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ˇ 最新更新:2014-01-14 09:17:35

時間早已經過了淩晨，旭天蜷縮在沙發上和衣入眠，仿佛沒有考慮睡在外間的陪護床位上。方焱焱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閉上眼睛時，腦海中全是碰撞前看到的最後一個場景。

她閉上眼睛一遍遍的回想，似乎是星光，但星光不會這般的閃亮。是了，是燈光。是很多挂在山石和樹上閃燈。哦，她好像還看見了離她跌落的池子不遠處還有一個溫泉池，池中有一張固定的桌子，桌子上有燭光，還有……食物。池旁邊有些影影綽綽的人影？對，因為那些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所以她沒看清，只仿佛看到了一架大提琴的影子，是樂隊吧？

還有什麽，她只覺得頭暈沉沉的，卻依舊倔強的探尋着暈厥前記憶。對了，還有一個投影幕，因為幕布鑲嵌在閃燈中間，華貴而厚重。

終于弄清了所有的事情後，她反正更加睡不着。

她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蹲在沙發前，心頭像是被微風吹起波瀾，微微顫動的心，跳動的有些微疼。微風撫過的地方，紛紛的翻出嫩綠的枝桠。

她咬緊了唇關，不想發出什麽聲音。

旭天卻轉刻就睜開眼，輕聲問道：“怎麽了？哭什麽？不舒服？”

她搖搖頭，才想起黑暗中也許他看不見。她抑制住喉嚨的顫抖，只道：“上床睡吧，咱倆擠擠，不然冷。”

那其實是一張寬大的單人床，只是躺上了兩個人，怎麽都顯得擁擠。兩個人蓋不住單人被，方焱焱感到他替自己掖了掖被角，便朝他懷裏湊了湊，惹得旭天一陣低笑道：“瞎膩歪，跟個小貓兒似的。”

方焱焱終究沒像旭天那般沉住氣絕口不提。還是問道：“今天你都準備好了，是不是？”

旭天只是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因為力度太輕，她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動作，只覺得背心處一陣溫暖。他淡淡道：“想給你個驚喜可真難。”

“謝謝。”她除了這個詞，竟然想不出什麽可以表達自己的感情。

“所以剛才激動的直掉眼淚？”旭天哧哧的笑：“你高興就行。”

方焱焱欲坐起身面對他：“就這樣？”

旭天卻把她按在懷裏。其實室內的溫度溫熱，他卻就是要把她固定在懷裏，仿佛這樣才能安心。他肯定道：“就這麽簡單。”

重新替她掖了被角後，才道：“因為你是家人，我只希望家人都能平安健康快樂。”

Advertisement

這大概是他為數不多吐露自己內心的話，也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話。中國男人嘴甜，談戀愛時“媳婦老婆”叫的甜蜜，但西方人對這個詞卻很嚴肅負責。FAMILY在各種場合中，都意味着美好、愛和全部，是西方文化中非常最重要的一個詞。

這也是方焱焱第一次正式把兩個人的關系定義為家人。她從來認為他們是夫妻，是湊在一起取暖禦寒的男女，是家居裏共同度過餘生的愛人。卻從來沒想過，其實這就是家人，是可以犧牲自己去奉獻的家人，是可以不求回報的家人，是只求平安長久健康快樂的家人。

夫妻可以分離，而家人卻是怎麽也無法分割開的。

她将吻輕輕印在旭天的胸膛時，卻發現他胸口的襯衫已經被自己的眼淚濕潤。他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只一句話，便使她從今再也不用漂泊流浪，再也無需感嘆自己和父母的薄緣。她想起姥姥說的話“姥姥和妞妞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

如今她終于明白了家的定義，原來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旭天卻并不低頭探尋她的眼淚，甚至似乎都沒感覺到衣襟濕濡，只問道：“你喜歡什麽裝修風格，你來裝修好嗎？我們的家。”

她只用力點頭，悶在他懷裏道：“Merry X’mas and Happy Anniversary.”

