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至死不渝的愛14
天上的厚重的雲染上暗色,天色開始變暗。
寬敞的主街道兩邊,店鋪老板們正在關上店門,準備迎接夜晚的來臨。藍康和張秋林兩人領着大夥一路疾行,終于在夜晚來臨的前一刻進了韓家小院。
他們在體驗館做了一天的宣紙,也一天沒有進食,餓得前胸貼後背。一進門,藍康就撲到院子裏的宋襲面前,搶下他手裏的橘子狼吞虎咽。
李鐘拍拍手,把手裏的堅果遞給張秋林,目光看向兩人背後。
清早精神抖擻出門的人,此時皆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見到吃的如同狼見到肉。好在,今晚的飯菜比較豐盛,量也足,青菜和肉擺了滿滿一大桌。
看着大盆子裏色澤紅亮的紅燒肉,李鐘伸筷子夾了一塊。
察覺周圍的人都看着自己,他張嘴塞進嘴裏,滿足的咀嚼着:“放心吃吧,人身上哪能有這麽肥厚的五花肉。”
經過三天的觀察,大家已經發現,鎮上的人自己養了足夠的家禽食用,不需要靠傷害同類來獲取肉源。
如今又有李鐘打頭陣,大家這才放心吃起來。
大概是太餓了,他們吃得又快又急,唯獨宋襲和蔣夙慢條斯理,用餐的動作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高度一致。
自上午畫家尋仇,和下午鎮民上門挑釁的事情後,其餘時間都太平靜了。
宋襲有點神經質地又将碗裏的飯全數撥了一遍,碗底确實沒有帶顏色的東西。鎮民拿外來游客拖延時間,不可能這麽輕巧的放過他們。
他用手肘撞了一下旁邊的李鐘,“你确定你們的碗都沒問題?”
“能有什麽問題。”李鐘道,“吃飯前大家不都把碗筷和凳子、桌椅檢查過了嗎?”
李鐘右手邊的藍康勸道:“別疑神疑鬼了,好好吃一頓,下一餐還不知道要等什麽時候呢。”
宋襲點點頭,往蔣夙碗裏夾了個大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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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夙有樣學樣,給青年夾了一塊兒帶汁的排骨。
大多數時候,蔣夙給人的感覺像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他沉默,安靜,善于觀察,在任何時候都保持着高度冷靜,宋襲從沒見他在什麽情況下失态過。
可在一些容易忽略的場景中,他又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待人接物,對世俗倫理的理解,全都是懵懂一片。
蔣夙的存在是一個矛盾體,沉穩、幼稚都是他的特性。
晚餐用得愉快,吃到最後,就連宋襲也放松下來。衆人一掃白日的緊張疲憊,扶着圓滾滾的肚子聊着放松的話題,試圖将自己從眼下危險的環境中抽離,以尋求瞬息的安靜。
向導母親今天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忙着收拾碗筷,而是安靜站在一旁,嘴唇含笑。
見大家聊天聊得差不多了,她擡手掩嘴,打了個哈欠,“已經九點多了,碗筷你們自己收拾吧,我去睡了。”
大家沒想那麽多,目送向導母親離開後,又聊了好一陣才起身收拾。
廚房內幹淨整潔,顯然向導母親在做完飯後好好打掃過。宋襲單手拉開櫃子,将剩菜放進去,轉身離開時,瞥見垃圾桶裏有一點紅色的粉末。
他蹲下,撿起蓋在上面的菜葉子,下面竟然藏着不少混在一起的礦石粉末。
粉末顏色混雜,宋襲撚起一點用指腹揉開,熟悉的觸感讓他警鈴大作,快步奔出去,沖着已經空盤空碗壘成一摞的洪娜喊:“別動那些餐具!”
青年的聲音讓每個人都驚出了冷汗,藍康遲疑道:“碗筷有什麽問題嗎?”
