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留奴才一條狗命吧……
第85章 留奴才一條狗命吧……
靜嘉總覺得皇帝看她的眼神不對勁兒, 往日裏總用一種要将她吞吃入腹的目光盯着她就算了,可今日皇帝反常壓着眸底的灼熱,陪她用午膳時候也冷淡了許多, 總叫人心裏忐忑不安。
歇晌兒的時候, 皇帝雖然沒離開儲秀宮,可也不曾主動抱着她, 若說皇帝這都不算反常,總在不經意間落在靜嘉身上的打量, 叫人後脊梁骨直發涼。
就好像……好像狼要把羊崽子刁回自個兒窩裏那種感覺, 偏偏他還裝作一點這種心思都沒有。
要知道情感和咳嗽都是壓抑不住的, 皇帝心驚于自己為靜嘉心緒失衡, 越是努力壓下百般心思,心窩子裏的渴望卻越是壓不住。
他從小是皇子阿哥, 半大時候就成了天下之主,身為帝王他無時無刻不壓抑着自己的心緒,卻也從未嘗試過真的放下自己想要的。
畢竟天下都是他的, 自控是為了叫屬于他的大清更加繁華,卻并不代表他需要舍棄, 金銀珠寶, 錦繡佳人, 他要什麽都是應有盡有的。
可皇帝心裏很清楚, 司爾勒家出情種, 若真是放縱自己陷進去……只怕将來天下都要為之震動, 畢竟靜嘉她不是個良善之輩。
“萬歲爺……”靜嘉本來有些犯困, 可皇帝總不經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叫她怎麽都睡不着,還有些渾身發冷。
皇帝冷聲道:“閉嘴,睡覺!”瞧着靜嘉那修長白皙的脖頸兒, 皇帝手心發癢。
他有數不勝數的法子,能叫這脖頸兒斷開,能叫這擾人心弦的小東西再也不能軟軟嘟囔出聲,也能叫變數毀在搖籃裏。
可——
“我冷……”靜嘉蠕動着将自個兒塞進皇帝懷裏,在他頸間蹭蹭,才滿足地籲出口起來,趁着香甜氣息萦繞在皇帝鼻尖時,她不管不顧睡了過去。
皇帝目光複雜又無奈看着那烏黑發心,還有清淺藥香味道不曾淡去,顯然靜嘉還在喝着補藥呢。
他嘆了口氣,将人緊緊攬進懷裏,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契合成了完美的弧度,像是能将人心窩子都填滿似的,叫皇帝心下的不安也慢慢淡了下去。
他确實是舍不得,這小東西從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還能如此清明掙紮着想要活下去,哪怕他是皇帝,又怎能因為自己動了心,就殘忍毀掉這小東西的前路呢?
左右他也不會是昏君,只要他心下清明,靜嘉也不是笨的,動心……便動心吧,只要她不為禍後宮,護她一世周全又如何?
皇帝以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溫柔力道在那小腦袋頂落下一個吻,閉上眼睛也跟着睡過去。
他沒注意到自己懷裏仿佛睡着的靜嘉,略緊抿的唇角終于松開,貝齒咬過的地方甚至都有些發白。
睡着前,靜嘉還心驚着尋思,她從皇上眼神中感覺到了殺氣……為什麽?她做錯了什麽?還是她哪兒做的不夠好嗎?
這個問題困惑了靜嘉好些時日,直到被選中的秀女都入了宮,她也沒能想明白。
“主兒,今年端午大祭,萬歲爺下旨是叫柔妃娘娘主事,您可要去?”半夏替靜嘉剝着荔枝,輕聲問。
靜嘉想起那些祭肉,臉色恹恹地:“不必了,替我跟敬事房說一聲,停了牌子吧,正巧我小日子要到了,別沖撞了神佛。”
“是,主兒……”半夏蹙了蹙眉,遲疑着問出口,“您跟萬歲爺……”
“不該問的別問。”靜嘉不想解釋,淡淡道。
自打選秀過後,皇帝午膳前後過來陪她用膳并着歇晌的時候不少,卻再未曾留宿過。
這些時日秀女進了宮後,也只是挑着家世好的封了幾個貴人,其他都是常在和答應,沒人奇怪,正和帝一向不輕易給出高位。
這些時日,随着天兒慢慢熱起來,皇上翻牌子也少了,只将幾個貴人開了臉,其他人都沒得着皇恩。
因為皇帝隔不幾日就要來一次儲秀宮,倒是也沒人敢傳什麽小話,只平妃不冷不熱刺了她好幾回,靜嘉對這不痛不癢的口舌官司并不在意。
半夏不敢惹主兒不高興,縮了縮脖子:“聽說禦花園這些時日牡丹開的不錯,貓狗房還放了幾只丹頂鶴進未鳶湖,您要不要去瞧瞧?”
