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綠梅 “從前說公主膽小,看來是在下錯……
容莺往牆下看了一眼,想試着自己跳下去,可就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一要跳就覺得手腳發軟,踟躇不前地坐在牆頭,臉色越發白,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
而聞人湙閑散地站着,一手負于身後,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是在笑,卻噙了抹若有似無的冷意。“怎麽不跳?”
他身邊穿着官袍的男子似是看不下去了,好心說道:“公主要是害怕,我接着……”話還沒說完,看到聞人湙正笑着注視自己,又默默将剩下的話咽了回去,當做什麽也沒說過。
容莺在牆頭坐得既尴尬又憋屈,不斷安慰自己牆不算高,摔下去也不疼,還不如趕緊跳下去,總比坐在這裏丢人的好。總算下定決心,她心一橫,咬咬牙就翻身往下跳。
飛揚的裙角就像是鳥兒展翅的羽翼,伴随着禁步上玉石和琉璃的清脆撞擊聲,官袍男子呆愣着,似乎沒想到她真敢跳。而在他呆住的那一刻,身旁白衣掠過,已經迅捷而精準地将人給接住了。
容莺咬牙往下跳時一顆心都釣了起來,她認為自己多少會扭到腳,也可能會摔得更難看些。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迎接她的卻是一個溫熱的,帶着些苦澀藥香的懷抱。
只是很快她就被放開了,聞人湙撫平袖子上的折痕,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從前說公主膽小,看來是在下錯了。”
容莺低着頭不敢看他,“我是第一次這麽幹,以後不敢了。”
官袍男子笑道:“如此看來,公主的運氣不大好,第一次翻牆就撞上帝師。”
容莺有些窘迫,說道:“我未曾見過你。”
明明這裏是太學,平日裏連路過的宮人都少得可憐,要是知道聞人湙會經過,她寧願罰抄《內訓》一百遍也不會去拉李願寧的手。
官袍男子長着一雙十分勾人的丹鳳眼,笑起來很不正經,讓人看着會覺得他懶散又輕佻。
“大理寺少卿許三疊,見過九公主。”
這個時辰,許三疊一個京官還在宮裏,多半是有事商議。容莺想了想院子裏還未出來的李願寧,猶豫要不要在這裏等着她出來。
聞人湙沒有追問的意思,她卻忍不住替自己解釋:“我本來是想去折一枝梅花就出來,并非要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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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疊先疑惑了,“這宮裏到底都是梅花,有什麽好稀奇的,竟勞煩公主翻院牆?”
“但是綠梅稀罕,泊春園幾棵正經綠梅都讓他們移走了,我總不好去向淑妃和五姐姐讨要。”
許三疊不清楚容莺和容昕薇之間的恩怨,還尋思着姐妹之間一個花枝有什麽要不得的。聞人湙眉頭微皺了一下,說道:“我院子裏還有一棵。”
容莺聞言,立刻欣喜地望向他,心中憋悶一掃而空,“那我可以折一枝嗎?”
許三疊便道:“帝師都這般說了,自然是讓公主盡管去折的意思。”
聞人湙沒有否認,對她微微一颔首。“走吧。”
此話一出,容莺立刻提着裙子跟上他,至于牆那頭的李願寧,聽到外面的談話聲也放下心來,僅有的愧疚也沒了。
——
聞人湙的院子離國子學不遠,雖不大卻也典雅秀致,院中有片小竹林,近兩丈高的綠梅開得正茂盛,遠遠走近就望見了白中透綠的花在枝頭顫巍巍的。
他在朝中有帝師之稱,而衆人也心知肚明,如今的聖上年近五十,哪裏需要什麽老師,不過是身邊的謀士罷了。只是年紀輕輕就能得到天子的賞識,實在是令人不得不敬佩。而聞人湙也被特許住在了宮裏,以免每次進宮都大費周章。
容莺跟着他進了院子,聞人湙折了梅花遞給她,問道:“可是因為你母妃的忌辰?”
她驚訝于聞人湙會記得,“可我好像沒有和你提起?”
“公主曾與我說過,趙姬喜愛綠梅。”
容莺的母親是***而死,因為是醜聞,死後便剝奪了封號,有人提起也只知道她叫趙姬,而全名是何,終年多少歲,除了容莺也沒人會記得,連她的忌日也無人紀念。
京城要比南方冷上許多,綠梅不好養活,即便是宮中栽種的綠梅也不多。聞人湙說道:“江南一帶的綠萼梅品相最佳。”
趙姬在京城見到綠梅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有道理鐘情這花枝稀疏的綠梅,多半是南方人,只是孤零零死在了異鄉。
容莺問:“先生也去過江南嗎?”
雲霧散開,日光透過花枝照在聞人湙臉上,他眯了眯眼,微勾的眼角狐貍似的。他輕輕拍了拍肩上的花瓣,說道:“自然是去過的,偶爾意志不堅,也有過在江南買個宅邸閑散度日的念頭。”
容莺攥緊了袖子,壓下心底微妙的緊張,問:“那先生現在可還想回江南?”
聞人湙掀開眼簾,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輕輕一笑:“不了,現在還有許多事沒能做完。”
春光照在他臉上,照見了平靜如深潭的眼眸。
——
回到洗華殿,容莺燃上了香箸,将綠萼梅插在了牌位前的花瓶中。剩餘一段小小的花枝,她找了花瓶給插好,放在了梳妝臺上。
聆春正在給她懷裏的三花繡衣裳,見她又是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問:“公主又見到帝師了?”
容莺杵着腦袋沉思,聽她這麽說,也毫不避諱地承認,并且還說:“我今天從牆上跳下來,帝師接住我了,他的身上還是有藥味兒,到底什麽時候他的病能好呢?”