“我在廚房垃圾桶裏發現了天然顏料的粉末。”宋襲張開五指,讓大家看清他指腹上沾染的東西。
李鐘兩眼一瞪,轉身扶住樹幹,把手指伸進嘴裏,想用摳吐的方式把胃裏的東西弄出來。其他人有的直接跑去廁所,有的則原地又蹦又跳,更有吓瘋了的人跑去廚房,往嘴裏灌了一大碗洗潔精水。
場面有些混亂,好在洪娜還算鎮定,她清楚的記得每個碗筷盤子的擺放位置,有條不紊的挨個複位。
宋襲親自走過去将碗和盤子倒扣過來,這才看見,每個碗的碗底都被塗上了一個小小的彩色圓點。
用餐前,他們只看檢查過內部的碗底,根本沒料到向導母親會把記號标在碗的外側底。
等所有人都會來時,宋襲已經坐回到之前的位置,左邊是蔣夙,右邊是李鐘。
剛剛嗓子眼摳得有點過了,東西一點沒吐出來,惡心感倒是很強烈。李鐘捂着胸口,拖着步子坐到宋襲右邊,他朝藍康投去一個眼神,藍康連忙也坐了過來。
張秋林坐在宋襲的正對面,他看了眼自己眼前的藍色碗底,松了口氣。
大家一個接一個的重新落座,最後只剩下一個空位置。紮着雙馬尾的姑娘渾身發抖,指尖陷進掌心,臉色慘白,身形虛弱地晃悠兩下,被洪娜伸手抓住。
洪娜朝空位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坐下。”
“不,我不坐!”雙馬尾激動地掙開洪娜的手,驚恐的盯着扣在桌上的碗。圓形碗底中,畫着一個鮮紅的點。
周圍竊竊私語,雙馬尾覺得他們每個人都在幸災樂禍,她執起那只碗摔到地上,“碗碎了,什麽事都不會再有。”
“別自欺欺人了。”有個男人說,“碗你已經用過了,就是丢去河裏也沒用。”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招呼其他人,“沒我們什麽事兒了,都去睡吧。”
“不許走,都不許走!”雙馬尾張開雙臂擋住他們的去路,被人洪娜一把拽開。
洪娜把人帶到一邊,呵斥道:“你以為擋住了他們,他們就會陪你一起面對嗎?他們不會管你死活,相反,你死了對他們來說是好事,那意味着他們又躲過了一天。”
人性的冷漠和自私令人心寒,宋襲和李鐘等人沒走,他們将今天得到的信息隐瞞下來,沒有如往常那樣大方分享。
雙馬尾頹然地坐了下來,畫着紅點的碗底碎片大喇喇地躺在地上,似是嘲笑她的天真。這一刻她忽然平靜了,只是還有些不甘。
死亡不過是一個瞬間的事,可那些沒做的事,沒有愛過的人,終究要成為永遠的遺憾。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雙馬尾吸了吸鼻子,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洪娜姐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還要回去看看奶奶,看我的爸爸媽媽,我還沒有談過戀愛,我才剛考上大學……”
洪娜動了恻隐之心,輕輕把女孩兒的腦袋壓進懷裏,然後側首看向宋襲。
“來得及嗎?” 洪娜問。
宋襲搖了搖頭,他不敢保證能在這個姑娘死前找到出口。
洪娜深深吸了口氣,神情溫柔,嘴上卻嚴肅道:“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不想死就跟我們一起去找出口。這段期間內,你必須跟我們待在一起,我們會竭盡所能地救你。”
雙馬尾心裏依舊惶恐,面上乖乖點了點頭,抽抽搭搭的跟着洪娜回了房間。
藍康回來了,李鐘不用再跟宋襲擠着睡,為了方便行事,張秋林也搬到了宋襲隔壁。其餘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團夥,大家想要離開的目的相同,相互提防的心卻随着七天期限的來臨,日漸加重。
張秋林:“搬過來前,我之前的室友也搬去了隔壁,跟兩個新人一起住。”
宋襲用茶水在桌上畫了個簡易圖,“所以現在還有四間房住人,鐘哥和新人房間各有三人,剩下我和洪娜姐的房間都是兩人,共十個人。”
藍康冷笑:“人心不齊,我看這十個很快就會變成鴨蛋了。”
李鐘瞪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今天大家都做出了宣紙,明天開始就能自由活動了,明天起來我會去跟他們商量,如果他們願意去找線索,願意拿出來分享,一切都好說。如果他們不願意,等我們找到出口自然也不會告訴他們。”
大家沒有異議,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當然還有個擔憂,人心散着,隊伍不好帶,行事起來也很麻煩。
送走李鐘三人,宋襲帶着蔣夙躺上床,他今晚沒有關燈,直接把臉埋進被子裏。這麽躺了沒多久,又掀開蔣夙的被子鑽了進去。
小孩的身體如同不斷散熱的暖爐,宋襲不客氣的往前湊了湊,虛虛抱住,“夙夙,我有種預感,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蔣夙睜開眼,眼底清明,“真的嗎?”