“行吧,你和杜若準備,明兒個上午,趁日頭沒那麽大的時候過去好了。”靜嘉看杜若眼巴巴看着她,知道她們倆不想叫自己悶在宮裏,不忍心拂了她們的好意。
杜若趕忙高興出門去準備,魏嬷嬷和劉福一前一後從外頭進來。
劉福叫李泉和小盧子親自在門邊守着,自個兒站在門內盯着窗戶旁邊。
“主兒,馬佳小大人回話,說已經打聽到佟家人的下落了,只是周圍都有人把守,輕易靠近不得。”魏嬷嬷低聲道。
靜嘉并不意外:“把守的人是誰家的?”
“查不出來,倒像是綠林找出來的,還不是京城口音。”魏嬷嬷搖搖頭,“另馬佳小大人還禀報,說納喇大人留下的人手探查到,關爾佳府上二爺帶着人去了江南。”
靜嘉這才用食指點着矮幾,安靜琢磨起來,左不過就是關爾佳氏的人。
容嫔控制佟家人是為了威脅她,那是與她額娘同父同母的舅舅們兩大家子,她不可能不顧及他們的死活。
那關爾佳府上去江南所為何事呢?在江南那邊的……也就是外祖和庶出的舅舅姨母等人了。
即便他們害了這些人……靜嘉突然心下一凜,看着魏嬷嬷問:“安國公府這陣子可有動靜?”
“回主兒的話,那蘇葉回了尚儀局後,沒多久就再也尋不着了,也沒去壽安宮,安國公……貌似是不大好。”魏嬷嬷小心翼翼回答。
不獨是鄂魯一條線可以查,如今靜嘉身份在這兒,過往在宮外結下的緣法如今也都成了她的眼睛,不難查探宮外的消息。
可要是做些什麽,還是欠缺點火候,最合适的人選非鄂魯莫屬,可靜嘉還是不太放心鄂魯那邊。
“鹹福宮配殿那位勤貴人跟鄂魯有聯系嗎?”靜嘉問劉福。
那位馬佳墨離進了宮,皇帝看在馬佳老大人面子上,給了封號封為貴人,算是這次位分最高的秀女之一,好是叫許多家世比勤貴人好的妃嫔吃味兒,沒少找她麻煩。
劉福遲疑着點點頭:“回主兒,勤貴人托人給馬佳小大人送過信兒,可聽陳掌事的意思,小大人并未給過多少照拂。”
靜嘉捏着迦南佛珠轉個不停,心下緊咕嚕軸轉悠着,容嫔要動佟家,對靜嘉并沒有什麽大的打擊,可若是她與墨勒氏聯手,叫安國公也沒了,不只是寶赫會受影響,她也要受影響,這影響甚至會牽連子嗣。
畢竟外祖和阿瑪都沒了,她的親緣長輩也就差不多都沒了,到時候與額娘同出的兩個舅舅再出了事兒,她這刑克六親的罪名一輩子都脫不去。
她眯了眯眼,遮住眸中的冷光,既然容嫔非得要跟她鬧出個你死我活,她成全容嫔也無不可,左右皇帝也不可能放過關爾佳氏。
“傳話給內務府,過些時日去園子的事情我有些疑問,叫鄂魯過來回話。”靜嘉冷聲吩咐,“這事兒不用瞞着,尤其是新進宮的那些,不妨叫他們知道我跟鄂魯的舊事。”
魏嬷嬷瞪大了眼,緊了緊手中帕子:“主兒……”
“萬歲爺那裏……”見靜嘉冷淡看着她,魏嬷嬷要勸的話噎在了嗓子眼兒,可她還是擔心得很,畢竟這種與外男牽扯的流言,但凡沾身,後宮妃嫔就沒有一個能落得了好的。
靜嘉冷笑出聲:“要的就是萬歲爺知道,我自有打算,你們聽吩咐就是。”
魏嬷嬷無奈,只能點點頭:“是,奴婢知道了。”
劉福左看看右看看,不敢說話,反正他聽主兒吩咐就夠了,也不用他一個當奴才的動腦子,他再動腦子也當不成乾清宮總管。
鄂魯半下午時候就過來了,因為皇帝示意,這次端午大祭的事體,醇親王大都交給了鄂魯來辦,他這陣子忙碌得睡覺都要偷功夫。
可聽了劉福的傳話,他也不敢不來,自打秀女入宮,鄂魯都還沒能跟靜嘉說上話。
也不知道為何,一想起靜嘉眯着眼冷冷看他的模樣,鄂魯後脖根兒就發涼,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得了信兒當然不敢耽誤。
