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逃難 “你沒良心”
長安岌岌可危, 容莺如今的身份倘若繼續留在這裏,一旦城破她與容恪就是第一個被問罪的人。穆桓庭終究是放心不下這個女兒,他知道自己涼薄懦弱辜負了趙姬, 如今他能為容莺做得也很少, 只有拼死送她出城。
然而容莺聽到他的話,并沒有多少動容。“我不跟你走, 三哥還在長安, 這裏是我的家。”
穆桓庭無奈至極, 嘆氣道:“可他終歸不是你的親兄長, 倘若長安那些風言風語落盡他耳中, 教他得知你的身世, 難道他還能如從前般待你嗎?”
“與你何幹。”
“我畢竟是父親!”
容莺沒吭聲,轉身就要走出暗巷, 穆桓庭正要快步趕上前,就發現容莺的腳步突然停了。
緊接着一個人影緩緩清晰, 正是面色凝重的容恪。
容莺心中生出慌亂來,忙伸手去拉他。“三哥, 我……”
她一張口, 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容恪陰着臉望了穆桓庭一眼, 随後問她:“你是何時知道的此事。”
容莺聽着他冰冷的語氣,眼淚一瞬便流了下來。“長安失陷不久,是聞人湙告訴我……”
他哪裏知道容莺還有這層身世,且他半點不知曉,本來心中有火氣想要訓斥她,然而一見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紅了,又不忍責怪了,只暗嘆口氣, 說道:“你竟連我都瞞着。”
容莺以為他要發怒,卻不曾想他下一句竟是:“既如此,聞人湙和你也算不得亂|倫,難怪……”
提起聞人湙,容莺顯得有些無措。
她這幾日一直如此,聽不得人提起聞人湙,總覺得所有事都如噩夢般令人措手不及,哪一日夢醒了,她會發現一切只是她在書院中做了一個午後的夢。
“三哥若要因此怨我,我也無話可說。”容莺認命地別開臉無聲地哭。
她什麽也沒有了。
穆桓庭站在不遠處,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正憂心容莺會被責問,就見容恪主動牽着容莺的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後牽着她離開了。
“從前你是我妹妹,往後也不會變,即便身份是假,你我之間的感情卻是真,我如何會因此而疏遠怨恨你。”容恪拉着容莺往回走,說完後這番話後就聽她哭得更兇了。
“我知道錯了。”
——
入秋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長安守不住了,城破只是早晚的事,燕軍尚未消退,大周卻掀起了內亂。秦州的劉太守死于突厥手下,劉缙則随同李恪仍在抗擊燕軍。容恪手底下的兵馬只減不增,舉步維艱。
容莺去見過容曦幾次,然而自從容麒與榮國公被殺後,容曦再不肯見到他們,還殺死了府中一個婢女。從前高傲驕矜的公主,如今落得這幅下場,趙勉這個始作俑者卻是現今唯一一個可以接近容曦的人。狂躁不安的容曦在面對趙勉的時候,反而會意外的平靜下來。
容莺每次去見容曦,她都要摔東西,後來她索性只去見趙勉,問候一番便離開。而趙勉為了看着容曦,照顧容妱的時間也少了,又怕奶娘不用心,幾次托付容莺來照看。
長安雖有戰事,百姓的日子還是依舊要過下去,容莺得不到王馥雪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找到蕭成器沒有,白日裏便帶着王馥雪的兒子王禮和容妱。
說來也巧,這兩個孩子因為各種原因,最後都随了母親的姓。
容妱不比平常嬰孩喜愛哭鬧,多數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睡覺,只有醒了才會哭兩嗓子。李願寧忙裏抽出時間來看容莺,發現小容妱在屋裏睡覺,立刻放輕了腳步,壓着嗓子問她:“孩子怎麽在你這兒?”
容莺解釋道:“三姐姐身邊不能離人,趙勉想安撫她,讓我先幫着照看。”
李願寧對容曦還是有幾分同情的,畢竟也是天上的鳳鳥,被人關在囚籠裏,如今唯一的依仗也被殺了,日後再無重返高臺的可能,以她的個性應當是恨極了趙勉。“容曦與趙勉有這般的深仇大恨,他怎麽還想湊上前,不怕容曦殺了他?”
