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十四個大師 不受寵就是這麽慘

溫水水別過臉, 才想從他手裏躲開,又被他牢牢把着,她瞪他, “你從前都不這樣的。”

從前他溫頓、知禮,和誰都保持着距離, 她硬生生将這個距離撕沒了, 現在卻指責他不好。

元空沒甚情緒笑道, “我只能是根木頭,你起興便粘着我, 等我礙着你, 你就想一腳踢走我。”

溫水水面顯局促, 慌亂抱住他脖子道,“你亂講話,我想跟你一起,你那會兒老推開我……”

元空沒有回抱她,手也從她腰上拿開, 淡聲道,“我明日送你走。”

溫水水眼眶一濕,臉蹭到他耳下, 細小聲泣道, “我說了不見溫昭,你不信我。”

元空抿聲。

溫水水擡着臉與他交頸, 腰自覺送到他手掌裏,全身依賴的依偎着他,“等你還俗了,陛下會在宮外賜你府邸,到時候我想和你睡一起。”

元空面色稍有松動, 摟起她放到胸前,看她軟軟的纏着自己,目色漸暖,“還出宮麽?”

溫水水暗咬着牙,只得搖頭。

元空替她理好衣裳,自櫃裏取出一件大袖衫要讓她換上。

溫水水拒絕,人往他身上鑽。

元空輕掐她臉拉起來,“火牆沒人供熱,加件衣裳免得冷。”

溫水水拍他手,身子賴着他不走,他身上熱氣大,她也不太冷,“誰叫你被陛下冷落,不受寵就是這麽慘。”

元空無奈,環着她盤坐到席子上,就手摸到手爐往裏面裝了些火星子,塞到她腹下,只聽她舒服的喟嘆,好笑道,“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命運交付到別人手中?寵或不寵是他人的事,若真靠着這個存活,以後也會因這個而死。”

溫水水吻他唇,叽叽咕咕道,“可宮裏的女人都要仰仗着陛下的寵愛,失寵就意味着跌落,就連我父親的後宅也這樣,林月妍沒了父親的寵愛,一個外室她都鬥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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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空撫摸着她的後頸,看她眸光迷離,他銜着她慢慢品,“衆生平等,男人女人都不應該用寵來禁锢,女人受困,也不能太過倚仗男人的心。”

人心是最不可靠的。

溫水水搭着他手臂,翁道,“你自己這般說,你以後就娶我一個。”

元空的吻暫住,異常認真的看着她。

溫水水羞怯,仰着臉貼緊他。

元空掌住她頭,輕輕笑道,“我修佛理。”

這是他第二次說了,即便入世,他也是為了溫水水入世,沒道理再去和其他女人周旋,他修了這麽多年佛,心境沉着,有一個溫水水已經叫他歡喜又頭疼,他眼裏瞧不見別人。

溫水水綿綿笑起,“花和尚。”

元空黑臉,“別亂說。”

溫水水咬他,“我肚子要是大了,你不僅是花和尚你還是假和尚。”

元空露出一點窘态,須臾移走眼睛低咳聲,“不會的。”

溫水水捶他,“怎麽不會?你那樣……”

“我都喝藥,”元空盡量用平常語氣說。

溫水水一臉錯愕,“你吃什麽藥?”

元空不做聲。

溫水水反應過來,大張着眼,“避,避子……”

元空幹巴巴的嗯一聲。

溫水水噌的挺直腰,徹底驚呆了,她只聽過女人用避子湯絕孕藥,沒聽說男人用這東西,她觀察他神色,确實一本正經,不像開玩笑,她突然有點心疼,柔笑問道,“會傷害身體嗎?”

元空垂視着她,“用量不多,不會有傷害。”

溫水水說,“停掉吧,省得哪裏不好了。”

元空疑惑,“哪裏不好?”