“微臣給錦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鄂魯最近雖然累,可兩個月養下來,總算是比上次有個人樣了,整個人也有了點從前的纨绔勁兒。
靜嘉笑眯眯得随意揮揮手:“起來,魏嬷嬷和杜若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鄂魯聞言,偷偷看了眼靜嘉,他忍不住心裏打個機靈,別看這回靜嘉态度比上次溫和不知道多少,可他還是有點想要縮脖子。
“知道叫你來是為何嗎?”等人都出去後,靜嘉笑着問。
鄂魯故意嘿嘿笑着點頭:“回娘娘的話,奴才大才幹沒有,小聰明還是有點子的。柔妃娘娘和平妃娘娘在內務府安插的人手,奴才都偷偷記着呢,等您掌管公務的時候,奴才一個不落都給您收拾了。”
“嗯,還有呢?”靜嘉好整以暇看着鄂魯。
鄂魯還是沒忍住縮了縮脖兒:“還有……那個勤貴人……是三姐姐留下的人。”
說到這裏,他有些低落:“勤貴人也沒叫奴才幹別的,只說三姐并不怪我,只望我護着大阿哥和大公主,其他的都不必奴才管。”
“你準備聽她的?”靜嘉問。
鄂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露出個笑來掩蓋住面上的苦澀:“奴才……不知道,所以奴才聽娘娘的。”
“唔……那本宮想知道,你當初為何想要娶本宮回去呀?”靜嘉突然調侃道。
她這一調侃不得了,魏嬷嬷和杜若都變了臉色,鄂魯噗通一聲就給她跪了。
“娘娘……留奴才一條狗命吧!”鄂魯再顧不得傷感,只哭喪着臉小聲求饒,“奴才還有用,真的有用。”
靜嘉噗嗤笑出聲來:“無妨,你說便是,我保你腦袋牢靠的很。”
魏嬷嬷走神尋思着,這個奴婢都不大肯定,您拿什麽保證啊?
鄂魯倒是不如魏嬷嬷想得多,他這人打小就比別人有種獨特的直覺,纨绔能叫人都喜歡也不容易,就是因為他知道誰可以信,誰不能得罪,必須得聽誰的。
顯然,面前這位祖宗三樣兒都占。
“奴才的額娘軟弱,瑪瑪年紀又大了不愛管着府裏的事兒,阿瑪是個四六不知的,還不如奴才做纨绔子弟的時候腦子清明呢。更別說小娘和庶出姊妹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等,奴才就想娶個母大……咳咳,娶個厲害的回去,叫瑪瑪和瑪法給她撐腰,把滿府都給壓下去,奴才也就能坐吃等死,高高興興繼續混下去了。”鄂魯一點不瞞着,老老實實把當初的念想解釋清楚。
杜若除了聽到他說母大蟲的時候瞪了他一眼,心裏倒是挺高興,她還以為這位小大人眼瞎呢,沒想到他還是挺有眼光的。
魏嬷嬷聽了心下就更是微妙得站立不安,這話要是叫萬歲爺知道了……萬歲爺是會大怒,還是給鄂魯配個母大蟲呢?
她偷偷看了靜嘉一眼,見靜嘉笑得依然挺高興,心裏糾結極了。
“那如果本宮告訴你,本宮要對付馬佳府上,你也聽本宮的?”靜嘉笑着問。
鄂魯這回不猶豫了:“奴才說聽娘娘的,就絕不反悔。奴才剛認識您的時候,就知道娘娘不是個好人,但您是個實在人,奴才沒別的本事,自認看人還有幾分準頭,既然是賭在娘娘身上,即便栽了奴才也認。”
更甚者,他連淮駿都沒敢告訴,自打頭回在慈寧宮碰上那個黑溜溜的小姑娘眼神明亮說自己福氣大,只瞪了瞪眼就叫他後脊梁骨發軟的時候,他那一顆飄蕩着什麽都無所謂的心,早丢幹淨咯。
靜嘉:“……”雖然但是,你是不是欠板子?
