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好戲連臺(一更)……

第59章 好戲連臺(一更)……

許是住在天地一家春的緣故, 過來請靜嘉的人來得快,她到長春仙館時,除了容貴妃, 都還沒過來。

“你跟哀家說說, 你覺得是誰在鬧鬼?”太後笑着問靜嘉,不說自己查出來些什麽。

靜嘉不動聲色掃過容貴妃和太後, 見她們眼神裏都帶着幾分滿意,便知道慎妃今日插翅難逃。

她笑得十分讨巧:“嫔妾覺得, 淑常在還沒侍寝, 總不至于這麽大膽, 說來慎妃更可疑些。”

“為什麽不是平妃?”太後意味深長看着靜嘉, 那夜裏靜嘉說過的話,若柳一字不差傳過來了, 她這心計比自己想的還要深,叫太後不大高興。

熬出來的鷹可以聰明,可以兇猛, 卻不能将主子也繞在裏頭。

靜嘉曾聽正和帝在床榻間威脅過,自然明白這一點, 只更低了脖頸兒:“姐姐跟嫔妾說過, 平妃自小在邊關長大, 雖然愛拈酸吃醋, 卻不屑于私下裏動手, 所以嫔妾才會這麽想。”

太後眼神和緩了些, 信主子的話這點靜嘉做的不錯。

不待她們繼續說別的, 常久忠便進門禀報:“老祖宗,各位主兒和小主過來了。”

“叫她們進來吧。”太後點頭。

衆人魚貫而入,見到站起身來的靜嘉和坐在一旁的容貴妃, 心裏思量不斷,卻都沒露出什麽別的神色,只有慎妃眼裏流轉着冷意,面上卻不見多少害怕。

“因着前些年邊關不穩,百姓日子不好過,雖得神佛庇佑我大清,到底在子嗣上叫佛祖怪罪,宮中幾年無所出,哀家都沒說過什麽。”待得叫衆人起身後,太後淡淡道,“柔妃有孕,乃是得佛祖和祖宗護佑的大事兒,滿大清都盯着,老天爺也在天上看着呢,竟然出了鬧鬼的事兒,害得子嗣差點不穩,你們太叫哀家失望了。”

衆人都喏喏低下頭去,這種大面兒上的話誰也不敢反駁,至于子嗣稀薄是因為佛祖怪罪還是別的,衆人心裏都有杆秤。

“慎刑司的掌司已經審問出結果了,哀家再給你們個機會,你們自己說,這事兒到底是誰做的。”太後掃視衆人,“這會子說出來,哀家保證會留你們一命。”

誰也不吭聲,慎妃眼神閃了閃,低垂的臉上勾起一抹嘲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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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和平妃臉色都還算平靜,只有平日裏沒資格過來請安的常在答應們,雖好些都不大知道詳情,反倒吓得臉色蒼白。

容貴妃看了淑常在一眼,見她還穩得住,想起太後剛才的吩咐,心裏更鎮定了些,待得除掉慎妃,下一步就是德妃,淑常在是個不錯的幫手。

“還是不肯說?”太後面上似真似假閃過失望,閉了閉眼,“哀家不願意造殺孽,偏偏你們逼着哀家動手。”

“常久忠。”她冷了面色,“将那幾個奴才帶上來。”

常久忠趕忙應聲,沖董興福點了點頭,董興福扭臉出去殿門,很快慎刑司的大力太監便壓着柔妃宮裏的小蘇拉和蓉嬌并着翠鴛進了門。

三人在慎刑司被打的都不輕,這會兒進了門也只能攤在地上站不起來。

慎妃面色陰沉,果然不出她所料,好一個淑常在,好一個德妃,這就想要叫自己認罪?做夢!

淑常在看見翠鴛的模樣,紅着眼眶子看了眼太後,坐在繡墩兒上頗有些難過的模樣。

德妃只淡淡看着她這樣子,心裏平靜極了,府裏那個賤人就是個會演戲的,生出來的閨女青出于藍一點都不奇怪。

“你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後冷聲吩咐。

小太監先沙啞着嗓子開口:“禀老祖宗,是慎妃身邊的芷元姐姐給了奴才銀子,叫奴才提前和另一個坐更的小子耍了個把戲,将繩兒系在柱子上拉動着衣裳飄過去,然後由翠鴛姐姐收走。”

慎妃并不緊張,只冷哼出聲:“胡說八道,什麽髒水都敢往我身上潑,芷元從未去過天然圖畫,更沒有接近過永壽宮,如何給你銀子?”

