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而後接連十日,小夢都未曾見虞夏青一面。

小将軍軍務繁重,怎麽顧得上你?阿六笑道。

小夢讪笑,虞夏青既已将她安置在阿六這裏、又讓她幫阿六做一些事情她便要将事做好。

酒館中倒也無大事,也就幫着掃掃地,擦擦桌子,蒸蒸糕點、端端酒。她知曉自己什麽都不懂,便用盡全力學。

小夢曾生出将此處發生之事盡數告訴大青的念頭,卻不知該如何說。

何況為了躲避官府,青月幫漂泊不定本就沒有固定居所,而若将此事說了出來,虞夏青不定會讓官府将青月幫衆人盡數逮捕。兵刃相接總有傷亡。

小夢不敢再想。

她只越發認真幹活,盡力記下每日的糕點和配酒小菜的名字,不給阿六添麻煩。

一晃又是大半月。

天氣漸涼,酒館外的水塘中的浮萍也瑟縮起身子來,虞夏青依舊未露面。

阿六說雁渡關外有兵事,小将軍素來親力親為,十幾日前便帶着人馬出去征伐。

“打仗,很危險吧?”

“那自然。雁渡仿若鐵甲護衛大吳百姓,自己卻總在兵火之中。”阿六苦笑道。

“你相公是什麽樣的人?”

“一個小兵。死了七八年了,死前連個孩子都沒有給我留下來。”時光太久,說此番話的時候阿六語氣平靜如水。

小夢輕輕抱住她。她傷心時大青總是這樣抱着她輕聲安慰。

Advertisement

又是十日。

九月中旬,雁渡終于傳來了虞夏青得勝歸來的消息。小夢雀躍,卻又不敢前去探望。

阿六推了她一把後才在次日清晨捧着這段時日用從阿六那處學來的繡技繡的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去左翼将軍府。到了門口,卻見門口有不少雇來的轎子,路過的軍士們笑道這小将軍一回來媒婆們便也來了,此番來了十幾個媒婆,小将軍便是再挑也能覓得心上人。

聞言,小夢握緊手絹,逃得戚戚。

一整日,無精打采。

直到黃昏時分,聽了偶爾響起一兩聲末日的蟬鳴才勉強有了些精神。

此時兵士們操練完畢,三三兩兩坐在操練場上喝酒,閑聊。

也有些帶着才發的俸祿來阿六酒館買酒喝。

兩個小錢可買一碗普通的高粱酒。五個大錢才可買一碗雁渡酒。

阿六說着雁渡酒是從記別城運來的,原名飛雁酒,後因皇後娘娘率軍收複了雁渡改名為雁渡酒。此酒比平常的酒要烈不少,卻是軍士們的最愛。

售賣雁渡酒的掌櫃便是雁渡大将軍虞冬樗的娘子,她也曾是皇帝的妃子,後因在一場宮變中與虞冬樗有了接觸,被當年的總管公公李兆福定為不潔,而後被賜婚給了虞冬樗。

每每說起此事,将士們都津津樂道。

酒好,酒後面的故事更好,雁渡酒的價錢便一路飙升。

在都城大京,一缸最好的雁渡陳釀可賣出百金。

雁渡關所賣的雁渡酒自然普通。

軍士們多喝了一碗,見有女子在此,便炫耀般說起軍中的各種奇聞轶事。

小夢安靜聽着。

見她聽得認真,将士們越發賣弄,話題也越來越廣,他們說起與狼的戰争,說起那嚣張跋扈的盍噠族,可不管他們說什麽,話題最後都會轉向虞夏青。

幾乎所有雁渡關外的戰役都有虞夏青的參與。

小夢聽得如饑似渴,生怕漏掉一件與他有關的事。

一個軍士忽然道:“卻不知為何虞小将軍至今未有妻兒,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那種身份地位要什麽模樣的女人沒有?”

“聽說将軍是斷袖。與羅一三有不可言說的關系。”

“那羅一三筆下的故事全是他與将軍的?”

“或許是。啧啧——”

小夢白了臉。出酒館呵斥那幾人:“不要胡說。”說話時,聲音都在發抖。

雁渡有的是傾心虞夏青的女子。軍士們自然也聽說過小夢這個被虞夏青格外照顧的女孩。一開始自然不敢冒犯,但見虞夏青從未将她接入将軍府同宿,便也生出一絲別的意圖,何況整個雁渡都知曉小夢本是娼家出身,話語便越發不客氣,言語污濁不堪。

小夢心慌,求救般看向阿六,卻見阿六也被幾個軍士纏得脫不開身。她記得大青說不可給他人添麻煩,便一咬牙,小手緊握成拳,聲音顫得厲害。“我,你們,別過來,我、我、我很兇的!”

軍士們哈哈大笑:“來,兇給我們看?”

小夢咬唇,那些從大青那裏學來的防身之法卻是很快消失不見。心裏害怕,竟是吓得說不出話來。

況且那幾人一面說話一面向前,一人還堵住了她回小酒館的路。

慌不擇路,又被團團包圍,小夢用顫抖的手握緊衣角往後退。

見前面就是水塘,軍士們嬉笑着大步朝前,他們本以為小夢多少會朝後瞄一眼而後便會向前跌入他們的懷中,卻不想小夢只是用力往後一退!

“噗通!”

在水中徒勞掙紮,小夢被嗆得連“救命”都喊不出來。池中的小魚圍着她轉得驚慌失措。

水湧耳中,聲音被禁锢,只模模糊糊聽岸邊那幾個軍士驚慌失措的聲音:“來人啊!來人來,救人啊!”

