不順眼李嚴氏了,現在又看她想要做對不起張悅娘的事,哪裏還忍得住,左右大家都要死,幹脆在死前痛快的幹一件他一直想幹的事,替悅娘嬸嬸出口氣。

“別打了,都別打了!”姚紅姑勸了這個又勸那個,但是誰都勸不住,李嚴氏豈是好相與的主,被兩個孩子圍攻,她也管不了許多,也要下狠手了。

姚紅姑又怎麽舍得看自己的孩子被人打,當即去拉,卻反而被李嚴氏抓扯掉了一縷頭發,臉上還撓出兩三道紅痕。

李衡氣昏過後,又悠然醒轉,只是覺得整個身體猶如挂了千金玄鐵,怎麽也爬不起來。

但是院子裏亂成一團,他只得拼了老命的爬起來,腳才觸到炕邊,整個人就滾了下去,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棍子,撐起殘破如絮的身體去勸架時,現場已經混亂的殘不忍睹了。

“住、住手!”李衡的聲音就像蚊子哼一樣,誰聽得到,再說了,所有人都打紅了眼睛,連老實可憐的姚紅姑都為了梨童加入戰圈了,誰還管他?

147、聖旨到

呂雄正想敲門,卻看見張悅娘幽幽的從牆後面走了出來,冷冷的看着他,似乎能将他整個人都看穿。

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哆索,心想這女人不會知道是自己在其中搗亂了吧?

“張娘子去了哪裏,讓奴才好找,皇上急着見你呢,趕快跟灑家走吧。”

張悅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一品香的匾額,點點頭,就如同僵屍一般往前移動着,豈料呂雄卻追了上來,身後四個小太監擡着一架辇轎氣喘籲籲,“張娘子腳力真快,不過這天雪路滑的,還請張娘子上辇。”

張悅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似笑非笑,這個人前倨後恭,态度截然不同,想必這回是福不是禍了。

她也沒多說什麽,徑直上辇。

之前覆蓋在鞋上面的雪迅速化為水份滲入鞋中,整個人像被包裹在冰裏,她卻毫無反應。

張悅娘到時,發現周連勇也在那裏,他滿臉喜色,嘴都笑的合不攏。

“張娘子真是我布莊的福星哪,我這邊推廣還沒做,你就替我接到一筆大單子,這下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張悅不解的看着他。

他這才悄聲解釋起來,原來之前他正在家裏睡覺,突然聽見有人敲門,初被傳喚來時,他也吓一跳,沒想到皇上竟是那般寬厚溫和,他問了那羽絨衣的事情,還說軍中那些兵士們,都駐守在北國邊境,那裏是極地,十分嚴寒,一年倒有半年是冷的,下雪的天氣,如果都能穿上這種羽絨衣服。不但可以保暖,關鍵是身輕體健,與邊境的敵人對戰起來。也是十分方便,有利于戰事的。

周連勇是人精。自然說了一番好話,願意為皇上分憂,但是皇上又不缺那幾個銀子,又怎麽可能占他一個百姓的便宜,當下便以十倆銀子一件,讓他和負責北邊駐軍的崔将軍,簽了個協議。

一萬件羽絨衣的協議。

張悅一聽。臉上也難得的泛起笑容,要知道現在沒有人知道這羽絨的功效,一件羽絨衣的成本,不過百來個銅錢。就算刨去成本,最多也就是一倆銀子,現在卻能賣到十倆銀子,還有九倆是淨賺的。

一萬件就是九萬倆銀子,當初周連勇和張悅簽的協議是四六。張悅娘拿六,就是五萬多倆銀子。

就算周連勇只拿三萬倆,但是這也是相當于他布莊好幾年的利潤了,沒有張悅娘的奇思妙想,他是一分錢也賺不到的。

最為重要的是。有了皇上這筆訂單,到時候都不用他去做宣傳了,人家主動上門來做生意了,長久的進項才是真的呀。

別人并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那些鴨毛,只要這項秘訣在手,那銀子是滾滾的來,而且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就算有模仿的,一時半會,也挺難的。