蓉嬌這才開口:“是奴才借着去給主子要點心的時候,通過禦膳房的采買蘇拉跟芷元姐姐傳信兒的。”

“你可有證據?”慎妃仍然高昂着腦袋,冷冷問道。

靜嘉和德妃不動聲色對視一眼,都有些詫異,慎妃明顯是有所準備卻沒打草驚蛇的樣子,只怕這算計還是要落在她們二人身上,兩個人都提起心腸來聽着。

翠鴛這時候哭着開口:“奴婢可以作證,奴婢是經由內務府安排到淑常在身邊的,奴婢的家人乃納喇家門下奴才,為了借由淑常在算計德妃娘娘,奴婢偷了琉璃錦,親自送去的內務府尚服局,尚服局的姑姑可以作證,芷元姐姐給奴婢的銀子和簪子都在。”

淑常在震驚地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着慎妃:“慎主兒算計奴才?”

慎妃不屑看了她一眼,緩緩起身蹲下,只委屈看着太後:“臣妾不服,樁樁件件都明指向臣妾,這分明是有人陷害,臣妾也有證據。”

“他們說的事情慎刑司都調查過,人證物證齊全,你倒是說說,誰陷害你。”太後居高臨下看着慎妃,“前面為着不打草驚蛇,才沒将你身邊的奴才送去慎刑司,你可知等芷元也送去慎刑司,一拷問便知。”

慎妃看向德妃:“先前臣妾與德妃是有些不對付,所以臣妾給淑常在透了信兒,叫她得以進宮,想着能賣個好與德妃化幹戈為玉帛,沒想到好兒卻是賣給了毒蛇,還是德妃好算計。翠鴛并非臣妾安排,是淑常在的姨娘以馬佳府的名義替她買通了這奴婢的家人,她爹娘親自求臣妾阿瑪安排的,此事一問便知。”

翠鴛猛地變了臉色,她之所以願意認罪就是為了保住家人,如今聽慎妃這麽一說,她反倒是不敢堅持原來的說法了。

“說臣妾買通柔妃宮裏的奴才,臣妾倒是想問問德妃,不過是口角之争,何至于陷人于死地,不過是因為芷元親眼見書文跟二人有過來往,你便要倒打一耙先咬我一口罷了。”

德妃皺着眉起身:“老祖宗,臣妾向來是不愛出頭的,即便慎妃還是嫔位時搶陽鬥勝,臣妾都不曾與之正面相對,淑常在進宮确也叫臣妾多了個更親近的妹妹廖以慰藉,臣妾感激還來不及呢,又怎會陷害慎妃?”

太後淡淡垂下眸子:“都先坐下,你們既然各說各有理,那便将證人都請來問問吧。”

靜嘉和容貴妃對視一眼,看樣子還是驚了鷺,慎妃這肯定提前做了準備。

容貴妃倒是沒皺眉,這情況姑爸爸也想到了,早就有所安排,倒是不着急,先看看再說。

就在衆人提着心腸等證人進園子時,皇帝下了朝,也正乘坐龍辇往長春仙館這邊來。

待得孫起行伺候着皇帝一出門,林守成便湊過來了:“萬歲爺,您預料的沒錯,那頭動手了,卻沒将慎妃的算計全攔下,顯然是覺得叫納喇家全折進去也無妨。”

林守成都納罕,這天底下至親不過血脈,到底多大仇恨才想着叫自家血脈死絕啊,那位看着柔柔弱弱,沒想到心倒是最狠的。

皇帝掃了眼端正跟在後頭的納喇淮駿,唇角帶着笑:“哦?那她比朕想的更恨納喇氏。”

這話也不是跟林守成說的,他和孫起行對視一眼,二人都不說話。

等皇帝到的時候,證人也都帶過來了,慎妃确實早有準備,人昨天就已經被關押起來等着呢,離園子不算遠。

“你們說到哪兒了,繼續,不用管朕。”皇帝擺擺手叫衆人起身,給太後行過禮後,與太後一樣神色淡然道。

太後也不說話,常久忠便示意将人帶上來,翠鴛的父母果然按慎妃所說,哭着只說是被馬佳氏以家中幼子威脅,才不得不叫翠鴛算計宮中娘娘,一個勁兒的磕頭認罪。

聽明白家人暗示的翠鴛閉上眼心裏慘笑,到底舍不下幼弟,哭喊着叩頭:“奴婢死罪!奴婢說實話,實在是因為害怕家人都被殺,才不得不按照小主的吩咐行事,那琉璃錦乃金貴東西,奴才如何敢碰,是淑常在算出來用量親手裁了,叫奴婢送去內務府的。”