“公主不是最厭惡藥的苦味兒,怎麽到帝師這裏就成例外了嗎?”聆春記得容莺有多讨厭那些又黑又難聞的藥湯,不僅自己喝要吐,連聞到藥渣的氣味兒都會作嘔。當初在珑山寺,容莺與聞人湙隔着一個院子,卻生生被他們煎藥的氣味兒給熏得飯都吃不下。
後來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去和聞人湙說的,院子裏再沒有飄過苦澀的藥香。
她漫不經心地翻着懷裏的書,答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到了他的身上,突然覺得藥香也沒那麽難以忍受了,甚至還莫名地令她感到安心。
聆春沒再問,她知道容莺并不愚笨,只是因為不像旁人有父母親人疼愛,才對于感情一事要遲鈍許多,若看不清楚也好,興許時間久了就慢慢收了心,也好過腦子一熱去跟人表明心意,最後發現是自己一廂情願,落得個傷心的下場。
聆春正發愁,就聽容莺撲哧一笑,連帶着整個肩膀都在顫。
“公主笑什麽?”
容莺好不容易止住笑,将書舉起來給她看,指着一行小字,說道:“你快看這裏的批注,他說狐妖不淫,是酸腐書生癡心妄想,考不到功名整日肖想會有精怪為他的才學傾倒,還說若自己是妖精,一定會去找這些贓心爛肺的書生算賬。”
“公主在看什麽?”
容莺止住笑,“這是從秦夫子那裏借來的孤本,是前朝一位大儒編纂的經典,這章講的是書生恪守本心,抵住狐妖誘惑考取功名的故事。但我覺着批注可比正文要精彩得多。”
她實在是沒見過有人這樣寫批注的,偶爾有幾篇,還要在結尾嘲笑寓言中的人物太蠢,或是言簡意赅地寫下“乏善可陳,陳舊迂腐”這類的評語。
只是字跡實在稱不上好看,有些字潦草到需要她仔細揣測才能認出。
聆春也是讀過書的人,對此不滿地皺眉:“興許是誰家的浪蕩子,看書好生不正經,讓他注重書生品格,他卻只去看狐妖和書生的風月情事。”
容莺卻不在意,繼續朝後翻了幾頁,書頁的空白處被插着縫寫下批語,遇到原主人不喜歡的地方,還被當做畫本畫了許多小人,甚至還會畫一個王八長出了人頭。而這本來枯燥晦澀的典籍,因為這些荒誕有趣的批語,竟也變得生動。
看到這些遺留的墨跡,她甚至能想象到對方或是不屑或是煩躁地撐着腦袋看書。應當也是個身家富貴的公子,被家人亦或是老師拘着背誦古籍,心中又百般不情願,才寫下這些東西。
頁首不見名姓,容莺就随手往後翻了翻,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看出這本書原主人的身份,可惜的是後半本就不再有批注了,像是故事戛然而止般,一點征兆也沒有。
容莺想着,興許是對方後來不想看了。雖然她心裏有些失落,卻并未多想,只等尋着機會,一定去問問秦夫子那書的來歷。
正想着,裙帶就被什麽帶着往下墜了墜,容莺俯身看向正伸着爪子夠她裙帶的三花,将它抱了起來,順手在柔軟的溫暖的貓頸上摸了摸,三花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在她懷裏惬意地躺下。
聆春看她很喜歡三花,忍不住提醒:“五公主一靠近貓就渾身發癢,公主要注意些莫要沖撞了她,免得給自己招來禍端。”
“只要她不高興,做何事都是沖撞,我躲着走便是。”
——
,沒過多久,因為書院的夫子告假省親去了,容莺不用去上課,借秦夫子的書也可以再拖幾天。因為當日李願寧約好了要她一同去馬場騎馬,她還未想出托辭就讓聞人湙給撞上了,既然沒有拒絕,那還是要去一趟比較好,反正不會騎,坐在看臺上喝喝茶也不錯。
早起梳妝的時候,侍女正在小聲交談什麽,見她來了也沒有停下,一邊給她梳發一邊繼續說。
侍女手巧,垂桂髻梳得極好,兩邊戴上了銀制的壓鬓,流蘇一晃一晃的頗為靈動。等到插簪子的時候,珠花勾了一縷頭發,疼得她倒吸一口氣,侍女反應過來立刻認錯,臉上卻沒有過多的驚惶,似是知道容莺不會如何懲罰她。
“方才聽你們說起三公主,是怎麽回事?”
侍女回答:“就在昨夜,三公主的一名侍衛被太後下令施杖刑,活生生給打死在了榮華殿,聽說是偷盜了太後的心愛之物,三公主因管教不嚴,被禁足一月。”
容莺不禁疑惑:“三姐的侍衛?是一直跟着她的那個嗎?”
“應當是吧,聽說是個高大俊俏的郎君,可惜死相凄慘,去收屍的太監都險些吐出來。”侍女語氣惋惜,“這樣的人怎麽會去偷盜,會不會是有什麽內情,被人嫁禍了吧……”
聆春端着盥洗的銅盆走進寝殿,聽侍女這樣說不免輕斥了一句。“胡說什麽,太後都下令了,豈有冤枉的道理。小小年紀如此以貌取人,即便他貌若潘郎,也未必不會是賊子禽獸。”
“聆春姐姐教訓得是。”侍女悻悻地應了一聲,專心給容莺梳發。
容莺也并未多想,收整好就到約定的地方等着李願寧。
沒多久她就到了,只是面色顯得有幾分凝重,見到容莺後才勉強揚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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