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唇

時瑾後頭其實還帶了一句“你怎麽總是撞別人鼻子啊”,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封咎已經跳起身來了。

他動作利落的像是身後有人在攆他,跳起來沖出去的時候竟然帶起了一股風,那股風卷到時瑾的臉上時,讓時瑾眯了下眼。

封咎就在這半秒鐘裏跑遠了,因為受傷,動作不算利索,那架勢竟然帶着點連滾帶爬的意思。

“整隊。”劉隊長沒給時瑾疑惑封咎這是在幹嘛的時間,封咎前腳剛跑開,他後腳就站起身來,要馬上帶着所有人回營地。

“我們必須連夜拆營。”燒毀了蛇七的燃料,劉隊長的語氣裏帶着幾分破釜沉舟的味道:“他們現在沒了燃料,只能來找我們,接下來,我們需要一直打游擊戰。”

時瑾也跟着爬起來,他剛才腿上的傷深可見骨,被自己醫治了到現在已經結了血痂,雖然行走間還有刺痛,但并不影響速度。

但他才剛站起來,封咎又走過來了。

他的眉眼低垂着,時瑾看不見他的眼眸,只能看見他緊抿的唇,和繃着的手臂弧線。

然後,他微微屈膝,向時瑾伸出手。

是要背時瑾的意思。

期間他還一直避開時瑾的視線,某一秒種他跟時瑾恰好對視上,竟然下意識地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時瑾看的好笑,撞個鼻子而已,怎麽搞的像是被人親了一口似得,以前也沒發現封咎對他自己的鼻子這麽寶貝。

他一時來了興致,竟然站在封咎面前,趁封咎不注意,跳起來去撞封咎的鼻子。

那時候四周都是精神緊繃的人群,封咎惦記着時瑾的傷,腦子裏又時時刻刻回放着剛才他低頭和時瑾鼻梁磕上的那一幕,胸口又漲又熱,舌根卻有些發麻,身體處在一種極度興奮之中,大腦卻異常遲緩。

所以時瑾撞上來的時候,他竟然沒能完全躲開,而是眼睜睜的看着時瑾撞上來。

腿上有傷,時瑾蹦的不算太高,撞上來的時候力道有偏,本來是想用鼻梁去撞鼻梁的,結果跳上去的時候,他的鼻尖竟然撞上了封咎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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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咎的唇很薄,唇瓣幹燥,隐隐有點發熱,他的鼻梁撞上去的時候,隐約間能夠感覺到那唇被他的鼻梁壓得向下了幾分。

竟然很軟。

有點像是以前吃過的棉花糖,嚼一口就彈回來,但是用舌頭裹一裹就會化,甜滋滋的。

時瑾自然不會裹,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只是在他落地之後,就發現封咎不會動了。

身穿黑色作戰衣、提着光刃,滿身血腥,乍一看兇神惡煞的瘋狗此時正傻呆呆的立着,時瑾都退後了,他還是維持着原先的姿勢,好像連呼吸都停住了。

時瑾詫異的伸出手指頭戳了他胸口一下:“封咎,你怎麽了?”

這一戳像是一下子把封咎戳醒了一樣,時瑾眼睜睜的看着封咎的瞳孔驟縮了一瞬,胸口劇烈起伏,随後猛地退後半步,然後又僵直在了原地,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唇瓣,愣愣的看着時瑾。

然後,時瑾就看到封咎的臉一點點漲紅,從耳朵到脖頸,一處都沒有放過,整個人像是個被蒸熟了的大蝦一樣,看上去外面的殼兒好像是硬的,但實際上裏面已經熟了,好像只要張嘴一咬,就能從封咎身上咬下來一塊美味的肉來。

就算是時瑾再心大,眼下也看出不對勁兒來了,他又向前了半步,這回封咎倒是不會躲了,整個人僵的跟個雕塑一樣。

恰好這時,劉隊長又發話了:“全速前進。”

時瑾的注意力被拉扯回來,剛想擡腳跟劉隊長一起走,胳膊上卻是一緊。

封咎抓着他的胳膊,直接蹲下身,将他整個人扛到了背上,也不管時瑾是不是趴穩了,他一把抓住了時瑾的手臂,擡腳就開始跑。

時瑾被迫趴在封咎的後背上,等封咎跑起來的時候,他也跟着一下又一下的被颠起來,封咎在跨越縫隙的時候要跳過去,時瑾趴在他的肩膀上,封咎一跳,他就飄起來,封咎落地,他就落下來,下巴有規律的砸在封咎的肩膀上,清淺的呼吸全都噴到封咎的耳邊上。

偶爾封咎的落地點歪一些,或者落地的時候稍微重一些,被他背着的時瑾的呼吸也會歪一些,有時候那呼吸會噴灑到封咎的脖頸上,有時候砸下來的不是下巴,而是時瑾的小半張臉。

有時候是挺翹的鼻尖,有時候是光滑的額頭,有時候是柔軟的臉蛋,有時候是

是唇。

封咎跑的越發快了,他的眼睛在看腳下的路,腦袋裏卻全都是時瑾的臉,直到他跑到某一處,撞上了身前人的後背,他才後知後覺的停下腳步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

