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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們這個角落。

無卦真乃神人!

無卦不知疲倦地一直走着,拉着韓蘇的手頭也不回地走着。

池塘、書房、竈間、茅廁、後門、柴房、西廂、東廂、下人住處……

所有的地方他們都去過,有的地方還去過好幾遍。

看着她的身影,感覺着從她手上傳來的溫度,韓蘇覺得這麽走着就很好,仿佛能和她一起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荒地老。

“媽的!怎麽沒人!”赤牙已經将王府找了個遍,他帶來的幾個屬下也紛紛沒有見到人。可是,外頭把風的明明說祈王爺沒有離開王府,可怎麽就是找不到!赤牙咬牙切齒,有些氣急敗壞地一掌打碎了旁邊一座假山。

“走,接着找。我就不信了!”他恨恨地說道,提步躍起往王府東部找去。

過了一會,就在剛才被他打碎的那座假山旁邊的石堆後頭走出來了兩個身影,一前一後,不急不忙地往西走去。

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如果赤牙知道他要找的人一直都在王府,只是不停地和他們錯開,一定會吐血三升。

兜兜轉轉,牽着的手沒有松開,緊繃的神經慢慢開始疲憊,那深色的黑夜卻好沒有盡頭般繼續蔓延。

韓蘇能看到人影的次數越來越多,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沖着自己來的,只要被他們發現就定是死路一條。面前的女子仿若是他的神一般,一次次将他從險境拉回,分毫不差地躲避一次次看似逃無可逃的探查。

殺機四伏,夾縫求生。

腳早已發酸,韓蘇記不清聽到了幾次打更人的報時聲,他只記得面前這個書櫃後頭他已經和無卦躲過了三次。

東邊的天色終于開始緩緩發白,一線紅色的陽光破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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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終是要亮了。

……

那些人影從王府散了開去,消失在寧靜的黎明。

“好了,結束了。”無卦停下腳步,第一次開了口。

韓蘇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有些疲憊地說道,“該好好睡一覺了。”握了握她的手,這次換他來牽她。

可他還沒走出一步,面前的人兒突然雙腿一軟,直直倒了下來。

“無卦!”韓蘇敢忙上前扶她,可懷裏的人兒早已死死昏睡了過去,眼下成片青黑,臉色蒼白,累極非常。

輕手輕腳地一路将她抱回了屋內,放在外室的床上,幫她好好蓋上了被子。

看着她的睡顏,韓蘇有些心疼地撫上了她的臉頰——謝謝你,無卦。

在屋外貼了不必喚起的字條,韓蘇也進屋沉沉睡了過去。

天色晴好,正好眠。

作者有話要說: 唉。。。可能以後要稍微放緩更新速度了。。。

一天4000多字

我的存稿跟不上我寫稿的速度啊。。。

☆、無卦為卦

一覺醒來,韓蘇任覺得昏昏沉沉,果然傷寒初愈就熬夜不是什麽好事。

外間的無卦依舊睡得死死的,韓蘇不願打擾,想着她必是累慘了,要好好補上一覺。他特地吩咐人做了些補氣血的雞湯,想着等無卦一醒來就可以吃。

日落西山,眼看就要入夜了,無卦依舊沒有醒來。

韓蘇讓青竹去将無卦叫起——不要餓壞了才好。

青竹進了屋,見無卦睡得安靜,試探着用手輕推了幾下,“姑娘,姑娘。”

無卦沒有動作,依舊躺在那處,面上一片平和。

青竹加大了幅度推她側肩,“醒醒,姑娘。”只是她的呼喚就如石牛入海一般毫無回應。畢竟是主子的客人,她不敢肆意妄為,只好起身去禀了韓蘇,“姑娘她睡得沉,叫不醒。”

韓蘇搖頭笑道,“罷了,我去叫她。”

他走到無卦床邊,先叫了幾聲,果如青竹所說沒有反應。

他有些好笑地坐到了她的床邊,輕輕捏住了她的鼻子——這下總該醒來了吧。

可過了好一會,床上的人還是沒有反應,甚至都沒有因為悶氣而張開嘴巴。韓蘇猛地收了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睡夢中的她,有着很輕很緩的呼吸,整個人平躺在床上,依舊保持着自己将她抱回來的睡姿,一動不動……