不但有這個軍中的協議,而且貴妃娘娘還說,她十分喜歡,也要訂制一些送人,周連勇見皇上剛剛送了筆大單子給他,就主動說,貴妃娘娘的這些就不要錢了,就算是孝敬貴妃娘娘的。

貴妃高興了,便想起她能得這奇異的羽絨衣服,還是因為張悅娘呢,所以在皇上面前替張悅娘說了一句好話,皇上便也順道想起張悅娘的柳葉面味道不錯了,而且貴妃娘娘跳的舞蹈也很美了,所以這才宣人将張悅娘喚回來封賞。

張悅恭喜完了周連勇後,突然說了一句,“這樣賺錢的生意,不知道周老板作坊裏的那些人,是否全都可靠?”

一句話讓周連勇猛然打了個激靈,是啊,當初制作的時候,他也不看好,用的都是些閑散的工人,看來回去之後,有必要做些防範措施,否則再發生肖鐵匠鋪的那樣事情,那滿筐的銀子就都是別人的了。

周連勇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朝着張悅娘作了個揖,“多謝娘子提醒。”

“不用這樣客氣,我也不想讓別人分了我的銀子去。”

張悅笑笑,語氣輕快的開了個玩笑,周連勇點頭稱是,二人正要再說些什麽,就看見呂雄趾高氣揚的帶着兩個小太監從朝晖閣裏走了出來。

“張悅娘接旨1”

張悅立即跪了下來,周連勇自然跪在她後頭。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面香留齒,朕心甚慰……特賜黃金百倆、白銀千倆、房契一張、良田百畝……欽此!”

“謝主隆恩!”張悅猶如在夢中,還是周連勇輕輕推了下她,她這才顫抖着雙手,接過明黃色的聖旨,擡頭只見到呂雄谄媚的臉色。

早有宮女太監流水般,将東西放在盤子裏呈了上來。

張悅也不是傻子,當即就從賞賜的銀子裏面拿了好幾個銀元寶塞進呂雄手裏。

她雖然心裏不願意,也惡心呂雄那張嘴臉,但仍要說多謝公公提攜。

待呂公公帶着小太監們離開後,周連勇滿臉是笑,抱起拳來,“恭喜恭喜!”

張悅也學着他的樣子,“同喜同喜。”

她看了看盤子裏的賞賜,十分疑惑,“金銀也就罷了,怎麽還賞了房契和良田?”

周連勇先是滿頭霧水,進而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說道,“當時我進去,不太敢擡頭看,只認識的大約是陸大人,還有兩位年輕的公子,其中一位坐在輪椅上,另一位則身穿上等錦袍,想必身份不同一般。

當時就是那位錦袍公子,他說柳葉面好吃,理應發揚光大。皇上也十分贊同,并說此次回京後,想再吃恐怕就難了。

貴妃就說如果能去洪都開店,那皇上想什麽時候吃都行了。

那坐輪椅的公子便說,這想法有點不太實際,因為張娘子家境貧寒,家中還有一位瞎眼老娘,恐怕是沒有那個能力去洪都開店。

然後陸大人便提起來,說是一品香場地太小,所容納的客流量不多,如果照此下去,恐怕三五年內都沒辦法到洪都開分店了。

這時候那位穿錦袍的公子又說了,不如皇上賞她一座酒樓,讓她好生經營,這樣的話相信不出一年,很快就能賺得了餘錢去洪都開分店了。

皇上一聽,也覺得這主意不錯,還連連贊嘆錦衣公子聰明,連貴妃娘娘都好像有些巴結那位錦袍公子似的。”

周連勇一邊琢磨着一邊說道。

張悅一下子就猜出那幾位是誰了,坐輪椅的應該是陸放,至于另外一位,應該是當時在芳華閣替自己說話的六皇子。

張悅娘今天有驚無險,回去的時候,周連勇特意吩咐奴才多租了一柄轎子,将張悅娘送到一品香門口。

張悅掏了幾倆銀子出來,打發了轎夫,眸光閃動,想想還是上前拍門,許久才有人開門,卻是頭發淩亂,衣裳破爛褴褛的姚紅姑。

她一看見張悅,當即就哭出聲來,“悅娘,你回來就好了,怎麽辦,怎麽辦?要出人命了?”