時瑾拍了拍封咎的後背,拍到第三下的時候,封咎的手才松開。

時瑾從他背上滑落到地上,又從他身邊轉過來,擡頭去看營地。

營地裏一片狼藉,留守的二十個軍區裏的人已經不見了,帳篷全都被拔出撕碎,地上有血跡和戰鬥過的痕跡,空氣中好像還漂浮着光刃割在身體上時散發的糊味兒,但是除此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劉隊長和軍區的人對視了兩眼,雙方打了手勢,然後開始緩慢的走進駐紮營地裏。

一個人都沒有。

從頭走到尾,軍區留守的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倒是趙柯找到了點東西。

“你們看這裏!”趙柯的精神體是一只小柯基,狗鼻子很靈,追着氣味兒跑到了營地不遠處地上的一個縫隙前,趙柯回頭喊人的時候,小柯基就夾着尾巴躲在趙柯的兩腿之間,看上去很害怕的樣子。

人群跑到裂縫前的時候,就在裂縫上找到了一片破碎的衣服。

大家沉默了許久,最後是劉隊長先開的口:“我們紮營的時候,這附近沒有縫隙吧?”

因為看這些縫隙覺得危險,所以他們這群人都是找了縫隙最少、最細的地方紮營的,而眼前這道縫隙足足有一米多寬,深不見底,劉隊長丢了一個熒光棒下去,那熒光棒向下落去,不知道落了多久,才撞上了峭壁,然後不見了。

竟然不知道有多深。

好像這條裂縫将這個星球給分成了兩半,一頭通着這邊,一頭通着星球的另外一邊,下去的人永遠都上不來了一樣。

時瑾心裏一緊。

他之前還以為營地是收到了蛇七的攻擊,才會這樣,但是現在一想,攻擊營地的可不只有蛇七這一個選項。

還有這星球裏的怪物。

雖然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見這些怪物出現,但是不代表這些怪物不存在,也可能是這些怪物之前看他們人數衆多,沒出現,等他們分散開來後,就挑了只有二十個的軟柿子隊伍來捏。

越想越不安,時瑾剛想去拉一下劉隊長,就看到劉隊長擡起手來,示意所有人先整隊。

“先整理剩下的物資,我想一下接下來的部署。”劉隊長背對着他們,聲線低沉。

時瑾就跟着封咎去收拾物資。

幸好的是,這群怪物并沒有拿走物資,興許他們的目标只是活人,所以剩下的物資和燃料都還在,時瑾細細的點完了,心裏松了一口氣。

有這些東西在,好歹還能撐到支援過來。

他才剛點完東西,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時瑾出去之後,發現是幾個失蹤的士兵回來了。

他們身上多少都帶了些傷,有的輕有的重,見了他們軍區的一級軍士長後就開始報告。

“我們晚上時被一夥怪物襲擊,這群怪物從地底下鑽上來,渾身漆黑,爪子鋒銳,攻擊力很高,能和S級別戰士對打,大概三十個左右,因為事發突然,且對方來勢洶洶,我們先避讓了些。”

“有些人沒有避開,直接被它們抓着拖進了縫隙裏,我們跑得快,避開了,等到現在才敢回來。”

時瑾聽到他們彙報的時候,心想果然如此。

他之前在徽章裏看到的資料是正确的,這個地方果然十分危險,如果繼續停留下去的話,他們剩下的這群人恐怕也要出事。

只是他的念頭才剛掃到這裏,就看見不遠處一道身影怔怔的背對着他站在一頂帳篷之前。

時瑾之前并沒有意識到這頂帳篷是做什麽的,只是好奇沈随風往哪兒一站在發什麽呆,等他腦袋轉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沈随風站的那個帳篷前應該栓這個人的。

時躍。

可是現在時躍不見了。

時瑾走過去時,發現那鎖鏈已經斷成了兩截,地上還有一灘血跡,顯然是時躍受到了怪物攻擊,然後直接被怪物硬扯着帶到了縫隙裏。

說來也奇怪,這群怪物吃人完全可以在上面吃,不知道為什麽會固執的把人帶到下面去。

聽到腳步聲,沈随風回過頭來,和時瑾對視了一眼,時瑾毫不意外的從沈随風的臉上看到了幾絲悲傷。

時瑾想起了上輩子的自己。

他上輩子死的時候,好像沒人為他掉眼淚。

這樣一想,時瑾就又下意識去找封咎,那個時候的封咎眼睜睜的看着他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難過。

時瑾找到封咎時,封咎正躲在人群裏看他呢,別人又沒他高,根本擋不住他,他偏偏要杵到別人後面,時瑾看過來的時候,封咎竟然縮了下脖子,想讓別人擋住他,一副只要他不看時瑾,時瑾就不知道是他在看的模樣。

時瑾心裏一松,心說封咎每次對他都奇奇怪怪等等。

時瑾邁過去的腳步就這麽一頓。

封咎,每次,對他都,奇奇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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