“無卦。”韓蘇伸手大力推了她一下,“該起了。”

沒有反應。

他有些心慌起來,連連推了幾下,放大了聲音,“無卦,無卦。”常人被此般打擾早該醒來才是,可眼前的女子依舊是躺在那處,無聲無神。

他叫不醒她。

“無卦!無卦!你醒醒,你醒醒。”韓蘇慌張地不停喚着,卻無濟于事,她仿佛陷入了永無止境的深眠中,割斷了一切與外界的紛擾。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他奔到屋前,對着外頭的下人急急吩咐道,“快去叫大夫!快去!”

跑回屋內,坐在她的床邊,緊緊抓住她削瘦的手,韓蘇說不清心中那種害怕的感覺——空空蕩蕩,茫然無助。

無卦,不要吓我……

下人請來了大夫,韓蘇急忙将人迎入,“大夫,我叫不醒她。你快看看。”

那大夫嘴上留着整齊短須,正直中年,看上去老成穩重,見韓蘇這般着急地模樣,他微微加快步子走到了無卦旁邊,放下藥箱就伸手切脈。

大夫閉着眼睛,眉頭漸漸緊鎖了起來,低低自語道,“怪哉,怪哉。”

韓蘇在一旁聽他這麽一說,更加緊張起來了,“大夫,她究竟怎麽了。”

那大夫嘆了口氣,收回診脈的手,有些躊躇地說道,“這位姑娘的脈象很是雖然較弱,但是穩而不亂。就如平常人深眠了一般……可這百叫不醒,老夫卻是從來也沒見過。”

“那該如何是好?”韓蘇急切地問道。

“這……”那大夫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只有等她自己醒來。其餘的……老夫也沒有辦法。”

“她會睡到何時?”韓蘇複又問道。

“這個……不好說啊。也許今夜,也許明日,也許……”大夫停了話語,頓了一會繼續說道,“我且開幾個滋養的方子,你們平日裏多喂她一些湯水,不要虛了身子。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韓蘇面色蒼白地倒退幾步,看着床上如常睡顏的無卦,他只覺全身發涼。

也許今夜,也許明日,也許……

送走大夫,整個王府都籠罩在了一種壓抑的氣氛之中。

韓蘇親自喂了她半碗湯水,而後就像雕塑般坐在她的床邊,只是看着她,腦中全是空白。

會不會她永遠醒不過來了……

一日,兩日,三日。

整整三天過去,無卦依舊躺在那處,人事不知。

韓蘇整個人都憔悴地脫了形,徐管家要拉他去歇息,可是他依舊死死守着床邊不肯離開。

“她很快就會醒的,很快……”

“王爺,求求你歇歇吧。這樣下去你身子受不了的。”

“別吵,無卦只是太累了,她在睡。”

任徐管家說什麽,韓蘇只是簡單守着那個熟睡的人兒。

冠禮,大劫……都不重要了。他只求無卦能醒來,能在用她那雙總是帶着平靜的眼睛看他一眼。

可是……為什麽你不醒呢。

我等了好久,無卦,你為什麽不醒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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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蘇記不得自己在心中哀求了多少次,有失望了多少次。但他仍舊那樣一遍遍喚着,仿佛下一秒她就能睜開眼叫自己一聲“韓蘇”。緊緊握住她的手,期盼能夠感受到她哪怕一丁點的動作,可他得到的只有寂靜……

也許是天眷顧那些執着的人,也許聽到了韓蘇內心的呼喚,眼前的女子突然毫無征兆地微顫了下睫毛。

韓蘇幾以為自己看錯了,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無卦,你是不是醒了,無卦……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是等了百年,直到——她的睫毛再次顫動,而後緩緩睜開了那雙已閉上許久的明眸。

“無卦。”韓蘇百感交集,聲音帶上了幾分沙啞的感覺,“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将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臉,禁不住顫抖地緊緊握住,失而複得的狂喜讓他覺得眼眶都酸了起來。

無卦依舊有些疲憊,看着眼前的韓蘇,她輕搖了腦袋,“胡子,不好看。”

韓蘇牽起了嘴角,有些寵溺地看着她,“嗯,我馬上就去刮。”