張悅一聽,吓一大跳,她走的時候,只聽見了那番讓她絕望的話,并不知道後面,幾個人打起來了,更不知道李衡為了去拉架,卻反被李嚴氏推了一把,整個人倒退着,頭撞到牆上,昏死過去,還流了好多血。

當時李嚴氏就吓的兩眼一翻暈了,大家也住了手,恐慌起來,一下子躺了倆,怎麽辦?

張悅快步走進後院,聽見姚紅姑戰戰兢兢,将事情原委敘述了一遍,當真是火冒三丈,這個李嚴氏看來真是好日子過多了,要好好整治一下了。

李嚴氏和李衡并排躺在炕上,李衡的頭上已經被包紮了一層白布,而李嚴氏則是雙眼緊閉,臉上多出幾道血痕,花白的頭發淩亂不堪。

“虎娃,你和喜兒快去把田大夫請來,紅姑和梨童趕緊燒點熱水,幫他們把身上擦一下,這樣子像什麽,一會大夫來了,要看笑話不成?”張悅的聲音無比的淩厲,聽得姚紅姑一哆索,虎娃卻是快速應了一聲。

張悅也注意到,當自己說那番話時,李嚴氏的眼皮子滾動了下,看來,她早就醒了,不過是怕事情發生太大,要承擔責任,所以在裝昏。

在等待田大夫來的過程中,梨童将張悅細細打量,确認她完好無損,這才眼淚啪啪的流下來,撲進她的懷裏,“嬸嬸你沒事,就太好了。”

張悅也摟住他和姚紅姑,輕輕拍了拍肩膀道,“放心吧,我命硬着哪,皇上非但沒有殺我,還賞了我許多銀子呢。”

張悅說這番話時,故意朝着炕上瞟了過去,果然看見李嚴氏的眼皮滾動的越發厲害,而且被子下面的手也稍微抖動了下。

梨童也看見了,他驚訝的想要說出來,卻被張悅一下子捂住了嘴,悄悄搖了搖頭。

田大夫趕到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姚紅姑趕緊上了一杯熱茶,他揮揮手,很是盡職的問病人在哪,等診過脈再喝茶也不遲。

因為要替李衡看病,所以張悅并未隐瞞田大夫事情經過,聽了大家的補充之後,田大夫無語的搖頭,不過他經常去各地看病,這樣自私的老太太見多了。

148、心魔

田大夫想起張悅娘為了給李嚴氏治眼睛,連自己名聲都不要了,還威脅他,差點被回春堂趕出去,最後卻落這樣的下場,李嚴氏一見媳婦有難,竟想休媳婦,他也十分看不起李嚴氏的行徑。

不過畢竟是人家的事,他除了嘆息同情外,也不好多說什麽?

先後替李嚴氏和李衡診過脈過,田大夫朝着張悅娘使了個眼色,來到前堂說話。

“田大夫,這裏沒有外人,你有話直說無妨。”

田大夫喘了口氣,大口喝下一杯熱茶,讓胸口暖和一些了,這才摸了摸胡須低聲說道,“李老夫人并無什麽毛病,一切正常,不知道為何到現在也昏睡不醒?張娘子是否需要老夫給她針炙一番?”

張悅卻是搖頭,微微一笑,滿臉古怪,“大夫,你錯了,我婆婆真的有病,而且不輕,所以麻煩大夫幫她開藥,最好是一日三頓,所謂良藥苦口,我想就算是苦一點,她老人家也會明白這是為她好的。”

張悅一邊說一邊直直的看着田大夫,田大夫臉上先是疑惑,繼爾閃現一絲了然,随即滿臉假正經的點頭,聲音隐隐擡高,傳到後堂去,“老夫人的病幸好發現的早,要是晚了,可就了不得了,弄不好要死人的。”

張悅立即會意,也做緊張狀,大聲回應起來:“大夫,請千萬救救我婆婆,她年輕守寡,這些年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享兩天福,你可要千萬救救她呀,不管要花多少錢,我都舍得,只求你能治好她!”