書文也被帶過來了,證明看見她與蓉嬌和那小太監來往的還不止一個奴才,禦花園還有永壽宮灑掃的好些個,将殿內跪得滿滿當當。

蓉娟和那小太監面色灰敗,攤在地上說不出話來,背主就是這個下場,他們前頭也不過是為着保命,這會兒說什麽都沒用了。

德妃臉色慎重,心已經沉到了谷底,慎妃倒是比她想的還要狠,這幾乎算是砍斷了自己在宮裏的一半兒人手。

可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德妃心裏冷笑,立馬就要開口,叫淑常在哭着跪下搶在了前頭——

“求老祖宗和萬歲爺明鑒,奴才日日都替老祖宗抄佛經,根本沾不得布匹,絕無可能親自交給翠鴛。”

慎妃冷笑:“聽說過抄佛經不得殺生的,還沒聽說沾不得布匹的,偏偏你心狠要害人性命,這種粗劣的借口也敢說。”

太後皺眉不語,淑常在咬着牙叩頭:“進宮後奴才便得知老祖宗身子不适,跟佛祖發了願,将佛經供奉在佛前祈求佛祖保佑老祖宗福壽安康。奴才不敢多說,不想叫人覺得奴才媚上,只偷偷每日不停放血,所有佛經都是用血抄的,連用膳都是叫人喂了,只怕沾了葷腥,老祖宗派人去奴才院子裏一看便知。”

此言一出,衆人都愣了,血經為何說虔誠,便是因為沒人輕易這麽做,血太容易凝固,需得時刻不停放血,佛經動辄好幾卷十幾卷,抄下來人身子都要跨了。

怪不得淑常在臉色這般蒼白,說不定不是吓得,而是失血過多……這還不是媚上?呸!好些人都在心裏啐,再沒比這個更會讨好主子的了,淑常在不是早等着這一天吧?

翠鴛聞言差點沒暈過去,淑常在抄佛經從來不讓人進屋,用膳叫人伺候也只說抄佛經腕子疼,她們伺候這麽久竟然沒發現她是在抄血經。

“老祖宗恕罪,奴,奴婢說錯了,是,是淑常在吩咐奴婢……”

“夠了!”太後冷喝出聲,“常久忠你親自去将佛經帶過來。”

随即她稍稍緩了臉色對劉佳嬷嬷示意:“将淑常在先扶起來,端一碗棗茶過來伺候着。”

既然淑常在敢說,衆目睽睽之下她絕對不敢撒謊,再說那戳成馬蜂窩的十個指頭也不是擺設。在座誰也不敢拿神佛說事兒,都怕惹怒了老天爺,叫一家子都跟着被佛祖厭棄。

淑常在此舉一下子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德妃應該高興才對,可瞧見太後和緩下來的臉色,德妃眼神裏只有冷意。

爪子下摁着的老鼠竟然沖着別的貓跑過去被護在身後,還是她暫時惹不起的老貓,果然那賤人生的就是不省心。

慎妃面色也不太好看,不過她沒忘記自己的目的,只繼續委屈道:“就算翠鴛不是受淑常在指使,淑常在人微言輕,翠鴛另有主子也正常,畢竟翠鴛的父母是被馬佳氏收買。”

翠鴛聽慎妃着重說出馬佳氏幾個字,爹娘也流着淚偷偷對她點頭,她這才猛地咬了牙:“回老祖宗的話,淑常在确實不知詳情,一切都是德主兒吩咐,讓奴婢陷害淑常在和慎妃娘娘勾結,奴婢不敢再撒謊,願意以死明志!”