容莺搖搖頭,說道:“這我便不知了,府中的侍女說,三姐姐只肯親近趙勉一人,不許旁人近她的身。”
“聽着倒像是被刺激瘋了。”
容莺又說:“我也是這樣想,但趙勉似乎認為三姐姐有原諒他的意思,還盼着日後能與她重修舊好。”
李願寧拍了拍容莺的肩,說道:“我今晚就不回軍營了,那邊兒有人守着,暫時出不了事。不過聽聞你父皇已經從揚州離開,在長安城外等着入城呢,難怪太子要瘋了一樣派人攻城。長安城內倒是一片祥和,城外屍橫遍野,護城河的水都染紅了,一股難聞的腥味兒。”
李願寧嘆息了好幾次,語氣不忿道:“太子當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把人命當做糞土,攻城的時候派手無寸鐵的人爬雲梯,當做盾牌來庇護後方将士。那些人多半是囚犯戰俘,亦或是在南方抓來的貧苦人家,甚至還有得了病的軍妓。他們這些人往前是死,往後也是死,後來人就踩在他們的屍身上繼續往前爬……”
容莺想到這副畫面,只覺得一陣惡寒。容霁突然這般拼命,無非是想迅速攻下長安,好得到父皇的認可,早日接替皇位罷了,;偏偏要用旁人的命當做踏腳石。
等夜裏李願寧離去後,容莺安撫着容妱睡着,也有幾分倦意,正想早些熄燈,門突然被輕叩了兩下。她開了門,發現是封慈。
封慈站在門前,手裏端了一個小碗。
容莺接過以後端到光亮處看了看,才發現是一碗桂花酒釀,裏面撒着山楂碎與幹果,看着便令人食欲大開。
她有些意外,問道:“是你做的?”
封慈搖頭,轉身走出去,順便将門給帶上了。
這個時節桂花開得正好,興許是府中侍女做了讓他送來。容莺并未多想,将酒釀給吃光了。桂花酒釀做起來不難,這一碗也是甜度适中,正和她的胃口,且她不喜歡吃花生,侍女竟也記住了。
入夜之後,長安的戰火仍未停息。容莺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喜,容妱立刻嚎啕大哭了起來。她連忙起身穿好衣裳,抱着容妱去開門。
敲門的人正是封慈,他已經穿戴整齊,身上背着箭袋與長弓,來不及解釋便從容莺懷裏接過容妱,抱着容莺趕忙離開。
王府不少人也被今夜的動靜吵醒,正慌亂地四散奔走,王禮第一時間被王馥雪的親衛護送離去,而封慈則忙着帶她避難。
“發生了什麽?長安守不住了?”容莺驚慌地去問府中侍人,對方頭也不回地喊了句:“城破了!朝廷鷹犬正四處抓人問罪!”
如今留在長安的官員都是投靠聞人湙的,倘若被抓住可是禍及九族的事,以至于連府中家丁都要慌亂逃難,生怕被抓了殺頭。
容妱哭個不停,容莺卻心亂如麻,問道:“三皇子何在?”
“三皇子入夜就帶着兵馬逃了!哪管我們這些人!”
容莺渾身一僵,腳上像是被灌了鉛一般擡不起來,渾身不可抑制的冰冷。“不會……絕無可能。”
夜色如墨,府中侍者提着燈籠四處奔走,驚惶的腳步聲與人聲交雜。而後容莺冷靜下來,拉着封慈從王府偏門去,說道:“公主府不能去了,跟我去找梁歇。”
父皇倘若回到長安,必定是要尋到趙勉将他碎屍萬段,如今公主府必定得到風聲先走一步,她此刻要先想辦法将容妱帶去安全的地方才行。
封慈領着容莺離開的時候,深夜中本該寂靜無聲的街道上滿是驚慌的人群,地上四散地橫列着許多屍體,走幾步就能踩到殘肢。
容莺未曾來得及梳好發髻,發絲都淩亂地在肩頭披着,被封慈緊緊拉着手腕,想将她帶離此處。
容霁進京是帶着怒火而來,不僅要奪回長安,更要洩憤,因此并未拘束手下兵将,任由他們搶砸。梁歇的住處在普通的街坊,容莺只去過兩次,僅憑着記憶找去還不大容易。好在沒走多遠,便有一人提着燈籠腳步匆忙的走向她。
梁歇身上随意的套了件蒼青的袍子,發髻也十分淩亂的束起,僅用簪子插着,顯然是出門的時候十分焦急,連他平日裏最注重的端正也不管了。
“公主,太子要迎皇上回宮,請暫且随我去避一避,等時機合适再尋他法。”
“我三哥究竟去了何處?”