“其實呢。治也是治得好的,只不過要花很大一筆錢,而且這藥很難吃。比一般的藥還要難吃,并且不能放糖。不能放蜜餞,會和蜜餞起相生相克的作用,反而加劇病情,我是怕老太太吃不下去這藥。”

“大夫,您就盡管開吧,我相信我婆婆,她一定會明白您的苦心的。良藥苦口利于行,她懂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為她開藥了。一天三頓,必要喝滿一大碗,一滴不剩,否則達不到藥效,你們可不能說我是庸醫?”

“大夫。你就放心吧,我們一定監督着她,把藥喝完!”

兩人一唱一和,演完雙簧,見後面仍是靜悄悄一片。突然一起抿起嘴笑了起來。

田大夫低聲嘆道,“張娘子,你也不容易,這事要換了任何一家媳婦,都要将她趕出門去,你倒底還是心軟了些。”

張悅收斂笑容,她心想,趕出去,一是太便宜了她;二來她若人在外面,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倒不如放眼皮子底下,如果她真敢鬧點風波,自己也能及時平息。

只是這些話哪裏好對田大夫說,她只得笑笑,做出委屈溫婉的表情來,“就算我相公不在了,但她也畢竟是我婆婆。”

田大夫嘆了聲,将話題轉到李衡的身上。

李衡是真的昏了,而且身體極度虛弱,張悅這時候才有空問起原因,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當下就将事情經過湊了出來。

張悅沒想到,李衡出城采摘小青菜,之所以晚歸,這裏面居然還有崔氏的事。

原來當日李衡拿了手令,騎了馬出城去何家村采小青菜,誰知道在一條比較擠的路上遇到了準備回城的崔氏。

李衡很着急,便朝着崔氏抱拳,希望崔氏的馬車能朝後退退,讓出一條道來,讓他先走,崔氏卻不肯,只說她急着回娘家,也是有緊急的事,還讓李衡先讓個道來。

李衡一看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想想還是主動退了回去,想讓崔氏的馬車先回過,誰料崔氏的馬車駛到一半時,突然輪子壞了,卡在半道上了。

這條路偏的很,只通往兩個地方,何家村和崔家坊。

兩邊都是崇山峻嶺的,就算李衡想要牽着馬從馬車邊繞過去,也不太可能,只有等崔氏的馬車輪子弄好了他才能走,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下馬,幫助崔氏一起修輪子。

只是當他終于幫着崔氏把輪子修好之後,卻發現自己的馬跑了,此刻已經奔到半山腰了,正悠閑的在那裏啃着樹底下的一點草皮呢。

他趕緊爬上山,想把馬拉回來,豈料那山勢太陡,也不知道馬兒是怎麽上去的,他原本就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的,現在又急的很,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竟是滑跌了好幾跤,非但身上,就連手掌上也都擦破了,滲出血來。

好不容易接近了馬,他小心翼翼的想要牽起馬的缰繩,誰料那馬突然被什麽東西驚到,竟是嘶的一聲,就擡起了前蹄,一下子踩踏在他的身上,将他踢飛,他整個人也從山上滾了下來,直接昏了過去。

因為山邊的草叢甚密,所以就算是後來又有幾波人推着車或是趕着馬車過去,都沒有人發現他,他先是被撞昏,後來又被凍昏,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感覺有熱氣在臉上噴,睜開眼來,才發現是那匹受驚的馬。

他仔細檢查了馬身,發現馬的屁(股)後面有一道紅痕,像是被人傷了。他不是笨蛋,顯然也料到是有人想要阻止他去何家村,很可能就是那散播謠言,想要禍害張悅娘的人幹的。

此刻他渾身如同散了架一般,疼痛難耐,昨天那馬兒一蹄子,不知道是否踢破了肚髒,反正現在每走一步路,就如拉風箱一般,痛的想要昏死過去。

他想着張悅娘在等他,他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就憑着這股意念,他才堅持到了何家村,拿了小青菜,又匆匆往回趕,幸好何春幫着送他,要不然他根本進不了城。

張悅雙拳緊緊握起,指甲掐入掌中也不覺得疼,只感覺呼吸都要被窒住的感覺,李衡竟然受了這麽多的苦?