說完,她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拖着被上過刑的腿猛地沖着殿內的牆角撞了過去。

“啊……”血濺到邊角的小答應身上,那小答應叫了一聲軟軟暈了過去,殿內好些人都吓白了臉色。

這出戲唱到現在,竟然是越來越吓人。

皇帝下意識往靜嘉那邊看過去,見她拿帕子捂着嘴唇,不動聲色皺了皺眉,這才見太後也面色不适。

皇帝沖着孫起行擺了擺手,孫起行立時便吩咐人将翠鴛擡了出去,迅速将殿內收拾幹淨。

驚魂未定的衆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常久忠捧着血經回來了,厚厚一箱子,血色深淺不一,明顯不是一日之功,叫太後面色好了不少。

她面色嚴肅看着德妃:“你可還有話說?”

德妃面色蒼白跪地,沖着皇帝擡起頭,兩行清淚落下:“臣妾冤枉,萬歲爺知道,臣妾從不愛跟人争搶,入宮也只是為着姐姐的心願,想好好護着兩個孩子。慎妃說臣妾的奴才收買柔妃宮裏的人,可那些首飾明明是慎妃宮裏的東西,臣妾難不成還能指揮造辦處特地做了慎妃宮裏的印記?”

這話便是暗示能把控內務府造辦處的,必定是慎妃,馬佳氏在內務府基本上是沒有什麽勢力的,從證據上便說不過去。

慎妃眼裏這才偷偷露出點子笑意,可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她咬着牙砍掉自己在宮裏一半的部署,為的可不只是德妃。

她對着芷元使了個眼色。

芷元正跪在一旁,收到暗示,踉跄着着去看過那些首飾,瞳孔猛地縮起來,整個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緊着扭身猛磕頭:“回老祖宗話,這,這些首飾确實是奴婢送出去的,只是奴婢并非給了柔妃宮中的奴才,求老祖宗明鑒。”

“那你給了誰?”太後神色并未變化。

芷元擡起頭,眼淚橫流看向靜嘉:“這些首飾分明是主兒禁足後為了賠罪送給錦嫔娘娘的,奴婢都有記檔,錦嫔娘娘為何要陷害我家主兒?”

甭管是震驚悲傷模樣的淑常在,還是跪地默默流淚的德妃,亦或是安靜看着的妃嫔們,都驚訝看向了靜嘉,連皇帝都恰到好處露出幾分詫異。

靜嘉不緊不慢蹲下身,面色平靜:“回老祖宗的話,慎姐姐是給嫔妾送過首飾,東西都好好放在庫房裏,取來便知。”

太後看了眼常久忠,常久忠深吸口氣,腿兒有些發軟地躬身出去,心裏忍不住腹诽,老祖宗打算何時将殺手锏放出來呢?

這場戲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他常總管和董興福的腿兒都要溜細了。

慎妃面上是盡在掌握的鎮定,瞧見靜嘉面色平靜,只怕是以為自己身邊圍得鐵桶一般不會出岔子吧?

她心裏冷笑,她不會輕視德妃是因着家世,至于靜嘉?不過是太後跟前的一條狗罷了。

只是等常久忠面色疲憊回來後,慎妃聞言卻變了臉色。

“回萬歲爺和老祖宗,錦嫔娘娘庫房內确實有批首飾與證物一模一樣,奴才特意請造辦處的掌事看過,首飾不是新打的。”常久忠遲疑着看了眼慎妃,才繼續禀報,“因為查看仔細,竟然發現了些不妥,這些首飾裏有一部分是特別炮制過的,銀鑲镂空的地方還偷偷塞了當歸粉。”

“不可能!”慎妃猛地站起身來大喊,随後立時跪地,“老祖宗,臣妾絕對沒有在首飾裏動過手腳,這一定是錦嫔早有毒計,提前預備好的。”

今兒個一直沒開口的容貴妃這才冷哼開口:“她能提前預備好自己宮裏的首飾,還能提前預備好本宮宮裏的?柔妃宮裏她也能插手?你這是打量着後宮和內務府都以她馬首是瞻?”

靜嘉委屈地拿帕子擦拭眼角,倒是将白皙的眼角給擦紅了,看着可憐得很,她偷偷看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唇角抽了抽不再看她,可心裏總是為着那點子紅不得勁兒。

慎妃還不知道皇帝心思不在這兒呢,沖着皇帝淚流滿面:“萬歲爺,您是知道的,內務府早就被整頓過,造辦處的掌事乃是醇親王親自安排,臣妾的阿瑪根本不可能插手,這定是德妃和錦嫔聯手想要陷害臣妾啊!”

容貴妃只是冷笑,倒是太後聽了這話眼神略沉,若有所思看了眼低着頭委屈的靜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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