溫水水的視線一寸寸往下移,移到一點就迅速撇開,“我聽說那藥用長,會對根子有傷。”

“胡說八道,”元空表情難看。

溫水水不放心,擺正他的臉道,“你別吃藥。”

元空圈住她進了內室,塞她進床裏,“我去做晚課。”

“你都不在雲華寺,你做什麽晚課,你就是糊弄我,”溫水水拴着他胳膊,半個人趴着他不許走。

元空摸她頭發,哄道,“晚課不能不做。”

溫水水往他胳膊肘藏,人挨着他不願離開,“那你帶我一起做。”

元空淺淺笑了笑,取出兩個蒲團并一起,他坐上頭,她不願坐旁邊,依然抱着他的腰貼在他身上,他順着她的細背,“我如今算不得法門,但晚課規矩還是要有的。”

溫水水嘟哝道,“我不會。”

元空便團着她要放到蒲團上,她悄悄說不想,兩只手抓緊他的腰就是不走。

元空微低着眉,指節輕觸她的臉蛋,到底沒忍心将她扯開,他凝望着她道,“我們這一天下來做了許多事,有好的也有壞的,好的要繼續努力,壞的要反思,往後不能再做。”

溫水水輕嗯一下,耳朵聽着他的心跳,喃喃說,“你喝藥是壞事。”

元空手微滞,未幾沉聲,“現下是晚課,莫亂說旁的。”

“你就是在做壞事,”溫水水一口咬定道。

元空揉她的頭發,“乖一些。”

溫水水霎時面頰染出紅,埋着臉再說不出犟嘴的話。

元空一面拍着她,一面徐徐念出,“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①……”

他念的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穿入溫水水的腦海,她的心頭一瞬放空,就好像所有的前塵往事都在這梵經裏被蕩滌,她變得迷茫,陷入到一種虛空中,到後面就失去了思考,迷迷糊糊的聽着他往下念,只覺得好聽,好聽的她明明可以睡着,但又不想睡。

西洋鐘敲了一響,元空停下聲,抱她進床裏,她枕着他的肩唔着聲道,“你不能丢下我……”

元空親在她唇邊,“不丢。”

溫水水便身心放松,靠着他晃進睡夢中。

元空注視着她的眉眼,心內有震動,他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的姑娘産生眷戀,任她在懷裏肆意妄為,會因為她和別的男人碰觸而憤怒,他感覺不可思議,但又合情合理,這樣靈動柔媚的女人,只要露出本性,又有誰不願做她裙下臣。

他伸一指描繪着那兩條細眉,劃到眉尾,她說了句夢話,“……想坐在你肩膀上。”

元空低笑,是踩在他頭上才對。

外頭門突的被人推響,“大殿下!”

元空給溫水水掖好被角,下床穿回袈裟,慢步到門前打開,門口站着個太監,穿的紅曳撒,估摸是明弘帝跟前當差的,他問,“什麽事?”

那太監敬着聲道,“陛下犯頭疼,叫您過去看看。”

元空說,“頭疼去找太醫。”

太監一噎,這明顯是要他去說說話,這麽好的機會都瞧不出,果真是當和尚當成了呆子,他憨笑道,“陛下說是傷口也疼,太醫們都不經事兒,還得勞煩大殿下瞧瞧。”

元空皺着眉頭深思,片晌還是背身合上門随他一起走了。

——

明仁殿燈火通明,元空進暖閣正瞧明弘帝靠在床頭看奏折。

元空往地上跪,“貧僧拜見陛下。”

明弘帝把奏折一扔,“起來。”

随着這聲,就有宮婢端來杌子到元空身側,元空坐好,垂眸道,“聽說陛下傷口發作了。”

明弘帝斜看他,“朕的傷口不發作,你是不是就不過來了。”

元空噤聲。

明弘帝冷哼,“朕讓你進雲華寺,看來還順了你的意。”

元空還是沉默。

他這态度讓明弘帝一頭火,他抓起奏折往他身上砸,“你做和尚做的開心,想讓朕斷子絕孫嗎!?”

元空這才擡眼瞧他,“貧僧是遵照您的旨意入雲華寺。”

明弘帝眼神一兇,“那還是朕的錯了?”

元空便又不說話。

明弘帝思前想後,倒真是自己一手安排下的,怪不到元空身上,但他确實惱火,沖元空道,“你母後在外散播朕的謠言,朕難道不應該懲罰你?”

