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6

連續三天了，帶着跟屁蟲的紫刀不僅沒有遇見什麽紅眼睛怪物，甚至連‘提升’這現象都消失了。

“前輩，今晚還去嗎？”赤鴉睜着圓圓的眼睛期待的看着紫刀，紫刀心道明明每晚都只是幹巴巴的在那一帶巡邏而已，自己工作的時候不太講話，幾乎整晚都是赤鴉一個人在唱獨角戲，真不知他到底哪來這麽好的興致。

而且三晚未眠，盡管白天能在警署眯一會兒，還是感覺有些力不從心，跟赤鴉一比，自己恐怕真的是年紀大了……

“今晚不去了。”

“啊……”赤鴉顯出失望的樣子，“那前輩晚上去哪裏啊？”

“打工。”

白契已經催他好幾次了，從語氣上可以聽出自那天起白老板的心情一直沒好起來過，自己再請假的話……他想起白契“溫柔”的眼神，顫了顫。不過，他瞥了赤鴉一眼，這家夥，是絕對不能帶過去的。

“前輩你在哪裏打工啊，我也去好不好？”

“不行。”幹脆利落，沒有商量餘地。

“可是局長說讓你照顧我的……”圓眼睛裏閃爍着委屈，顯示出特有的優勢。

紫刀道：“照顧你‘勾搭可愛的男孩子’嗎？”

“……”

脫下警服的時候，紫刀突然想起某人，一閃而過，他晃了晃腦袋，自嘲的笑笑。

“原來紫刀前輩在這裏打工啊，難怪不肯帶我來……”

陰魂不散。

紫刀面無表情的搖動着手裏的調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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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我要一杯‘紫色迷情’。”

“未成年不能喝酒。”

“我已經成年了！”赤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那……”硬生生控制住想伸手去捏捏那張肉肉的臉蛋的沖動，紫刀微微翹起嘴角，“只能怪你這張臉咯。”

赤鴉突然探出身子湊到紫刀耳邊，用暧昧的語氣說，“前輩不給我，是怕我去勾搭男孩子嗎？”

紫刀面不改色，啪的一聲，杯子被放在他的旁邊。

赤鴉高興的扭頭一看，是一杯純白色的液體。

他疑惑的轉向紫刀，紫刀頭也不擡的朝他晃了晃手裏的牛奶盒：“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

赤鴉皺着眉頭喝了一口牛奶，伸伸舌頭，把杯子放回吧臺上：“比木頭渣子還難喝。”

“你喝過木頭渣子？”紫刀忍笑問道。

“喝過。”赤鴉道，“補充維生素。”

紫刀：“……”

紫刀換好常服，見他蹲在門口等他，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吧。”

赤鴉叽叽喳喳的跟在他身後，紫刀忽然覺得這個情景有些熟悉，及至赤鴉的聲音突然停止，他的心仿佛被人戳了一下，瞬間停在原地，接着後面的人就撞上了他。

他正長舒了一口氣，夜色中熟悉的恐懼感就包圍了他，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心髒的劇烈的跳動，他艱難的轉過頭，發現身後的黑暗中空無一人。

第二次。

他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清醒，清醒，他發誓，再也不會讓那種情景在自己的眼前發生。

恐懼感越來越強，他知道方向在哪裏，可是這無形的壓力太強了，強到他幾乎寸步難移。

手忽然被牽了起來，他感到周邊的空氣一松，雖然頭還是疼，卻比剛剛緩解了很多，他擡頭看了一眼，竟然是赤鴉，他頂着巨大的壓力走在前面，神色雖談不上輕松卻還算得上自若。

“前輩，受不了的話不要勉強。”

“你究竟是……”

赤鴉轉過一個拐角，扭頭朝他比了個“噓”，他的手指指向前方。

紫刀的瞳孔猛然一縮，在風暴中央，他終于又看到了那雙紅色的眼睛，那怪物正把頭埋在一個人的頸間，那人臉上的驚恐随着他飽滿的臉一下子幹癟下去，突然之間紅眼睛往他這邊望了過來，在看到了他們的時候，紫刀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錯覺，那怪物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他甩開手裏的那個人，幾個閃身後退，消失在夜色裏。

周圍的壓力一松，紫刀擡起腳就想追上去，不想，被赤鴉一把扯住了衣領。

“放開我！”紫刀幾乎是吼出來的，那怪物就在眼前，無論如何他也要看清楚“它”的真面目。他揮開赤鴉的手，才跑了兩步又被赤鴉抓了回來，這次不僅提了他的衣領，還單手按住他的嘴，直接把他拖進了拐角的巷子裏。

紫刀的身體本能的拒絕這種受制于人的姿勢，他幾乎是反射性的反手制住赤鴉困住他的手，在用力的前一刻，赤鴉貼着他的耳朵低吼一聲：“冷靜一點，前輩！”

這一聲猶如驚雷炸開，紫刀停止了掙紮，因為太過激動而混亂的五感也漸漸平靜下來，這時他聽到了不遠處奇怪的聲音。

“在那邊，跟我來。”

确認紫刀不再激烈的反抗，赤鴉慢慢放開了自己的手：“前輩，你……”

他還未說完，卻發現紫刀不知為何忽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你，撐開結界，暫時不要讓別人發現這裏，你們，天亮之前把這裏收拾好。”

紫刀向後退了一步，鞋子和地面接觸時發出的聲音在此刻萬籁俱寂的環境中格外刺耳。

“局長，那邊是不是有聲音……”

