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臨

“很抱歉，你的父母已經去世了。”辦事員盡力的想令自己的聲音軟和一些，但不管再怎麽樣，還是要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他說完，就按住鐘小凡的肩，“他們是出車禍死的，雖然……不是太好看，但，沒有痛苦。”

鐘小凡擡起了頭，黑黝黝的眸子帶着幾分疑惑，辦事員幾乎不敢對視，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回避，他按着鐘小凡的肩，繼續道：“你……要堅強，你的父母，會在天上看着你的。”

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話幹巴，可是對于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還能說什麽？

十二歲！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雖然一直被同事們說心底堅硬，但其實，有些事情他也硬不起來啊。如果這孩子一會兒哭了，一會兒叫了，如果他……

“我想，去看看他。”

在他這麽想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聲音，他回過神，就見鐘小凡正直直的看着他，那目光，竟然令他覺得有些刺眼，不自覺地，他就避了開來。

“當然，這是你的權利，不過，我建議——”雖然有些疑惑為什麽是一個“他”，他也沒有多想。借着咳嗽掩飾着自己的尴尬，他想開口勸阻。

“我想去看看他！”

“……那好吧。”

這樣的慘狀是不該讓一個孩子看的，可是，也沒有強硬的理由去阻止，父母兩邊都沒有要出面的親戚，明明在一個城市裏，可是打電話過去，卻都一個個推三阻四，也不知道到底是人情淡薄，還是這一對夫妻平時太可恨了。

“但是再怎麽樣，孩子也是沒有錯的啊！”

他竭力想令這種沖擊小一些，可是哪怕被冰凍了，死後的慘狀也是很難看的。

“這個是你父親，這個是你母親，你……要先看哪個？”

“男人。”

這個有些古怪的回答令辦事員再次一愣，但他還是拉開了那個冷凍櫃，男人死的很慘，臉上還帶着驚恐，在冰冷的燈光下，分外的凄慘與恐怖。雖然見多了，辦事員也還是覺得，這一具屍體，真的是非常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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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雖然是……”

他想找點話來令鐘小凡好過些，卻發現那一直很安靜很平穩的男孩突然笑了，很開心的那種笑，就仿佛是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玩具似的，他立刻被驚住了。

“你……”

“謝謝你！”

鐘小凡說着，就轉過了身，大踏步的向外走，辦事員連忙合上抽屜：“你……”

難道不看看你的母親？雖然有着這樣的疑惑，但他到底沒有說出來，能少見一個就少見一個吧！

“我的母親是最美的，她會活過來的！”

鐘小凡回過頭，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那語氣中的篤定，讓辦事員都有一種錯覺，一時間他竟有一種那個死了不能再死，身體都有些破損的女人真的會活過來的感覺。

“怎麽可能！”

他這麽想着，但是在第二天，他就聽到那個冰凍櫃被延期的消息，再之後，那個櫃子，竟一直延續了下來。

——

“爸爸，爸爸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媽媽！”

男孩抱着自己父親的大腿哀求着，滿是玻璃渣的地板，将他的膝蓋紮的血肉模糊，但他卻沒有絲毫感覺，他只希望自己的父親住手，母親可以不再受苦。

“滾蛋！”

男人随腳将他踢到了一邊，本來趴在地上哭泣的女人一聲尖叫，就要去看自己的孩子，但卻被男人抓住了頭發：“臭婊子，你還想離婚？做夢！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不要有這個打算了！你是老子的女人，就要一輩子給老子掙錢！老子給你身上花過錢，你就要，都給老子還回來！看什麽看！你是老子的兒子，更應該給老子掙錢，老子給你吃給你喝，給你上學！你欠老子的，你這一輩子都欠！”

男人說着，又踢了一腳本已倒在地上的小煤爐，煤爐滾動了幾下，正撞到男孩的身上，火花迸出，男孩沾着酒精的褲子立刻點燃。

“啊——”

火光中，女人發出撕裂的尖叫。

……

鐘小凡猛地坐了起來，窗外一輪冷清的月光。

他長長籲了口氣，多少年了，竟然又做起了這個夢，果然是陌生的環境令人心神不穩嗎？

“殿下？”

