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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直接和何大爺聊些他感興趣的話題。

果然那群莊稼人一看張悅娘和李恒之如此的平易近人,一時也敢說話了,何大爺聽張悅問豬的事,更是自豪的不得了。

這豬是何吳兩家一起養的,抓來的時候還是只小崽子,不足一年,已經長成了小二百斤了。

其中尤以張悅在何家村建造暖棚那陣子,豬的泔水質量高,那豬吃的好,便卯足了勁的長,要不然往年可長不到這麽好。

何大爺看着那頭在豬圈裏哼哼唧唧的大黑豬,笑的見牙不見眼,大黑豬依舊在地上亂拱着,絲毫不知道它的命運即将走向終結。

“外面冷的很,裏面有火箱,張娘子和李先生進屋裏坐吧,就等着吃殺豬湯吧。”一農家媳婦微紅着臉說道。

“那可不行,嬸子們都在忙着,我哪裏能坐着,今天既然來了,少不得要搭把手,要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吃殺豬湯。”張悅娘故意說的一本正經,倒把那小媳婦弄的一愣一愣,繼爾有些羞澀的說道,“但吳嬸子說您,您是老板,您是貴人,您哪能像我們這樣莊稼人一樣幹粗活呢?”

李恒之已經和那邊的大老爺們打成一片了,別看他身形瘦削,手上還是有幾把力氣的,現在已經幫着大叔大伯們按住豬腿,一起把豬挂了起來,從何家村村東頭請來有名的殺豬手,正在磨刀。

張悅脫掉外面的披風和棉襖,挽起袖子,輕笑道,“會不會做,做的好不好,只有試了才知道。嬸子們可不許攔我,今天我可是來沾何大爺家的喜氣的。”

178、春妮

張悅不管在現代,還是後來到這古代,都是從窮苦大衆出身的,這些農村的活計哪裏難得住她。

吳嬸子想想總覺得有些不安,最後見張悅火燒的不錯,便讓她專門負責燒火,這樣一來坐在竈前面,只要遞遞柴,保證竈裏火不滅就行了,二來也比較暖和。

何大爺堅持非要張娘子過來看殺豬,這天寒地凍的,可不敢把人家給凍壞了。

在她的潛意識裏,能開鋪子,能當老板的貴人,大多身嬌肉貴的,像琉璃一樣,觸碰不得。

吳嬸子和何大爺在村裏人緣好,知道他們家要殺豬,都主動跑過來幫忙,大家七嘴八舌的聊着天,氣氛特別的熱鬧。

張悅把春妮喊了過來,在她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什麽,春妮立即瞪圓眼睛,連連搖頭,輕聲道,“我娘說那些小菜在城裏頭,老貴的,上次我們村裏一個毛頭不小心踩壞了一根菜秧子,被我娘都好一通說,後來還是那家人過來道了歉才算過去,就算只是一根,我娘也心疼的緊呢。這萬萬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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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悅心裏微微點頭,這丫頭不錯,主意很正,而且人也厚道,像她爹娘,也像老何家的人。

也不妄她一出手就給了五十倆的見面禮,值得!

“我是暖棚的東家,我說行就行,你拿上籃子,叫上幾個嘴嚴實,人勤快的姐妹,盡管去撥,菜種來就是吃的,不用替我省着。”

春妮咬了咬唇。“這我可做不了主,要不你先跟我娘說吧,我娘要是覺得可以,我就去!”

這孩子。太老實過頭了!

張悅無奈,只得朝着正挖熱水的吳嬸子招了招手,又将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果然吳嬸子的表情和春妮如出一轍,吓的手上的瓢都要掉地上了。

“張老板,這可不行。你那些小菜金貴的很,上次你說讓何春到了收的時間就采了送去翡翠軒,那邊給的價可是一兩銀子一斤。你看看我們這麽多人,還不得好幾斤小雞毛菜呀,那可是好幾倆銀子呀,這絕對不行,我不能看着你這麽敗家。反正大家夥都是鄉裏鄉親的,過來幫忙,能有免費的殺豬湯吃,已經很不錯了。真的不需要再加什麽小菜了。”

張悅不由本了臉,“我這個東家講話不好使啊?”