“嗯？大概是野貓吧，這一帶很多哦。”

赤鴉連忙順勢叫了一聲：“喵～”

局長帶着笑意的聲音繼續說，“小野貓的話還是早點回家的好，好奇心太重，可是會死的喲。”

空氣中有濃重的腥味，摻着一絲令人心悸的味道。

很快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漸漸遠去，天空已經泛白，紫刀緩緩走出拐角，他看着幹幹淨淨的巷道，一臉木然。

“前輩，你沒事吧……”

紫刀轉過頭看着赤鴉：“你，知道這件事嗎？”

赤鴉道：“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驚訝？”

“前輩指什麽？”赤鴉突然笑起來，“治安□□，不就是我們的工作嗎？”

紫刀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只呆呆的看着他。

赤鴉聳聳肩：“前輩，現在做什麽？”

紫刀不再看他，沉默了半晌，轉身走了，赤鴉識趣的沒有跟上來。

紫刀無論如何是不願意懷疑他的，哪怕之前他一再勸阻，紫刀也不曾懷疑局長竟然會跟這件事有所牽連。在他一片空白的記憶中，醒來後第一個記住的人是那不靠譜的白契，而後混混沌沌的游蕩了幾天，第二個便是印下了局長的娃娃臉。

娃娃臉局長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把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說：“長的真不錯，來我局裏幹活吧。”

他就莫名其妙的被拉走，換上了制服，娃娃臉撐着下巴看了一會兒說：“我果然沒看走眼，你一定會是個好警察。”

雖然他至今也不懂局長到底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什麽，但确實對他很好，教了他許多東西，時不時還會拿出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甜點招呼他……紫刀恍然驚覺，除了甜點外，自己根本不了解這個局長，就連他為什麽說自己沒看走眼的原因，他都不知道。

紫刀恍恍惚惚的在街上走，忽然間心髒不規則的跳動了一下，他按住胸口下意識的擡頭，藍枭正在不遠處看着他。

紫刀皺了皺眉，感覺繞不清的線團中又被人灑了一把煩躁不安。

“Hi～”藍枭走過來。

紫刀敷衍的笑笑：“跟蹤？”

“偶遇。”他稍稍向上推了推帽子，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

“偶遇完了，再見。”紫刀垂下眼睛，打算從他身邊走過。

卻被藍枭一把拉住：“真這麽小氣？”

“什麽？”紫刀莫名其妙。

“你好像一直在躲着我。”藍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紫刀茫然。

“自從欠了我一頓飯以後。”藍枭好心的補充。

“……改天行不行？”紫刀實在沒有力氣再應付他。

“不行。”藍枭靠近他，深藍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我餓了。”

“而且今天，我剛好沒帶錢。”

燈光昏暗的餐廳，最陰暗的角落，紫刀心不在焉的坐在對面，藍枭點完菜，雙手支着下巴看他：“紫刀……”

紫刀無神的眼睛轉過來的那瞬間，他忽然改了主意。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紫刀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曾經有個朋友，至少我這麽認為，雖然他大概一直把我當成敵人，因為他心高氣傲，而我，總是贏他一點。我總是想接近他，畢竟比起別人，我們有太多相似之處，直到有一天，他告訴我，別費勁了，他的身邊，只有情人。我不是個耐心的人，所以自那以後只能看着他孤獨。後來，他身邊多了一個人。”藍枭突然意味深長的強調了一句，“一個男人。”

紫刀：“……”

“我看着他和那個人越陷越深，眼裏好像只剩下彼此，每天像傻子一樣莫名的發笑，覺得這樣也挺好，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他身邊那個人，卑劣無恥，另有所圖。”

紫刀嘆了口氣：“你管了？”

“我管了。”藍枭道，“我讓那個人永遠離開了他。”

紫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永……遠……？”

藍枭點頭，道：“我當着他的面，永遠分開了他們。”

“我至今記得他的眼神，也知道我沒什麽可解釋。因為在他眼裏，我們從來，都不是朋友。更何況我這麽做，”藍枭緩緩的說，“的确另有原因。”

“什麽原因？”紫刀忍不住問道。

藍枭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在提醒你。”

紫刀笑起來，他的眼神慢慢聚集，仿佛終于确定了一件事情：“可我非知道真相不可。”

紫刀猶豫了一下，終于敲開了局長室的門，局長正興致勃勃的把棉花糖加進熱可可裏。

看到他，一臉興奮的說：“小刀刀，你看看我新發明的喝法，可好喝了……”

“局長”他挺了挺身子，“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局長看了看他的表情，舉起杯子啜了一口：“說。”

“我想知道，這個所謂的‘提升’到底是什麽？”

“好甜啊。”局長眯眼做出極其享受的表情，“你真的不想嘗嘗嗎？”

“謝謝，我不愛吃甜食。”

“哎，在這方面你可真是沒有好奇心呢。”局長一臉遺憾的看着自己的杯子。

“我想知道，這個警署，到底是做什麽的，還有，局長你，跟這個事情到底有什麽關系。”

“哈哈，真是犀利啊小刀刀。”局長慢慢喝着熱可可，“可惜你問錯了。”

“哪裏錯了？”

“時間錯了。”

紫刀張口欲言，局長伸手制止了他，他輕輕仰起頭：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所生活的地方，其實只是一個夢境？夢境中的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存在和消失的，別太較真了。”

局長站起身，直視着他的眼睛，

“否則，夢一旦醒來，你會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