鐘小凡回過神，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有一頭淡金色的頭發，和一雙翠綠的眼睛，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外國人。不，對于原本的他來說，這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穿越時空，鐘小凡真沒想到這種事會讓自己遇上，這種事對于他來說，完全是無稽之談，甚至，他會知道這四個字，也不過是因為業務需要。

要做一個好的牌手，那不僅要有一手出衆的牌技，不會令人覺得惡心的容貌，還要健談。不見得要多麽博學，但一些流行啊，一些時尚啊，總要知道這一點，這樣當顧客談到某個話題的時候，不至于冷場。

是的，鐘小凡是一個牌手。當然他這種牌手和電視中演的那種參加世界比賽，或者在賭場裏縱橫捭阖的大鱷們不一樣，他這個牌手，更大的用途，是用來洗錢的。

開上一個公司，自然會和那些有着灰色收入的公仆有來往，大家熟了，在一起喝個酒，打個牌也很正常，打上幾次，誰輸誰贏，除了當事人，外人也分不太清，于是灰色收入變白了，那牌手的腰包自然也鼓了。

當然，國家是禁賭的，但打麻将卻是國情，不抓到現場上，又有誰真會計較？所以這個行當看起來不太牢靠，風險卻不是太大。鐘小凡從十八歲入行，幹了六年，在這一行，也是很有些口碑的了，但也許正是因為他這份口碑，才有了這次的橫禍。

“殿下您真的醒了？”

雖然他沒有出聲，淡金色頭發的男子卻還是很激動，鐘小凡微微的皺了下眉：“小聲些。”

“啊，是的。”男子立刻壓低了聲音，雖然有一些違和感，但太過喜悅了，讓他把這一點也給忽略了，“殿下您……”

“我沒事。”

鐘小凡說着，心中平穩，心中卻很有些懊惱。

穿越也就算了，為什麽穿越到這麽一個麻煩的身份上？

皇子、王儲，聽起來是相當不錯，可若是一個亡國的王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伊曼，他現在的身份，正是一個這樣的倒黴鬼。

其實他在昨天已經有意識了，但之前發生的事以及陌生的環境令他謹慎的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他本來只以為自己是被綁架了，卻沒想到，是完全換了個世界，也好在這個身體原本的記憶還在，雖然還有些混亂，但也差不多能令他明白眼下的處境了——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很不好！

這是一個有着真正神祗的世界，這個世界也有着諸多的王國，而幾乎每一個王國都和神祗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他現在這個叫斯托芬的國家，就是農業之神，芬納的後代。

因為有着神祗的存在，王國是相對平穩的，一個國家對另外一個國家發動侵略，那幾乎相當于神戰，這件事，影響就太大了，所以，人類之間，起碼國家與國家之間，沒有太多的戰争。

但現在，芬納隕落了！

而且是突然的隕落，在斯托芬王國還沒來得及做準備的時候，信仰戰神的克裏克王國就發動了侵略，而結果，就是國王戰死，而他這個倒黴的王儲在戰前被人刺傷，然後被關押在了這裏。

“殿下，您不必太沮喪，外面一直有人在對您進行營救，而且，您還有肯德爾領，我在這裏發誓，肯德爾領一定會成為您永遠的支持！”

對面的男子在月光下單膝跪地，對着自己的王子鄭重的發誓，鐘小凡不由得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葛洛。

在記憶中，這個男子是叫這個名字的，不過十七歲，還不能說完全的成年，是他的貼身侍從，但同時也是一個伯爵領的繼承人。能成為皇儲的貼身侍從，在過去是一件很風光的事情，但現在……

“一直有人在想辦法救我？”

“是的，一直有！我聽到那些侍衛的議論了。無論是騎士還是法師，還有德魯伊，都在想辦法。您是我們斯托芬的驕傲、希望，只要您不放棄，我們，也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鐘小凡笑了，他淡淡的抿着嘴，将一口嘆息化在嘴邊：“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