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酒意（上）

虞嫣訝然：“你想看？”

蕭寰道：“反正你我閑來無事，你不是說定期會過去麽，當下正好。”

虞嫣沒想了想，也有道理，沒反對。

每次過來，虞嫣都是自己開車，所以老房子的鑰匙一直留在車上的雜物箱裏。她打開雜物箱，把鑰匙找出來，然後帶着蕭寰往單元樓走去。

這樓房很老，沒有電梯，樓道也有些狹窄。

幸好沒什麽人，虞嫣為了避免麻煩，領着蕭寰快步往上走，到了四樓，迅速打開鐵門，走了進去。

由于虞嫣定期會讓人來打掃，自己有時也會過來看一看，房子裏很幹淨，也沒有黴味。只是門窗緊閉，空氣中透着一股寂寥的意味。

房子不大，三室一廳，所有的家具和陳設，都用防塵布蓋了起來。

蕭寰跟着虞嫣，将房子內外走了一遍。

看得出來，虞嫣是個很念舊的人。她奶奶的房間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布置，據她說，所有的遺物都保存着，沒有扔掉。

蕭寰甚至看到了虞嫣的收養登記證。雖然紙面已經發黃，但保存得很好，清晰地記錄着虞嫣和奶奶的身份信息，上面還有奶奶和幼年虞嫣的合影。

光看這些，的确不能知道許多細節。

蕭寰問虞嫣：“你說的那個孤兒院，可還有其他人？或許知情也說不定。”

“應該有。”虞嫣苦笑，“不過那個孤兒院已經撤銷了，要找人很難，需要一些時間和精力。”

蕭寰颔首。

這房子裏的東西，都是一些從前的舊物。其中一些有紀念意義的，虞嫣已經拿到她的新房子裏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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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舊相冊，就放在蕭寰房間的書架上，他在裏面看到過虞嫣從小到大的各種照片，也看過她奶奶從年輕到年老的模樣。

看得出來虞嫣的奶奶對她很疼愛，蕭寰打開虞嫣房間的櫃子，裏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漂亮衣服。還有一些毛絨玩具和娃娃，明顯是塞不下了，裝了兩個大整理箱，靠牆擺着。

虞嫣每次到這邊來，也就看看有沒有漏水生蟲之類的情況。

她到處翻了翻，見一切安好，便和蕭寰走了出去。

才把大門鎖上，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這不是嫣嫣麽？你回來了啊？”

二人看去，卻見是對門的一個婦女，五十多歲的模樣。

虞嫣随即摘下口罩，笑了笑：“是啊，徐阿姨，好久不見。”

“我就說怎麽聽着對門有動靜，真是你！”徐阿姨笑起來，随即向屋裏喊道，“媽！老曾！你們昨天看電視不是還看到了嫣嫣麽！嫣嫣回來了！”

說罷，屋裏兩個人先後走出來，看到虞嫣，都露出笑容：“哎喲，真是嫣嫣！”

虞嫣讪讪，只得挨個打招呼問好。

“嫣嫣，這是誰？”徐阿姨看着蕭寰，問道。

虞嫣知道既然已經被看到，那介紹是免不了的，索性大大方方地說：“這是我遠房表哥，叫蕭寰。”

說罷，又對蕭寰道：“這位是徐阿姨，李奶奶和曾叔叔，奶奶的鄰居，都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

蕭寰随即露出謙恭有禮的神色，挨個打招呼。

“原來是表哥啊，剛才我還以為是小甯。”李奶奶打量着蕭寰打量，笑眯眯，卻有些遺憾，“小夥子看着相貌堂堂的，我看你第一次帶小甯之外的人過來，還以為是男朋友。”

蕭寰聽着，心中驀地一動，不由瞥向虞嫣。

卻見她神色如常，笑眯眯：“怎麽會呢，您別多想。”

蕭寰唇邊的笑意淡了淡。

什麽叫別多想。心中冷哼，他也不是什麽表哥，這人撒起謊來真是毫無負擔……

徐阿姨道：“嫣嫣，小甯呢，今天沒見他來？”

虞嫣說：“他忙得很，今天就沒過來。”

曾叔叔笑道：“嫣嫣，你要是有了男朋友，一定要帶過來讓我們看看，別瞞着我們。”

虞嫣也笑道：“怎麽會呢，肯定不瞞你們。”

寒暄了一陣，徐阿姨又想拉着兩人去屋裏吃飯，虞嫣推說還有事，又跟衆人說了一會話，告辭離開。

回到車上，蕭寰忍不住問道：“平常虞甯也會跟你一道過來麽？”

“有時會。”虞嫣道，“我平常都是晚上，他要是沒有事，也會跟我一起來。”

晚上。

蕭寰想了想那兩人獨處一室的場面，心中鄙夷。

又不是親兄妹，竟一點避諱也沒有。

“對了，”虞嫣開着車，忽然想到什麽，道，“你還有什麽東西想帶回去麽？要準備就要趁今天，明天可能就來不及了。”