宋襲輕輕嗯了一聲,畫家那滿屋子的畫布就是預感的來源。太陽能藏在民宿帶鎖的房間裏,一定也可以藏在其他地方。
那地方或許離得很遠,也能離的很近。
宋襲的手在蔣夙背上輕拍着,聲音輕緩:“快睡吧,萬一晚上聽到什麽也不要把眼睛睜開。”
蔣夙往青年懷裏拱了拱,額頭貼在對方胸膛:“晚安,哥哥。”
宋襲把人哄睡了,自己卻一直保持着清醒。在房間安靜下來後,他平躺着望向天花板。
房門方向有兩股明顯的視線黏在自己臉上,他沒有躲避或佯裝不知,而是在片刻後翻身側躺,臉朝向門口。
屬于兩人的面具懸挂在門上,空洞下方呈現出一片白色。漸漸的,細細的紅血絲出現在那雙藏在面具下的眼睛裏。
宋襲沖着面具眨了眨眼,悄悄摸出了褲子裏的刀塞到枕頭下。
他打了個哈欠,疲憊的陷入了沉睡。黑暗侵入了他的視野和腦海,同時,房間陷入一種死氣沉沉的氛圍。
如之前一樣,一旦屋子裏的人睡着,藏在暗處的東西就會悄悄爬出來。
宋襲感覺到那遠在門口的視線變得近了,就黏在自己的腦袋後,然後有一雙手掀開他的被子,夾裹着冰冷貼上他。
那雙手如同畫筆一般,在他的臉上輕柔描摹,嗒嗒嗒的彈舌聲響起,有節奏的敲擊在他的心上。
很快,那雙手變得不滿足,手指彎曲,指甲尖用力的刮着他的臉,仿佛想将那張臉皮撕下來。就在他打算動手的時候,那只手移動到他的頸部。
對方似乎對流着溫熱血液的動脈十分留戀,指腹來回移動不肯離開。不但如此,在連續幾次撫摸過後,那東西用指甲掐住了下方的動脈。
還沒睜眼,宋襲的手已經摸到了枕頭下的刀,迅速翻身往後刺去。
只見一道紅影朝門口閃退,哐當一聲,面具墜到了地上。
宋襲看向軍刀,銀色的刀上映着他的臉。小心挪開緊挨着自己沉睡的小孩兒,他下床來到門口,低頭看向地面。
藏在面具下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轉瞬就消失不見了。
他抿了抿嘴,将軍刀直接戳了下去,尖銳的刀鋒穿透眼睛部位的空洞。随着青年的動作,面具上的兩個洞孔被刀鋒割得稀巴爛。
這一切不但沒有加深面具的詭異,反而讓它看上去多了幾分搞笑。
宋襲又去把蔣夙的面具取下來,用同樣的方法搗碎了它的“眼睛”,留下兩個不規則的破碎的洞。
接下來的後半夜,一切平靜安好,那種無影随行般的被窺視的感覺也消失了。
破爛的面具被挂回到釘子上,沒了眼睛的它們就像被切斷了電源的監控,再無法運轉。
第二天的天氣很差,本就灰蒙蒙的天更加灰暗,沉甸甸的烏雲仿佛随時會塌下來,壓得人心頭郁結。
宋襲收拾好自己和蔣夙,推門走出去。
右邊房間的洪娜也出來了,跟他點了個頭,回頭沖着屋內道:“別墨跡了,趕緊出來,大清早的白小姐說不定正睡懶覺呢,哪有閑工夫抓你。”
宋襲:“……”飒飒的洪娜姐也有幽默的時候。
雙馬尾顫巍巍的把頭探出來,往左右兩邊瞧,見一切安全,這才拉着洪娜的袖子走出來。
洪娜都要煩死她了,昨晚不過是發個善心,讓小姑娘跟她一起擠着睡,今早起來對方沒有識趣的離她遠點,反而成了撕不掉的牛皮糖。
她甩了甩被抓緊的胳膊,問宋襲,“李鐘呢?”