“眼圈青了,醜。”無卦指着他的眼睛,語氣平淡地數落起來,“快去休息。”

“你餓不餓,我叫人端點粥給你。“韓蘇直接屏蔽了她的話,低低問道。

“我自己會叫,你睡覺去。”無卦皺了眉,話語中帶了點怒意。

“睡了這麽久,一定很餓了吧,我再讓人炖點雞湯給……”

“你不睡的話,我繼續睡了。”

韓蘇愣了一下,臉上表情微僵,“那我這就去睡。你要記得吃東西。”邊說他邊站起了身,往內室走去。一邊走一邊看着無卦,生怕她突然又一睡不醒。

“放心,我真的醒了。”

“嗯,好。”

放下了心中的擔憂,韓蘇幾乎是沾床就眠。

青竹端來了水,無卦洗漱一番,又吃了點米粥,便再次拿出了自己的算命家夥。

這一睡就是三日……還好來得及。

無卦醒來,最高興的除了韓蘇就是徐管家了——王爺終于肯去休息了。

經此一事,全王府都明了了無卦姑娘在王爺心中的地位,對她也越發恭敬起來——如果王爺能過大劫,這無卦姑娘應就是主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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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卦睡了三日,距那次不成功的行刺也過去了三日,而距離韓蘇的冠禮只剩下了兩日。

禮部已經送來了正式的文書通告,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太子韓晟對赤牙下了最後通牒,“還有兩日,必須給我了結了。”

“是。”

赤牙心中着急,可是找不見目标又該如何行刺。那個韓蘇定是狡猾地躲去了某處,讓他遍尋不得。

左右一思量,他決定在冠禮前一日再次行動。

皇子冠禮前日,所有參加冠禮的皇室成員都會提前一日到太廟下榻。而文武百官則是第二日一早趕到太廟開始冠禮大典。

所以,那一天,韓蘇定會現身。

赤牙明白成敗在此一舉。這是他的第二次機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他赤牙絕不會步黑牙後塵。

韓蘇,你的命,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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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加彌尊,加有成也。

巳冠而字,成人之道。

皇家冠禮,一向會請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作為正賓,主冠禮之儀。

禮部送來的帖子上已經注明,韓蘇此次冠禮正賓為國師左非色。雖然國師年齡不大,但在朝野之中很有威望,再加上掌管司天監,有通天曉地之能,在一些人眼中他幾乎已經被神化成了天人。

無卦有些頭疼,她算不出國師,自然也就算不出他在冠禮之上會有哪些作為。

現下她只知道,這冠禮之中,韓蘇要分戴三冠,另外還有取字蘸酒,這一大套下來必然是要整整一天。參與冠禮的人數不下幾百,外加皇室衛隊,在場之人應以千計。這其中的變數自然是無法數計。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另外,明日他們就要提前啓程去宗廟,在那裏住上一夜,第二日直接開始冠禮。離開王府這個風水寶地去到別處,這未知之事便又多了不少,更何況還多出整整一夜時間好讓那些人下手。

她不怕那些人光明正大的來,畢竟是皇室冠禮,守衛自然森嚴,外加天子鎮場,一切還可商量。怕就怕他們在明,那些個人在暗處摩拳擦掌。

所以……現下唯一的辦法,除了算還是算。

竭盡所能,傾其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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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日一早,無卦便随着韓蘇啓程去往宗廟。她扮作韓蘇身邊的貼身丫鬟,一路随同在馬車侍奉。

今日的韓蘇有些緊張,他能感覺到無卦的嚴肅,也清楚地明白他們已經踏上了不見硝煙的冷酷戰場。

兩日,兩日之後如若他還能活着,那麽了清大師所言的死劫就破了。

韓蘇閉上眼睛,緩緩深吸了口氣,平複心中的緊張——兩日,只是兩日而已。

無卦安靜地坐在旁邊,背靠着馬車壁,一只手拿着那天夜裏韓蘇已經見過的那只八卦盤,另一只手時不時撥動一下那輪盤,而後掐指無聲心算。

馬車不緊不慢地走着,馬蹄一下一下敲擊着青石板路,發出清脆的聲音。走過繁華的洛陽鬧市,沿着長長的青石路一路往市郊而行。

周圍人煙漸漸稀少,馬蹄聲聽得分外清晰,一聲聲似都踏着心跳的鼓點。

“停車。”無卦突然揚聲喚道。

“籲——”駕馬車的徐管家忙拉了缰繩,停下了馬車。前後跟着的隊伍也都停了下來。說是隊伍,但王府本來就人少,這去宗廟的車隊算上護衛,一共才十二人,很是簡單。

韓蘇睜開眼睛,詢問地看向無卦,“如何?”