旭天輕輕的哄道：“睡吧，寶貝，晚安。”

她的呼吸終于平穩下來，旭天卻難得的失眠了。他閉上眼睛時，都是方焱焱的側臉,他也不記得什麽時候看見過她的側臉，而且印象這麽深刻。只覺得她的側臉弧度美麗的不可思議。她喜歡将頭發綁的高高的，露出光潔圓潤的額頭，愈發的顯得清秀，一張小小的臉上鑲嵌着一雙湖水般平靜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像盤旋在人心頭的蝴蝶。脖頸處有些細碎的絨發，卻映襯的她皮膚雪白。

她是個被上帝寵愛的孩子，她身上每一處都完美無瑕，她的手指，她的睫毛，甚至她的腳裸，都讓他瘋狂的着迷。也許因為受到西方審美影響的緣故，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美。她的美麗在少女和少婦間流轉，轉變的沒有痕跡。她生氣和高興時都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只有微微顫動的嘴角才能出賣她細微的情緒。

很多很多時候，他都把她當成手心裏的瓷娃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碎掉了。他小心翼翼的呵護她，愛護她，甚至保護她。她依舊一副懵懂的樣子，眼神霧茫茫的沒有焦點，嘴唇微啓惹人憐愛，神态如同剛睡醒般慵懶。

他愛看她發呆的模樣，整個人彼時便同這噪雜的世界脫離開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那個畫面太美，他舍不得打擾；他喜歡看她情迷意亂，看她在自己身下顫抖，臉頰微紅。她從來不曾拒絕他的求歡。

而他最喜歡看她笑起來的模樣，她綻開笑顏時，仿佛大束的煙花正在她的身後綻放，而那些煙花，都比不過她笑容的美麗。每一次，他都盡自己所能帶給她最大的快樂，只要看到她的笑，所有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他所能給的，他都想給她，她想要的，他竭盡所能給予她。

他自認為這是一個成年男人能為自己愛人做的一切了。他并非為愛走天涯的傻小子，也不是偶像劇裏戀愛而不自知的少年，盡管他也想從她身上得到回報，雖然她從來未曾表示過什麽，直到剛才，她的淚滴答滴答的滴在自己的胸口處，他卻突然手足無措起來，不知如何安慰她。反而自己的胸口如刀割般的疼痛。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淚，如果不算之前在上海摔傷的那次，雖然那次他也心疼的整宿沒睡着。

他摟過睡的香甜的她，摩挲着她嫩滑的肩膀。

今天她那樣軟軟的口氣，帶着甜蜜，帶着撒嬌，邀請他一起吃飯。他卻怎麽也狠不下心拒絕，盡管他實在很失望。他原本以為他從美國回來時她主動的那個吻是因為想念他。她甚至面對他吵人的電話還發脾氣了不是嗎？

她終于用正常的情緒面對他，不再冷冰冰，不再不聞不問，他還以為她終于開始融化了。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每次他生氣時她就會靠近他一點，而每次他主動一些，她又避之不及。他每日在工作中筋疲力盡，實在沒有心思在愛情中玩貓鼠游戲。卻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自動的和她保持一個距離，不遠不近，可以看到她，又可以讓她第一時間找到自己。

他從來沒在一個人身上花費這樣多的心思，卻甘之如饴。

方焱焱是國外長大的女孩，心思直接，不會拐彎抹角，也不會曲意逢迎。他終日在複雜的人際關系間生存，已經忘卻了世間還有這麽單純心思的女孩。她想要的，就會全部說出來。她不說的，就是她根本連想都沒有想的。

他把頭埋在她的頸間，涉取她的香甜。

他在門口看見她坐在銷售大廳裏和林雁飛聊天，又想起林雁飛吹噓自己的海外經歷，以及那天在茶室裏看到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的陰影，他心下就明白j□j分。雖然方焱焱神态如常，即使對面坐了人也依舊在神游。她今日穿着寶藍色的連衣裙，露出雪白的小腿和纖細的腳踝，那般的俏麗。可是她和他坐在一起，還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就呆呆的在門口望着她，心中五味陳雜。

他對自己說，旭天啊旭天，憑你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被別人打敗過，也打敗了這麽多人，就拿這麽個姑娘無可奈何。

因為她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她其實那麽冰雪聰明，就是看不見他的存在。

她或者正在做夢，因為她有些呓語，他聽不太清楚。便伸手推醒她。“做噩夢了嗎？沒事，沒事，只是夢而已。”他柔聲安慰道，輕拍她的肩膀，舒緩她的情緒。

方焱焱被他從噩夢中解救出來，一時還未回神，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瞬間就流出兩行眼淚來。

她感覺到他溫暖寬大的手掌撫去她的淚，輕輕的把她攬在懷裏，又輕輕的親吻她。她抓住他的手，生怕一松開全身便再次陷入噩夢裏，又把臉貼在他胸口，聽見他規律的心跳，才慢慢平靜下來，再次睡去。