吳嬸子還是滿臉肉痛,打商量的語氣,“要不這樣吧,我們倆家就不吃了,給那些幹了力氣活的男人碗裏頭每人放幾根小青菜。這樣的話,應該一斤就可以了,你覺得呢?”

張悅哪裏不知道吳嬸了是在替自己省錢,但如果不作就不作,作了又這樣小氣巴啦的,豈非是留人口舌?

“吳嬸子,其實我讓你去采菜,不僅僅是為了感謝你和何大爺喊我來吃殺豬湯,我還有另一層意思在裏頭。我也不妨告訴你,你也知道皇上賞了我一些地。到了開春,我肯定要雇人去種,去維護。你和何大爺還要管那五十畝地和暖棚,自家還有地,估計會忙不過來。我今天打算大方一回。給大家看看,我這個東家對你們的好,那到時候只要聽說是我家的地要收人種,大家夥兒肯定會蜂湧而至的。”

吳嬸子這才明白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瓜子,“還是張老板考慮的周到,行,那我讓春妮帶幾個丫頭趕緊去采菜。”

這時候院裏傳來豬慘烈的厮叫聲,不多時,就有媳婦端了豬血進來,吳嬸子來不及說話,趕緊揭開鍋蓋,裏面沸騰的熱水一盆一盆的往大木桶裏倒。

剛殺死的豬,待血放完後,就要放進這放了沸水的大木長桶裏打個滾,然後待燙的差不多熟了,再來刮去毛發,給豬開膛破肚。

春妮得了娘的吩咐,高興的提了籃子,喊了自己村裏頭最好的兩個姐妹,一個叫梅英,一個叫紅霞的去了暖棚。

自打有了暖棚後,她最喜歡呆的地方就是這裏了,暖和和的一點也不冷,不管做什麽活計都不凍手,而且眼睛如何做針線活累了,回過頭就能看見一片生機盎然的綠意,非常享受。

梅英和紅霞家的條件原本都比春妮好,但是自從春妮家攀上了那個城裏頭一品香的張老板,那小日子過的流油了。

不但見天的吃白面饅頭,那天她居然在春妮的頭發上看見一根銀簪子,耳朵上還有兩個小小的金耳絲。

春妮說是何春送的,但何春哪來的錢,就憑他上山砍柴,還不夠全家喝稀粥的呢,自然是從那位一品香張老板那裏來的。

是以村裏的人都頗為眼紅,紛紛跟吳何兩家套近乎,已經有人在打張悅娘那些地的主意了。

他們覺得張悅娘這個東家,和別的那些摳門的東家不同,好像很大方,便巡思着,想承包張悅娘的地來種,或是替張悅娘幹點其它夥計也行。

別說吳嬸子還挺聰明的,她後來又讓人把那讓人歇住的空地四周攔起來了,讓人沒辦法一眼看到菜地,因為暖棚裏舒服,溫暖,所以村裏的人婆婆媳婦小姑娘們,都喜歡跑來這裏做針線活。

一來人多熱鬧可以聊天,二來溫暖如春不用費自家柴禾。

後來吳嬸子見這樣不行,萬一有人趁他們不注意偷菜怎麽辦,這些菜可是像金子一般貴的,萬一有所遺漏,他們哪裏賠得起。

東家看重他們,讓他們辦事,他們可不能辦差了。

于是吳嬸子便讓何春和春妮在暖棚入口立塊牌子,想到暖棚裏坐着幹活計也行,但是每天要交一個銅錢的柴禾費。

就算一個銅錢,那在莊稼人眼裏,也是一筆錢,是以原先一大波的人立即一轟而散,只有零散兩三只小貓過來。

其中跑的最活躍的就是紅霞和梅英了,他們的父母都給了她們任務,讓她們和春妮處好關系,看能不能根據春妮的關系,和那張老板認識認識,以後要是能到城裏頭去上工,那可就太好了。