梁歇答不上來,只好說:“下官不知,但是以三皇子的為人,不會抛下公主離去。”
封慈不會抱孩子,抱容妱的時候她一直在哭,梁歇看不過去将她接到了懷裏,将燈籠也給滅了。“兵将入城後都在搜查帝師的黨羽,趙勉帶着三公主先走一步,太子似乎聽到了些傳聞,正在四處尋你。”
容莺點了點頭,随着梁歇穿過深巷,離梁歇的家宅正近了,卻忽然聽見一陣奔走的腳步聲,而後暗巷中火光突現,一列兵衛尋到了他們,立刻高聲大喊了起來。
他們無奈之下只好折返,混在人群中掩住身形。
容妱被梁歇抱在懷裏,而容莺離他不遠,封慈解決了追來的幾人後,就見馬上一人已經拉弓對準了他們的方向。
容莺回頭時也看到了這一幕,只見羽箭離弦,她甚至來不及呼喊,急忙中想要推開梁歇。然而到底是來不及,她緊張地閉上了眼,布帛被穿透的聲響後,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莺娘!”梁歇慌亂地喚了她一聲,睜大眼望向來人。
容莺睜眼,入目是一片霜白,而手臂被箭矢貫穿的地方,如一朵盛放到了極致的紅蓮。
聞人湙緊抿着唇,面色蒼白無半點血色,正捂着傷處怒瞪她。
“聞……聞人湙……”容莺愣愣地望着他,一度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聞人湙嘆了口氣,忍無可忍地說了聲:“去殺了他們。”
話音才落,方才驚慌如鳥雀的百姓忽然抽出刀劍,将四處砍殺追捕兵衛殺死,變幻只在瞬息間。
梁歇也頗為意外,在聞人湙并不友好的目光下對他微微一颔首,算作是打了招呼。
封慈站在容莺身後不敢看聞人湙的表情,聞人湙隐怒不發,沉聲道:“事畢自己去領罰。”
封慈自知有錯,看了容莺一眼就退下了。而後容莺才緩過神,摸着聞人湙的傷處問:“你不是死在洛陽了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長安?”
聞人湙面色不善。“你好像不高興看到我活着。”
看到容莺撲過去為梁歇擋箭,他覺得自己最後一點耐性都被耗光了。
容莺看得出來他似乎在生氣,大概是以為方才她去擋箭的原因,然而回過神的她也沒好到哪去。
“先跟我走。”
聞人湙對容霁攻陷長安一事并不慌亂,似乎心中早有萬全之策。
容莺跟着他去了一處不算豪奢的宅邸,似乎是許三疊在京中置辦的。等到了以後,立刻有人拿着傷藥來替他治傷。梁歇放下心來,将容妱抱到一邊去哄了。
聞人湙滿疼得出了層薄汗,大夫下手十分幹脆,将箭頭剪下後便利落地取出,留下一個駭人的血洞,腥稠的血在燭火下如同熬糊的糖漿,一點點在他的衣衫上浸開。
解決好傷勢後,聞人湙瞥了坐立不安的容莺一眼,面色沒有太好,她還以為這是要吵架了,也沒好氣地看了回去。
“你過來。”
她被冷落在一旁,此刻心中正有怨氣,然而聞人湙虛弱地喚了一聲,她還是照做了。
容莺站着,聞人湙坐着,他需要仰頭才能看到她的臉。本來見她為梁歇擋箭,心裏的确是氣得不行,但如今見她這般委屈,又久久不曾相見,也料想她會怪自己。
聞人湙低笑一聲,微仰着頭看她,眸光流轉中好似有情意萬千,随後微微啓唇,嗓音溫柔讨好:“容莺……”
她與聞人湙相處許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俯身去吻他。
燭火氤氲缱绻,随着涼風而輕搖。
容莺有許多話想問他,有委屈和驚喜,也有擔憂慌亂,然而在此刻都被這個纏綿的吻給撫平。
聞人湙冰涼的舌尖輾轉,唇齒吞吐間将她的不安驅散,最後喘着氣,眼角微紅,埋進她懷裏悶聲道:“你沒良心。”
容莺被他一噎,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無奈道:“你騙我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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