漸漸下沉入水中,小夢聽見有人跳入水中的聲音,恍惚間用力睜眼,黑色的身影朝她游來。她下意識對那人伸出手臂。

那人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纖弱的身子拉入懷中,那雙強有力的手臂穩穩将小夢托出了水面。

小夢緊緊攀附着來人,待露出水面用力吸了幾口氣緩過神後才發現竟然是虞夏青。

虞夏青緊抱着她,眼中有憐惜,卻又覺得好笑:“你竟然不會水?你一個做殺手的居然不會水?”

小夢只将頭深深垂下。

“這也不會,那也不會,若是遇見打不過的,你如何做?”

“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躺下裝、裝死。裝、裝死不行就抱着對方的腿、腿、腿求饒說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滿月的孩子中間還有一個除了吃喝拉撒睡、睡——阿嚏!睡,什麽都不會的相公要養,若是這般求饒也不行就賭咒發誓只要這輩子給個痛快下輩子就算做牛做馬也、也、也報答他……”越說,小夢聲音越細。

虞夏青笑出聲。

小夢埋首不敢看他。她只聽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

除去之前的牽手與被看了身子,這一次,是第三次。

她第三次這般接觸同一個男子。

一次是意外。

兩次是偶然。

那麽,第三次呢?

小夢不敢想。

小心攀着虞夏青,舍不得放開,卻又知曉自己不能不放開。才松手,身子卻被虞夏青抱得更緊了一些。

“別松手。”輕聲叮囑,虞夏青抱起小夢出水塘,惹事的那幾個軍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臉色發青。

“就會欺負小女孩,熊一個給本将軍看看。”虞夏青依舊打橫抱着小夢,板着臉呵斥道:“雁渡軍規,不可欺淩婦孺,你等卻是忘了?”

“将軍,我們本就是鬧着玩,何況她是娼——”

“胡言亂語!娼門出身與娼.妓并不相同。那若是娼.妓你幾人便可欺辱?女子不允男子便占她便宜就為欺.淩,這都不懂還有臉說是我雁渡将士,傳令,杖責二十以示警戒,若有再犯,定不輕饒!”

那幾人被帶下,虞夏青這才從羅一三手中拿過黑色大氅将小夢緊緊包裹,讓阿六帶她去換衣衫。

小夢整理妥當才小心翼翼去見虞夏青。被阿六精心養了一月有餘,她面上的傷口早已痊愈,也未留下傷疤,皮膚也比之前白嫩了不少,依舊是一身桃色,卻襯得人面桃花。

不算絕色,卻也嬌俏乖巧。

虞夏青坐在水塘旁喝酒,身邊點着幾個燈籠,他讓顫顫巍巍的小夢在身邊坐下,兩人隔了兩個拳頭的距離,不夠親密,卻又不算遠離。

“為何與軍士紛争?”他問。

“他們說你不成親,是怪人。”

虞夏青啞然失笑。道雁渡軍士不少都會閑談此事,他還能管住每一個人的嘴不成?

“為何不叫六嫂幫你?”

“她每日都很忙,我……我很兇的,不怕……”越說,越沒有底氣。

虞夏青莞爾一笑:“若燕國人都像小夢姑娘這般‘兇’,本将軍卻可以省了不少事。”

小夢的頭埋得越發低了。

他忽然笑道:“小夢姑娘總是這般也不是辦法,女兒家出門在外總得學着保護自己。本将軍倒有一個主意,既然你是殺手,不如殺本将軍十次?若十次後殺不了你便——罷了,日後再想。”

“可我怎能殺你!”

“難道你殺得了我?”

小夢搖頭。

“既然殺不了,鬧着玩玩又何妨。一來二去,倒也可以幫你壯壯膽子。”

小夢瞠目,卻連反駁都不敢。

不反駁,虞夏青便當她應允了此事,“拿來吧。”

小夢不解。

“羅一三說你今日來找本将軍。六嫂說你似乎有東西要送給本将軍。”

小夢面上燒得厲害,心驚膽戰,卻還是小心翼翼從懷中摸出那張手絹,遞給虞夏青的時候手更是抖得厲害。

虞夏青接過,借着燈籠的光看了眼,手絹上繡着一條小魚。針腳卻不算好。

“我是頭一次——”小夢的聲音越發小了。

“魚?初見那日你喚我‘大魚’。你還是不會‘虞’字?”

小夢不敢說自己早已将他的名字的一筆一劃牢牢記在心中。只聽虞夏青道:“很好。‘魚’也好,本将軍很喜歡。”

小夢松了一口氣,卻又悵然若失,手抖得越發厲害。

她一個勁對自己說,夠了,這便夠了,不可再靠近了。她和他身份不同,再靠近,不過徒增煩惱。

虞夏青卻忽然靠了過來,鼻尖與她的一縷秀發擦身而過。她甚至可以清晰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水塘裏水的味道,與她相同。

小夢面紅耳赤,手緊拽着衣角,瑟瑟發抖。

虞夏青卻又縮回身子,手卻輕握成拳,笑着讓小夢猜他手中是何物。

小夢用力搖頭,幾乎晃得自己頭暈目眩。

虞夏青笑着張開手。手心飛起一只閃着光的蟲。

“螢火蟲?”

“九月如何會有螢火蟲?雁渡這種地方如何會有螢火蟲。”虞夏青大笑,解釋說這種蟲名為火月,唯有雁渡山才有,九月下旬出現,十月初便消失。“螢火蟲的光是黃色的。但火月的光是紅色的。”

小夢目送那閃着紅光的小蟲越飛越遠。

虞夏青坐在一旁陪着她。

她想要同虞夏青說話,腦中卻空白一片。不過他問一句,她回答一句。

就這般坐了許久,直到羅一三喚虞夏青離開,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後她才回去梳洗。

梳洗罷,又見一只火月在小院中飛舞,小小的紅光,像是一個不可想的绮麗夢境。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