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JQ遍地走
卻說白天的接風宴後,丁雁翎領着衆人目睹了“神兵”真容。
這件兵器打制完成後被收藏在雙輝樓陳列珍品的石室中,因此一路走進石室深處,還未見到正主,便先看了不少其他上等兵器。
有人暗暗贊嘆,有人目露欣羨,丁雁翎不動聲色,臉上卻有幾分掩不住的驕傲。
莫竹青也是個識貨的,早知雙輝樓名品甚多,今日一見,雖不至于大驚小怪,卻也覺得果真名不虛傳。他不禁往前頭領路的丁雁翎身上看了看,哪知那人卻像背後長了眼睛,竟突然回過頭來,與他四目相接,微微一笑,似是相識已久的邀請。
無奈此時人多,又怕袁玖看出端倪,他便迅速移開眼神,假意去看其他兵器。
最好的,通常都放在最隐秘的地方。
丁雁翎打開最後一道石門,指了指對面的牆壁。衆人躍躍欲試,然而袁玖和淩中南二人打頭站着,也就沒人再敢往前靠了。
機關開啓,石壁打開,後面個頭不甚高的幾人不由地踮起腳尖。
昏暗的石室中亮出一道翠綠的光芒,十分晃眼。
衆人都吃了一驚,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柄通身翠綠的長劍,劍身較之普通的略寬一些,兩刃極薄,劍柄上雕着暗紋,鑲着寶石,古樸雅致,雖未經實戰,但劍氣四溢,隐隐已見霸氣。
最讓人驚嘆的,還是那與生俱來的色澤和光芒。
淩中南不禁問道:“這劍難道是碧玉打制而成?”
技藝高超者,能巧妙地鍛造寶玉寶石,威力無比,既養兵器,也養人。
丁雁翎尚未答話,袁玖就搖了搖頭,道:“不,這不是玉,是石。”
“袁教主好眼力!”丁雁翎贊道,“這是家父早年在西北發現的一塊渾然天成的寶石,通體翠綠,觸之溫暖,似玉,卻比玉堅硬柔韌。家父恐怕暴殄天物,一直當寶物收藏,不曾動過,這幾年才研制出最佳的打造之法,又花了近三年,才有了這件成品。”
衆人感嘆起來,丁雁翎又道:“打造此劍時耗損極低,可以說除了形态改變,它與當年沐浴天地之氣的寶石幾乎毫無差別,潛力無限。”
丁雁翎回頭看看衆人,然後說起了大家最關心,卻都不好開口的事。
“劍最常用,但好劍不多,堪稱絕世珍品的則少之又少,能配得上珍品的人更是千百年難遇一位。在下邀請衆位前來,正是想為這劍尋個主人,求個名字,也算了了家父與在下的一件心事。畢竟,跟着最适合的主人,才是一件好兵器應有的歸宿。”
“那要怎麽尋呢?”有人揚聲問道。
丁雁翎笑道:“此等無價之寶,必定要配武學修為數一數二的人物。依在下愚見,不如則個吉日,請有意者比試一番,勝者……”
“打贏了就行,這也太草率了。你又如何斷定,在場的必定有這劍的主人?”
丁雁翎話沒說完,就被一個幽幽的聲音不忿地打斷,扭頭一看,竟是莫竹青。倒不是他故意挑事,而是真覺得草率,才會不禮貌地開口。
“這位公子所言甚至,”丁雁翎一點兒也不生氣,“但神兵必有靈氣,不是真正的主人一定會受其反噬。在下這麽做不過是為珍品尋主心切,幫忙做個篩選,不知衆位意下如何?”