“這兒呢。”李鐘的腦袋從斜對面的屋子裏探出來,他走到幾人面前,“我跟他們溝通過了,他們同意找到線索後分享給我們。”
洪娜看了一圈院子,今早的小院安靜得過分,向導母親也沒有為大家準備早餐。
看出她的疑惑,李鐘道:“向導母親出門買菜了,向導的爺爺和父親都在房間裏,至于向導,我也不清楚。”
“估計是去祠堂了。”宋襲說完看了眼雙馬尾。
幾人明白過來,向導應該是一大早就去祠堂擺新的牌位了。
雙馬尾的眼眶立馬就紅了,身體不住的顫抖。洪娜煩躁地瞪了一眼試圖抓自己袖子的姑娘,罵了句“真沒出息”,皺眉說:“那就早點行動吧,別浪費時間了。”
李鐘簡單的說了下任務分配,他們打算着重調查畫家和隔壁畫館。
宋襲昨晚熬夜抓鬼,根本沒睡醒,聽完後他揉了揉眼睛,“你們先去,我等等再出去。”
李鐘頗有深意地看了青年兩秒,“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宋襲回到房間,又在床上癱了會兒,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他翻身坐了起來,擡頭看向天花板,最終将目光落在床貼着的那面牆壁頂端。
剛來的時候他就發現,那地方的牆壁光潔如新,與其他部分的陳舊反差很大。
上次打算查看的時候向導就進來了,今天外面悄無聲息,只需要盯好向導父母就行。
為了保險起見,他讓蔣夙去門口放風。
房間裏的床不夠高,宋襲去院子裏搬來凳子架到床上,他回頭問門口,“夙夙,有人來嗎?”
蔣夙兩手抱着胳膊,身體朝着房內,嘴上卻一本正經道:“沒有。”
宋襲:“……弟弟,你看外面,別看我。”
蔣夙:“我看得見外面。”
宋襲懷疑這小子可能後腦勺長了眼睛,又叮囑兩句好好注意外面情況,擡腳踩上了凳子。
床鋪有點軟,凳子搖晃不定,不好掌握平衡。宋襲東倒西歪好一陣,終于可以緩慢站直。
自建房天花板不算很高,手臂稍微打直一些就能摸到天花板和牆壁的交接處。那地方觸感光滑,沒有其他地方那種粗粝感,像特意粉刷過。
宋襲回頭,發現蔣夙又在看他。
他清了下嗓子,對小孩兒做了個轉身的手勢,随即掏出刀,動作很輕的刮了刮下方陳舊的牆壁。
帶有灰燼和斑痕的膩子被軍刀刮成粉末,揚揚灑灑落得到處都是。宋襲捂着鼻子咳嗽兩聲,覺得這面牆的膩子上得不是一般的厚。蹙眉盯着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異樣的牆看了看,又轉移到別的地方。
不多時,距離天花板最近的那片被弄得坑坑窪窪,一無所獲。
宋襲愣在凳子上,難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嗎?他兩眼微眯,讨好的沖着小孩兒笑了笑,“夙夙,幫我選一塊兒地方。”
蔣夙粗略掃了一眼,随手一指。宋襲順勢看過去,那是牆壁的正中間位置。
将信将疑地從凳子上下來,用刀背在那個位置蹭了幾下,露出裏面的白色牆膩子,和其他地方沒有區別。
回頭與蔣夙對視一眼,宋襲抿了抿嘴,手上加了點力道。
刀刃與牆膩子蹭出的沙沙聲變得粗粝,變成一種類似于塑料布摩擦的聲音。宋襲一愣,不再那麽謹慎小心,動作幅度大了不少。
幾分鐘後,那塊牆皮被刮得幹幹淨淨,藏在下面的塑料薄膜暴露在空氣中。
正常情況下,牆膩子必須覆蓋在水泥上,免得開裂、脫落。韓家小院這種膩子和水泥之間夾着塑料布的做法着實詭異。
他湊近觀察,塑料薄膜下是水泥糊的牆壁,乳白色的薄膜內側泛着淡淡的顏色。應該是時間太長,顏略微發黑,不是水泥落下的灰塵,更像是蹭上後幹涸了的血。
想到這是與白家畫館共用的牆,宋襲的心跳加速,轉頭對蔣夙道:“夙夙,過來幫忙,這麽大的工程我一個人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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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