春妮是聰明的女孩子,哪裏不知道她們的心思,不過她們一直表現良好,而且也沒有隐瞞心思,倒也顯得坦誠,并不引人讨厭。

而且春妮一個人坐在暖棚裏,的确有些無聊,有小姐妹過來陪着說話,說說心事,也解解寂寞。

春妮和公孫淳打了聲招呼,并且說明來意,公孫淳立即站起來,伸手就要幫着撥菜。

公孫淳本身的氣質就屬于 清貴型的,以前是傻傻的,大家也不在意,最近變聰明了,行事有模有樣,又成了張悅娘的義子,也就等于是二東家,春妮哪裏會讓他動手,只讓他在一旁看着就好。

紅霞大膽熱烈的看了公孫淳幾眼,把公孫淳看的十分尴尬,幹咳了一聲,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臉也立即紅成了晚霞,眼珠子亂瞄,想找些不尴尬的話題,便看到前面一張小方桌上面,有幾本書,還有一張剛寫好的字紙,就立即說道,“阿淳,你字寫的真好。”

梅英卟哧一聲笑出來,“紅霞,你跟我一樣大字不識的,你是從哪裏看出來阿淳的字寫得好的?”

紅霞恨不得立即找個洞鑽地去。

春妮站在地壟間,“喂,你們倆個是來幫我幹活的,還是來看笑話的,還不趕緊了,我娘那邊還等着下鍋呢。”

除了青菜外,還撥了韭菜,茄子已經長到嬰兒拳頭大小了,春妮是每天看着這些菜長的,都有感情了,十分不舍得,覺得它們還能長的更大,但是娘說了,要摘幾個茄子回去炒菜,只得忍痛割愛的撿了比較大的幾個采入籃中。

豆角、黃瓜,這些都是夏季才能吃到的新鮮蔬菜,現在都一一呈現在大家眼前,連經常來的紅霞和梅英都不禁贊嘆起來。

“張老板真是聰明啊,你說她是怎麽想到的呢,居然想到把這屋子裏弄的暖和和的,來種菜,那得多費柴禾,這麽大的空間。”

“聽說這些小菜在城裏的酒樓貴的吓人,而且人家酒樓還只怕你沒有呢,柴錢算什麽,只要一把小青菜就賺回來了。只是我不太懂,這屋子是怎麽建的,明明我看見燒柴的竈在外面的呀。”

春妮聽到這裏,立即臉色嚴厲起來,“你們倆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許你們進來的,不該你們知道的,最好不要打聽,也不要随便告訴別人,否則以後我們這朋友沒得做。”

紅霞和梅英一看好姐妹發飙了,立即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搖手,“春妮,你別生氣,我們也就在你面前念叨念叨,絕對不會和外人說的。”

看春妮還是嚴肅的樣子,兩個人又立即拍着胸脯保證,并且還發毒誓,說如果多嘴就爛舌頭什麽的,春妮這才面色稍緩。

菜拔的差不多了,春妮将這些菜鄭重的放進籃子裏,用破棉襖蓋住了,不露出身形來,匆匆和公孫淳道別,回家去了。

那邊果然饅頭和大米飯都快熟了,吳嬸子正站門口探頭望呢。

韭菜是用來炒雞蛋的,豆角燒肉、黃瓜涼拌、小青菜是放在殺豬湯裏面的。

179、心裏話

今年何大家爺的夥食尚算不錯,春妮平時打豬草也勤快,所以這豬長的特別好,才一劈開來,就立即有村裏的人圍繞過來要稱豬肉。

何大爺将旱煙朝着前頭一磕,在竹杆子上面咚咚就敲打了幾下,示意大家安靜。

“老漢家今年能有這般好光景,全都有賴張老板,老漢我講話向來是拍着良心的,想那時候老漢我挑着柴進縣裏坊間賣,那些地頭蛇欺負老漢年紀大是外鄉人,都把老漢往犄角旮旯裏擠,根本看不到半個客人;