***

12月31日那個晚上，方焱焱接到季涵的電話，她那頭人聲嘈雜，季涵幾乎嚷道：“一起出來跨年吧。”

不一時旭天打來電話，囑咐她沒事別出去，今天許多地方都跨年，人多就容易事故多。他在加班随後便歸。

方焱焱拿着電話左右為難，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旭天思考片刻道：“你來找我吧，我在公司，等我忙完了陪你去。”

她還是第一次來到他的辦公室。面積并不算大，裝潢也并不氣派，只辦公家具都是深色，不由得多了一分莊重。旭天坐在電腦屏幕後面，時而皺眉，時而嘆息，點了一支又一支的煙，卻沒敲下幾個字。

方焱焱看到他的書櫃裏除了行業規範和工具書，竟是些黨政類的書籍，她想挑一本解悶的書都沒有，便踱到旭天身後站定，透過他的椅背看向電腦屏幕，旭天無奈道：“個人述職報告。”

方焱焱笑出聲，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旭天被難住的樣子。她問：“怎麽沒人給你起草？不都應該由文秘室主任負責？”

旭天的聲音依舊無奈：“主任歇産假了，不然你來給我任職？”片刻又道：“算了，你說話還行，估計寫作就不正常了。”

方焱焱頓覺臉上三條黑線，她争辯道：“我怎麽不正常了，不就寫一年都幹了什麽嗎？我給你寫。”

她被旭天拉着坐在他的腿上，沉思了一下開始敲字，旭天在她身後笑道：“小主任，您別給我裹亂。寫就好好寫，寫個英文的給誰看？”

方焱焱“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便一個delete鍵全部清除。重頭開始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卻實在無從下筆。正欲回頭，只覺得旭天靠在自己背上，手臂正環在她的腰間，氣息平穩，似乎是睡着了。

他真的很辛苦，旁人看到的都是他的風光，連方焱焱也從幾乎沒看過他如此卸下防備的模樣。方焱焱覺得旭天并非野心勃勃之人，他只是從未停止過努力而已。

不過一分鐘旭天的聲音就在背後幽幽的響起：“寫完了嗎？小主任。”

“你沒睡着啊？”她正欲轉身，卻被旭天更緊的擁在懷裏：“別動，讓我抱會。”

她只好坐的挺直，旭天笑道：“你今天真聽話，走吧，季涵約在哪裏？”

杜至鳴在人聲鼎沸的倒計時開始前，拿着大捧的花單膝下跪，人群呼啦一下子朝他們所在的地方湧來，許多人拿出手機照相，閃光燈明晃晃的，讓季涵成為焦點。方焱焱感覺自己迅速的被旭天護在懷裏，以免被湧來的人群推搡到。

杜至鳴大聲說：“季涵，澳洲的風景很美，你沒去過，我以後帶你去，但是你比澳洲的景色還美，我現在不娶你，以後就娶不到你了，你願不願嫁給我？”

季涵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掩面而泣。她既沒點頭也沒搖頭，杜至鳴只好舉着大捧鮮花，原地跪着。他在內兜中摸索出一只紅色絲絨的小盒子，戒指明晃晃的映在季涵的臉上。

人群已經開始議論，杜至鳴只着西服，衣衫單薄，鬓角邊卻已汗流滾滾。季涵穿着溫暖，帶着一頂白色的粗線帽子，顯得青春而俏麗。但仍然可見被凍紅的鼻頭。她呼出的氣立刻在空氣中結成氣霜。她伸出手，左手終于被戴上那枚鑽戒。

方焱焱松了口氣，擡頭望向旭天時，他眼中卻一片深沉。

他們在人群齊聲的呼喊中攜手跨過了一年，方焱焱笑的嬌俏：“祝你新年快樂。”旭天也在她耳邊道：“寶貝，新年快樂。”

兩人回到家中便翻滾，在床上，漫天的吻散落在她的臉上，躲都躲不開。旭天問她：“我今天不戴了好嗎？”

她點點頭，情迷意亂。

旭天笑的低沉：“我就喜歡你這樣，什麽都不掩飾，什麽都那麽直接。”

方焱焱在國外多年，對很多觀念都非常開放。她從來不覺得這是羞于啓齒的事情，況且他帶給她的快樂讓她滿足。澳洲的小學都教育學生，安全，性行為，是以第一次她就要求他使用措施，而他也從未提出異議。

她再懵懂，也能感受到旭天今夜的溫柔，溫柔到她的心頭泛起層層疊疊的浪花，那些浪花細小的翻滾着，自己已經幾近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