“母後沒做的事,望陛下不要污蔑她,”元空冷聲道。

明弘帝當即火大,若不是離他太遠,真有可能一巴掌就扇了過去,“那謠言是從你母後宮中傳出來的,誰污蔑她!”

“宮裏這麽多人,除了母後,陛下的病也有其他人知道,”元空陳述着事實,這後宮多的是女人,明弘帝只要臨幸一個,他的病就有暴露的危險,光憑着謠言就判定是楊皇後所為,本來就是荒謬。

明弘帝目中顯出陰鸷,“她身邊的掌事宮女親口承認是她授意,朕還能冤枉她?”

“陛下只聽掌事宮女的話,卻不聽母後辯解,您想過沒有,掌事宮女是被人收買,為的就是要置母後于死地,”元空反問他。

明弘帝頃刻一震。

元空站直身,“陛下沒什麽毛病,貧僧告退了。”

明弘帝喝一聲,“你給朕坐下!”

元空站着不動。

要是現在明弘帝能起來,估計他沖上前就要給元空幾拳,這麽個狗崽子原本就被他丢在雲華寺,想不通他現在幹嘛要将人留在宮裏找罪受,就讓他在雲華寺自生自滅也沒人會在意。

“朕明日派人去查那個掌事宮女,朕讓你看的明白,是你母後對不起朕,不是朕陷害她!”

元空便坐倒,兀自凝目,“等陛下身體康健,可否放貧僧回雲華寺?”

明弘帝抄起玉枕就要砸過去,但又怕真把他砸死了,硬是忍着沒下手,怒道,“雲華寺,雲華寺,你不用回了!”

元空慢慢道,“貧僧曾在主持跟前承諾……”

“你閉嘴!”明弘帝暴吼一聲,真感覺身體都要氣炸。

元空便安分的把嘴閉上。

明弘帝呼哧呼哧倒回床,沖他招手,“過來給朕按按頭。”

元空走近他,伸指替他按摩。

明弘帝稍微服帖。

元空說,“今日祭天的告文貧僧還沒謄寫。”

明弘帝煩躁将他手推走,“周免!”

那個穿紅曳撒的太監機靈跑進來,“陛下。”

“領他回去拿告文,”明弘帝道。

元空擰聲,“貧僧可以自行回。”

明弘帝滿臉黑,“祭天的告文是讓你亂寫的嗎?朕要親自過目。”

元空懶的跟他擡杠,随周免一同出了寝殿。

——

煥章殿內,溫水水半夢半醒中聽見開門聲,她輕叫了聲元空,沒人應,這時稍稍清醒,她自己摸索着系好衣裳,縮在被窩裏警惕的看着閣門。

果然沒會子閣門開了,一個宮女摸了進來,一直摸到床邊,還上手往被子裏塞。

溫水水猛推她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那宮女做出柔柔弱弱的樣子嬌聲道,“大殿下幹嘛這麽大力,奴婢是來服侍您的。”

溫水水一下爬起身,“誰讓你來的!?”

宮女眼見着床上出來個女人,立時收起柔弱相,輕挑的對她上下打量,“你又是誰派來的?”

溫水水按住手上的扳指,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你猜。”

那宮女便自作聰明,“你定是二殿下那邊派來的!”

照她這話,她必定是三皇子蕭承勳派來害元空的。

溫水水一倏陰森森盯着她,“我是遵從三殿下的吩咐過來的。”

那宮女呸的一聲,帕子一甩對着她大罵,“什麽浪貨都敢說是三殿下的人,仗着自個兒幾分姿色,便以為爺們兒見了就昏頭,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溫水水踏下床,揚手對着她的臉狠狠扇了一耳光,直打的她發懵,伸腳又踹到她身上,連踹了幾腳,看她站不穩跌地上,她便居高臨下的譏諷道,“誰是浪貨?”

宮女疼得抽搐,直往門邊退,“我,我是……”

溫水水跨到爐子邊拎起火鉗,徑自在火裏灼燒,“三殿下讓我來教導大殿下知人事,你是個什麽東西?”