人群裏開始交頭接耳,就現在的形勢來看,一旦比武,勝者必在古門與常教中,其他人不過是個陪襯。大家都是明眼人,正有人準備表示退出時,淩中南卻接了話。
“為絕世神兵尋找主人,我等既為江湖人,自然責無旁貸。”
于是,三日後的比試就此定下,勝者可暫時接管寶劍,但要在雙輝樓住一個月,确定劍氣沒有反噬,才能離開。
莫竹青飲下丁雁翎遞來的酒,腦中憶起白天那一幕。最後珍藏寶劍的石壁關上時,那些表面上大義凜然實則無比貪婪甚至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眼神,他都看得清楚。
是以他一向不喜歡跟所謂的正道人士打交道,卻不知眼前的這個,又如何呢?
“這麽急着出手,說是要盡快為神兵找主人,其實是怕惹麻煩吧?”莫竹青忍不住道。
但凡神兵出世,必定引起一番争奪,更有甚者,将會掀起武林腥風血雨。因此,他深深覺得雙輝樓不是不想要這個寶貝,而是要不起。
另一方面,一別三年後意外重逢,至今才通了名姓身份,竟就能以玩笑般的語氣問出這種不給人面子的問題,莫竹青也覺得有些怪。
丁雁翎倒是不在意,笑意甚濃,道:“難得重逢,就別說這種沉重的話題了。”
“呵呵,”莫竹青笑起來,“那還能說什麽?”
“你我之間能說的确實不多,可唯一的那件,就是無比歡樂的。”丁雁翎抿了口酒,眼神微眯,帶着餍足的笑容,像是将三年前的往事重新演繹了一遍。
莫竹青也不由地回憶起,那件他已快忘了的事。
三年前,具體說是袁玖剛剛跟他斷了的時候,他自然是難過的,便一人下山四處游玩。有一日在青樓玩到深夜,遣散了姑娘,正準備睡覺,誰料門突然被撞開,進來一個走路亂晃的年輕公子,愣愣地看了他兩眼,然後便撲了上來。
莫竹青一開始想把人踢下去,後來見人長得不錯身材也不錯,一時失落寂寞空虛難耐,便将錯就錯,跟這陌生男人痛痛快快地過了一晚上。當時他還想,反正是逛窯子,不幹白不幹。
至于位置問題,不知是不是他之前被袁玖壓慣了,等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這個男人,便是丁雁翎。
第二日丁雁翎酒醒了,才知道是個大大的烏龍。
原來丁雁翎原本在他隔壁點了姑娘,結果出門上了個茅房吹了風,酒勁兒上來,有些不知東南西北,竟錯進了莫竹青的房間。
既是誤會,又是你情我願,兩人把話說開,互相道了聲抱歉便分道揚镳。及至分別,都沒請教過對方名姓,更沒想到,一場萍水相逢,竟一直延續到今天。
“其實那晚,我見你一身紅色紗衣,香肩半露,黑發及腰,與我之前叫的姑娘打扮很像,我又确實喝多了,沒仔細看,就……”
丁雁翎低着頭,當日認錯人的緣故,竟要三年後才說出來,實在慚愧。
莫竹青很是無語,什麽叫香肩半露?
他尴尬地咳了咳,道:“那是因為,我當時正準備睡覺來着。”
丁雁翎也面露尴尬,卻又忍不住道:“其實,比起我點的什麽花魁娘子,你要好多了。”
莫竹青一怔,這……是誇他還是罵他?