田大夫給李衡開了藥,吩咐要小心照顧,還說如果明天早上醒不來,那恐怕就難了,神仙難救。

張悅拉住田大夫不讓他走,李衡是因為她才受了這些罪的,無論如何,她都要治好他。

“田大夫,求你了,我知道以前是小婦人的錯,請你千萬要治好他,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不管要花多少錢,哪怕傾家蕩産,就算是賣了一品香,我也要治好他,求你了,田大夫,求你了!”

在她被呂雄整治捉弄的時候,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在她被李嚴氏休棄的時候,李衡的行為就像一束光亮,照暖了她的心房。

“張娘子,老夫已經盡力了,該做的我都做了,現在就看老天的了,如果他明天早晨能夠清醒過來,那就沒什麽大事了,如果醒不過來,張娘子還是及時準備後事吧。”

張悅渾身仿佛被抽走力氣一般的,癱坐在椅子上面。

不知不覺,她的眼前又浮出現前世女兒那絕望的小臉來,醫生當時也是這樣說的,讓她做好心理準備,及時準備後事。

為什麽,為什麽每一個她想在意的人,難得對她好的人,都要離她而去?

為什麽?

她憤怒了,賊老天,你不公平,我剛明白過來,我剛想通了,你就要奪走他的生命,你為什麽要這樣殘忍?

就像前世的父親,她剛剛懂得了為人父母的不易,就聽見了父親去世的噩耗,她還來不及告訴他,爸爸,我現在才懂你的良苦用心,她還來不及當爸爸的貼心小棉襖,他就去了。

前塵往事,一件件一樁樁的翻湧上來,讓她感覺如同溺水一般,無法呼吸。

你是在懲罰我嗎?懲罰我之前的不争,懲罰我的懦弱,懲罰我犯過的錯。

但是,犯錯的是我,為什麽要懲罰別人?有什麽沖着我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怕!

姚紅姑和喜兒對望一眼,滿臉驚恐,她們還是第一次看見張悅如此無助的模樣,如此頹廢,如此柔弱的淚流滿面,如此哀怨的神色,如此絕恨的眼神。

梨童撲到張悅娘懷裏,拼命搖晃着她,“嬸嬸,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好吓人,你還有我,還有虎娃表哥,我和我娘,我們都在你身邊,我們都在你身邊,你還有我們啊。”

張悅茫然的看着梨童哭花的小臉,這張臉仿佛變成了前世女兒的小臉,那樣蒼白易碎,就像琉璃一般,觸碰不得。

她失神的輕撫梨童的臉,一邊哭一邊笑,喃喃念着,“淩兒,媽媽找到心髒源了,你有救了,哪怕是砸鍋賣鐵,去借高利貸,媽媽也會湊足手術費的,淩兒,淩兒,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媽媽會救你的,等你病好了,媽媽帶你去玩你一直想去的迪尼斯,媽媽帶你去吃你一直想吃的阿根達斯……”

梨童被張悅眼中的那種神彩給吓壞了,他動也不敢動,只會哭,耳朵裏滿是悅娘嬸嬸的胡言亂語,他覺得嬸嬸一定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所以才會生病,她生病了才會胡亂說話。

他無助的回過頭,哀求的看着姚紅姑,“娘,你快把田大夫喊回來,嬸嬸也病了,嬸嬸她病了。”

紅姑也吓到了,這時候才想起來,急忙急火的就要往門外走。

149、放下才能拿起

梨童站起來,想扶張悅到床榻上去,誰料張悅卻突然一把摟住梨童,滿臉發狠,尖利的嗓音看着前方莫名處,“大夫,不準喊大夫,不準喊!你們都走,都走,我的淩兒好好的,誰說她死了,她沒死,你們不準帶她走,不可以,不許,我不許!淩兒,你看看媽媽,你睜開眼來看看媽媽,媽媽給你講故事,媽媽給你做好吃的,你不是說你最愛吃媽媽做的刀削面嗎?”

在張悅的眼裏,此刻的場景變化為:護士們将白布蓋在女兒的頭上,準備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