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抱抱我吧
【“我還是讓他知道了……”
“沒關系,你只讓他知道了最表面的一部分不是嗎?”
“可他會難過的吧……”他低着頭,“但我不能讓他走得越來越遠……”
“別想太多,明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你得調整一下自己。”】
--
夜色已至,須瓷走在小區寂靜的道路上,擡頭望了眼星空。
今天的月亮只有一小塊月牙,其它部分都被烏雲所遮蓋。
小區環境真心不錯,帶着清涼的寧靜,偶爾有幾聲低語,伴随着他人輕緩的腳步。
明明是夏季,也因為設備管理得當,幾乎感受不到蚊蟲的存在。
須瓷坐在公寓樓下待了許久,他看着小區門口的方向,遲遲沒有等來那道熟悉的身影。
說不清坐了多久,附近遛狗的住戶也都散了,月牙來到天空正中央,映在須瓷漂亮的眼眸裏。
他沒有來。
許是不在意,許是因為母親的死亡産生了愧疚,又或許正在某個熱鬧的地方尋人買醉。
須瓷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他控制不了傅生的行為,他現在甚至都不知道該從哪得知傅生的存在。
他望着購物車裏已經下單的護腕,指尖掐入掌心。
樓道裏的感應燈随着須瓷轉動鑰匙的聲音亮起,須瓷順着傳進屋內的微弱亮光,看見沙發上有一團黑影。
陽臺沒有關閉,涼風吹着點點酒意入了須瓷心裏。
“……傅先生?”他沒有開燈,低聲詢問。
“……”
那團黑影站起身,慢慢走到須瓷身前,擡手讓屋內一片亮光。
須瓷猝不及防地和這雙夾帶着紅血絲的雙眼對上視線,心口一陣悶疼。
傅生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但話到嘴邊,最終都歸結為一句:“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回來”兩個字有些微妙,仿佛是他們同居的那會兒,須瓷有時候和人約架晚歸後,傅生也會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這句話的前提是,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家,回的是同一個歸處。
“在樓下坐個會兒……”
傅生身上的酒味挺重,看起來喝了不少,屋內沒有酒瓶,應該是在外面喝的。
須瓷沒問他怎麽開的門,而是低聲問:“傅先生餓嗎?”
“……嗯。”
須瓷走進廚房,燒開水下了碗面條。
面條是他從出租屋帶過來的,也是他曾經常吃的主食之一,畢竟經濟又實惠。
傅生安靜地站在後面看着須瓷娴熟的動作,開火燒水下面條……
過去的須瓷被他縱得沒邊,很少會進廚房。
于是就連下面條這麽簡單的事也能十次下糊九次,要麽水放少了,要麽面放多了,或是沒熟或是太爛。
兩年過去,須瓷的廚藝沒見增長,面條依然煮得過爛,裏面除了水什麽都沒有,鹽也放得有點多。
但傅生沒說什麽,他一點點地将面碗吃見了底,才緩緩放下筷子。
傅生瞥見須瓷手上的創可貼,他靠在椅子上,朝須瓷說:“手給我看看。”
須瓷沉默地走到他身邊,伸出了被剪刀劃傷的右手。
創可貼被撕開,傷口捂得有些發白,傅生蹙着眉頭:“怎麽弄的?”
“……不小心劃到的。”
傅生沒再問:“有酒精嗎?”
須瓷下意識地看向茶幾下方,傅生順着他的視線走過去,拿出了一個醫藥箱。
有些意外的是,醫藥箱裏的東西很齊全,感冒藥退燒藥,傷藥繃帶碘伏,基本該準備的一切日常藥物都準備了。
碘伏已經用了大半,旁邊還有一瓶沒拆封的,第一卷繃帶也只剩下一小團。
須瓷目光微閃,解釋道:“演打戲的時候容易擦傷。”
傅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但沒再過問這些。
他握着須瓷的手腕,幫他的大拇指消毒換藥,且重新貼上一個創可貼。
“羅裳給你安排了下一份工作嗎?”
“……”須瓷一靜,來了。
他頓了一會兒才說:“裳姐讓我去試鏡燕導的新戲配角。”
“不用去了。”傅生撫平創可貼翹起的一角,擡眸看他,“來我的劇組,明天會讓羅裳把合同給你。”
“……好。”
一個說的突然,一個應得迅速。
傅生沒說來他的劇組出演什麽角色,須瓷也沒問。
只要傅生別離開他的視野,那麽主角配角龍套都沒所謂。
傅生沒松開須瓷的手腕,他捋起須瓷的衣袖,去看之前在片場摔傷的那塊地方。
那裏已經結痂,薄薄一層,些許地方已經脫落,摸上去還有毛糙的感覺。
須瓷被摸得顫了兩下,許久沒和外人有過接觸的肌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為什麽叫我傅先生?”
須瓷有些茫然地與他對視:“你不讓我那麽叫你……”
“……”
傅哥這個稱呼傅生不喜歡,傅先生也一樣。
他與須瓷漂亮卻暗淡的眼眸對視半晌,突然明白,他并不是對稱呼不滿意,而是不滿意須瓷稱呼他時的語境。
若是親昵,不論怎麽叫他,傅生也好傅先生也罷,那都是令人舒心的。
或是酒意作祟,傅生慢慢撫上了須瓷後頸。
等到那兩瓣薄紅的唇近在眼前時,傅生才恍然驚醒,微微推開了須瓷。
“我可以在這裏借宿一晚嗎?”傅生捏着眉心,“我睡沙發就好。”
他神色疲倦,從下午至現在所接收的信息讓他心裏像是堵了一塊巨石,難以呼吸。
“……我給你倒杯水。”
須瓷安靜地等着水開,他背對着傅生,望着空蕩的杯壁頓了許久,才朝裏面散下了些許粉末。
他看着傅生喝下整整半杯,一米八幾的男人微微局促地躺在沙發上,慢慢陷入昏睡。
夜色已深,須瓷來到他身邊跪坐着,指尖情不自禁地劃過傅生光潔的額頭,狹長的雙眼,紅唇的雙唇。
他低頭輕輕貼了上去,觸感一如既往的溫熱,只是對方不再像過去那樣主動,而是安靜地、悄無聲息地躺在這裏。
腦海中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教唆着:“趁他現在對你毫無防備,帶走他,藏起來,他就永遠屬于你了……”
須瓷顫抖地伸出手,卻停在空中半晌,随後緩緩垂下。
不能是現在。
須瓷轉身去了浴室,平息着內心晦暗不清的肮髒心思。
至少要讓傅生完成他一直以來的念想,至少要讓他把第一部作品拍完……
又或許,完全不用走到那一步……
在思緒中掙紮許久,直到打了個寒顫,須瓷才發現自己不着寸縷,身上的水漬還沒擦幹。
他帶着沐浴露的淡淡清香,小心翼翼地擡起傅生的手,然後安靜地蜷縮在他懷裏。
須瓷的臉頰緊貼着傅生的心髒,那裏的跳動沉穩有力,讓人安心。
“抱抱我吧……”
傅生的手被握着輕輕落在須瓷腰上,他安然閉上雙眼,睫毛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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