更有些人心眼壞的,甚至往老漢的柴上面潑水撒尿,害的老漢有時候整天整天的都賣不出去一擔柴。那些日子,我們全家差點連穅都吃不上,這寒冬天兒的,也沒有什麽野菜,要不是大家鄉親的周濟,我們一家老小,恐怕都要餓死了。

那天張老板過來,那些人又想使壞心眼,把張老板騙走。哪裏想到張老板雖是一介婦人,但卻頗有見識,竟不理睬他們,直接向老漢走來,而且将老漢的柴都買光了。

非但如此,還讓老漢以後每隔兩天給她店裏送柴。在張老板來說,可能一擔柴不值幾個銅錢,但是那一次卻着着實實的救了老漢全家,這份恩情,老漢一輩子銘記在心。

後來天越發的冷了,山上的柴也不好砍了,我們正尋思着要找的什麽別的營生,好挨過這個冬天,沒想到張老板再次如同觀世音菩薩一般,降臨在我們家門口。給了我們新的希望。所以老漢和吳家大侄兒,一起商量,決定了一件事,我們打算認張老板為主子。或是賣活契,死契,還是怎麽樣,全憑張老板一句話!”

衆人一頓嘩然,紛紛指點起來。

亦有人勸道,“何大爺。張老板對你好,你為人家多做點事多盡點心也就是了,怎麽要自己賣身為奴呀,你若今天變成了奴才,以後你的子子孫孫都是奴籍了。”

旁邊的人立即附和道:“對呀,對呀,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何大爺,你要想想清楚啊,現在你還是一家之主。要是真認了主,你就啥都不是了。”

吳嬸子和吳家大哥突然高聲道,“我們心意已絕,大家不必再勸。”說罷,他們夫妻倆竟然轉身,朝着竈前的張悅跪了下來。

何大爺亦帶着何春和幾個小的一起跪在院子裏。齊聲道,“請張娘子收下我們,我們願意一輩子跟着張娘子,永不背叛,否則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張悅娘也實在沒辦法不出頭了。

李恒之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待他想清楚時,不由心裏十分欽佩,不過想想古人的心思。大概也能了解一點,他把目光投向張悅娘,現在這時候他出面,不合适。

張悅娘從竈前站起來,挨個去扶吳嬸子和吳大哥。只是這夫妻倆眼圈紅紅的,都不肯起來,春妮更是咬着唇,眼淚汪汪的說除非張悅娘答應,他們才肯起來。

張悅娘眸光裏有波光閃動,她真的沒想到何吳兩家竟然會這樣,真讓她吃驚,但是心裏同時也暖暖的感動。

越是這樣比較,越覺得李嚴氏有多壞,看看吧,她只是出手幫了吳何兩家幾次而已,人家就知道要感恩戴德,李嚴氏呢,自己吃了那麽多的苦,賺錢給她治療胃病,治療眼睛,結果眼睛一好,就翻臉不認人了。

誰是赤子心腸,誰是狼心狗肺,一目了然啊。

“大家先起來,我答應你們就是了!”

“多謝夫人!”衆人齊聲磕頭,臉上滿是發自內心的笑容,相扶着站了起來。

張悅娘見他們起來後,便上前一步,扶住年紀最大的何大爺,将他扶到椅子上,但是何大爺哪裏肯坐?主子都站着,哪有奴才坐的份?