“勤貴人要做什麽,你不必管,但是你不能不知道,探查清楚後一五一十都禀報給本宮。”靜嘉臉色淡下來,收了笑容吩咐,“過些時日,宮裏會有些不好的傳言,不管是誰問起今兒個本宮跟你說了什麽,你都不許說出來,哪怕是馬佳老大人和老夫人,聽懂了嗎?”
鄂魯摸不着頭腦點點頭:“奴才記住了,那個……娘娘,您保證奴才這腦袋老穩對吧?”
“放心,搬不了家。”靜嘉翻個白眼,“先提前恭喜你,過不了多久,就要百尺竿頭了。”
嗯?鄂魯精神抖擻擡起頭看着靜嘉,眼神一閃一閃的,滿是好奇和信服。
靜嘉倒是很受用這樣的目光,笑着道:“過陣子,我這個壞心腸的母大蟲,可是要吩咐你做些壞事兒,你提前準備好了,別叫本宮失望。”
鄂魯脖子又縮回去:“奴才記下了,那奴才……先行告退?”
“去吧。”靜嘉滿意點點頭,看着鄂魯出了門。
一扭臉兒她就見魏嬷嬷和杜若都滿臉複雜看着她,都一副千言萬語說不出口的模樣。
靜嘉挑眉,對着魏嬷嬷笑了笑:“嬷嬷有話要跟我說?”
“奴婢……”魏嬷嬷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我知道嬷嬷的苦衷,你怎麽做便怎麽做,只要心裏清楚自己是誰的奴才便可。”靜嘉善解人意提前一步道,“即便你不說,那位爺想知道也有的是法子,所以嬷嬷不必為難。倒是要勞煩嬷嬷,今兒個發生的事情,可一個字都別漏。”
見魏嬷嬷若有所思,像是明白些什麽,靜嘉心情不錯進了內殿。
她不想再靠着訴說委屈來博寵了,放刁撒賴多了,總要耗掉本就不知道有多少的情分,她從來也不是不知分寸的。
皇帝因何別扭她不知道,但她再不想委屈自個兒。
皇帝不願意來,她就逼他過來,隐忍了這麽多年,被逼着多了,她知道的逼迫人的路子就更多,她選了最快的一條。
果不其然,傍晚時候,靜嘉還用着晚膳呢,皇帝就冷着臉進了門。
“都出去!”皇帝冷聲吩咐。
“等等。”靜嘉沖着都戰戰兢兢準備躬身退出去的奴才吩咐,“叫禦膳房重新換一桌膳食過來,我還沒吃飽呢。”
皇帝瞪了靜嘉一眼,卻沒因着她這大膽的話發脾氣。
孫起行偷偷瞄了皇帝一眼,見他不說話,得,他懂了。
帶着人出了門,孫起行收了滿臉小心忐忑的模樣,漫不經心吩咐林守成去傳膳。
林守成也挺習慣的模樣,笑眯眯帶着蘇拉出了門。
魏嬷嬷和半夏并着劉福瞧見他們師徒二人這模樣,就知道應該不會出大事兒,緊緊揪在一起的心腸這才歇下。
只有面色發白的杜若,瞧着這一個個的,心裏惱得緊,怎麽心都這麽大呢?關鍵時候才能看出來論忠心,還得她杜若姑娘。
被杜若瞪了一眼的孫起行等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看着杜若守在門口一臉憂愁望着天,都有些嘴角犯抽。
這位姑娘的心腸到底怎麽長的?又瞎尋思啥呢?
甭管外頭擔心還是不擔心的奴才們怎麽互相鄙視,殿內,靜嘉慢條斯理給皇帝端上茶水,臉上帶着笑坐在他身旁:“萬歲爺這會子功夫還沒用膳,可是政務繁忙?”
“你說呢?”皇帝斜睨着她不冷不熱地問。
靜嘉認真點頭:“哦,不是呀?那就是叫臣妾氣得用不下膳了。”
“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皇帝叫靜嘉氣笑了,捏着她臉蛋兒咬牙切齒,“宮裏再沒有人比你膽子更大的,你是有多惦記着景陽宮的景兒?”
撺掇人往皇帝頭上染顏色,皇帝覺得這小東西再不打,就要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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