火鉗燒的通紅,想來燙在人身上便是巨疼,宮女連連往地上磕頭,嗚嗚着哭道,“我,我不是東西。”

“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個東西,還不快滾,”溫水水将火鉗往她跟前一抻。

宮女尖叫一聲,連滾帶爬着跑了出去。

溫水水扔開火鉗,忍着手抖長呼氣,倏爾如白日一般換上太監服,遮上皮站到煥章殿外,充做守門小太監,靜等着他們人來。

——

那個宮女果然跑回去和蕭承勳彙報了這事,蕭承勳左右一想,便把這事算在了蕭笙祁頭上,他的人進不去煥章殿,但他可以借着這事報到明弘帝跟前,總得叫蕭笙祁受一頓教訓。

燕妃半夜進了明弘帝寝殿旁敲推測把事情往蕭笙祁身上引。

明弘帝怒火中燒,不僅将她斥了一頓,也差了人去把蕭笙祁并着林貴妃一同叫來。

元空和周免入煥章殿取告文,卻見溫水水立在門邊,他有些納悶,好端端的不睡着,怎麽起來穿成這樣?

溫水水沖他眨兩下眼。

元空心知有事,便把告文由她捧着,帶她一起去寝殿。

周免跟在他身旁,瞧他呆頭呆腦,免不得笑道,“大殿下,您跟陛下是父子,這父子之間沒有隔夜仇,您和陛下還是和和氣氣的好。”

元空點點頭,“貧僧多謝周施主開導。”

周免幹笑兩聲,只嘆真不是生長在宮裏的人,若換個其他的皇子,他這般說了,早會意。

一行人進暖閣,恰見暖閣裏跪了不少人。

林貴妃哭哭啼啼道,“陛下,臣妾當真不知,這種荒謬的事,臣妾豈敢做……”

明弘帝按着太陽穴,眼底紅血絲密布,先對元空道,“你殿內那個女人呢?”

元空微愣。

周免忙走到床畔給明弘帝順氣,“陛下,大殿下那兒哪有什麽女人,就一個看門的小太監,呶,大殿下還給帶來了。”

溫水水應聲跪地,抖着聲道,“奴,奴才拜見陛下。”

明弘帝眉毛倒豎,趁手揮到燕妃臉上,“你不是說,他殿裏有個女人嗎?”

燕妃捂着臉哭泣,“臣妾也,也是聽底下宮人說的……”

明弘帝寒聲道,“把那個宮人拉進來,朕要問話。”

兩邊太監照話去燕妃宮裏将那個宮女抓來,宮女伏在地上不停的磕頭,“陛下,大殿下的屋裏有個女人,自稱是三殿下派來的,說是,說是……”

明弘帝大聲質問,“說是什麽?再吞吞吐吐,朕拔了你的舌頭!”

那宮女立時怯怕道,“說是教大殿下知人事。”

明弘帝抄起手邊的茶水對着她猛摔過去,“放肆!”

瞬時滿地人伏倒。

明弘帝氣的發暈,心裏大概有了計較,眼看着燕妃道,“他殿裏的女人是老三送過去的?”

燕妃大呼冤枉,“陛下,臣妾向來敬重皇後娘娘,豈會做這等龌龊的事?”

這話明弘帝信一半,她是楊皇後從前帶進宮的貼身丫鬟,敬重是一回事,搗鬼是另一回事,要不然這宮女怎麽會跑到元空屋裏去的?

“你進煥章殿幹嘛?”明弘帝問宮女。

宮女抖得更厲害,她不自覺朝燕妃看,燕妃兇狠的瞪着她,她絞盡腦汁想到個借口,“娘娘叫奴婢送些點心給大殿下。”

明弘帝哼着,眼轉向林貴妃和蕭笙祁,“今兒是祭天大事,你們私底下搞這麽多小動作,是以為朕死了嗎?”

林貴妃一頭霧水,“陛下,臣妾縱然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今日惹是生非,這些天,臣妾日日吃齋念佛,怎敢對佛門不敬?”

明弘帝觑着眼盯他們,“朕讓老二去學規矩,規矩沒學多少,宮裏倒攪的一團糟,你們一個兩個心懷鬼胎,當朕是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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