“我命令你坐着,我命令大家全都坐下來,我有話要說。”張悅娘嚴肅起來,何大爺這才敢側着身子坐了半個屁股,至于其它人紛紛搖手,說想站着。

張悅娘也不為難他們。

“大家這樣做,我張悅娘,心裏真的很感動,但是我真的不能收你們為奴,你們別着急,聽我把話說完。

別看我在城裏頭開個店鋪,生意很火爆的樣子,但實際并未賺多少錢,家中婆婆身體又不太好,長期要用名貴湯藥侍候着;一下子買下這麽多奴才,說句不怕大家笑話的話,賣身銀子和工錢,我恐怕都出不起,這是其一;其二我們家統共只有我相公,我婆婆,公孫淳和我四口人,但是之前因為一時同情心起,我又收留了一批小乞丐,他們都自願賣身為奴,現在已經是我們家下人了。我們才四口人,用不着那麽多侍候。”

這何大爺看張老板一說兩說的,咋又反悔了呢,着急的就要站起來辯兩句,卻被張悅娘扶住了,“大家想要對悅娘好的心意,悅娘懂,其實想要幫我,這世上并非只有賣身一條道,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雇傭兩個字。”

何春立即舉手,“是不是就像我們家地裏活忙,雇兩個短工來幫忙的那種意思?”

張悅欣慰的笑了,點點頭,“大概差不多吧,類似打短工的雇傭關系,如果大家真的心意已決,那咱就簽雇傭協議,在協議時間內,你們都是我們家的臨時奴才,不過你們的身子仍是自由的,幹好東家交待的事之後,其它時間都是你們自己個兒的。如果想找些其它的外快也是可以,只要不耽誤我的事兒就好了。”

何大爺和吳家嬸子互相交流了眼神,也明白張悅娘說的是真話。

他們心裏有陣失落,亦有陣輕松。

失落的是未能成為張悅娘的奴才,輕松的亦是未完全成為奴籍。這種報恩的心情,其實他們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張娘子二話不說的把他們收了,另一方面又覺得一下子變成奴才會轉變不過來。

之前他們曾簽過一個關于暖棚和租地方面的協議,為了方便,就不另起了,只是找來村正和裏正,在原先的協議書上面再添上幾條即可。

弄好協議,張悅娘當即就任命何大爺為外部管事,何春為外部管事助理,吳家嬸子為後勤管事,春妮後勤管理助理。也就是說,以後這何家村的有關活計,都要交給這四個人了。

包括皇上新賞的那些地,張悅到時候只要把自己的意思傳達下去,比如要種些什麽,種多少,其它的事,比如找人幫忙,短工還是長工,如何管理,那都是何大爺和何春的事。

而吳嬸子和春妮則負責照顧暖棚,還有安排那些工人的吃食,當然到時候張悅也會派人把所需銀錢帶過來的。

這樣一來,其實張悅娘的事情反而少了,以後想要暖棚裏的菜也不需要自己親自來了,只要時間到了,何春和春妮自然會采了送過來。

節省了許多人力物力和時間。

管錢的人不管帳,管帳的人不管錢,張悅娘自然也是采用這種方案,所以何家村總的帳目交由公孫淳處理,但是錢數目方面則平安負責,這孩子聰明伶俐,腦子轉的又快,以後的确是一品香不二的大帳房人選。

說完了認主的事,何大爺又說豬肉的事,之前曾有人向何家下訂單,說想買豬肉,何家早就計算好了,要留給張悅娘的那份了。

這頭豬去除豬下水、生豬油、豬毛等物,共計得了二百一十斤肉,何大爺打算送一百斤給張悅娘,村民們共計訂走了三十多斤肉,剩下的八十來斤留下來何吳兩家用。

正月初六就是何春和春妮成親的日子,到時候辦酒席哪裏少得了豬肉,何大爺尋思着,這八十斤,兩家各分四十斤,過年這陣子省着點吃,等到正月初六大概還能剩三十斤,一桌三斤肉,十桌妥妥的。