無卦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卦盤,而後搖了搖頭,“過不去。”

“過不去?”韓蘇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我們最好暫且停在此處。”無卦認真說道。

韓蘇點點頭,“聽你的。”

于是一行人馬就那樣毫不避諱地直直立在官道之中,不進不退,仿若孤島。

韓蘇複又問道,“要停到何時?”

無卦只回了一個字,“等。”而後便閉上眼不再說話。

韓蘇不再多話,她既然這般說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可是,這個等字——他們在等什麽呢?

頭頂的太陽緩緩移着,從他們剛停歇時算起,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

無卦仍是安靜地坐在那裏閉目不語。韓蘇看她這般,便也閉了眼不言語。整個隊伍除了馬兒時不時的大聲喘氣一下,幾乎沒有聲音,仿佛靜止在了這看不到盡頭的青石板路中央。

許久許久,無卦慢慢睜開了眼,轉頭看向了馬車後壁。那眼神好似能透過那木頭後壁看到外面景色一般,她輕輕說了一聲,“他們來了。”

從他們來的方向,青石路的那一頭,漸漸出現了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黃色旗幟,金色馬車,黑甲禁衛,無一不彰顯着皇室氣派。

無卦面無表情地喊醒了韓蘇,“好巧,我們碰到你父皇的隊伍了。”

韓蘇訝異地掀了車簾往外看去,果然就見到了洛皇的隊伍。他瞬間明白了——父皇就是他們在等的人。也是能保住他走完剩下路程的人。

住在宮外的韓蘇,按規矩是要從自己的府邸出發前往宗廟的,而且必須是在禮部算準的那個吉時出發。所以他們必須自己走,而且必須那個時間走。但沒有說他們不能在路上耽誤時間,所以他們可以很“湊巧”地等來護衛強大的皇上禦駕,而後很碰巧地一路共同前行。

所以,一切都是剛剛好。

無卦幾不可見地勾了嘴角——前面林子裏那些人,辛苦你們白等一場了。

餘光掃到了洛皇隊伍裏面的第二頂轎子——八爪龍紋,杏色頂珠,能坐此轎的天下間只有一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爺韓晟。

無卦收回目光,心中戚戚:已是千古帝王之相,又為何要此般趕盡殺絕。

~~~~~~~~~~~~~~~~~~~~~~~~~~~~~~~~~~~~~~~

赤牙在林中埋伏着,按韓蘇一行人從祈王府出發的時間算,應該早就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對。可這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多時辰,卻還是沒有半個人影。從洛陽去到宗廟,皇室從來都是走這條路,照理說他們在此等候必定會截到韓蘇才是,而後在這片林中幹淨做掉更是順其自然得很。

難道他們在路上耽誤了?

“你,去探一下。”赤牙指了旁邊樹丫上的一個手下。

“是。”那人躍了幾下,離開了林子。

查探的暗衛很盡責,一路往洛陽探去。走了許久才見到了停在那處的韓蘇馬車。

這……怎麽就停了呢?探子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急急趕回向赤牙彙報。

這一來一去又是小半個時辰,等赤牙得到消息的時候,離無卦他們停下歇息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

“媽的。”這是赤牙的第一個反應,他知道洛皇正是在韓蘇他們之後一個時辰左右出發啊,所以便想用這段時間差把事辦了。可現下探子說他們只是停在那裏,如果他們現在殺過去,怕是也來不及,洛皇應該已經和他們彙合了,有了洛皇的隊伍,他們在路上殺韓蘇是絕不可能的。

這下全白忙活了。

赤牙忍下一口氣,“撤。”

看來只有晚上在宗廟裏再行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更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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