丁雁翎意識到自己口沒遮攔,連忙道歉,“對不起,其實我的意思是……”
“嗯,我明白。”莫竹青很大方地點了點頭,“說起來那間青樓名氣只是一般,因此即便是花魁娘子,恐怕也不會太出色。”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其實是……”
莫竹青正好心好意地幫對方找臺階下,誰料無意間碰上丁雁翎的雙眼,不由怔住了。
那樣的目光,分明就是……
“我的意思是,自那日之後,我便對你念念不忘。可惜匆匆一別,天地之大,我也不知該去哪兒尋你。我想我是喜歡你的,至少這三年來,我幾乎每天都會想你。”
“但我以為,那只是好奇,以及突然失去後的執着。”莫竹青顯得很鎮定,禮貌地笑着。
丁雁翎搖了搖頭,方才短暫的慌亂已然變為自信,“你在說謊。”
看着莫竹青仍是淡然的神情,他又道:“那時我正在努力熟悉樓中事務,一年多以前,我爹将樓主之位傳于我,所以這三年來,是我最忙的時候。我已有計劃,等為神兵尋主的事順利解決,我将樓裏打理得再妥當些,就去找你。”
莫竹青不置可否地笑笑,“看來丁樓主已經很明确地将在下排了位,在下多謝垂青。”
“你……”丁雁翎有些着急,“你明白我的意思……”
莫竹青突然站起來,“不早了,敘舊也該結束了。在下要早些回去,聽候教主吩咐。”
他扭身就走,丁雁翎急急追上來堵在門前,大有用身體擋住的架勢。
莫竹青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是一夜春宵,怎的你一個大男人,還如此放不下?”
“不是放不下一夜春宵,是放不下你!”
丁雁翎猛地抓住他雙手,吼了出來。莫竹青一時有些震動,薄情的話,竟都說不出了。
“我丁雁翎也算是名利雙收之人,若說沒有許多個一夜春宵,恐怕你也不信。但自從三年前和你相遇至今,你想象中的一夜春宵簡直少之又少。我唯一記得清楚,難以遺忘難以割舍的,就只有你!”丁雁翎将那雙手握在掌心,信誓旦旦,“我是認真的。三年前一時猶豫差點兒錯失最重要的人,好在上天眷顧,今日我見到你的那一刻就已經發了誓,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
丁雁翎急切的呼吸一次次打在莫竹青面上,溫暖,濕潤。
他眼中閃過些許笑意,沉默許久,才淡淡說道:“再不讓我離開?三年前先走的那個,是你吧?”
沒有拒絕,丁雁翎似是得到了默許,露出興奮的笑容,傾身上去,欲吻住想念已久的人。
莫竹青仍是把人推開,道:“今夜我必須回去,教主并不知道我出來。”
雙輝樓之行竟變成這樣,實在是他無論如何都料不到的。然而此時絕不是他享樂之時,如今危機四伏,身為袁玖的貼身侍衛,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三日後比武奪兵,不出所料,那十八個門派竟一同表示自知實力不濟,甘願退出。至于他們是不是還有其他密謀他不知道,但現下的形勢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常教對古門,針尖對麥芒。
水寒衣從淩中南身後走出,對袁玖拱手笑道:“在下不才,願領教貴教高招。”
袁玖身為教主,不會首先出戰。莫竹青責無旁貸,上前抱拳道:“領教了。”
雖然不知道水寒衣武功修為究竟多高,但肯定差不了,加之他心狠手辣又極擅施毒,這一仗雖說是點到為止,卻無比兇險。
丁雁翎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莫竹青沒漏掉從主位上飄來的眼神,想起後兩晚的颠鸾倒鳳……哎,第一晚他是避過了,可後來那家夥卻像要他将之前的拒絕加倍補償回來,直到現在身體仍不舒服。
他心裏笑起來,如若今次打敗,就算在丁雁翎頭上吧。
都是用劍,莫竹青知道水寒衣手腕的傷未全好,便找機會挑破綻下手。無奈水寒衣招式雖不出彩,卻密不透風,想要盡快突破,實在很難。
兩人過了百來招,都不見疲憊,莫竹青劍招與袁玖類似,輕盈奇詭,以速度和巧妙取勝,水寒衣曾看過袁玖與齊江天的打鬥,如今對付起來,時攻時守,滴水不漏。
這樣的比試最忌急躁,好在二人都深谙這個道理,一直穩紮穩打。
時間久了,免不了有人不耐煩。正在此時,一名下人到丁雁翎跟前說了些什麽,丁雁翎頓時臉色大變,連忙終止了比試。
“諸位,下人來報,神兵被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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