蕭寰想了想，卻将目光瞥着她。

“沒有。”少頃，他淡淡道，“那些藥品已是足夠。”

虞嫣本來以為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沒想到十四這天，出了變故。

早上，虞嫣照例給蕭寰測體溫，發現他正在發燒。

溫度不低，燒到了快三十九度。

虞嫣随即帶着他回醫院。檢查結果出來，是感冒引起的，雖然不是什麽大問題，但蕭寰畢竟還處于恢複期，醫生一再交代他不能輕視。

在虞嫣的堅持下，醫生還是給蕭寰開了輸液。

醫院給蕭寰安排了一間臨時病房，虞嫣陪着他坐在沙發上，看着上方透明的管子發愣。

蕭寰覺得她此時的神色跟先前很不一樣，目光不定，也像平時那樣坐下來就玩手機，似乎有心事。

“你在想何事？”他忍不住問道。

虞嫣看着他，少頃，問：“你回去之後，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蕭寰道，“先去見父皇，然後回朔方。”

“那刺殺的事呢？”虞嫣問。

“此事我會調查，不急于一時。”蕭寰道，“只要趕回朔方，一切都好辦。”

虞嫣的眉頭卻沒有松下。

“你去朔方，是坐馬車麽？”她問。

“正是。”

虞嫣知道坐馬車是什麽感受。那邊的道路大多是土路，坑坑窪窪，馬車跑得快些，人的五髒六腑都會颠出來，這對蕭寰的身體無疑是個挑戰。

“必須要這樣麽？”虞嫣問，“你的身體沒好全，現在還發着燒。剛才醫生也說了，要休息。”

“在馬車上也可休息。”蕭寰道，“放心好了，此事我自可應付。”

我信你才有鬼。

虞嫣看着他，少頃，似決定了什麽，目光沉下。

“我和你一起過去。”她說。

蕭寰怔了怔，心頭一動。

“為何？”他問。

“當然是看着你。”虞嫣道，“你連發燒都不當一回事，衛琅和李泰他們也不知道怎麽給你量體溫吃藥，要是護理得不好，你這命還要不要？反正我接下來也沒什麽事，跟你過去一個月不要緊。”

蕭寰卻道：“不必。”

“為什麽？”

“一個月，你回不來。”蕭寰道，“京城到朔方，走驿道，來回最快也要二十日。且我到了朔方之後，不會馬上回京城，不知歸期，你跟我到那邊，又如何回來？”

虞嫣愣住。

她沒想到這一層。

在她的認知裏，沒有超過一天的行程，光路上就要耗費十幾二十天這種事，是她從來沒有想象過的。

“還有你兄長以及安绮他們。”蕭寰道，“你上次離家是休假，自可以外出旅行蒙混過關，可這次，你要如何與他們解釋失蹤？你真的忍心讓他們四處尋找你，食不甘味睡不安寝麽？”

這個，虞嫣的确也沒有想好。

蕭寰看着她猶豫的眼神，目光平靜：“我已經休養了一個月，不會有大礙。你不是給我備了許多藥麽，我全待在身邊便是。”

虞嫣沒有說話。

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黑。

虞嫣給蕭寰量了體溫，已經退燒了，她看着，心裏松口氣。

她沒有讓蕭寰做飯，在手機上下單點了外賣。按照醫生的交代，她給蕭寰點的食物很清淡，有魚片粥和蔬菜，還有兩個包子。

“夠不夠？”她十分貼心地問，“不夠再加點別的。”

蕭寰看着她面前兩盒香噴噴的小龍蝦，有些無語。

他要回去了，她卻顯得胃口挺好。一份小龍蝦不夠，要吃兩盒，還是不同口味的。

電視機開着，兩人依舊看着新聞下飯，只是這一次，沒人多說話。

吃完飯之後，虞嫣收拾了垃圾，丢到門口，然後，坐到沙發上給成聰打電話。

蕭寰聽到她讓成聰把未來三個月的工作安排都發給她，有些詫異。

“你要做什麽？”虞嫣挂了電話之後，他問道。

“還能做什麽，”虞嫣道，“當然是看看那些工作怎麽推掉。”

蕭寰訝然。

“你還想過去？”他問。

“嗯，”虞嫣應一聲，道，“不過我四月有個劇要開機，最多只能在那邊待三個月，到時候，你要派人送我回宅子裏。”

這要求說得理直氣壯，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

蕭寰看着她，只覺心頭跳動着，一聲一聲很是清晰。有那麽一瞬，他心中湧起一股沖動，想答應下來，但他還是把話忍了下去。

“你過去，就是為了照顧我？”片刻，他問道。

“也不是……”虞嫣的目光閃了閃，随即道，“我這些日子有點想碧鳶，想看看她怎麽樣了。”

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碧鳶？蕭寰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