至于那之前沒下訂單的,那就對不住了,肉沒了。

李恒之哪裏會要他們這點子肉,農家人養頭豬不容易,一年忙到頭,也就指着這點子肉開開葷了。

張悅也不肯要,但是何吳兩家說的墾切,說是孝敬主子的,張悅娘推辭不下,只得收了。

其實吳嬸子心裏有本帳,聽說現在城裏頭那小菜比豬肉還貴,這一斤豬肉不過二十個銅錢不到,一百斤豬肉兩千個銅錢,也就二兩銀子。但是人家那小菜可是一斤一兩的,看着春妮撥了滿滿一籃子,少說了有十幾倆,吳嬸子仿佛看見有無數銀子飛走了,雖然不是她的錢,但是東家的錢,她也心疼啊。

再說這一百斤豬肉原本就是打算送給張悅娘的,現在反倒占了便宜,她心底越發過不去,找來何大爺和自家男人商量,總得再替張悅娘做點什麽才好。

何大爺一聽說張悅娘讓春妮去拔了一籃子鮮綠蔬菜給大家夥兒吃,當時就急眼了,跳起來,“吳家嬸子,這事你咋不跟我吱個聲呢?那小菜現在貴着呢,一兩銀子早是過去的行情了,聽說太白居和翡翠軒在打擂臺,早就漲到五倆銀子一斤了。”

180、食指大動

“哎呀,我的媽呀,大叔,你是說,你說五倆銀子一斤,那還是小青菜嗎?那不是比金子還貴啊?”吳嬸子聽見何大爺的話,當即就跳了起來,滿臉驚懼,在她們心裏面,最貴的就是金子了。

“快,春妮他爹,你快,你快去竈間看看,如果他們還沒炒,就趕緊攔下來,這可不能燒,這一籃子菜燒下去,一百倆銀子沒有了!”吳家嬸子趕緊推自己家男人去竈間。

吳家大哥急火火的趕了過去,不多時滿臉興奮的回來了。

“咋樣了?”吳嬸子和何大爺同時問道。

吳家大哥吸了吸鼻子,還伸出舌頭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嘴角,“鮮,真鮮,難怪大酒樓裏頭要五倆銀子一斤,要是等我有錢了,我也去吃。”

吳家嬸子無語的看了一眼自己憨實犯傻的男人,“讓你去看那些小菜用了沒,你說啥子呢?”

“噢,我咋把這事給忘了呢,嘿嘿,我再去瞧瞧。”吳家大哥一拍自己腦袋,就要往回走,結果走兩步又回來了,“沒了,春妮把菜都炒出來了,我剛才去竈間,看見何春在給春妮添柴,那小青菜加殺豬湯,又香又好看,正好多出了一小瓢,你閨女給我喝了,老鮮老鮮的了,鮮的我都想把舌頭吞下去了,太好喝了。”說罷他還啧了下嘴,咽了下口水。

“唉呀,大叔,你說這,這可咋辦哪,你說夫人知道不知道這小菜現在這麽貴的事兒啊?”吳家嬸子瞪了一眼自家有點憨傻的男人一眼,又滿臉擔憂的和何大爺讨起主意來。

何大爺磕了磕煙袋。吧嗒吧嗒抽了口,這才慢吞吞的說道,“人家天天住城裏頭,能不知道嗎?夫人的這份情這份恩。咱得好好的記住了,好好的為夫人做事,不能讓夫人的錢白花呀。”

吳嬸子也滿臉認真的點頭,表示一定會認真幹活,好好表現,讓東家滿意。

吳家大哥還在一旁仔細回味剛才那殺豬湯的滋味。本來他們莊稼人,一年到頭難得吃回肉,殺豬湯裏有肉已經很美味了,又加入了新嫩嬌綠的小青菜和小米蔥調味兒,那當然是美味的不行了。

吳家嬸子看自家丈夫那傻樣兒,不由一陣無語,不過她自己想想突然也有點激動起來。

雖然這些小菜都是她親手種下去的,但是替人幹活,沒有東家的吩咐,哪裏能用人家的東西。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平時拔草時,弄斷了一個菜根,她都心疼自責半天,更別提像這樣一拔一籃子來炒菜了。

殺豬飯終于端上桌子了,由于人比較多。就在吳家和何家兩家的屋裏頭,院裏頭開了酒桌。

吳家家裏頭兩桌,一桌是村裏的女性長輩們,一桌是小嬸子小媳婦們,今天他們幫着在冰冷的水裏頭洗豬肉都辛苦了,合該在暖暖的屋裏頭吃些酒菜。

女人們喝的大多是自家釀的米酒;

何家的院子裏擺了四桌,坐的都是村裏來幫助的青壯勞動力,還有各家的孩子,何家屋裏擺了一桌,分別坐着張悅娘和李恒之。村長裏正作陪,何春和春妮,吳嬸子和何大爺,至于吳家大哥,讓他出去吃了。

因為屋裏頭這桌人身份有點特殊。是以酒菜都特別的厚,那紅燒肉切的一大塊一大塊的,堆的碗頭上面,跟個小山包似的,燒的油汪汪的,看着讓人口水直流。

每張酒桌上面都有個小臉盆當菜碗,裏面裝的是殺豬湯,當衆人坐上桌子,看見入眼一片青綠時,都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殺豬湯的香氣飄過來,上面竟漂着翠色欲滴的小青菜芽時,大家更是不自禁吞了又吞口水。

年齡小些的孩子,都眼睛閃閃發亮,将手指遞到嘴裏開始吮了起來。

村裏的人都知道張悅娘在這裏建了個暖棚,裏面住了些春夏秋季的蔬菜,原本建造的時候,大家夥兒七嘴八舌的,有嘲笑的,有不滿的,亦有看笑話的,都覺得那是異想天開,把錢往水裏丢。

結果沒想到人家還真是做成了,看着那長在暖棚裏,一壟壟豆角,一牆架子的黃瓜絲瓜,那快要開花的花生,那密密生長旺盛的青菜韭菜,還有那已經長成嬰兒拳頭大小的茄子,都同時眼紅了。

不是沒有村裏的地痞流氓想去偷點小菜來嘗嘗鮮的,但都是被何春一把扁擔給打跑了,孫公淳或是春妮或是何大爺,每天暖棚裏都不斷人的,他們也沒辦法。

于是有些貪嘴又壞心眼的人,便見天的跑吳嬸子家來轉,想看看吳嬸子家竈頭是否有,如果有的話,就賴着不走,讨頓飯吃,結果發現吳嬸子家根本不見絲毫青綠,幾天一轉,也就不來了。

而且外話陸續有話傳出來,說吳嬸子的東家是個摳門的,種了滿棚子的菜,都不肯給一根給吳嬸子家吃。

因這事,吳嬸子還差點跟一個長舌婦打起來呢。

幸好吳嬸子是個頭腦清明的,否則真要被人挑唆了,張悅娘的這些小菜可就倒黴了。

不過張悅當初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何大爺一家都是實誠人,能和吳家嬸子結親家,那人以群分,說明吳家嬸子也是好人。

她果然賭對了!

今天這滿桌的翠色,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那些說嘴的人臉上。

吳嬸子特別得意,讓何春上菜的時候,故意報菜名。

“肉燒豆角!”

“涼拌黃瓜!”

“青椒茄絲!”

……

今天桌上菜主要分為三部分,一是冬天應有的菜幹之類的,一是肉類,一就是新鮮的小菜了,和曬幹成暗陳色的各種菜條相比較下來,蔬菜們更顯的精神百倍。讓人一看就覺得心情十分好。

酒是何村從城裏頭打來的烈烈的燒刀子,一口喝下去,辣的人渾身暖洋洋的。

主食也是三種,白米飯,只供給長者和幹了活的男人們吃,白面饅頭較小,成年人每人一個,雜糧饅頭管夠。

而每桌的紅燒肉也是有數量的,一般人家辦酒,一桌十個人,紅燒肉十塊,一人一塊,但是今天何家搞的豐盛,竟每個人都有兩塊紅燒肉。

若哪一桌坐了某家兩個男人,那便能拿到四塊紅燒肉了,原本正想大塊朵頤的男人們一看身旁孩子那亮晶晶的眼光,同時咽了下口水,大方的笑起來,遞給身旁的孩子。

孩子們也不管手裏是否髒污,亮晶晶的眼眸裏只裝滿了香噴噴的紅燒肉,握在手裏,狼吞虎咽,生怕吃慢了會被搶掉。

心疼妻兒的男人亦會将自己的白米飯分給妻子和孩子吃,而妻子亦會将白面饅頭留給孩子和丈夫吃。

白米飯,白面饅頭,肉,這三樣都是精貴的東西,但是今天這三樣,在一盤盤鮮綠的蔬菜面前,都暗淡無光了。

紅燒肉因為切的塊子大,可以分,但是比如一盤炒豆角,要怎麽分?每桌上都會按排一位老者或是有地位的男子,大家都不敢動筷子,會由這位長者或是男子說了食用辦法,大家再紛紛舉筷,心裏搶,又不敢搶,生怕被別人笑話。

但是見大家都吃的飛快,又把筷子伸向別的蔬菜,那心裏就跟貓抓一般難受。

因為這種情況,已經連續有好幾個孩子甚至是小媳婦們被菜給噎住了,幸好李恒之趕過來,捏空拳在他們的後背上捶了幾下,才把噎住的菜給吐了出來。

沒成想,那些孩子和媳婦們竟是一轉頭,又将吐出來的菜給吃回去了,張悅看的差點吐了,他們倒是笑起來,只道吐掉浪費,反正也是從自己嘴裏出來的。

這場殺豬宴吃的當真是盡心,許多男人都喝醉了,咕咕哝哝的由自己家女兒攙扶回去,還不停的和李恒之招手,“下次再,再喝啊。”

他們原本以為李恒之是城裏頭的先生般的人物,定然清高的很,沒想到竟然一點架子也沒有,和他們一起喝酒吃肉,十分爽快,李恒之也成功的利用了這場酒席,在大家心裏留下了印象和占據了一席之地。

“李先生,你,你,這個!”村長走的時候,還不忘扯住李恒之的袖子,朝着他舉起大拇指。

李恒之也喝了不少,只是他喝酒不上臉,是以臉仍是白晰的很,如果不是開口說話就一股酒氣沖過來,幾乎讓人懷疑他有沒有喝。

“天兒不早了,何大爺,吳嬸子,我們該回去了。”張悅娘扶住李恒之,他的身形好像有點歪,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

何大爺被春妮扶起來,醉眼朦胧的擺着手,“嗝,讓,讓春兒送你!路,路不好走,嗝……”

至于春妮他爹,早不知道窩哪個角落裏睡覺去了。

因為暖棚還要人看,所以春妮和何春并未喝酒,吳嬸子一直忙前忙喝,只淺淺喝了兩口米酒,至于公孫淳,張悅當他還是孩子,自然也不會讓他喝。

“妮兒,你帶阿淳先去棚子裏,等你爹酒醒了,我讓他去替你。何春,天不早了,你趕緊趁着還有點光亮,把夫人和老爺先送回城裏頭,如果太晚了,就不要回來了,就在城裏歇一晚上吧。”

181、雪地幽香

何春卻是搖頭,看看院裏淩亂的很,酒桌都沒有人收拾,今天大家吃的都太嗨皮了,竟連打下手的人都喝多了,這麽多活計,讓他未來的媳婦一個人做,他哪裏舍得?

再說自家爺爺也喝多了,公孫淳雖然是男子,但還是小孩子心性,暖棚事大,他不放心,便一揚鞭子,“嬸兒,等着我,我很快回來,爺爺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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